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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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一年多無人居住收拾,花園裏雜草叢生,夏夜又雷雨不止,看起來頗為凌亂,藤蔓都爬到了遊廊的屋頂上。

許不令走過遊廊,轉眼看去,西廂裏亮着燈火,隱隱可以從雨幕中聽見嘩啦啦的水聲,當是有人在房中沐浴。

下午回來後,崔小婉和寧清夜收拾許久無人居住的房間,許不令還有事,直接去了外宅。此時誰在西廂裏,還真不好説。

許不令腳步一頓,想了想,走到西廂附近側耳傾聽,卻見房間裏除開撥水花的聲音,還有:“狼煙風沙口~還請將軍少飲酒~前方的路不好走~我在家中來等候……”來來回回就是這四句,後面的當是湘兒沒教,聽起來還喜歡這曲子。

窗紙燈火昏黃,一牆之隔的場景自是看不到。

許不令也沒有偷看的意思,只是猶豫着要不要在此時,順便把完整的曲子告訴崔小婉。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還沒等許不令考慮好,雨夜中忽然閃過一道雷光。

霹靂——偌大後宅,在電光之下一瞬間化為白晝。

一牆之隔,在浴桶裏哼小曲的崔小婉,面對着窗户,電光一閃之下,黑乎乎的窗紙化為白晝,顯出了一個人影的輪廓。

三更半夜,沒有什麼比這場景更驚悚的了。

崔小婉敢獨自在深山隱居,本身就不懼鬼神,但窗户外的明顯是真人,瞧見這道影子,崔小婉差點嚇哭了,“呀——”地尖叫一聲,猛的縮下去,把兩隻大白團兒藏進了水裏。

巴掌大的瓷盒砸在窗户上,發出嘭的一聲脆響。

許不令暗道不妙,急忙背過身去:“崔姑娘……嗯,碰巧路過,別誤會。”路過?

崔小婉可不是傻妞,許不令的睡房在中間,都跑西廂來了,這是腿長不多走幾步不舒服?

崔小婉臉少見地紅了幾分,皺着柳眉:“你在看什麼?”許不令背對着窗户,解釋道:“我什麼都沒看,剛來。”

“沒看你站窗口做什麼?聽我洗澡?你還不如看呢。”

“……”許不令無言以對。

對面的東廂中,已經歇息的寧清夜,聽見雨幕中傳來的驚叫,疑惑開口:“崔姑娘,怎麼啦?”崔小婉能分的出真話與假話,知道許不令沒偷看,回應道:“沒什麼,有耗子,把我嚇到了。”

“哦……”寧清夜探頭瞄了眼,見許不令已經到了屋檐下,便沒有再起身。

崔小婉説完之後,又小聲道:“若是清夜知道你偷看我洗澡,肯定又和你生氣。”許不令站在窗外,輕聲道:“崔姑娘,我真沒偷看,方才你哼曲子,我順着聲音過來看看……”崔小婉小心翼翼地起身跨出浴桶,走到屏風後面,用巾擦拭水珠:“你能聽見曲子,難不成聽不見我在洗澡?”許不令能怎麼回答?跳進渭河都洗不清了。

崔小婉把肚兜套在脖子上,穿上輕薄睡裙,用巾擦着濕漉漉的頭髮,從廂房裏走了出來。剛剛沐浴過,臉頰帶着幾分紅潤,寬鬆睡裙質地輕薄,雖然看不到裏面的風景,隱隱也能覺其內玲瓏曼妙的身段兒。

許不令偏頭看了眼,見崔小婉穿戴好了,才鬆了口氣,微笑道:“你看這窗户好好的,站這裏也看不到什麼。”崔小婉擦着頭髮,站在許不令旁邊,神平淡:“算啦,看沒看都一樣,反正拿你沒辦法,老賈走了,我現在沒依仗了。”看着語氣,明顯還是不信。

許不令有些無奈,想了想,只得岔開話題:“也不是沒依仗。今天在朝廷上,崔公反應很讓我意外,估計也是沒忘記你這個閨女。”崔小婉在廊道里坐下,拍了拍身邊:“我爹現在肯定在打小算盤,想撮合我和你,這樣一來,你以後當了皇帝,他還是國丈。若是你沒權沒勢,他早就把我接走了。”許不令知道這是真話,不過對方父母,自是不好開口評價,只是笑了下,坐在了崔小婉的身邊。

崔小婉看了許不令一眼,詢問道:“西涼軍都進城了,不可能是皇帝自願的,你把皇帝的權勢搶了?”許不令不太想和白紙似得的崔小婉聊這種朝堂上的爾虞我詐,不過崔小婉問起來,他還是點頭:“是啊。許家和宋氏,只能活一個,我有一家老小……”崔小婉搖了搖頭:“男人家要大氣些,拿得起放得下,和我一個女人解釋什麼?我也好,母后也好,以前是宋暨的嫡母和皇后,但現在到了你跟前,説白了就是個長得好看的女人,你有沒有掌權,都可以圓捏扁……”??

