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魚躍龍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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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3月12第四章·自知理虧嶽府門外,四輛馬車,十數名騎手,將門前空地堵得水不通。

六七名男子站在台階之下,看着嶽府高大門樓竊竊私語,為首一人眼眉低垂並不參與其中,顯得有些鶴立雞羣。

忽而中門大開,門內一行人簇擁着一位貴婦走了出來,她一身孔雀藍繡金花錦繡絨裙,頭上簪着一支翡翠黃鸝髮簪,耳垂上墜着兩串金絲吊墜,面上妝容濃郁,卻難掩秀麗風情,隨她走動偶爾出手上一支翡翠玉鐲,更顯藕臂潔白如玉。

門口眾人來勢洶洶,卻都被這婦人氣質所懾,那七八個男子立即噤聲,有的更是向後面躲了躲,為首那男子微微回頭,臉上現過一絲鄙夷之

「喲呵!早晨起來就見屋裏的海棠開了,妾身還以為今天有什麼喜事,原來應的是親家們到了!來來來,快快請,快快請!」柳芙蓉落落大方一團和氣,任誰都跳不出病來,此時中門大開,她又親自到門口接,這份禮節,已經堪稱厚重了。

本來許嶽兩家門當户對,便是許家家主來訪,開中門接便已盡到禮數,柳芙蓉雖不是岳家家主,卻實在是岳家真正的當家人,她親自出來接,可謂面子裏子都給足了許家來人。

為首那男子憋了一肚子的嚴辭厲,一下子沒有了着力的地方,他蓄積了半天力氣,這會兒全無發之處,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拱手説道:「在下許耀光,見過嶽夫人!」

「一家人何必這麼客套,快快請進!進去説話!」柳芙蓉將眾人讓進大門,一路與許耀光噓寒問暖,什麼時候動身的,路上走了幾天,舟車勞頓可還辛苦,來了能否多住幾,問的細緻入微,彷彿有説不盡的家長裏短。

許耀光一一作答,有些吃不準這柳芙蓉到底什麼做派,怎麼似乎與傳言中那般心狠手辣不太一樣,除了美豔些風韻些,似乎與平常人家婦人並無不同。

到了廳堂坐下,柳芙蓉等丫鬟上了香茶,這才笑着説道:「我家老爺今當值,一時半會也趕不回來,倒是怠慢了諸位,還請海涵則個!」許耀光連連擺手,謙和説道:「也是我們來的倉促,未曾事先知會,本就失禮在先,不敢怪罪夫人。」柳芙蓉笑道:「一家人不説兩家話!妾身已經吩咐準備酒席,先與諸位叔叔接風洗塵,待晚間老爺來家,再與各位賠禮!」

「哪裏哪裏!」

「不必不必!」嶽元祐好歹是七品命官,幹着六品的通判,在這雲州官場也舉足輕重,江涴可以看不起他,柳芙蓉可以送他一頂綠帽子,但相對於平民百姓,嶽元祐這七品官卻是神祇一般的存在,任他們如何來勢洶洶,也當不起嶽元祐的賠禮。

「諸位此來,大概能住上些子吧?今年鄉下農莊豐收,穀穗長得飽滿,各種瓜果應有盡有,等走時候可要捎些回去,給諸位們嚐嚐鮮!」眾人無不腹誹,你家農莊豐收,誰家還沒有個農莊麼?千里迢迢的,難道來你這裏打秋風不成?

「這秋天裏景倒是不如盛夏,不過西山黃葉也還有些看頭,趁着天氣不冷,進山去獵些野味來吃,倒也是一樁消遣,諸位若是有心,妾身可以安排獵户嚮導……」

「書局裏新出了一本書,寫得那是極好,才子佳人,催人淚下,妾身看了一會兒,眼睛都哭腫了……」柳芙蓉絮絮叨叨,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問眾人來意,她言語輕快,相貌又極是出眾,這般滔滔不絕,看着賞心悦目,聽着也讓人舒適,只是她妙語連珠,眾人不上話,那許耀光幾次張嘴都沒説出話來,已經別的臉漲紅。

「夫人,我們這次來……」柳芙蓉只喝了口茶水,隨即説道:「叔叔們這次來可要多住些子,你們也知道,我們家裏沒什麼親戚,這大門好幾年都沒開過一回……」她接過話茬,又是一陣滔滔不絕,直説的口乾舌燥,這才要喝水。

