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幹無聲處(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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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3月19第六章·搬磚少年高家密室之中。
彭憐打開暗門,引着練娥眉進了下面密室,他輕車路打開酒架,這才説道:「這裏原本有些房契地契,都已被我盡數拿走,除此之外,便是外面那些金銀珠寶,我剛搬了兩趟,便撞上了你,你説的那樣東西在哪裏,為父卻是一概不知!」練娥眉面龐白皙耀眼,昏暗密室中別有一番豔麗,聞言掩嘴嬌笑一聲,吃吃笑道:「爹爹倒也有趣,這般辛苦奔波,卻只為了這些阿堵之物?」彭憐故作愁眉苦臉説道:「娥眉不是不知,你那十來個姨娘,每
裏錦衣玉食,為父不做樑上君子辛苦奔波,哪裏能養得起?」練娥眉笑得更是開心,俏麗眉眼也眯縫起來,「爹爹真會説笑,家裏諸位姨娘,哪個不是家資殷實?便是母親一人,手中財富養着全家怕也足夠了,哪裏需要爹爹如此辛苦賺錢養家?」彭憐假意板起臉來,老氣橫秋説道:「為父身為昂藏七尺男兒,賺錢養家天經地義,哪裏能要婦人供養?」他身形高大健壯,面容雖也俊俏,卻因出仕為官,耳濡目染之下,頗有年少老成之意,只是兩人名為父女,練娥眉卻比他還要大上不少,任他如何老氣橫秋,終究還是有些班門
斧之意。
練娥眉笑得更加厲害,前仰後合笑得不上氣來,半晌才嬌
笑道:「爹爹果然是個妙人,難怪母親和幾個妹妹愛你成痴……」她一身黑
夜行衣,身軀玲瓏剔透凹凸有致,舉手投足間天生一抹淡淡風情,與練傾城濃豔、雨荷諸女風
卻又別有不同,此時當着彭憐並不如何矜持,自然便顯出最真一面,看得彭憐目瞪口呆。
彭憐見多識廣,身邊眾女無一不是出類拔萃,他與練娥眉也非初次相見,於對方別樣之美心中早有了解,只是此時密室相對、孤男寡女,又逢夜闌人靜,自然想入非非、心生綺念。
練娥眉聰慧至極,瞬間便從彭憐眼神變化看出他心中所想,不由俏臉一紅,別過頭去嬌嗔説道:「爹爹對此間密室如此稔,不如且為女兒尋找一番如何?」見她有意岔開話題,彭憐心中暗自失落,卻也不願過分強求,練傾城身下幾位女兒,如今都是他牀上良伴,父女之稱,不過多增情趣而已,倒不是他心中桎梏,他連自家母親都收為寵妾,對愛妾義女,自然更是全無顧慮。
只是他修習儒道兩家經典,最喜沖淡自然、郎情妾意,如非必要,實在不願強人所難,尤其練娥眉是練傾城愛女,若非對方心甘情願,彭憐實在不肯過分強求。
因此他振奮神,不再胡思亂想,只是問道:「娥眉所言高家寶物,不知如何形制,你且詳細説來,為父也好心中有數。」練娥眉俏臉仍紅,只是側過目光掃視密室,嬌俏説道:「高家養士多年,子弟遍佈四方,如何聯絡管理,必有獨到之法,以女兒想來,當有一份賬冊之類物事記錄此事……」彭憐神情一動,自練傾城棄了雲谷經營多年生意追隨自己以來,兩人情投意合,除卻關涉重大之事,聖教諸事幾乎與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今練傾城淡出聖教,練娥眉承繼衣缽,所作所為便與練傾城從前無異,如此看來,聖教有心逐鹿天下已是昭然若揭,若非如此,何以對高家養士名冊這般在意?
