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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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澗心底猛地竄起一股欣喜,他不及思量,俯下身去扶她,輕撫她的肩膀,“你不必害怕。不管是誰的孩子,寡人都會讓他生下來的。你不必害怕。”西旻被他攙起,卻搖頭,“稟陛下,兒妾有一事一直未能與您明言。”

“你説。”西旻眼中閃出恐懼的淚光來:“兒妾與太子殿下,至今未曾行房。”這短短的句話包含了太多信息,辛澗那點隱秘的喜悦瞬間被打得煙消雲散,他先是一怒,怒她沒有盡到子的本分,緊接着惡寒,背脊猛地滾出冷汗,最後一轉念,想到西旻與辛襄的種種,嘴角邊只剩一抹冷笑。

“太子妃還是想清楚,再説話罷。”他面沉如水,鬆開她,聲音已再無憐憫:“四月十五,太子與你大婚,宮人來報,於那之前太子便宿過你的長殿,你如何解釋?”他深信小丫頭在説謊,辛襄西旻相敬如賓,雖恩愛不足,但默契十足,這半年來對南地主戰主和一直夫唱婦隨,辛澗不解這小丫頭意何為,竟要説這拙劣不堪的謊言。懷疑悚人地驚聚着,他一時威勢壓人,內室驟然間似也跟着冷了幾分。

“兒妾沒有妄言。”西旻心頭一突,強穩住心神,“陛下説的那是今年三月二十七,當時太子還是公子,夜有大雨,留宿兒妾的長殿。”辛澗撫了下發髻,不再看她,右手信手投書,自顧自翻起摺子來,“嗯,偌大寢宮,孤男寡女,你們對夜談心來着?”安靜得凝固的午後,陰沉沉地結着向晚的暑熱,西旻沒有緘口,亦沒有理會帝王的憊懶漠然,突然間袒懷相見:“夫君心有所屬,自然不會碰臣妾。”辛澗倏地抬了下眼——“當時殿下與妾訂婚未久,受陛下責罰冷落心情不鬱,這才會登臨臣妾處……”太大膽了!辛澗倏地皺眉——可西旻卻彷彿不察,自顧自地垂着頭,聲音因輕描淡寫顯出驚人的發自肺腑:“那晚雨急風驟,殿下的確來了。可殿下什麼也沒做,他來找臣妾,就只是抱着臣妾……哭了一宿。”輕輕的“啪嗒”一聲,摺子被人撂下——辛澗緊鎖眉頭,看着她,忽地出複雜的表情來——·秋又濃了一些。

後,一頂毫不起眼的軟轎馬車徐徐駛離了神京城池,御車者改頭換面只做尋常裝扮,若是那守城盤查的衞兵能再仔細一些,便能看出那是城郊司馬的百夫長,樊邯。

“陛下,兒妾懷孕了,恐不便留在宮中,您不如許兒妾回鄉生子……”

“北地公羊、顓孫作亂,齊大人久久難平,那裏臣妾識,説不定妾還可以為陛下傳傳消息、效效勞,一切皆未可知……”不便為何?自是辛襄。

那天下最有權勢的一對父子,有天底下最微妙複雜的關係,帝王説不上是出於歉疚還是忌憚,略想了一下,便同意放她出宮。

神京一路向北,二百五里外便是山隘徑口的天險,西旻開車簾,極目去眺望那澄湛藍湛的北方的天空。

北方的秋草此時應該黃了,牧民該打肥羊了,谷源河也快結冰了,她在神京困了一年有餘,終於,終於出了這牢籠了,終於,要回家了……

她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對裏面還沒有成型的孩子説:“崽,跟着阿孃去見見北地罷。”她那個不算富饒卻狂野強悍的家鄉,閭丘家唯一的血脈,回來了。

天衍十五年,以天衍帝賓天為始,至天衍二十三年,昭帝奪位為止,後世稱為五王之亂世,常用“青黃赤白黑”五種顏,代指當時五位生前成就、威望震鑠四海的王侯。

“青”者,天衍煬帝辛澗;“黃”者,北境女帝西旻;“赤”者,高辛帝子辛鸞;“白”者,西南武烈鄒吾;“黑”者,南君申睦墨麒麟。

此五人者,生前影響幾乎堪比帝王,一浮一沉皆是牽動天下,在後世,民間傳着他們各式版本的傳説,人們遙想着他們絕代的風華,議論着他們震鑠古今的功業,談論着他們耐人尋味的私情,戲説着他們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爭鬥。

天衍十六年,這是天衍煬帝辛澗大獲全勝的一年。

帝子辛鸞妄殺南君申睦於巨靈宮內,煬帝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未廢多少兵卒便擒得含章太子、平定南境,緊接着,高辛帝子貶斥、西南武烈驅逐,天衍十六年王朝替之亂局由此平定,隨後,天衍廢封地為郡邑,絞纏數年的新政一舉推進,立東、南、北郡邑共二十四處,中君丹口孔雀主動請辭中君之位,將封地一分為三,響應新政……

至此,煬帝朝格局,煥然一新。

軍政錢財,辛澗縱攬天下入他懷中,達到他此生功業與威望的最巔峯。

東朝秋,九月二十七,就在神京百姓議論着今年演武是否循去年舊例之時,章華太子妃閭丘西旻意外妊娠,於清涼殿請求歸西境安胎,煬帝允諾,七後許她回鄉,可一生算無遺策的辛澗怎能知道,兩代帝王的火種,就在他這一念之間,無聲無息地,朝着北方播撒出去……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遠方有童稚的歌唱,遠方有鼓角爭鳴,年輕的一代正隱身暗處,默默地積蓄力量,躬身等待着,下一輪天下的爭奪。

第五卷·風蕭蕭兮易水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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