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恩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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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鋭尚待爭辯,莊翼已有些不耐的道:“好了好了,正事還擱着沒辦,扯這些閒篇做什,何小癩子抓不回來,我們可不能拖着不走,今天好好歇息一天,入黑上路!”竇黃陂道:“我和老佟是不是一道?”莊翼道:“不用,你兩個仍照原先講定的,在這裏把傷勢養好再説,或着我們轉程來接,或着你們自行回家,我會另外通知你們。”錢鋭手,道:“天氣不大好,老總,夜行顧忌太多,我們何不在白晝起解?”莊翼瞪了錢鋭一眼,沒好氣的道:“晚上行動,較易掩蔽行藏,且可減少曝機率,難道你不曉得?我們這趟差事,時間上已經有了廷誤,不能再磨蹭,早一天到也好早點安心。”錢鋭不敢再多説什麼,只訕訕的過去提起茶壺,將莊翼手中的茶杯斟滿。

打了個哈欠,莊翼起身道:“我回房去睡一會,這邊你們要當心,別出紕漏。”三位鐵捕齊聲答應,莊翼已自行推門而出,他心裏很煩,也很悶,雖説要睡一會,可是卻毫無睡意,那種長久以來的職業倦怠,又深深的向他襲來。

實在是睡不着.莊翼雖然覺得很累、很乏,可是一合上眼便思趕伏,雜念叢生,他在牀上躺了好一陣,輾轉反側之餘,清覺得似能聽到自己脈搏的跳動聲,也曾有過多次失眠的經驗,他知道此刻若不能入夢,再躺下去也是枉然,便索起牀,略做梳洗,獨自個從房裏溜出客棧。

辰光約摸近午時,天陰,雲暗,風不大,氣温卻相當低。

莊翼毫無目的的在街上溜,他只希望走倦了以後,説不定回去還能找補一場小睡,晚間裏起程上路,可以預見的又將是一夜辛勞。

腦子裏也不知想些什麼,不知不覺下,人已出了小鎮,來到鎮效。

曠野荒林的景緻不但孤寒,更似湧起一陣蝕骨的森冷,莊翼裹緊衫,信步而行,目光隨意覽,看在眼裏卻不入心中。

忽然,他似乎隱隱聽到了一些什麼聲音,一些十分奇怪的聲音,像是咽噎,也像是斷繼續氣,宛若軀體掙扎扭動,同時還滲雜着磨擦撕扯的輕響,他側耳細辨,卻越聽越糊了。

一面猜測聲音的內涵,莊翼已本能的向音源的來處摸去,多年的慣反應,使他在接近任何可礙場合時,腳步皆自然轉為輕俏捷,矯如豹躡蛇潛,半點聲音不起。

異聲傳來的所在,是一個山壁下凹陷不深的石裏,外蔓生着糾結的枯藤萎草,尚橫豎倒疊着幾泛黑的朽木,要不是有聲音傳出,想找這個石貫礪的,還真不容易哩。

這個石,的確是淺,大概有一人多高,兩臂寬窄,朝內陷進去亦不過五六尺左右,因而只要往裏打眼一看,即可全景入目,鉅細無遺。

莊翼隱身在幾倒折的枯木之後,從枯木相疊的隙縫間向裏張望,這一看,看得他差點便雙睛鼓眼眶,更險些嗆出一口血來!

中的景像怪異而荒誕,透着一種説不出的妖意味——凸凹不平的地下,成“大”字形攤開的人赫然竟是蘇婕“赤蛇”蘇婕,她的手足被跨張的伸展開來,四肢的關節部位都被麻繩捆緊,連着小截木樁釘入地面,她雙目閉合,不佳氣,原先嬌豔俏美的一張面容變得又青又紫,人在簌簌顫抖,偶而全身痙攣掣動,模樣顯得非常痛苦。

