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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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姥姥聽罷搖搖頭道:「倒沒聽説,怎的,難道連妙玉師父這樣一個出家人都不肯放過的?到底是犯了什麼事兒?」寶玉也不好説太多,又問了劉姥姥還打聽到些什麼。劉姥姥一面抹淚一面將白裏所聽到的都説了,橫豎不過是些街頭巷尾傳言,寶玉聽了不由低頭不語。

末了,劉姥姥又突的想起什麼,一拍大腿道:「寶二爺,還有一件事。我今兒一早進城來,正好碰上一隊官差出城,我便在路旁看熱鬧,果然好大陣仗,好些騎着高頭大馬的官差壓着一輛車一路去了。聽一旁的人説,是中什麼王府裏的人,説是要壓着一個要緊女犯去南邊找什麼贓證……」寶玉聽了頓時跳了起來,抓住劉姥姥肩膀問道:「姥姥,你可聽仔細了?是不是忠順王府裏的人?」劉姥姥道:「果然,就是忠順王府,再沒有錯。」寶玉又急問道:「可知道他們去哪了?」劉姥姥支吾道:「這個我卻不記得只知道是往南邊去的。我聽他們説這冬裏的不能走水路,只能走旱道了……」寶玉聽了哎呀一聲,心道這走水路無非是去蘇杭一帶,黛玉便是生在姑蘇,長在揚州,難不成那被押解的女犯便是黛玉不成?如此想來,便再也坐不住,即刻就要追上去。茗煙忙勸道:「二爺莫急,姥姥説是今兒早上看見的,只怕現在他們早已出城了,現在城門早已關了,二爺就是想追也只能等到明兒早晨了。況且依我説就咱們主僕兩個,即便追上了又能如何呢?」寶玉聽茗煙説得在理,只得又坐下來嘆了口氣道:「我一想到林妹妹,就什麼都忘了,倒是你仔細。」茗煙又道:「二爺,咱們不如明兒先回去一趟,一則告訴諸位二知道,二則我覺得應該和馮大爺商量,他定是能有個主意的。」寶玉道:「好,就這般。」知後事,下回分解。

第九十八回賈寶玉俠義救路人孫紹祖心奪花魁且説寶玉哪裏睡得下?一宿不由輾轉反側,好容易捱到天亮,便辭別了劉姥姥,帶着茗煙往城外奔去。不一時來至悼紅軒,寶釵等人早已等得心焦,見寶玉回來不由都圍了上來。寶玉遂將劉姥姥所説的話都説了一回。眾人聽了都心急,道:「不知林妹妹到底有什麼事?要這些惡人這般大費周章?」寶玉搖頭道:「我也是一直想不出個所以來。」寶釵道:「依我看,或是那孫紹祖貪圖顰兒美。」寶玉道:「林妹妹的姿,孫紹祖那廝定是垂涎三尺的,只是為何要押解她回南?」寶釵道:「孫紹祖好是一,貪財是二。你可知道顰兒家裏有多少積蓄?」寶玉搖頭,寶釵又道:「林姑父本就是官宦世家出身,又是前科探花。祖上曾襲過列侯,今到林姑父業經五世。起初時,只封襲三世,因當今隆恩盛德,遠邁前代,額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襲了一代。至林姑父,便從科第出身,生前官居巡鹽御史,林家系鐘鼎之家,乃是姑蘇一等一的世家。只是人丁一直不興旺罷了。如今林家便只有顰兒一人了。你可想,這偌大的家產該歸誰所有?」寶玉道:「寶兒,依你所説,這孫紹祖此番押解林妹妹回南,是奔着她的家產去的?」寶釵道:「我只是推測,一則是孫紹祖貪財好,顰兒又是財兼於一身,孫紹祖定不肯放過她的。再者顰兒自幼便進了京,又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麼事都不過問的,還有什麼緣由能讓惡人盯上呢?除了這一條,再也想不出還能為了什麼了。」寶玉道:「寶兒説得在理,我這就去找馮大哥商議,看怎得能將林妹妹救下來。」説罷起身就要去。

寶釵也站起來將寶玉拉住道:「別去了,昨兒你剛出去沒一會子馮將軍就派人來送信説他有要緊軍務,昨兒連夜便往北去了……」寶玉咬咬牙道:「如此,我自己一人去追便是了。」聽了道:「寶玉,你一個人即便追得上又能如何呢?依我説還是再等等……」一旁惜可卿也都圍了過來。