許不令微微偏頭,下意識瞄向了大團兒。

崔小婉微微側過身,臉上並沒有什麼暗示的意思,繼續道:“所以呢,你不用管我和母后什麼想法,其他人也不用管。現在掌了權,首先要想的是,別讓外面再打仗了;就和種莊稼一樣,先把亂七八糟的雜草藤蔓除乾淨,莊稼才能好好長。不過,等把莊稼地收拾好後,你也別變得和宋暨一樣,覺得自己高高在上,看誰都低人一等,那樣就沒意思了。”許不令笑了下:“廣廈萬間,夜眠僅需六尺;家財萬貫,食不過三餐。我從來都不貪這些。”

“我知道,你只好嘛。你睡覺,六尺肯定不夠,至少得兩三丈的大牀。”

“……”這天聊不下去了……

許不令滿頭黑線。

崔小婉説完了心裏話,便也不再多嘴了,站起身來,走向睡房:“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忙完咱們就走吧,我不喜歡這裏。”

“好。”許不令輕聲回應,目送崔小婉離去,看着搖曳生姿的背影,沉默許久,搖頭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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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得寸進尺夜雨連綿。

遊廊中,許不令待小婉回房後,起身走進了廂房,把小婉的洗澡水倒掉,又自己打來熱水,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

王府裏沒有僕人,許不令也不想讓連行軍的西涼軍兄弟伺候,一切親力親為,覺倒也不錯。

洗漱完,許不令走出房間,路過崔小婉的窗口,偏頭看了眼。房間裏點着燭火,身着睡裙的崔小婉,端端正正地坐在妝台旁,肩窄圓背影曼妙,手裏拿着個紅木小牌,又在認認真真地刻正字,上面已經變成了‘正’。

除開在白河畔偷瞄小白饅頭的那個下午,剩下一次,是連夜趕路進京的時候,起初崔小婉坐在許不令的馬上,貼身保護避免出意外。共乘一馬本就離得近,馬匹顛簸又磨磨蹭蹭,不小心起了點反應,崔小婉雖然沒説啥,但停下休息時就跑到寧清夜馬上去了。

許不令已經曉得崔小婉刻這些代表什麼,心裏有點無辜。只是他還沒開口説什麼,崔小婉便有所察覺,妝台前回首,看了看許不令,又看了看自己的兒,便又轉了回去,開始刻‘正一’。

“咳——真是路過。”許不令目不斜視走過了窗口,剛剛走出幾步,崔小婉便起身跑到窗前,把窗户關上了。

許不令搖頭一嘆,悻悻然來到主屋睡房。

睡房依舊是往那般模樣,陳設簡單,僅有一張牀一張書桌一個立櫃。

許不令剛剛到這裏的時候,身中蠱毒命在旦夕,行只單影身邊只有一個老蕭,懷着忐忑不安和茫然在這裏住下,一住便是一年多。

如今再次跨入這間睡房,許不令抬眼望去,忽然有點恍如隔世的覺。

不知不覺,身邊已經有一大家子人了。

看着孤零零的牀榻,許不令還真不怎麼想躺回去,畢竟當年被困在長安,心裏提心吊膽不敢睡,半夜時分,又數次在毒發時的鑽心之痛中醒來,回憶可不怎麼值得懷念。

稍微猶豫了下,許不令又關上的房門,轉身走到了東廂房外。

房間裏的燈火早已經熄滅,只有一道平穩的呼聲在屋子裏起伏。

許不令想抬手敲門,可覺得把清夜吵醒也不太好,便無聲無息的挑開門栓,自己走了進去。

東廂房以前玉合和滿枝住過,裏面還放着些滿枝買的物件,俠義、雕像畫本什麼的,當年滿枝睡着覺糊糊被玉合直接抱走,沒來得及收拾,也不是什麼重要物件,一直放在這裏,寧清夜已經打包,準備走的時候給滿枝帶回去。

裏側的牀榻上,寧清夜穿着雪白睡裙,已經閉目沉睡,如月娥眉配上欺霜賽雪的臉頰,在微弱光芒下散發着別樣的寧靜韻味。夏天即便下着雨,温度也不低,僅僅用薄毯蓋在肚子上防止着涼,衣襟半開,出荷花紋繡和鎖骨下的半抹雪膩。

許不令掃了兩眼,便輕手輕腳把門關上,走到繡牀邊,合衣躺在了枕頭上。

動作再輕,成年男人的重量總是有的,牀板微微沉了幾分。

寧清夜睡夢中隱隱覺不對,睫輕顫了下,緩緩睜開眼簾。

四目相對,近在咫尺。?!寧清夜驚醒過來,眼神先是茫然,繼而是錯愕,然後是羞憤。想也不想,抬手一掌便拍了過去。

許不令輕描淡寫的握住寧清夜的手,偏頭微笑道:“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你……”寧清夜雙眸又驚又怒,心裏卻慌得不行。她手忙腳亂的想要掙手,冷聲道:“混蛋,你……你要做什麼?放開我……”許不令靠在枕頭上,把寧清夜摟在懷裏,平靜道:“宅子太大,怕你一個人睡害怕,過來陪陪你,別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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