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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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驍騎大人!”旁裏守軍莫不失聲,才要探頭下望,卻聽一聲山搖,人人都似覺城牆一震,但見熊凌開支劍蹲跪,肩膊甲片格格震響,居然硬生生扛下了墜地之勢。
鐵靴踩出,鐵塔般的身形從城牆陰影之下立起,不及理會身後城軍的瞠目結舌,朝着燈火暗處邁步而去,彷佛有種不容稍待的焦慮。風聲疾掠,夜空裏霎時又多了幾道飛影。
“這是…庶拳門的縱躍身手!”熊凌開目光睜定,倉促間又辨出幾人身形,心頭愈看愈緊:“五形院、逝水劍、橫槊幫、城東淡台氏…都是皇城武家中的名門!”這是他預想之外的情勢,除了括含“虎翼班”在內的八百多名皇城司鋭,顯然皇城裏還有其它人得到情報,同樣在這一夜裏守株待兔,為的都是同一個目標。
夤夜埋伏的各路人馬,全都衝着那抹銀光而有了動作。圍捕“玉兔”的天羅地網就在此時展開!***秋寒重,夜裏的彈指山莊一片靜謐。
一雙小巧足自香木迴廊下漫步踏過,勾出一段踝圓趾細的纖柔,猶帶着點滴晶瑩,在廊板拓下微乎其微的淡淡水痕。留過
際的長髮微微搖擺,滑順如緞,遙與廊外月光相映,浮溢着一片朦朧光澤。
時晴雪平賴牀成
,夜裏一向睡得極晚,過了子時都未必就寢,每每讓孃親連哄帶騙,這才肯就着燭光入睡,這時她才剛泡了個晚浴,渾身清
,披上小衣輕袍,輕飄飄的紗袍底下彷佛還冒着蒸騰熱霧,燻得臉頰紅撲撲地。
回到房裏,時晴雪仍是不睡,點起小方案前的碧盞銅燈,就着金茫茫的輝光展開一卷韋編密織的木簡古冊,輕聲誦讀。
“夜光何德,死則又育?厥利為何,而顧菟在腹…寄之月輪,傳乎後世,月中之兔,自斯而有…”讀着讀着,時晴雪不覺入神,等到發覺身旁有人,宮婆子早進房好一陣子了“婆婆怎麼不睡?”時晴雪放下簡冊,明亮的眸子彷佛對事事都好奇,眼波里有種透人心脾的清涼氣息。宮婆子咧嘴一笑,圓圓胖胖的手指端出一盤香茶糕點。
“趁着夫人不在,婆子了點姑娘愛吃的。姑娘讀書累了,也好提點
神。”説着擺好杯盤,斟了一注,杯裏冒出一股濃郁
香,小半是茶,大半都是上品的州貢蜂糖,調得茶
如琥珀一般,時晴雪看得整個人都亮起來,摟着宮婆子欣喜不勝:“謝謝婆婆!婆婆真是貼心人!”一時拋了書卷,搶來托盤,趕緊拈了塊細果花糕,喜孜孜地送進嘴裏。片刻
光,猶不忘
指回味。
宮婆子搖頭直笑,看了看那捲古冊,又隱隱點頭,説道:“姑娘天天跑那書院,果然學有所成。這種”古望舒文“最是奇古深奧,字多歧異,姑娘竟也能讀,不容易啊!”時晴雪正捂着小嘴,細嚼快咽。
雖然得滿嘴香甜,仍是含糊回話:“其實也不會很難啦!書院的古先生有教過,娘也幫我解過這一篇。我覺得這文字形狀有趣,才想多看一些,畢竟是異國古字,真要學來,好像也沒什麼用。”古冊上的文字似篆非篆,筆致瘦長曲折,有如一個個螢火飛舞的路線。結構雖不繁複,卻與方正的中州字體迥異,正是上古望舒國、今稱“望舒六州”的邊疆秘境所首見的古文字。
望、舒、宵、明、燭、光。這是當朝史冊記載的六州之名,實際上卻從未真正納入版圖。望舒六州地勢扼西方鎖鑰,再往西行,便是中州君王從未征服過的化外異國,其民以女為尊。
自古以來大多擁立女王,尊以“月御”之號,定都於居六州之中的瑤都古城,文化兼容中土、西域之長,全盛時期甚至超過中州。
中州皇帝多次揮兵西征,總是無法奈何掌握一切地利的月御王及望舒之民,不得不將此劃為西境疆土的終點。月爭輝的鑿戰早已遠去,往來關外的通道卻因此而開。
望舒的香料、芝藥、玉璧均為中土所無的絕品,無數商旅趨之若鶩,藉戰事開道之便轉手回到中洲,長久下來,遂促成西行之風。
隨着年歲遷移,望舒六州的文物多有傳入中土者,以古望舒文謄寫的典籍尤其為宿儒學者所寶愛,若能解讀,便有可能左證許久上古失傳的典章制度、丹青史事,有時也能意外發現中土古籍的殘篇,往往別開生面,彌足珍貴。
這種文字絕傳千年,連當世的望舒之民都沒在使用,宮婆子居然一眼看出,倒讓時晴雪有些好奇。
“婆婆也會看望舒文麼?”