許耀光找準機會,連忙説道:「我們此來是為了許鯤鵬橫死之事……」

「難得你們能來,這許家和岳家這些年都不如何走動,這次來了,可以多盤桓些子,回去時再捎些禮物回去,算是我與外子聊表寸心……」

「夫人!」許耀光有些忍耐不住了,大聲説道:「我們來是為了鯤鵬侄兒橫死之事!」柳芙蓉被他喝得一愣,隨即眼眶泛紅説道:「叔叔你有話好好説便是,何必這般喝罵妾身?你們遠來是客,若是妾身有禮數不周的地方,你們直言不諱便是,卻又何必這般欺辱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她這般嬌柔作態,許耀光一肚子火再也發不出來,憋在那裏吭哧半天,這才説道:「在下失禮,言語不當之處,還請夫人海涵。」他平常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這次被推選出來到岳家來,也是眾望所歸,只是眾人商議了一路,預想中嶽家嚴陣以待的場景並未出現,柳芙蓉這般禮數周到,實在讓他無從發作。

柳芙蓉泫然泣,捏着香帕擦去並不存在的淚水,噎問道:「叔叔説什麼,鯤鵬橫死了,什麼時候的事兒?」她隨即哭叫起來,「我那苦命的妹子喲!這般年紀便白髮人送黑髮人!以後的子可怎麼過喲!」她哭的極是認真,眼淚卻一滴也無,許耀光看在眼裏,重重咳了兩聲道:「夫人!還請將池蓮嫂嫂請來敍話!」柳芙蓉哭聲戛然而止,目光炯炯看着許耀光問道:「你説誰?」

「岳家長女嶽池蓮,小弟那寡居嫂嫂!」許耀光強自嚥下一口惡氣,故作平靜説道:「嫂嫂舉家搬遷至此,據説便住在嶽府裏,還請夫人將嫂嫂請出來相見,小弟有幾句話問她!」

「『據説』?哪個『據説』?據誰説的?説的什麼?」柳芙蓉一雙鳳眼瞪得極大,便顯得有些猙獰起來,「叔叔説池蓮回來了,可有人親眼見到?這般捕風捉影,兜頭便是一個屎盆子扣下來,妾身可接不住,砸死人不説,忒也噁心了些!」

「你!」許耀光一時語,當嶽池蓮帶着家資離鄉,族中諸人雖然並不同意,但那時許鯤鵬尚在,誰也説不出個不字來,如今傳來消息許鯤鵬死了,自然就有那有心之人,惦記上了許鯤鵬一支的廣大資財,便沒有那些金銀財寶,族中祖產,許鯤鵬手上那一份也極是可觀,正是因此,眾人才商量一番,一起來岳家興師問罪。

柳芙蓉一看那名帖就猜到了大概,這會兒見對方撕破了臉,知道此事難以倖免,便笑道:「捉賊捉贓,捉姦捉雙,叔叔可不能只憑着『據説』二字,就拿着人命官司來我們岳家興師問罪!岳家小門小户的,當不起這般罪名!」發·*·新·*·地·*·址5x6x7x8x點.c.0.m宛如一隻猛虎展獠牙,不過寥寥數語,柳芙蓉便已不是那個渾渾噩噩的普通婦人,言語之間,便將許耀光拿捏得死死的。

她言外之意倒也明顯,岳家不是小門小户,不是許家可以隨意拿捏的,便是許家在當地財雄勢大,但在這雲州,不過是個外人,想要這般興師問罪,卻是差了點意思。

許耀光知道不能硬來,便強忍怒氣説道:「夫人容稟,這事是真是假,只需清楚池蓮嫂嫂來對證便是,倒是不必咱們這邊吵來吵去!」

「説得莫名其妙,誰與你吵來吵去?你等來時,妾身禮數週全,不是你強人所難,妾身如何會失了禮數?」柳芙蓉叉坐起,柳眉倒豎問道:「一直説讓我請池蓮出來,剛才便説了,你可曾有人證物證,證實了池蓮回了岳家?」許耀光莫名其妙道:「當嫂嫂離家,便説了要回來省親,便是……便是……」他囁嚅良久,終究沒説出來自己曾派人跟蹤嶽池蓮,親眼見他們一行人進了嶽府,此舉終究見不得人,所以話到嘴邊,許耀光生生嚥了回去。

「妾身與大妹自她初嫁至今,已是二十餘年未見,今你們既然來了,倒是正好藉此機會,請你們捎信回去,將我那大妹送回家中,到時憑她心意,若肯再嫁,我這做嫂子,總要成全了她才是!」許耀光氣的差點背過氣去,自己過來興師問罪,料想最差也能從嶽池蓮娘三個身上得些銀錢,何曾想反而被柳芙蓉反將一軍,不但不承認許鯤鵬早夭,便連嶽池蓮回家省親都不認了,更甚者還倒打一耙,找自己要起了妹妹來!

