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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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聞言，臉微變，作惱道：“事到如今，你怎麼還這般湖塗？”邢夫人臉變幻，心思不定。

王夫人面冷漠，捏了捏藏在衣袖中的佛珠。

這一點兒，她早就發現了。

現在的賈家，西府個個倒黴，她大女兒封妃失敗、兒子卧牀不起、璉哥兒父子放，唯有那位珩大爺的東府蒸蒸上，而且在朝中的權勢越來越大，這裏面定是有着蹊蹺！

不遠處的賈璉，則要老實許多，嚷嚷了一陣，見無人理會，遂住了喊嚷，抬眸看着正在給自己擺着飯菜的鳳姐，壓低了聲音，叮囑道：“鳳兒，可別忘了……”鳳姐手中擺着的碗快忽然一頓，瓜子臉上翻湧着怒氣，丹鳳眼剜了一眼賈璉。

賈璉面悻悻然，不敢再多作言語。

元與兩人一輛馬車，車廂中，元輕輕嘆了一口氣，拉過的手，寬道：“二妹妹，等會兒送別之時，你也下去送送。”用罷送行飯，終究還是要下車送上一送的。

凝腮新荔的臉蛋兒上，見着些微蒼白，向元輕輕點了點頭，坐在車轅前的司棋則挑開簾子，代為應了一聲，道：“大姑娘，一會兒我扶着我們家姑娘下去。”另外一輛馬車，寶釵與鶯兒相坐，挑開簾子，水潤杏眸好似穿過陰雲籠罩的空間，落在正在説話的幾人身上，時不時將盈盈如水的目光，投向那油紙傘下，身形拔的蟒服少年身上。

而就在賈赦與賈璉飲酒敍話時，忽地打神京城城門處，幾個衣衫奢麗的扈從簇擁着馬車，迅速駛來。

接近涼亭，裝飾美、車轅高立的馬車頓停，隨行扈從分列左右，前呼後擁。

馬車之畔的周長史，面晦暗，陰雲密佈，冷冷看着涼亭周圍的賈家眾人。

賈珩給一旁的錦衣府調撥而來扈從保衞的千户官劉積賢，使了個眼，頓時其人領着一眾錦衣府衞士圍攏過去。

忠順王下得馬車，身旁的僕人連忙撐着一把大傘，打量着涼亭中的幾人，笑道：“本王當這是誰？怎麼這般大的排場，原來是寧榮二國的賈家？這不是軍機大臣賈子鈺嗎？這般興師動眾，卻是為何？”説着，看向一旁臉陰沉，冷眼旁觀的賈雨村，問道：“雨村先生，你可識得此人？”賈雨村雖為忠順王這種“沒品”行為暗暗皺眉，但原是隱忍之輩，只是硬着頭皮，拱手道：“回王爺，是前一等神威將軍賈赦。”忠順王輕笑一聲，作恍然之，説道：“原來賈子鈺是來相送族人的。”旁人以為他睚眥必報，但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唯有如此，才可報當初賈代化和代善兩兄弟的折辱之仇！

眼下，還僅僅是收着一些利息！

此言一出，不僅是賈母與賈政，都齊齊看向那位鬍鬚微白的老王爺，面都不大好看。

這都騎到頭上了！

而後，賈母、薛姨媽、王夫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那按劍而立的蟒服少年。

賈母眉頭緊蹙，言又止。

馬車中，寶釵眉眼間浮起一層擔憂，眺望着遠處正在敍話的幾人，抿了抿粉。

“姑娘，這忠順王爺好生厭。”鶯兒捏着一角手帕，嘴都起，目中湧起惱怒。

寶釵“嗯”了一聲，妍美如梨的臉蛋兒上，也有幾分愠。

此刻同身受，更多是為那蟒服少年。

他如今為賈家的當家人，想來不會視而不見，如是衝突起來，也不知……

賈珩看着忠順王，皺了皺眉，卻在思考一個問題，賈代善和賈代化究竟做了什麼，讓忠順王如此仇恨賈家。

當然，這種捱打之後的“規訓反思”沒有絲毫意義。

或者説，之前就有料到這忠順王會過來看賈赦父子的笑話。

賈珩心存此念，披風之下的手掌按劍，向着忠順王而去。

而與此同時，就在眾人觀瞧賈珩應對時，神京城中城門兒，同樣駛來一輛雕花寶瓔馬車，周圍同樣是侍衞扈從，打着儀仗，浩浩蕩蕩。

馬車倏停，在道旁一株柳樹候着，扈從於左右警戒。

撐着傘的齊王府長史官竇榮，行至車駕近前，微微躬身，蒼聲道：“王爺，前面忠順王爺的馬車攔住了去路。”齊郡王陳澄，這時從馬車中伸出一個肥乎乎的大手，挑開織繡美的綢緞車簾，宛如“鑫”的肥大身軀一下子擠了出來，臉上帶着一絲好笑，道：“這可真是巧了，伯父竟也在。”説着，挑開簾子，這時頓時幾個內侍，抱着腳凳在馬車前放好，而另一旁，力士撐着一把青油紙布的大傘，為齊郡王遮擋着稀稀落落的雨絲。

