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神偷窺秘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妙手空空負盛名,官街甲帳任縱橫,孤身偏向虎山行。不道人心多險惡,詫他“大俠”作嘉賓,神偷窺秘也心驚。

——浣溪沙一抹斜陽,半山落照;蕭條景物,落寞心情。在傍着北芒山的官道上,宋騰霄也和繆長風一樣,默默前行。所不同的只是一個向南,一個向北,一個是隻影孤身,一個有如花作伴。

宋騰霄默默前行,老半天沒説一句話,這時方始長長的嘆了口氣,呂思美擔心起來,倚偎着他,低聲問道:“宋師哥,你為什麼這樣難過?”

“我慨嘆的是人事無常,情心易變!”朱騰霄忍不住説出來了。

“哦,你是説雲姐姐的事情?”

“你別誤會,我是説雲紫蘿和孟大哥。他們兩人不知有過多少次海誓山誓,經過多少折磨苦難,我正以為他們現在可以苦盡甘來,破鏡重圓,誰知他們又各自有了意中人了。”

“吹皺一池水,干卿何事?”呂思美不“噗嗤”的笑了起來,説道:“你説他們各自有了意中人,雲姐姐的意中人想必是那位繆先生了,但孟大哥的意中人又是誰呢?”宋騰霄若有意若無意的望了呂思美一眼,緩緩説道:“聽説他和扶桑派的新掌門林無雙很是要好,大概已經不是普通的朋友了,這是雲紫蘿告訴我的。小師妹,你聽了這個消息,高不高興?”

“啊!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呂思美跳了起來,説道:“我當然是為他們高興的,難道你不高興麼?”宋騰霄道:“我是希望他和紫蘿能破鏡重圓,不過現在已經鬧成這樣,孟大哥另外有了意中人,我當然也是為他高興的。”接着笑道:“為什麼你覺得這是一個好消息?”呂思美雙頰微紅,啐道:“宋師哥,你好壞,我不説!”宋騰霄笑道:“你不説我也明白。”要知呂思美的父親生前本來有意將她許配孟元超的,如今孟元超有了意中人,呂思美當然是如釋重負了。

宋騰霄道:“小師妹,你想不想見孟大哥?”呂思美道:“泰山之會已經散了,他行蹤無定,怎知到哪裏找他?”宋騰霄道:“咱們到北京找他!”呂思美詫道:“你怎麼知道他在北京呢?”宋騰霄道:“孟大哥這次離開小金川,是奉命聯絡各方豪傑的,對不對?”呂思美道:“不錯,他是曾這樣對我説過。他之所以參加泰山之會,想必也是為了這個原因。”宋騰霄道:“北京乃是卧虎藏龍之地,孟大哥雖然在泰山會了許多豪傑,料想也還要到北京一行。”呂思美笑道:“對,即使找不着孟大哥,咱們趁這機會到京城玩一趟也好。反正咱們已經到了這裏,再去北京,也只不過是兩天路程了。”宋騰霄道:“不過京師之地,不比別的地方,咱們可得分外當心才行呢!”呂思美霍然一省,説道:“是呀,咱們若是在客店投宿,碰到盤查,可是不便!如何是好?”宋騰霄笑道:“我早已想到一個人了,這個人可以做咱們的居住主人。”呂思美道:“這人是誰?”襟騰霄道:“震遠鏢局前任總鏢頭戴均之子戴謨。他是咱們蕭志遠大哥的朋友,和義軍也有暗通消息的。”呂思美眉頭一皺,説道:“又是和震遠鏢局有關係的人,咱們可是剛剛和韓威武結了樑子的呢。”宋騰霄道:“你不用擔心,戴均當年之所以離開震遠鏢局,就是因為給韓威武的父親將他擠掉的。如今戴均和韓威武的父親都已死了,韓威武接任了總鏢頭,戴均的兒子戴謨和震遠鏢局早已沒有往來。不過我沒有想到會來北京,在小金川之時,蕭大哥和我説起戴謨這個人,我卻沒有問他地址。入京之後,還要向人打聽打聽呢。”呂思美道:“不怕碰上震遠鏢局的人麼?”宋騰霄道:“咱們當然要機靈一些了。到時見機而作吧,用不着太早擔心。”兩天之後,他們來到北京,只見京都氣象,果是不凡,通衢大道,車水馬龍,宮殿巍峨,金碧輝煌。皇宮位在京城的中心,宮殿都是用琉璃瓦蓋的,遠遠看去,就像無數閃着金光的鱗片,壯麗難以言狀!