「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嫁與不嫁,又與你們岳家何干!」許耀光怫然怒喝,已是動了真火。

「你不是説鯤鵬甥兒夭亡了麼?」

「我沒説!」

「沒説你來問什麼?」柳芙蓉一臉莫名其妙,「所以鯤鵬到底死沒死?」

「你問我,我去問誰!」許耀光差點氣死,繞老繞去,自己反而成了被詰問之人,明明許鯤鵬死在岳家,怎麼反倒自己朝自己興師問罪起來。

「妾身那甥兒生下來便不曾見過,不問你又該問誰?莫不成你們許家圖財害命,將我那甥兒偷偷殺了,又害了我那可憐大妹,而後又來我岳家興師問罪、栽贓嫁禍?」柳芙蓉冷哼一聲,冷笑説道:「岳家雖然不是高門大户,卻也不是誰都可以任意拿捏的小魚小蝦!」

「你……我……」許耀光張口結舌面紅耳赤,他素來伶俐,只是遇上柳芙蓉,卻全無發力機會,從見面開始,就被柳芙蓉牽着鼻子走,這會兒終於惱羞成怒,拂袖説道:「夫人強詞奪理,在下也不與你爭辯!若是夫人仍是不肯清楚池蓮嫂嫂來,那説不得,在下就要先禮後兵,親自動手搜檢一番了!」柳芙蓉冷眼掃了一眼廳中諸人,冷笑説道:「就憑你們,就敢在我岳家用強?王法昭昭,豈容你們肆意妄為!你且搜一個試試,我倒要看看,你許家有多少條人命肯填在這裏!」她話音未落便扔了手中價值數兩銀子的官窯貼花鳳紋茶盞,「喀喇」一聲脆響,庭院當中湧出四五十人來,各個手執刀槍兵刃,神情彪悍至極。

雲州民風悍勇,岳家自己就蓄養了不少看家護院,之前柳芙蓉顧左右而言他,便是為嶽誠調人騰出時間,此時摔杯為號,堂下聚攏四五十人,婦人心中底氣更是十足。

許耀光看了眼堂下眾人,倒是面不改,淡然説道:「這般庸碌之輩,便是再多些又有何用!裘大俠,請現身罷!」他話音剛落,便有一人從屋頂房檐落下,身輕如燕,手執長劍,也不多言,直奔庭院中為首一人而去,手起掌落,便將那人從台階上擊飛,顯出一身不凡武藝。

許耀光極是得意,拈鬚微笑説道:「在下此來,除裘大俠外,還有不少高手就在門外,夫人這些護院雖然勇悍,只怕不是對手!」柳芙蓉秀目微閉,忽然輕聲笑道:「莫説官軍一會兒便到,想來你們也不至於與官軍為敵,便説這習武的高手,你當我岳家沒有麼!憐兒!」

「甥兒在!」一聲輕喝響起,又一道人影從屋檐飄下,只是相比之前那人,他落得更慢,便如紅對比秋葉,高下立判。

院中眾人齊聲喝彩,旁人不絕如何,這些練家子卻知道厲害,尤其那隨許耀光同來的裘姓男子,心中更是驚懼非常,眼前少年,便是從自已藏身位置下來,自已剛才在屋檐上蹲伏許久,竟是本沒發現他,稍一思索,心中懼意更濃。