裏還有另外一個人,這個人,是莊翼做夢都沒想到的何小癩子何恨,何恨正手握蘇婕慣使的“吻”短劍兩柄中的一柄,形式半蹲半跪,在慢條斯理的割裂蘇婕身上的衣裙,他每切開一條布絮,就高高舉起,接着松指飄落,這何小癩子,現在像換了一個人,兩眼眼珠突鼓,閃動着野獸般狂暴的光焰,五官歪扭,嘴巴半張,淌黏涎,面孔火燒似的通紅,他吁吁息,時而呵呵怪笑,就和心全失,起了瘋癲一樣。

衣裙被條條割裂拋落的蘇婕,在失去遮蔽後的體是白哲細潤的,也是豐腴玲瓏的,然而,除了那片羊脂也似眩目的白,亦更是血跡斑斑,紅腫處處,她背脊早已是皮掀內綻,赤漓融,左肩上一道三寸長短的血口子,裂肌翻卷,尚凝結着紫褐的血痂,此外,她的左脅腫起,明顯的有肋骨折斷的現象,如玉的細緻,雪般的瑩潔是她膚的展布,但血漬紅灩,朵朵浸染,便又是另一種的悽楚了。

何小癩子本無視於這樣的悽楚,他仍然照樣進行他的工作,不停發出獸的,原始意味的怪笑低嗥,甚至伸手按捺蘇婕腫脹的左脅,每在蘇婕顫聲呻裏,他卻笑得益加瘋狂了。

這時,蘇婕外面的衣裙已被割剝一空,出她腹間湖水綠的肚兜來,肚兜以絲帶連繫於頸背之間,現在,何小癩子正吃吃涎笑着拿劍刃挑斷上頭的絲帶。

令莊翼大惑不解的是,蘇婕怎麼會來到這裏?又如何栽在何小癩子手中?那場血橫的鏖戰才只結束了不及兩個時辰,蘇婕身負重創,她原該寬地治傷養歇才是正辦,卻怎生搞成這樣一個結面?

腦子裏儘管充滿疑竇,事實的情況已不容他多做思量,身形一起,人已落在何恨背後,別看姓何的心大起,反應仍然十分靈,挑割肚兜絲帶的短劍驀向上揚,同時貼脅回刺,動作快速,狠準兼俱。

莊翼沒有運用兵器,他上身微側“叭”的一聲巳伸手扣上何恨執劍的右腕腕脈,何小癩子可不認命,雙腳暴飛,猛莊翼小腹。

那雙腳來得快,莊翼的身法更快,只見他猛然一個旋步,何小癩子怪叫半聲,整個軀體拋起三尺,又重重倒翻過去,經這一拋一翻,他的右臂立即臼,扭曲成恁般怪異的角度,軟軟垂搭下來。

“嗆郎”脆響中,短劍墜手,何小癩子的臉紅紫發紺,如同一付豬肝,他以左手緊捂右肩,痛得滿頭大汗,籲若牛。

莊翼從出一條細韌的牛皮索來,三下兩下,便練俐落的將何小癩子倒剪,困了個結實,牛皮索的這一頭,他順勢綁在一枯木上,又打了個死結。

何小癩子口鼻間涕涎淌,一邊跺腳號叫:“真他娘背時背運啊,明明已逃出生天,明明快要報那一箭之仇,老天無眼,怎的又叫我撞上姓莊的惡胚?我何恨的命就這麼苦,這麼歹啊…”莊翼冷泠的道:“我現在信了,何恨。”拙噎一聲,何小癩子聲似狠嗥:“我不服,我不甘,我他娘説什麼也要和你們耗到底!”舉手兩認耳光,打得何恨嘴噴血,身子倒仰,莊翼左腳倏勾,姓何的又一股跌坐下來,由於雙手倒綁,平衡不易,臼的臂肘觸及地面,乖乖,那一聲慘叫,就和殺豬無異了。

拍拍手,莊翼回過身來,但見蘇婕依舊緊閉雙眼,急促氣,身子抖個不停,這一陣,她彷佛已把她的魂神離了軀殼,將這付皮囊拋卻了;極度的強傲與極度的羞窘相較,那種不堪是椎心刺骨的,是深刻得無以復加的,便以生死稱量,怕亦無足輕重…。