皇宮前面有座廣場,廣場正北,一片硃紅宮牆中聳峙着一座雄偉的城樓,這就是世界聞名的天安門了。他們不知不覺的被引到天安門前的廣場上。

天安門的城樓下面是白玉石的“須彌座”連接着一座三丈多高的大磚台,磚台上有重檐的大殿,橫九楹,菱花窗門三十六扇。樓頂覆蓋着金黃的琉璃瓦,前面臨“外金水河”河上有七座玉帶形曲折多姿的橋,統稱“外金水橋”門前有渾圓秀的華表各一,還有一對威武雄厚的大石獅子。繞着外金水橋,有雕花的白石欄干環列。

莊嚴巍峨的城樓,巧妙地鑲嵌着華表、石獅這些珠玉般的裝飾,使天安門成為一個完美的藝術傑作,它既氣勢磅礴、雄偉壯麗,同時又秀巧緻,平實質樸。

皇宮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以前的人,也只有在經過天安門時,才可以望一望它。長住北京的人,每次經過天安門廣場也不要駐足遙觀。何況是初到北京的宋騰霄和呂恩美,更不免要為天安門前的景物所引了。

正在他們目,陶然如醉之際,忽聽得“杭唷,杭唷”的苦力叫喊聲,原來是幾個炭夫,每人揹着重重的一簍煤球,正是向着他們面而來。重負壓得他們彎下了,在經過天安門的人中,恐怕也只是他們沒有心情瞻仰皇宮的了。

宋騰霄道:“小師妹,小心!別沾上煤灰,污衣裳!”話猶未了,一個炭夫從呂思美身旁走過,煤簍擺動,呂思美的衣裳已給輕輕擦了一下,登時黑了一片。

宋騰霄怒道:“你這個人怎的這樣不小心?”呂思美説道:“師哥,他們彎着走路,也怪不得他們。何必和苦人兒生氣?”呂思美是怕宋騰霄和炭夫生氣,所以才把責任推到自己頭上。但在她的心裏可是有點暗暗奇怪,原來她剛才聽得炭夫咳喝之時,已經是小心閃躲的了,但是還給他碰上,她是練過穿花繞樹的身法的,竟然閃躲不開,可見那人是有心碰撞她的,而且必定是練過武功的才能有那樣靈的身法,不過她怕宋騰宵鬧出事來,是以不敢説出心中的疑竇。

炭夫過去一會,宋騰霄忽地覺身上好像少了什麼東西,用手一摸,不由得“啊呀”一聲,叫了出來。

呂思美道:“師哥,你怎麼啦?”宋騰霄道:“那個炭夫是小偷?”呂思美道:“你怎麼知道?”宋騰霄道:“我的佩劍不見了!”原來他的佩劍是藏在衣裳之內,掛在間的,如今卻只剩下一個劍鞘。

呂思美道:“哪有這樣厲害的偷兒?”宋騰霄道,“當真是不見了,快去追他!咦,你頭上的玉簪呢?也不見了!”呂思美把手一摸,果然不見頭上的玉簪,不由得大吃一驚,失聲叫道:“天下果然是有這樣厲害的偷兒!”通衢大道,不便施展輕功,但好在那幾個炭夫,揹着煤簍,走得不快,他們雖然發覺得遲,追了一會,漸漸也追上了。

過了外金水橋,那幾個炭夫分開來走,走三個不同的方向,宋騰霄道:“小師妹,你還認得那個碰撞你的炭夫嗎?”那些炭夫臉上都沾滿煤灰,黑漆漆的,好像個個都是一樣,走路又都是嘔僂着,身材高矮,若非分外留意,也難分別。

呂思美正自遲疑,忽見向東面走的那個人,回頭向他們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呂思美心中一動,説道:“不錯,正是此人,看來他只怕是有意和咱們開個玩笑的。”宋騰霄早已想起一個人來,説道:“咱們且別聲張,慢慢的跟着他走。”那人走到路邊,放下煤簍,拿出一條巾,絞濕了洗臉。此時跟在他背後的,除了宋騰霄和呂思美之外,已經沒有第三者了。

那人抹乾淨了臉上的煤灰,站起來笑道:“你們趕來要我賠衣裳嗎?我這個窮炭夫可是賠償不起。”宋騰霄又驚又喜,笑道:“快活張,原來是你,其實我早就應該知道是你了,天下除了你快活張,還能有誰有這樣妙手空空的絕技?”快活張笑道:“多承宋大爺誇獎,大爺不發小人的脾氣了吧?”原來這個炭夫不是別人,正是外號“快活張”的天下第一神偷張逍遙。宋騰霄上次與他在蘇州相會,分別不知不覺已近一年,想不到如今卻在京城碰上。

宋騰霄道:“快活張,你怎的改行做起炭夫來了”快活張笑道:“我並沒有改行呵,做我們這行的是應該有各種各樣不同的身份的。你宋大爺不就是因為失了東西才來追我的麼?”宋騰霄道:“對啦,我正要罵你呢,你為何和我也開起玩笑來了?開我的玩笑不打緊,把我的小師妹也嚇慌了。”快活張道:“不是和你們開這個玩笑,怎引得你們到這裏來?天安門前,可是不方便説話的呢!”説罷拿出了宋騰霄的佩劍和呂思美的玉簪,還給他們。