“看不懂。”宮婆子眯起滿布皺紋的眼角,呵呵而笑:“雖然不懂,婆子總也活了一把年紀,還叫得出這些螢蟲小字的名頭。建這莊子的時家老祖宗學問極大,聽説是很懂望舒文的。姑娘看的,就是老祖宗的藏書罷?”時晴雪放下茶杯子,靦腆一笑。
“我還沒能全部看懂,比不上娘啦!等孃親回來,還有好多疑難要問她呢。”説着説着。
忽然一陣倦意襲來,薄薄的眼皮沒來由地重了起來,宮婆子一笑:“姑娘累啦,這般神可看不得書。”時晴雪遲滯地搖了搖頭,嘴裏兀自呢喃:“我…我還不累啦。再…再看一會兒…”話到半途“咚”地趴倒在案,旋即發出細細小小的可愛鼾息。宮婆子拍了拍手,幾個侍女快步入房,
練無比地將時晴雪扶起身來,收書拭案,掀被鋪牀,沒兩下時晴雪就四平八穩地躺上了自個兒的牀。
一名侍女替她拉緊衣襟,以避秋夜寒涼,連拉了幾下,忽然臉紅。旁邊的婢侍正等着蓋被,見狀不由問道:“漱香,怎麼啦?”那侍女漱香俏紅着臉,細聲道:“小姐…口好撐,拉不起來,”眾女一愕,無不爆出噗哧嘻笑。又見時晴雪就枕仰躺,月白小衣下的
型依然曲線
聳,明明同為女身,卻都看得心中怦然,還沒來得及取笑漱香,卻聽一旁的老嗓子輕咳一聲,似要發作。
婢侍們不敢多嘴,快手快腳地幫時晴雪整衣蓋被,點上一盞養神薰香,助她好夢。宮婆子這才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諸女魚貫而出,同時把參了藥的茶點統統收走。
如何讓乖女兒早睡早起,養足
神,一直是時嬋娟離家時
付下人的重要課題。宮婆子這招用過不知多少次,已是老套中的老套,但只要以甜食為餌,從不落空。
“小姐忒沒心機,可不盡是好事。”宮婆子低聲一笑,卻隱有嘆息之聲。
肥短的指掌輕輕揮過,燈盞裏的火苗應手而熄。房裏重陷漆黑,只有時晴雪幾不可聞的輕息時起時落,睡得香甜。***一陣腳步聲踏破寂靜。清秋月夜,皇城裏倏然殺機重重。屋間幢影疾奔過數道身形,全都緊追着十餘步外轉拐無定的那道銀光!
在來自四面八方的包抄之下,銀光逐漸被鎖困在昭陽大街的巷區之中,閃避追兵的路線愈來愈窄,終於到了每條巷口都堵上一人的地步。
“玉兔飛賊,還不束手就擒!”京城劍術名“逝水劍”的元老魚滿容
劍厲喝,堆滿細皺的眼角
光迸
,長袍袖舞,一柄碧熒劍光憑空掠開,霎時宛如覆水奔
,一招居然分指五處!身着白衣的曼妙身形眼看難逃,忽然反身振臂,勢
飛指彈劍。
魚滿容變招快絕,五劍忽又聚為一,劍上潛勁暴長,就要摧破指力,一舉殺敗對方…白衣女子忽然縱起。無論一劍或是五劍,同樣都是這招“萍水東
”的
妙路數,同樣具有偌大威力,可偏偏在變換路數的一瞬間被白衣女子逮着。
化身如線的妙輕功驟然發動,竟然就這麼從劍光聚合之間一掠而出,堪堪掠着髮絲。魚滿容驚怒
迸,轉頭喝罵:“賊…”一字衝出,一口氣突然接不上來。
白衣女子閃過劍招時順手一掌,已然掃過魚滿容的頸側,勁力緩得半刻發作,頓時教名滿京師的老劍客臉倏青,悠悠顫顫地倒了下去,一旁的五形院拳師彭勝趕忙攙住,朝左右弟子叫道:“還不照看魚老!那女賊身法詭異,你們別要
上!”眾人駭異之餘,鼻端同時嗅到一股桂花香氣。那白衣女子晃眼而過,體香襲人,年歲較輕的男眾都不
一蕩:“那飛賊十幾年前便已出道,怎…怎地仍有如此少女幽香?”女子接連穿過九環刀、點鋼叉、分水蛾眉刺三般兵刃攔截,復又讓開五形院彭勝的捶拳之勁,騰挪變幻,竟又重出包圍圈外,展身便走。
眾人親見那女子輕功過人,好不容易藉着伏兵之勢將之截下,一旦又給走,今夜哪有機會追得?急恨之下,數名好手飛撲而去,卻都被女子一一甩掉。一縷風聲悄悄破開。羽箭橫空。
突然將白衣女子的去勢釘住!四面八方數十雙眼睛裏,都清清楚楚看見那一箭自暗處倏然飛出,當堂中女子
肋正中。
女子被得騰騰連退,沒幾步便跌坐在地,卻無血花。那箭鏃微微陷進女子衣褶,須臾便朝斜裏落下,顯然
中的並非尋常夜行裝束,而是件能防兵刀的
織甲衣。縱然如此,這一箭的威力依然讓女子為之止步,更是首次中招。
即使覆着面紗,依然可看出她神情苦楚,極為難當。魚滿容才剛支起身子,忽見此箭,不覺驚道:“這箭…好生厲害!是何方高人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