練娥眉自然也知彭憐因為母親緣故,對聖教中事知之甚詳,她説出名冊一事,也是實屬無奈,眼下明顯自己晚來一步,若不推心置腹,只怕難以找到那些名冊。
初時她以為彭憐是尾隨自己而來,等彭憐輕車路開啓密室,直言不諱取走酒架後隱藏之物,練娥眉便再也不能諱莫如深,若是她再晚來幾
,只怕這密室都要被彭憐搬空了。
練娥眉心念電轉,彭憐看在眼裏,只是搖頭説道:「這裏倒是有些孤本古籍,我都一一看過,卻沒什麼名冊賬簿……」上下兩間密室,孤本古籍為數不少,只是俱都擺放在顯眼位置,隨便少了一本都會引人注意,彭憐當帶走地契密信等物,這些書籍卻一本未動,如今連夜搬運,也只挑數量眾多的金錠珠寶搬運,每個木箱裏也都用青磚替換,儘量維持原樣,為的便是不打草驚蛇。
練娥眉眉頭輕蹙,沉説道:「名冊如此重要,高家斷然不會輕易隨地放置,高家太爺死得突然,應該不會
予旁人,女兒這些時
遍尋高家內外,隱秘之處幾乎都已找遍了,卻仍未尋到蛛絲馬跡,不是今夜巧遇爹爹,只怕這密室還不知何時才能找到……」彭憐輕輕點頭,「娥眉若是不急,不如慢慢翻找,高文傑如今自顧不暇,這密室已然許久未曾有人來過,你且從容翻看,尋些蛛絲馬跡便是!長夜漫漫,為父還要繼續搬運這些金銀珠寶!」練娥眉掩嘴失笑,卻也輕輕點頭,自己在密室中翻檢起來。
彭憐一抖從雨荷處順來的披風大氅,將小室中的金磚裝了沉甸甸一大布包,隨即閃身出門,飛奔而去。
練娥眉等他去遠,這才輕輕鬆了口氣,從書架上拿起一本古籍,細細翻看起來。
密室之中燈火昏暗,她也懶的去點亮多餘燈燭,一旦確定手中書本不是賬冊便放回原處,繼續翻檢書本。
彭憐不在左近,她其實輕鬆不少,那少年雖然年紀比她小上許多,武功修為卻深不可測,兩人相處時不多,但從母親與幾位姐妹口中,少年卻被説得如天神一般。
當面相對,少年那俊俏面容飄逸身姿無一不對她產生引壓迫,便如彭憐對她動念一樣,練娥眉亦是心嚮往之,偶爾心如鹿撞,難免方寸盡失。
她容顏俊俏、體態風,身邊追求者不計其數,身心又已
透,與尋常女子並無多少不同,不是限於聖教教義與當年所發誓願,只怕早就嫁予良人了。
才翻了兩三本古籍,便聽輕微腳步聲響,練娥眉轉頭去看,卻見彭憐扛了好大一個包裹回來,那件名貴貂裘被撐得不成樣子,顯出條條青磚痕跡。
那包裹奇大無比,彭憐揹着倒是毫不費力,只是密室門扉狹窄,進來時卻費了好大功夫,他只能無奈將包裹在門外放下,分成兩次搬到小室之中。
練娥眉看着好笑,便是半包青磚,也比彭憐大上許多,饒是他身高體壯,看着也極是怪異,只是他健步如飛,顯然毫不吃力,這份內力修為,着實讓人欽佩敬服。
她沒有伸出援手,彭憐也沒請她幫忙之意,只是自己忙碌,不多時騰空一箱金磚,捧着又出門而去。
兩人便如此,一個翻看書籍古卷,一個倒騰金磚青磚,倒也互不打擾、相處融洽。
只是可憐偌大高家,家丁護院人數眾多,表面防衞看似固若金湯,卻被彭憐閒庭信步,如在自家後花園般隨意進出。
發·*·新·*·地·*·址5x6x7x8x點.c.0.m他取前次教訓,乾脆將青磚裝成兩個包裹,進門時一手一個閃身而入,倒也迅捷無倫。
到最後一箱銀子時,他已輕車路、
諳於心,不過盞茶光景,便將最後一箱銀子搬空用青磚填滿,更是看得練娥眉眼中異彩連連。
密室並不甚大,那些金錠奇重無比,卻沒佔去多少地方,倒是幾大箱銀元寶用去不少青磚才將木箱填滿。
「爹爹忙碌兩個多時辰,卻不知搬了多少銀錢?」練娥眉放下手中書卷,隨彭憐進了小室,卻是頗為好奇。
「略估算,黃金約有六萬兩上下,白銀怕不是要二十萬兩……」彭憐內功
湛,身負玄陰師叔祖百年修為,當世幾不做第二人想,雖他煉化有限,仍舊未能盡數發揮全力,卻已極是客觀,若非如此,如此數量金銀,豈能兩三個時辰便盡數搬空?