寶玉剛要説話,寶釵卻道:「諸位姊妹們,都不用勸寶玉了。他對顰兒的一番心意咱們是都知道的。這會子勸也勸不住,索不如讓他去的好。」寶玉拉住了寶釵的手道:「寶兒,我……」寶釵卻止住了寶玉道:「我還沒説完呢,只你一個人我們總是不放心,我要與你同去。」寶玉驚道:「這如何使得?」寶釵道:「玉郎,你雖有幾分聰明,只要想到顰兒便再顧不得許多了,我只怕你路上做出些傻事來,我跟着你也好幫你出出主意。況且我心中一直對顰兒有所愧疚,如今顰兒遭此劫難,我再不能坐視不管的……」寶玉打斷道:「寶兒,別説了。這是萬萬不能的。這一路上少不得夜兼程風餐宿,你哪裏吃的了這份苦?況且你又不能騎馬,若是坐車的話只怕要耽擱行程。而且我此番一去只怕有些兇險,若我有個三長兩短,有你在悼紅軒中也能照料其他姐妹們,我也算是放心了。」寶釵聽了道:「大過年的,哪裏有這許多不吉利的話。快別説了。」寶玉嘆道:「寶兒,你定要依我這一回,我若是不能回了,你要代我好好照顧諸姊妹……」寶釵等人聽了都已泣不成聲,眾人抱作一團,哭了一回,倒是寶玉先止住了,逐一安撫眾人,又引了寶釵來至一見廂房,取鑰匙開了門,打開房中幾口箱子道:「寶兒,這裏這些金銀本是鳳姐當初幫甄家藏匿的,我從孫紹祖手中贖二姐時用了一些,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若是需要度用只管來取,想也夠用上一段時了。」寶釵只略看了看,先包了一包拿給寶玉道:「玉郎,家裏有我照應,你只管放心的去,只是你一路上更要多加小心謹慎。若是追得上了,切不可意氣用事,只悄悄跟着,找個機會智取方是道理。」又説了許多話,寶玉都一一點頭記下了。出來又去後頭看了湘雲母子二人,也不敢告訴湘雲此番要去何處,只説要出去幾,湘雲因剛見寶玉險,如今又要分離,自是不捨,抱着寶玉的脖子再不鬆手。寶玉只得好生安了半天,又逗了一會兒襁褓中的兒子,方轉身出去了。

來至外頭,寶釵拿出一套下人的衣物給寶玉道:「出門在外,換上這身衣服吧,免得太過顯眼了。」説着親手服侍寶玉更衣,那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落。寶玉將寶釵摟在懷裏柔聲道:「好寶兒,不用擔心,用不了幾,我便帶顰兒回來了。」寶釵勉強一笑,點了點頭。寶玉俯身在寶釵上吻了一回,這才作罷,又將可卿二人一左一右的攬在懷裏笑道:「二姐姐,卿卿,快別哭了,眼睛都紅腫了可不好看的。」可卿也強笑道:「嗯,玉郎你只管安心的去,我們都等着你回來團聚。」卻將一張鵝蛋般圓潤的臉緊緊埋在寶玉口,噎的説不出話來。

寶玉將二女也都吻了一回,又見惜也淚眼婆娑的望着自己,遂放開可卿,輕輕的幫惜擦去了眼淚,又在她肩頭拍了拍道:「四妹妹,不用擔心我,有什麼事只管和你二嫂商量就是了。」惜點頭答應。寶玉又同襲人、麝月、鶯兒等人一一吻別,便出門去了。

茗煙早備下了兩匹馬,寶玉接過馬繮翻身上馬,朝茗煙道:「茗煙,此次一去諸多兇險,你若不去我覺不怪你。你只留下服侍二們就夠了。」茗煙也翻身上馬道:「二爺,我茗煙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走在二爺前頭給二爺開道的。」寶玉聽了笑道:「好,既然如此,咱們二人便走一遭!」説着揚鞭策馬,二人一前一後的奔了出去。

走了兩,已是離京城越來越遠了。好在孫紹祖一行人甚是扎眼,又知道他們行進方向,二人一路打聽着追了下去。這上午,剛出了一個市鎮,路過一片樹林,茗煙道:「二爺,小的腹中有些不適……」寶玉便也停了馬道:「去吧,只是快些,莫要耽擱了路程。」茗煙答應一聲,從褡褳中摸出幾張草紙,便捂着肚子朝林子裏奔了去。寶玉也下馬來,剛要活動活動有些痠麻的身子,忽聽林子裏茗煙大呼一聲:「殺人啦!」寶玉聽了忙順着方才茗煙的去向追了進去。只見茗煙癱在地上瑟瑟發抖,有個人躺在一旁,脖子上一條駭人的刀口,鮮血淌了一地。

茗煙見了寶玉,忙爬起來顫聲道:「二爺,小的剛一進來突然發現這有個死人……」寶玉往前走了兩步,只見這人仰面躺着,傷口已經不再往外血,想是已經被害一段時候了。只是臉上口都被血污了,看不清相貌,身上的衣着卻是不俗,道:「想必是個行路的商人,路上被強人害了命……」茗煙道:「二爺,橫豎不關我們的事兒,不如我們快走吧。」寶玉道:「總不能看着這人暴屍荒野,倘或被餓狼野狗糟蹋了,豈不是罪過?」茗煙道:「那我們去官府報官,等衙門的人來料理也就罷了。」寶玉搖頭道:「若是去報官,定要問我們許多問題,倒是耽誤了咱們的正事。依我説,咱們就在這裏挖個坑,將他埋了吧。」茗煙素知寶玉脾氣,也不敢不從,二人便撿了兩樹枝挖了起來。

裏土地上凍,又沒有趁手的傢伙,二人挖了半晌才只挖出一個深不足半米的坑來,卻都已是氣連連了。茗煙道:「二爺,埋了他這麼深也就夠了,咱們還要趕路……」寶玉點點頭,便同茗煙要去搭那死人,沒想到剛一着手,那人竟是動了一下,唬得茗煙又是一跳:「二人,這死人會動!」寶玉也瞧得真切,道:「只怕這人還沒死,只是昏了過去。」一面輕輕按了按那人的手道:「這位相公,可聽得見?」那人又動了一下。寶玉喜道:「這人還沒有死。咱們快想法救了他。」説着扯下一條衣袖來,胡亂將那人脖子上的傷口包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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