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殤】(2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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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咋了,小凱。”我這才回過神。

“咋回事兒,剛姨叫你好幾聲都沒回應。”

“沒,沒啥,可能是早上起的有點早,腦子有點糊,容易走神。”我隨便瞎胡扯的搪着。臨走的時候,她往我手裏了兩份打包好的早餐,讓我回去帶給父母。她開玩笑的説:“可不能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啊,你爸媽還沒吃呢。給他們也帶點兒回去。”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出希爾頓的,恍恍惚惚的,手裏提着兩大盒打包好的早餐。直到走出大門外,邁下台階的第一步,清晨的一縷涼風打來,吹得我打了個寒噤,我才穩了穩心神,腿腳有些發軟,差點絆倒從石階上滑下去。面前的馬路上路過的汽車逐漸增多,帶出的呼呼風聲和響起的喇叭聲不絕於耳,像今天開始的號角。

周遭早餐攤子的叫賣和其周邊接踵而至的人羣嘈雜不息。而我卻似乎什麼也聽不進去,兀自思考着什麼,機械的控制着身體,按來時的路原路返回。小區內早起上班的,出來晨練的,準備出攤的,絡繹不絕的人們如蟻羣般,星星點點到密密麻麻的往外趕,直至出了小區大門,匯入外面更廣闊的天地。

到了家,屋內靜悄悄的,我望了眼主卧,那裏關着門,父母應該都沒起牀,這倒是難得見到,通常都是早上被母親叫起來,或是飯準備好了母親人已出門。我把飯放到餐桌上,走到主卧門口豎起耳朵聽了聽,裏面沒有一絲聲響,安靜的出奇。

又走回到自已卧室內,窗簾拉着,屋內光線昏暗,外面再耀眼燦爛的陽光,也被這厚厚的布簾拒之屋外,就如執刃帶甲的萬千大軍,也要被險峻山河所阻擋。

我躺在牀上,於黑暗中望着天花板,腦子裏既想想些什麼,卻無所頭緒,怎麼也抓不到那縷微弱的光,因為它們都被不可穿透之物,嚴密的斷絕分隔。

靜謐之中,鬧鐘的指針不辭疲憊的嘀嗒走着,不斷循環的畫着圓,時間點滴之間逝着,我一邊想着李芸的話,腦海裏又出現母親昨天晚上吃飯時穿的那條長裙,又想到前段時間母親身上種種不尋常之事兒,最後那夜停車場,開奧迪a6叫胡正平的中年男人,以及母親和他的對話。

隻言片語間的厭惡態度,母親情緒烈的呵斥,男人卑怯又虛微的反應。似乎哪裏不對,似乎一切又不像想象之中那樣,我覺現在好似置身於黑暗的深淵地底,周圍黑暗無比,什麼都看不透,眼前的黑矇蔽了我的雙眼,讓我看不清看不透,所謂的真相潛伏在這幽邃之中。

覺頭有些發暈,眼前的事物模糊起來,眼皮慢慢變成耷拉下來,不知什麼時候,我竟躺在牀上又一次睡了過去。濛中似乎做了個啥夢,既長又短的,既清晰又渾濁,既真實又虛假,既有又無覺。像是置身於混沌,意識隨波逐,沒了方向,只是隨着時間的推動而低沉下來,潛意識中隱約知道身在夢中,卻無法自拔。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十一點左右,還是母親親自叫的我。我糊的睜開眼,只見那道悉的身影正端坐在我的牀前,一條胳膊附在我身上輕輕的搖晃,嘴裏也喊着什麼。

“小凱,小凱,還睡呢,醒醒啊,快點兒,一會兒該吃中午飯了。”就這麼重複了幾遍,我看着悉的房間佈置,知道自己不覺間睡了過去。我坐起身子,看着面前朝夕相處的面容,她已梳戴整齊,頭髮簡單的用皮筋挽着,不施粉黛,素面朝天。耳垂上空空如也,只徒留兩個幾不可見的小孔。

身上穿着一件尋常的居家服飾,淡淡的馨香伴着她的話朝我撲來。

“你可真行,睡到現在還沒睡醒,要不是看見桌上你捎回來的飯,媽還以為早上的事兒你都忘了。”

