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人間道 第二十二回 望夫去 京效野火無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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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沖想道:「柴大宮人心裏只耍我贏他。」也橫着,使個門户,吐個勢,喚做拔草尋蛇勢。
洪教頭喝一聲:「來,來,來」便使蓋將入來。林沖望後一退,洪教頭趕入一步,提起
,又復一
下來。林沖看他腳步已亂了,便把
從地下一跳,洪教頭措手不及,就那一跳裏,和身一轉,那
直掃着洪教頭臁兒骨上,撇了
,撲地倒了。柴進大喜,叫快將酒來把盞。眾人一齊大笑。洪教頭那裏掙扎起來。眾莊客一頭笑着,扶了洪教頭,羞顏滿面,自投莊外去了。柴進攜住林沖的手,再入後堂飲酒,叫將利物來,送還教師。林沖那裏肯受,推託不過,只得收了。
正是:欺人意氣總難堪,冷眼旁觀也不甘。請看受傷並折利,方知驕傲是羞慚。
柴進留林沖在莊上,一連住了幾,每
好酒好食相待。又住了五七
,兩個公人催促要行。柴進又置席面相待送行,又寫兩封書,分付林沖道:「滄州大尹也與柴進好,牢城管營、差拔,亦與柴進
厚。可將這兩封書去下,必然看覷教頭。」即捧出二十五兩一錠大銀,送與林沖;又將銀五兩齎發兩個公人,吃了一夜酒。
次天明,吃了早飯,叫莊客挑了三個的行李,林沖依舊帶上枷,辭了柴進便行。柴進送出莊門作別,分付道:「待幾
小可自使人送冬衣來與教頭。」林沖謝道:「如何報謝大官人!」兩個公人相謝了。
三人取路投滄州來,將及午牌時候,已到滄州城裏,雖是個小去處,亦有六街三市。徑到州衙裏下了公文,當廳引林沖參見了州官大尹,當下收了林沖,押了迴文,一面帖下,判送牢城營內來。兩個公人自領了迴文,相辭了,回東京去,不在話下。
林沖在滄州如何,先按下不表。單説那汴京花魁娘子李師師將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奉徽宗後,得了聖寵,名聲早己響遍整個東京。道君皇帝為找李師師,不惜九五之尊,修了條‘潛道’直通李媽媽家。一次宮中宴會,嬪妃雲集,韋妃悄問徽宗:「那李家姑娘是何等樣人,令陛下如此喜歡?」徽宗道:「若你們穿上一般衣服,同師師雜在一起,她定顯迥然不同,那種幽姿逸韻,全在容
之外。」時有大學士秦觀做詩讚她美貌:「遠山眉黛長,細柳
肢嫋。妝罷立
風,一笑千金少。歸去鳳城時,説與青樓道。遍看潁川花,不似師師好。」然這青樓天子生
輕浮,好
如命,終
沉湎其中,不能自拔。李師師雖是傾城國
,絕世藝容,卻也降不住聖心。不出三月,徽宗又瞧中御街新來角
趙元奴。此女是金國人氏,與李師師各蒙聖恩,二人一時瑜亮,部傳出一段風月佳話。
這一,李師師聽聞官家宿在趙元奴家中,不來她這裏了,心下暗自好笑。見窗外夕陽正紅,秋高氣
,便邀了李媽媽一齊到城中牡丹園賞秋。時下已過中秋,牡丹花雖早已凋零,卻是菊花滿園,開得正豔。但見:青松屈曲,翠柏參商。秋菊綻錦繡鋪林,荷蓮
旎池中香。落
帶煙生碧霧,斷霞映水散紅光。
李師師攜李媽媽沿荷花池畔漫步,忽聞前面軒亭之中,有女子撫琴唱曲。那聲音悠揚動聽之極,竟不在自己之下。但聽她唱道:「眉共山爭秀,可憐長皺。莫將漓淚濕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潤玉簫閒久,知音稀有。