「女兒一旁算過,爹爹進出二十三趟,若是果然有二十餘萬兩金銀,只怕每次便是千斤之重,青磚雖輕些,卻也總要兩三千斤,如此看來,爹爹內功修為深湛之外,這份天賦異稟,卻也實在有些驚世駭俗!」練娥眉所言不虛,她習武多年,自然深知武功修為愈是年深久愈是深厚,只是習武之人年老體衰,便如何功力深厚,也難以盡數發揮,正所謂「拳怕少壯」,若是光有深厚內力,卻無強健身體支撐,便也如無
浮萍一般,難以長久。
彭憐往復奔行幾乎從未歇息,不過兩個時辰左右,便搬動上萬斤重物,尤其他要輾轉騰挪飛檐走壁,還要躲過高家巡夜家丁視線,其中艱難不問可知。
練娥眉心中暗自比較,自己所見眾多習武之人,能如彭憐這般托起千斤之物者在所多有,跑上幾個來回大概也不乏其人,但還能如此飛檐走壁如入無人之境的,只怕少之又少,再能如彭憐這般往返二十餘次仍自淡定從容的,卻是絕無僅有。
世人大多崇慕強者,女子之於男子尤甚,練娥眉看輕世間男兒,卻因母親姐妹之故,自相識之初便對彭憐刮目相看,如今親眼見他施展神功,心中自然更加崇敬無比。
彭憐卻自家人知自家事,這二十餘趟奔波搬運,已將他體內浩瀚真氣耗得七七八八,體力更是所剩無幾,雖不至於油盡燈枯,卻也稱得上瀕臨極限,他在一個裝滿青磚的木箱上坐下,隨手擦去額頭斗大汗珠,了口氣笑道:「倒也不是什麼天賦絕頂,只是自幼恩師便讓我打熬筋骨,從我六歲時起,每
便要擔水上山,觀中每
用水,都是我從山下徒手拎來,十斤的木桶,滿水便是三十斤上下,每天六桶三個來回……」練娥眉不由莞爾,「師祖倒也捨得呢……」她稱彭憐為父,自然便叫彭憐師父「師祖」,彭憐倒也不以為意,只是苦笑説道:「九歲以後,木桶便換了二十斤的,滿水便是五十斤上下,每
仍是六桶……」
「怎的用水還多些了?」
「恩師説,『不能喝隔夜泉水,當剩的要盡數倒掉』……」想起恩師玄真當
笑語嫣然模樣,彭憐心中又恨又愛,眼中閃過悵然思念之
,「等我十二歲時,木桶便是四十斤重,滿水便要百二十斤,每天仍是六桶……」他面上笑容又苦又甜,「師父孃親師姐師妹,從前隔三差五才沐浴一次,自那以後,便每天都要沐浴,這水倒是都用掉了,只是我每
又多了砍柴的活計……」
「十餘里崎嶇山路,雙手拎着兩百餘斤的水桶上山,再砍好一合抱之木的燒柴,這便是我十二歲後每
必修之課……」彭憐面上現出嚮往神情,「有時讀書懈怠,或犯了錯,恩師還要罰我多挑些水、多劈些柴……」往事歷歷在目,當時只道尋常,如今才知難再。
師徒四人天各一方,恩師四海雲遊,南華獨守空山,自已步入紅塵,便連母親也留在省城,不能與自已長相廝守,物是人非,斗轉星移,世事實在無常。
練娥眉聽得入神,見彭憐有些悵然,情不自伸出手去握住少年手掌説道:「世人因緣際會,此時彼此分別,將來總有重逢之
,爹爹倒是不必過於傷
……」一股温涼觸
傳來,彭憐輕輕抬頭,卻見眼前佳人明眸皓齒、顧盼生輝,一身漆黑衣束,更襯得肌膚瑩白勝雪,極是引人遐思。
少年目光火熱,練娥眉猛然驚覺,快速回玉手,彷彿被燙着一般,倉促後退兩步,期期艾艾説道:「女兒無狀,還請……還請爹爹勿怪……」彭憐暗自回味,渾若無事説道:「娥眉看了多少書籍,可要為父幫你翻檢一番?」練娥眉面紅耳赤,見彭憐顧左右而言他,暗暗鬆了口氣,面上卻現出一絲失落,輕聲回道:「女兒看了不少,卻都不是名冊之類……」彭憐輕輕點頭,皺眉説道:「名冊干係重大,定然不會如此輕易擺在外面,高家太爺在時,也未必時常翻看,如此想來,怕是會藏在更加穩妥所在,不會堂而皇之擺在書架之上。」練娥眉嬌嗔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腹誹:你怎麼不早説,害我白白費了半夜功夫。