宋騰霄道:“你甚麼時候來北京的,孟元超在不在北京,你知道嗎?”快活張説道:“我來了已經三個月了,可沒有聽見孟大爺的消息。你們住在什麼地方?”宋騰霄道:“我是今天剛剛到的,想找從前震遠鏢局的少鏢頭戴謨,尚未曾打聽到他的住址。”快活張道:“戴家住在子衚衕,從天安門朝西走,到了路口,向北拐彎,再向東轉過一條橫街,就是子衚衕了。”呂恩美笑道:“這個衚衕的名字倒是古怪。”快活張笑道,“你嫌它難聽是不是,它倒是大有來歷的呢。它是明朝一個皇帝的媽居住過的地方,所以叫做子衚衕。這個名字已經沿用了二百餘年了。”宋騰霄道:“快活張,你和戴謨既是相識,何不和我們一起去他家裏。”快活張道:“我今天的活都未乾完,對不住,可是不能陪你了。”宋騰霄道:“我和你説正經事兒,怎的你又和我開起玩笑。”快活張道:“唉,你這位大少爺不用幹活,説得倒是風涼。我乾的這活兒才是正經事呢。”宋騰霄皺眉説道:“難道你當真要做炭夫?你不是説你只是用這身份來作掩飾的嗎?”快活張笑道:“真真假假,真也好,假也好,總之我要幹活可不是胡亂説的。再説我知道戴謨,戴謨可不知道我呢。”宋騰霄道:“這是何故?”快活張道:“幹我們這一行的人,到了一個地方,例必要打聽清楚這個地方上的有名人物。那些有名頭的人物可就不一定知道我這個無名的小偷了。”呂思美笑道:“你是天下第一神偷,還説沒有名頭。”快活張道:“戴謨或許是知道我的名字的,但他沒有和我見過面,也一定不知道我是到了北京。你們見了他,最好不要提及是我把他的地址告訴你們。”宋騰霄心裏想道:“他冒充炭夫,其中定有不想給外人知道的原因。”當下也就不便多問,説道:“那麼,你住在什麼地方,改天我去拜訪你。”快活張連忙搖手,笑道:“炭夫住的地方不用我説,你也應該知道是破破爛爛的地方了,你一身光鮮可千萬不要到這種地方來。你不介意,我的同伴也會起疑。你若要見我,我自會去找你的,包你神不知鬼不覺。”宋騰霄聽他這麼説,只好作罷,向他道謝過後,便即按址去找戴謨。

戴謨和小金川義軍首領蕭志遠的情非比尋常,對宋騰霄亦是聞名已久,見他來到,自是歡不暇。

宋騰霄和呂思美二人在戴謨家裏住下,暫且不表。

且説快活張與他們相會之後,獨自一人回到居停處所,此時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居停主人正在和一個髯須如朝的漢子喝酒,看見快活張回來,哈哈笑道:“快活張,你溜到哪裏去自尋快活去了?幸虧你回來還算及時,再遲片刻,這缸上好的竹葉青,只怕都要給尉遲大俠喝光了。”快活張笑道:“崔老闆,你可別冤枉我,給你老幹活,我怎敢偷懶?”原來這位居停主人姓崔,乃是北京東城一間煤炭行的老闆。

那個髯須如朝的漢子卻是關東馬賊出身,如今名震江湖的尉遲炯。

尉遲炯笑道:“快活張,今回我們給你的差事可真是委屈你了,叫你整天揹着煤簍,哪裏還能風快活?剛才我還替你擔心呢,你回來這樣晚,是不是撞上了北宮望了?”快活張説道:“北宮望即使碰上我也決不會認得我。不過我今天倒是碰上了一位朋友。”尉遲炯道:“是誰?”快活張道:“是宋騰霄!”尉遲炯道:“就是和孟元超齊名的那位宋騰霄麼?”快活張道:“不錯,他還向我打聽孟元超的下落呢。但我不敢把咱們的事告訴他。”尉遲炯道:“對,宋騰霄不比孟元超,聽説他是富家公子出身,為人恐怕沒有孟元超的穩重,對他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不過,説起孟元超,我也是很惦記他呢,你還記得嗎,上次我得你幫忙,偷來的那匹御馬,後來就是送給了孟元超的。如果孟元超當真也是到了北京,那麼咱們就真可以放開拳腳,大幹一場了。”那姓崔的老闆説道:“咱們的人手是少一些,不過天地會的總舵將會派人來的。對啦,快活張,你今天可探聽到什麼消息沒有?”快活張説道:“還沒有得到確實的消息。不過北宮望和薩福鼎的家中我都曾經去過了,用不着再‘踩道’啦。待到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我就可以逕自去進行夜探了。”崔老闆道:“我看還是等總舵的人來了再説的好!”尉遲炯道:“江大俠把他徒弟的事情託我,我若不早探出李光夏的消息,心中實是難安。快活張高來高去的本領天下無雙,崔老闆你大可以放心,我和他一同去,料想不至於出甚岔子。”快活張笑道:“到時再説吧。”原來天地會乃是一個反清的秘密幫會,舵主林道軒、副舵主李光夏都是江海天的弟子。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