彭憐輕身落地,隨即同樣遞出一掌,旁人眼中其勢平平無奇,那裘姓男子卻如臨大敵,倉促之間避無可避,硬着頭皮舉掌相,只聽「喀嚓」一聲脆響,已是手臂斷折,受了重傷。

「你……」裘姓男子吐了口血,指着彭憐難以置信問道:「你小小年紀,如何有這般修為!」彭憐隨意一笑,「巧合而已,你不服氣麼?」裘姓男子嘆氣一聲,踉蹌走到許耀光身前説道:「這裏有高手,二爺快走吧!」許耀光不甘心看了他一眼,見他眼中深深懼意,知道事不可為,便要就此離去,卻聽柳芙蓉忽然笑道:「叔叔遠來是客,妾身總要盡到禮數,這般興師動眾大肆搜索只怕不成,不過若是叔叔幾人四處走走,看看我岳家風光,倒不算什麼大事……」柳芙蓉看着情郎挫了對方鋭氣,這會兒卻退讓一步,笑着説道:「天尚早,幾位叔叔不妨在府裏隨意走走,妾身着人陪着,若是真個發現了池蓮妹妹的蛛絲馬跡,妾身也想與她見上一見呢!」見她如此坦然,便連許耀光都含糊起來,莫不是手下人看錯了,或者嶽池蓮回了岳家,卻沒住多久便走了?

許耀光心中懊悔,若是當初自已親自送嫂子回門省親,如今也不至於全無對證,此時見柳芙蓉退讓,連忙拱手笑道:「夫人寬宏大量,在下莫名!請夫人派人領路,我等在府裏遊覽一番便好!」柳芙蓉叫來嶽誠,要他安排下人隨行,直將許家人都打發出去了,這才坐下,等丫鬟重新上茶,這才邊飲邊對彭憐説道:「虧得憐兒在此,若是不然,今天這事只怕不能輕易過去。」彭憐看着廳外眾人,對柳芙蓉笑道:「舅媽天機妙算,這番佈置,倒是讓他們説不出話來!」柳芙蓉微不可察衝他飛了個媚眼,隨即笑道:「也是機緣巧合,不是這幾池蓮搬去與你娘同住,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們四處搜檢。」

「若是被他們看到姨母表嫂她們所用之物,倒也是一樁麻煩……」柳芙蓉搖頭笑道:「池蓮歸家時便輕車簡從,隨身衣物、金銀細軟本來就帶的不多,這次搬去你那裏暫住,這些東西只怕都收拾走了,哪裏會留下什麼來?」

「再者剛才誠叔已經派人去收拾過了,等他們去羅府那邊轉一圈回來,只怕便是中午了,這麼久還收拾不好,那誠叔派的人可真是取死有道了!」彭憐點頭稱是,心中暗道:姨母家中三人這次搬走,只怕是再也不肯回來與柳芙蓉同住,無論自已如何彌合,柳芙蓉涉嫌謀害嶽池蓮愛子卻是無法更改的事實,如今姑嫂二人能這般表面和諧,其實已是頗為難得。

「不過此事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等過些子鄉試放榜,你便將冰瀾與陸生蓮納入房中,到時只剩池蓮一人,許家便是有通天本領,也輕易找不到她。」彭憐與柳芙蓉坐得不遠,他側過身子湊到舅母身前小聲説道:「雪兒別有手段,不如到時候也讓池蓮姨母改名換姓,也納進房裏來算了……」柳芙蓉鳳眼橫波,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倒是享盡了齊人之福,剩下我們娘兩個該怎麼辦?」彭憐無奈撓頭,許冰瀾無無憑,納為妾室倒是順理成章,可嶽凝香畢竟是岳家長女,將其納入房中做妾,只怕便是嶽元祐那一關都過不去,便是柳芙蓉心中同意,面上也不好輕易答應。

「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歸有解決的辦法,」柳芙蓉看他犯愁,便寬言軟語説道:「左右凝香心中對你死心塌地,卻是非你不嫁,到時候你舅舅不過生氣些子,也不會如何的……」正説着話,外面腳步聲響,許耀光一行人回到廳中,那許耀光神晦暗,一來自然是沒找到嶽池蓮母女婆媳的蛛絲馬跡讓他沮喪至極,二來這一圈走下來才發現嶽府佔地廣大,這般財力雄厚,之前自已種種,實在是有些自不量力。

他歉然拱手説道:「在下魯莽,卻給夫人添亂了,既然嫂嫂不在府中,我等這邊告辭,若有叨擾之處,還請夫人海涵!」柳芙蓉掩嘴一笑,輕聲説道:「來都來了,不如多待些子!總要妾身備些瓜果蔬菜,與叔叔們帶回去才是……」她妙語如珠,又將開始那些絮絮叨叨話語重新複述起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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