彭憐心領神會,尷尬撓頭説道:「不是娥眉翻過不少,為父也不敢如此輕易這般猜測……」
「明明比人家小上許多,『為父』説得卻這般順口……」練娥眉嘀咕一句,面上紅暈卻淡去不少,隨即問道:「依爹爹之意,賬冊便在這密室之中,只是比那酒架後面的房契地契還要隱蔽?」彭憐心中暗自汗顏,家中應白雪生女陳泉靈從來只以女兒自居,稱呼自已從來都是「父親」
「爹爹」,加之練傾城年長,身下幾個愛女都與他有染,妾中又有欒秋水母女和姨娘舅母母女婆媳等人,早就習慣了眾女牀上牀下胡亂稱呼,牀笫情趣也就罷了,平
裏私下相見,「爹爹」
「公公」之類也在所多有。
他對此早已見慣不怪,平素裏對雨荷霜妍泉靈等女便自稱「為父」,此時聽練娥眉嘀咕,才覺尷尬起來。
他年紀不過束髮之年,卻因科舉順遂出仕為官提早加冠,看着比同齡之人老成持重,終究不過是十六七歲年紀。
眼前練娥眉年紀不小,彭憐早聽練傾城説過,她將練娥眉從小養大,一直視如已出,到如今已然二十四歲,比彭憐大出將近十歲,如此差距懸殊,卻還要叫彭憐「爹爹」,着實有些怪異。
彭憐顧左右而言他,點頭説道:「那名冊若果然存在,必也不會時常取出觀摩,多半束之高閣,間或晾曬保養、抄錄更換,尤其事關重大,定然藏得更加隱蔽。」他率先起身,現在小室四周尋找起來,練娥眉有樣學樣,也四下探查,尋覓暗格暗道蛛絲馬跡。
只是密室周遭皆是巨石砌成的牆壁,地面也是厚重條石,彭憐一一拍打過去,俱都厚重堅實,絲毫不見異樣,整間小室,除了酒架之外,幾乎別無他物。
二人搜檢一番,仍是毫無發現,這才回到地面,繼續搜尋那寬敞密室。
圓形密室中,書案緩緩降下恢復如初,周遭書架上書籍練娥眉早已翻檢大半毫無所獲,彭憐也不去看,他從此地順走不少古籍畫卷,俱都是他心愛之物,書籍更是被他翻了多遍,絕無什麼名冊,是以他也不與練娥眉細説。
整間石室一覽無餘,想來再無機關暗格,彭憐遊目四顧許久,眉頭緊鎖,毫無頭緒。
練娥眉很是沮喪,自已空入寶山卻空手而歸,心中自然極是失落。
「時辰不早,眼看天就要亮了,咱們先走吧!」彭憐閉目沉思良久,忽而眉尖輕動,睜眼對練娥眉説道:「咱們今夜再來此地尋找不遲,左右高家人對此地不甚在意,那高文傑只怕連書案下還有一間密室都不知曉,那名冊早晚便是娥眉囊中之物。」練娥眉也是無奈,只得點頭答應。
兩人離開密室,彭憐取出鑰匙鎖好鐵門,見練娥眉目光灼灼看着自已,不由笑道:「這鑰匙雨荷那裏另有一把,娥眉若是想要,為父給你便是!」練娥眉嫣然一笑,也不與他客氣,隨手拿過鑰匙,笑着説道:「便放在女兒手裏,今夜咱們再來尋找就是!」彭憐哈哈一笑,衝她輕輕指點,隨即當先一步躍上假山,藉着黎明前濃稠夜,飛掠離開高府。
練娥眉不甘人後,只是躍上屋檐後折向相反方向,彭憐不用回頭也不在意,大袖飄飛直奔縣學而去。
行至半路,忽見長街之上,一盞清亮孤燈灑落一地幽光,一人騎於驢上,正自緩緩而來。
「咦?他怎麼來溪槐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