知
依欄愁,但問取、亭前柳。」李師師聽得心醉,大
好奇,不由快步來到亭中。只見亭內坐一白衣少婦,站一青衣少女。
那少婦見有人來了,便將手中短琴給那少女。李師師看那少婦時,但見:鬢鴉凝翠,鬟鳳涵青,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似玉生香,顏賽洛神甄姬。如花解語,貌比初嫁小喬。俏麗若三
之桃,清素若九秋華菊。秀
空絕世,馨香為誰傳?奈何娥眉緊蹙,汪汪淚眼落珍珠;粉面低垂,細細香肌消玉雪。端的好姿
!但容顰不喜,若非雨怨雲憂,定含愛恨情愁。
李師師不想世間竟有此等絕,面容又與她有三分相似,心下甚喜,不由挽袖掩口一笑,
口讚道:「恁是唱得好!姐姐莫怪小妹來得唐突,打擾清音。但聽姐姐唱得好聽,便趕過來瞧,不想姐姐竟是這般美貌人物。」那少婦站起身來,唱個輕喏,抬眼去瞧面前這位紅衣女子,但見:金釵斜
,掩映烏雲;紅袖巧裁,輕籠瑞雪。櫻桃口淺暈微紅,粉羅裙底
金蓮。素體輕盈,朱繡襖偏宜玉體。臉堆三月嬌花,眉掃初
柳;香肌撲簌瑤台月,翠鬢籠松楚岫雲。
那少婦見她亭亭玉姿,卓卓不羣,容竟不在自己之下,言語間似有親近之意,臉上也不由現出喜
,忙道:「姑娘説笑了,您才是真美人呢。瞧來姑娘有些面善,敢問您是?」
「小妹李師師。今有緣見得姐姐,也想聞聽姐姐芳名,可許告知小妹,做個念想?」那少婦吃了一驚,忙又唱一輕喏,説道:「恕我眼濁,不知是御街花魁娘子到了,還乞恕罪。妾身賤名不足掛齒,汴梁張氏,雙字若貞。」原來林娘子張若貞自家中突生變故,便暫且斷了與高衙內往來,一心居家為父親守孝。她謹遵父訓,為丈夫守節一年,頻寄書信與林沖,卻始終不得回信,心中難免愁苦。三月來又聞高衙內已與蔡太師小女定婚,太師太尉兩大家結為兒女親家,定婚筵宴辦得頗為盛大,盛況轟傳京城,卻教她更是鬱鬱不樂。
這左右無事,若貞便與錦兒到牡丹園中幽逛散心,想起往年曾與丈夫來過此間,睹景恩人,意亂神傷,便叫錦兒取出短琴,彈唱了一曲太學士周邦彥的名作《洛陽
》,不想正巧被李師師聽到。
二女本是同母異父的親姐妹,只因世事無常,造化人,相逢卻不得相認。但一見乏下,均覺投緣,各帶三分歡喜,話兒便多了起來,都以姐妹相稱。若貞便將錦兒引見給李師師。
李師師猛然想起,當藥郎張甑所説被高衙內
污的那個俏錦兒,莫不就是這個丫頭?心中更覺有緣,當即也對錦兒笑顏接納。
三人暢聊了一會兒家常,話語很是投機。錦兒好奇心起,問了一些坊間所傳皇帝之事。李師師本是傲颯
之人,她若不喜歡,便想聽她一句也難;她若喜歡,便是什麼話也可以説。
當下竟毫不避諱,將她如何得享聖恩,如何與皇帝風快活之事説得活靈活現,逗得二女止不住掩口嬌笑。
李師師忽兒問林娘子道:「妹妹頗曉些歌舞音律,適才聽到姐姐琴音中有愁悶悽苦之意,不知姐姐何事煩心?可否説與妹妹聽?」若貞見她為人直,快人快言,毫無做作,心中很是喜歡。她孤居家中三月有餘,平
只與錦兒相伴,少了説話的人,如今見到李師師這等人物,竟不由打開話匣,輕輕嘆了一口氣,説道:「我正為拙夫之事煩心……」當下便將岳廟如何與高衙內相逢種下孽緣,林沖如何被高俅所惡,剌配滄州;父親撒手人寰,自己如何在家中為丈夫守節之事,一一説與李師師聽了,只略去她紅杏出牆,與高衙內偷情一事不提。
李師師何等聰明,一聽便知內有隱情。她早從張甑口中知道些端倪,又曾親自試道高衙內的厲害,那還險些將處子身子都給了這