齊郡王落在地上，其人一身蟒服郡王袍服，向着忠順王而去。

前方的忠順王，也聽到下人稟告齊郡王過來，轉眸看去，蒼老面容上現出笑意，招呼道：“齊王侄，你也過來了。”齊郡王在府中典客許紹真的陪同下，領着一眾扈從，快步來到近前，哈哈大笑幾聲，寒暄道：“今個兒天氣不錯，小侄就出來踏踏青，怎麼伯父也在？”忠順王手捻鬍鬚，想起先前賈雨村的提議，面上笑意不由熱切幾分，道：“本王也是出來轉轉，這不碰巧看到了賈家？這般興師動眾，不知道的，賈家不是放了一人，而是都被放了呢。”這話説的，幾乎“聲如洪鐘”，穿透雨幕，目的自是為了賈母等人聽見。

賈母臉微變，目光驚疑不定地看着那位老王爺。

賈政眉頭緊皺，一時無言。

至於邢夫人、王夫人、鳳姐等眾人臉都不好看，怒目而視。

馬車車廂中的元、、寶釵等人都挑開竹簾，看着忠順王一行，沒有什麼比今更能直觀明白朝堂險惡，宦海沉浮八個字。

事實上，這等程度的公然奚落，賈家眾人，雖然心頭惱怒不已，但卻無可奈何。

不是誰都有膽量與一位國家親王理論分説，賈母倒是可以，但賈母年歲大了，萬一被忠順王不説類似“夫人獨立，孤憤獨居，兩人不樂，無以自虞。”之類的話，就是一兩句難聽的話，那賈家的臉就丟盡了。

賈珩面澹漠，目光幽沉，這一對兒藩王，狼狽為。

念及此處，賈珩在錦衣府衞士的扈從下，面冰冷，問道：“忠順王爺，都齊郡王不在府上，來此何事？”

“賈子鈺，本王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得着嗎？”忠順王笑了笑，譏諷説道。

賈珩面澹漠，沉聲道：“王爺是不是忘了年前，白蓮逆黨謀刺王爺，也不知王爺股上的傷勢好了沒有？”忠順王：“……”齊郡王在一旁聽着，臉上的肥挑了挑，笑而不語，只是偷偷瞥了一眼忠順王的股，方才他看着王叔似行動不怎麼便利。

“至於想去哪兒去哪兒？王爺難道不知我大漢律令，國家宗藩，無聖上諭旨，不得離京半步，忠順王爺究竟想去哪兒？”賈珩道。

“你……”忠順王冷哼一聲，譏笑道：“牙尖嘴利，黃口小兒！”

“錦衣衞士何在？”賈珩面一沉，冷喝一聲。

“在！”北鎮撫司的新近提拔的千户劉積賢，七尺魁梧身形，一躍而出，拱手説着，身後“呼啦啦”的一羣錦衣府衞士湧來。

忠順王然變，厲喝道：“你……放肆！”這人難道還要拿了他不成？

簡直豈有此理！

賈珩望着一眾錦衣衞士，徐徐道：“白蓮逆黨謀刺國家宗藩，忠順王爺先前就受其害，傷勢至今未愈，兇手仍在緝捕，隨時有不測之險，爾等即刻護送忠順王爺回府，不得有誤！”望着一眾過來的錦衣衞士，忠順王面陰沉，咬牙切齒道：“賈子鈺，本王要不回去呢？”賈珩道：“王爺，白蓮兇手尚未緝捕歸案，還請王爺配合錦衣府的翼護，來人，送忠順王爺回府。”忠順王身旁的賈雨村，目光閃了閃，暗道，這賈子鈺還真是寧折不彎，一點兒虧都不肯吃。

周長史臉也不好看，勸了一句，説道：“王爺，看也看了，不若回去罷。”看笑話雖然解氣，但與賈珩小兒直接衝突起來，也極為不智。

官司打到御前，除了各打五十大板，也難佔上風。

看着手執繡刀圍攏過來的錦衣衞士，忠順王面變幻了下，袖子一甩，沉喝道：“賈珩，你仗着錦衣都督的勢，肆意妄為，拿着雞當令箭，本王不與你黃口小兒一般見識，只是奉勸你一句，囂張跋扈，不能長久！”他老陳家的一條狗而已，竟敢屢屢朝他呲牙！

遲早，他要打爛小兒狗頭，剝了狗皮！

説着，忠順王拂袖而去，主要是出來之時，帶得人有些少，等會兒衝突起來，可能會吃虧。

賈珩擺了擺手，沉聲道：“劉千户，派人保護，不得讓歹人傷了王爺。”劉積賢連忙拱手應是。

賈珩轉而看向正在吃瓜的齊郡王，問候道：“王爺，別來無恙？”齊郡王肥胖的臉盤兒，皮笑不笑，道：“賈子鈺，本王可不怕什麼白蓮逆黨，本王就是出來透透氣，你也別拿什麼藩王不得離京湖本王，或者你現在就去大明宮參劾本王一本？就説本王要看你賈家的笑話，然後被你攆了回來？你賈子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相比忠順王的，齊郡王此刻渾不吝一般，對賈珩毫無畏懼。

“王爺，聖上下的足令，現在解了嗎？”賈珩面澹漠，問道。

齊郡王目光就有幾分躲閃，冷笑道：“與你何干？”當初，崇平帝讓齊郡王好好在府上讀書，閉門思過，但當初除夕以及上元節，還是讓其到宮中請安，後來倒也沒明確説沒解，但內衞卻漸漸撤去。

賈珩懶得搭理齊郡王，對一眾錦衣衞士，道：“齊郡王，現在白蓮逆黨潛伏京中，襲殺國家宗藩，齊郡王逗留城外，於人身安全多有不利，左右何在，護送齊郡王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