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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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遊“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懷,吉士誘之。
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嘹亮的歌聲從軺車上順風飄到車後,大約落後軺車三四丈外跟隨了一輛軿車,車簾微微啓,簾後半掩一張如花嬌顏,眼眸靈動,略帶羞澀。
“無恥的小子,別管他們!”王意將許平君的手拉下,竹簾磕撞門框,隨着車身的左右顛晃發出清脆的啪啪聲響。
可車外的歌聲不斷,仍是清晰的飄蕩在瀰漫着野草花香的田野裏:“…舒而兮,無
我帨兮,無使尨也吠。”許平君羞得耳
子通紅,王意也不
抿緊了嘴,一副半羞半惱的表情。
軺車上劉病已居右駕車,手裏歡快的甩動着長長的竹鞭,張彭祖很不老實的站在車上,手扶在病已的肩膀上,面朝後方,不住的跺腳大笑。
軿車兩側車窗緊閉,隔了好一會兒,擋門的竹簾忽然掀開,許平君從車內鑽了出來,扶着門框站在了車前,馭夫回頭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嘀咕了句什麼,平君只是搖了搖頭。
陽光下,她站在車前,上所繫的佩帨
風飄揚,颯颯作響,她一手扶門,一手
撥被風吹亂的鬢髮,面
如玉,嬌小美好得宛如田野中一束輕盈的白茅。
張彭祖停止大笑,下意識的搖了搖病已的肩膀。
劉病已回眸。
車後,許平君風俏立,柔軟的
肢宛若白茅般隨風搖擺,淺笑
。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平君的歌聲透着股獨有的青澀,介於成與稚
之間,別具韻味。
張彭祖“嘿”了一聲:“真是好妹妹,平時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哪…我們兄弟沒占上便宜,反被她調戲了去!”許平君低下頭,紅彤彤的臉頰散發着興奮的光彩:“意姐姐,我唱得對嗎?”王意撲哧一笑,點頭讚許。
她含羞低頭鑽進車廂,才剛坐穩,便聽外面馬蹄陣陣,車輪隆隆。
“出什麼事了?”王意詢問自家的馭夫,馭夫半晌沒吭聲回話。馬蹄聲來得急促匆忙,聽聲音像是有十來匹之多,馬嘶鷹唳。
軿車的速度放緩,最終停了下來。許平君伸手要掀簾子,被王意阻止:“王鮪,發生了什麼事?”她連問了數遍,外面才吱吱唔唔的響起回答:“三…姑娘…”一陣咴嘶,馬兒噴起響鼻,近得如同正緊緊貼附在車窗外。許平君嚇得一個哆嗦,王意緊緊摟住了她。兩位少女正不知所措,遠遠傳來劉病已的叫聲:“你們想幹什麼?”他的話還沒喊完,就聽一聲慘叫,王意只覺得手足冰冷,沒等她想到下一步該做什麼,身邊的少女已經跳起衝出車外。
“病已!病已!”第一眼見到的便是劉病已趴在軺車下的草地裏,張彭祖站在車上正指着對面一個騎馬的男子罵罵咧咧,她腦子一熱,提起裙裾直接從軿車上跳了下去。因為心慌,着地時左腳崴了下,她一個趔趄栽倒在地“病已…”眼角被草葉子颳了下,眼睛頓時又酸又痛,她趴在草地裏,眼淚不受控制的淌了下來。
“平君!”
“平君!”第一聲是王意發出的,第二聲卻是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劉病已。
王意站在車上,正猶豫着要不要跳下去,劉病已一瘸一拐的跑跳過來,將許平君從地上拽了起來:“好好的你往下跳幹什麼?摔斷腿我可不揹你回去…”她氣站直了,額頭剛才磕在了一顆小石子上,有點發紅。她隨手抹了把眼淚,可眼睛酸澀,淚水
本不聽她使喚,洶湧而出,矇住了她的視線。她只得眯起眼,緊緊抓住劉病已的胳膊:“我們是不是碰上壞人了?現在要怎麼辦?他們打你了?”
“瞧你那膽小的樣兒,我以後哪還敢再帶你出來,一碰上點事就哭哭啼啼的。”
“我沒想哭…”她憋着氣繼續拿衣袖擦眼淚,眼角又痛又癢,她又用手背使勁了
。
這時,邊上忽然有人了句:“很抱歉驚嚇到姑娘,我們只是…”許平君背上一僵,下意識的拉住劉病已往他身邊躲,可緊接着她馬上又轉身展臂擋在了他跟前:“你…你們…”雖然視線受阻,可她隱約仍能看見對方是個高個子的佩劍男子,無論從體形還是武器上,他們都沒有半點勝算的把握“你們想幹什麼?這…這可是在京畿三輔,天子腳下…你們…你們難道不怕…”
“姑娘誤會了…”她眨巴眼,使勁將眼眶中的淚水擠出,總算勉強看清楚了眼前的男子,可等她看清時,又情不自的倒
一大口氣冷氣。原因無它,只因他身上穿了一身亮閃閃的甲冑,背上負着箭囊,
上懸掛蟒鞘寶劍。
再環顧四周,像這樣打扮的男子足有七八人,都是騎在馬上,目光炯炯,威嚴無比。
“你們…”跟前的男子微微一笑:“我們只是想來問一聲,剛才那首‘摽有梅’是哪位姑娘唱的?”許平君剛想應聲,胳膊上便被劉病已狠狠擰了把,疼得她眼淚又簌簌落下。王意居高臨下的站在車上,冷眼睥睨:“你們是什麼人?”王意素來淑靜,但她冷峻起來的架勢倒也頗具魄力的,但對面的男子想來早見慣了這種凌人的口吻和氣勢,竟而滿不在乎的站着,絲毫不懼。
張彭祖從軺車邊上拋下對峙的一隊人,邊跑邊叫道:“你們是郎?”劉病已將許平君拉到自己身後,説了句:“上車去!”許平君沒有動作,他不耐煩的架住她的胳膊,將她抬上車。
王意伸手將平君拉到自己身邊,然後看了眼張彭祖,張彭祖隨即清了清嗓子:“我看幾位找錯人了。”那人也不介意,仍是笑眯眯的説:“我們循歌而來,怎麼可能找錯人。”邊上一人騎在馬上嘴:“你們放心,今天絕對是這兩位姑娘的造化,
後少不得要謝我們呢。”王意麪顯怒意,許平君不解的小聲問:“姐姐,這些人到底要幹什麼?”王意在她耳邊低語:“我也不清楚,大概是為了搶道,沒事找事,不過這些人的來頭不小,不是我們能輕易得罪的。郎官在宮裏給天子做侍從護衞,官階可比你父親高多了,而且這些人的家底背景都不弱,大多是世家子弟,如非不得已,最好不要和他們起衝突。”朝廷選拔官吏的方式中有一種稱為“任子”是指但凡兩千石以上官吏任滿三年者,可以保舉子嗣一人為官,任者一般為郎官或是太子屬官。
平君驚呼:“那現在怎麼辦?”王意努了努嘴,微微一笑:“你忘了,我們這也有個世家公子呢。”説話間,張彭祖已與對方攀上情,介紹身份之後,那些郎官也是大大一愣:“原來是光祿勳的公子。”有道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是大過自己好幾個級別的直隸上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