莊翼瞭解蘇婕現在的心情,更能體悟到她的痛楚,沒有説任何一句話,他又下長衫,輕輕為蘇婕蓋上,然後,拾回短劍,切斷綁住她手足間的繩索——關節部位深陷的瘀痕,令他不由自主的撫再三,油然生憐。

過了好一陣,蘇婕才緩緩睜開眼睛,血紅的雙眸,仍然無淚。

莊翼俯視着蘇婕,好温柔好温柔地道:“覺得好些了嗎?”蘇婕幾乎不易察覺的點點頭,語聲暗啞艱澀:“謝謝你,總提調。”莊翼嘴角牽動了一下,道:“不必客氣。”蘇婕閉閉眼,道:“你怎麼會來到這裏?”莊翼微微一笑:“我也正想問你同樣的問題。”嘆了口氣,蘇婕道:“昨天夜裏到今天上午,我發生了一些事…等我趕回住處,才知道何恨已經跑了,不但跑了人,還把我派來看守他的兩個手下也一併殺害…總提調,我答應過你,晚上要送他的一隻耳朵來,我不能失信,只好立刻分遣人手,四面去追,很湊巧,姓何的竟被我追上,或者説,是他故意現身引我來追…”莊翼疑惑的道:“憑你的身手,蘇婕,怎會着了他的道?”蘇婕沙沙的道:“姓何的早已佈下陷阱,總提調,那是一種名叫『吊環』的東西…用竹蔑為環,淺埋地面,並彎拗樹枝連接環索,以樹枝的彈力,把誤踏入『吊環』之內的獵物倒吊懸空…他一共做了八個『吊環』,我在追他的當口,一時不察踏進『吊環』,在身子飛起的一剎,我人已被震盪得半暈…我,我原先受的傷不輕,否則,何恨這點鬼休技倆還坑不了我…”莊翼道:“何小癩子如何能事先得知你的行動,從而現身相誘?”蘇婕苦笑:“據他説,他一直就未離開左近,從頭到尾都在暗裏窺探我們,他目睹我們所有的遭遇,也判斷到我會不顧一切對他展開追殺…”莊翼默然,他想到在蘇婕的人馬力並範威及“幽形五鬼”的時候,現場某一個隱蔽處,何小癩子亦必定伏踞一隅,坐觀成敗,更説不定心中早已盤算好他下幾步的行動了——這狗孃養的!

嗆咳一聲,蘇婕的面龐上浮映着一抹病態的紅暈:“怎麼不説話了,總提調?”莊翼定了定神,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蘇婕道:“和我有關的?”莊翼頷首:“和你有關——蘇婕,先不談這個,你的傷勢很重,不能耽誤延醫的時間,我送你回去,馬上找大夫治療,其他的押後再説!”蘇婕十分虛的道:“有個請求,也是愧託,總提調…”莊翼忙道:“請説無妨。”一口氣,蘇婕道:“何恨是你抓到的,我很愧疚未能履行諾言,請總提調諒解我已盡了力量…他的那隻耳朵,使煩總提調代割了吧…”莊翼道:“在這程情況下,你還有神整治他?”蘇婕的牙齒磨挫,聲音並自縫:“但有一口氣在,我就要何恨活剮在我面的!”莊翼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隨你吧,你有捨命踐諾的信守,我就有依約行事的責任,不過,自已的身體也要緊,仇恨是很傷心神的。”蘇婕凝視莊翼,又一次道:“謝謝你,總提調。”於是,莊翼非常小心的用長衫裹住蘇婕的身子,將她平抱起夾,猶不忘收妥一對“吻”短劍,自行際,然後,他走出去解開困綁何小癩子的皮索,抱一個、牽一個,大步行去。

更陰暗了,風也括得越發尖鋭冷峭,看樣子,又要飄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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