少。聽若貞言語中不乏避諱,心下已猜到幾分。當即將李媽媽支走,不讓聽她三人説話。
她對若貞神秘一笑,説道:「小妹雖是青樓裏的,卻也見過不少公子王孫。那個高衙內,小妹也曾接洽過,端是個厲害人物呢。」當下便將那晚高衙內來她家中入肩,險些破了她處子身,幸喜聖上駕臨一事,繪聲繪説了出來。
若貞錦兒有如身臨其境,只聽得面紅耳赤,目瞪口呆。不想高衙內也與李師師有過一段風情緣。
只聽李師師説道:「姐姐莫怪小妹話直,你適才言語中有些撅撒,卻被小妹聽出來了。小妹都將皇帝之事説與姐姐聽了,姐姐卻不真心説與小妹聽麼?怕小妹不能守口如瓶麼?容小妹一猜,你與錦兒,可有被那高衙內玷污?你心中是有那人的吧?」錦兒待要阻止若貞不要説漏此事,不想林娘子也是颯之人,捋了捋肩頭青絲,含羞點了點頭。見左右再無旁人,便將她和錦兒與高衙內的挨光豔事,從頭到尾,大致説與李師師聽了。
更説到如今與親夫天地相隔,父親又有遺命在,不得與高衙內見面,正為此事煩心不已,要李師師替他拿個主意。
李師師聽罷,又驚又喜。不由握起林娘子雙手,説道:「姐姐,你這人十分直,更蒹天生麗
,小妹從所未遇,怪不得那高衙內如此愛你。你我一見如故,咱倆結為金蘭姐妹如何?」林娘子見她英姿豪
,絕非一般青樓女子可比,將來定是個大有作為的人物,不由喜道:「我也求之不得。」兩人敍了年歲。張若貞雲英二十三歲,李師師年芳十八,林娘子比她大了五歲,自是義姐了。當下堆金山,倒玉柱,撮土為香,向天拜了八拜。一個口稱‘義姐’,一個口稱‘義妹’,均是不勝之喜。
李師師道:「姐姐,我們做女子的,本就不容易了,人生在世,何苦委屈自己!世人數我們一切唯男人是從,當我們生下來就該當苦命麼?就該當男人的陪襯?什麼婦道貞烈,在小妹瞧來全是狗。人生得意須盡歡,否則芳華過後,誰還會在意你我姐妹。我料你丈夫絕不肯再對你好了,你何必再苦等他?一年之後,若他再不回信,你大可放心嫁給高衙內做妾。若那
廝敢對姐姐負心薄倖,有妹妹在呢,皇帝那裏,叫他吃不了、兜着走。」這番話直説到林娘子心坎裏了,當即説道:「姐姐理會得,便聽妹妹的。」自那
之後,李師師若有閒暇,便派下人相約若貞到牡丹園中敍話,更送她不少奇珍異寶。
若貞有她相伴,也自開心不少,心境趣來越佳了。
卻説高衙內自女使口中得知若貞定下決心與他絕一年,他連月見不到林娘子,正自氣悶卻又苦於美人喪父,強求不得。他與太師小女行了定親禮,鬧得滿城風雨,更不便再如以往那般四處沾花惹草,招搖過市,只能蝸居家中。每每想到林娘子,容顰深自不樂。
他那心腹幹鳥頭富安見了,情知底細,這忽來報他,説虞侯陸謙奉太尉之命,悄悄去了滄州公幹。高衙內一聽便知父親尚不甘心,仍要結果了林沖。那
他聽富安説董超薛霸回來見過陸謙,説起魯智深之事,知道父親定要派人去捉那花和尚回來。想起為林娘子所做承諾,便叫富安央人通知魯智深,提早離了東京。這回他見父親仍執意要害林沖,定勸他不得,不由心下盤算:「那娘子説要等林沖一年,莫要這一年中那廝當真回心轉意,教我竹籃打水,空忙活一場。」又想:「若林沖當真枉死了,雙木娘子又不知底細,定以為我也不知情。何不睜一隻眼閉一眼,權當林沖該死?他若死了,又有休書在,他娘子不跟我卻跟誰去?」想罷,便叫富安不可聲張,林沖生死只聽天由命罷了。
花開兩呆,各表一枝。只説林沖送到牢城營內來,看那牢城營時,但見:門高牆壯,地闊池深。天王堂畔,兩行細柳綠垂煙;點視廳前,一簇喬松青潑黛。來往的,盡是咬釘嚼鐵漢;出入的,無非瀝血剖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