“咋了,睡瞪了?看你那傻樣,趕緊的,起來拾掇拾掇,一會兒飯做好了開飯。”我哦的打了個哈欠,答應一聲,陽光從窗外打進來,亮堂堂的,天空蔚藍蔚藍的,跟誰把顏料撒上去似的,應該是母親把窗簾拉開的,玻璃窗半開着,清風吹進也不覺冷,倒還有些暖意洋洋。母親見我徹底醒了,從牀沿邊上坐起,看了眼窗外,説今兒天氣不錯,讓我沒事兒下午出去活動活動。

我説好,她轉身朝客廳走去,我忙問中午吃啥,她沒回頭,而是説:“吃吃吃,剛醒就問吃啥。”説着她笑了起來,似乎被自己的話逗樂了,又説:“餃子,羊大葱餃子,吃幾個,一會兒過來跟媽説。”聲音越來越遠,最後應是進了廚房。

我起了牀,走到客廳,發現父親正坐在餐桌前包着餃子,他繫着藍圍裙,上面沾着點點白,邊看電視邊包着,樣子頗為的認真。我走進看了一眼,裝餡料的小盆快空了,只剩最後約莫一團拳頭大小的餡。

大案板上是八九個已經擀好的麪皮。父親對面也擺着一張椅子,但此時空空如也,顯然是母親剛坐於此。

“快包好了,你別下手了,一會兒等着吃就行了。”父親看我出來,對我説道。

不一會兒他就將剩下的幾個包完了,我拿着盛餃子的竹篦子,端到了廚房。我將篦子小心的放到一旁空台上,旁邊還有兩個盛的慢慢的竹篦。灶上已經燒了水,母親正低頭剝着蒜,撥好一個就往蒜臼裏撂一個,等母親停了手,我上前捧着蒜臼搗了起來。

“敲個蒜汁兒,待會兒澆點醋蘸着吃。你爸啊,最好這口兒。”她邊洗手邊説。

不一會兒,冒着熱氣兒的羊大葱餃子就被母親端上了桌,足足兩大盤,母親説還有,先吃着,不夠再下。我就着餃子湯,呼呼的,一口氣吃了好幾個,燙的我張着嘴直哈氣兒。母親説又沒人跟你搶,吃這麼急幹啥,小心給嘴裏燙出泡。

我嗯嗯啊啊的以示知道了,嘴裏沒閒着,大口咀嚼着,滿口四溢的餡,緊抓着我的味蕾,有一段時間沒吃餃子了。尤其是母親調餡的餃子,學校食堂賣的那些本沒法比,他們打着手工水餃的名義,用不知道從哪進的商品餃下鍋,吃着不鹹不淡的,一點兒意思都沒。

“今兒咋想着包餃子了?”我又下一個皮薄餡足的水餃,問道。

“問你爸,你爸前些天就嚷嚷着包餃子,好幾天了都,正好啊,趁着你回來,把這頓餃子包了。”母親也吃的嘴上亮晶晶的,沾滿了油漬。

“我啊,就想着這口兒了,你媽這餃子餡盤的,一絕,要不是你回來啊,想讓你媽包頓餃子,真不容易。”父親蘸着蒜醋汁兒,吃的美滋滋的,對我悠悠的説。

“瞧見沒,你爸啊,還是沾了你的光。”母親笑着説。我點點頭,既表示贊同他倆的話,又表示餃子味道不錯。我確實喜歡母親包的餃子,據説這和麪盤餡的功夫都是從姥姥那學來的,這餃子也是姥姥能拿得出手的絕活。

父親從小家境就不好,爺爺七幾年文革沒結束的時候就走了,他是一手拉扯大,家裏兄弟姊妹三個,只有父親爭氣考了大學,後來又選調到機關單位工作,可以説是家裏最有出息的孩子。

只可惜,因為年輕時勞過度,積勞成疾,留下頑疾,即使是後來條件好了,也落下了難以治癒的病,三年前,被父親從鄉下接到城裏治病,結果治療不久後病情進一步惡化,在icu裏住了半個月就撒手人寰了。

原本父親早就想把接到城裏住,奈何一輩子都在鄉下度過,捨不得鄉下的田間地頭,捨不得村裏的左鄰右舍,再加之大伯和二姑都在鄉下生活,就更不願進城裏住到這火柴盒似的樓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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