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417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不住的魚。兩岸險峻的山頭有小鹿相互追逐的身影,他伸手撥開晨霧,遙遠地撫摸那草木山川,處處是清揚濕的味道。

小卓的屍體是在昨天開始發臭的。

辛鸞難以形容鄒吾聞到那味道時痛苦的樣子,好像這世上有比弟弟喪命更痛苦的事情,就是他變爛,發臭,再也無法挽回。

掉了他那身血漫漶的白衣服,像是恐懼穿白了一樣,隨便套了一身,就沉默地,無聲地,坐在船尾。從辛鸞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他頹唐寬厚的脊背,看他孤零零地垂着頭,呆呆地看着江水倏然逝去的波紋,一動不動,一坐幾個時辰。

辛鸞曾經試探地端給他滋養的湯藥,雖然他不知道他有哪裏受傷了,但是諸己碎掉了,他一定是受傷了,可是鄒吾不想説話,不想理他,甚至都不看他,默默地吃飯,然後默默地離開,去弟弟的艙室坐一會兒,然後再去船尾。

鄰近西境天門峽的時候,鄒吾提出要下船。辛鸞理解他的心情,他要帶小卓去西南安葬,他誰也不想見,瞅着辛鸞、申豪和辛鸞的貼身護衞,已經是他的極限,他一眼也不想看到陌生人,尤其是西境在峽關口給他備下的煊赫儀仗。

“那安葬之後呢?你會回來嗎?”辛鸞抬起眼皮,靜靜地仰望他。

鄒吾看着他,沒有説話。

辛鸞的眼裏有心如死灰般的緊張:“我在西都,我在那裏停半個月,你會來找我吧?”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麼粘人,憑白的讓他討厭,但是他忍不住不問。

鄒吾垂頭看了他好久,沉默了許久,然後點了下頭。

他這一點頭,辛鸞一顆心終於落下來,他勉強擠出一個不難看的笑,幾乎是着急地説:“那我等你來接我。”鄒吾悶悶地“嗯”了一聲,然後掂了掂小卓的屍身,下了船,上了岸,辛鸞站在船頭,扶舷用力地看,遠遠地看,翹首追着那身影看,可是直到小船撐蒿飄遠,鄒吾大步地往前走,一次也沒回頭。

“……殿下。”申豪不知道什麼時候踱過來,和他並肩站在船頭,聲音低沉。

辛鸞捂着嘴不讓自己哭出來,眼眶憋得通紅,輕輕地應了他一聲。還有半炷香的時辰就到西境,他知道申豪有話對他説,這些天他們一直沒有説什麼,因為不知道怎麼説,他們的親人,他們的情,已經全部在巨靈宮震碎了,現在西境要到了,是該説清楚了。

可是申豪沒有興師問罪,他只是問了句:“殿下您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同行嚒?也是翻山越地。”辛鸞把那頂住喉嚨口的酸楚嚥下去,閉上眼睛,“記得。”辛鸞:“當時我們四人是從南陰墟一路往西南方向去,經過秦陽、折川、鎮坪,然後沿着邗江穿越旬陽山,白河、安康,折熊山,再到垚關,到渝都,當時我們四個人都在,幾次遇到辛澗的打伏,且戰且行。”是的,四個人,當時就是他們四個人,辛鸞,鄒吾,卓吾,申豪。他們在南陰墟倉皇逃命,最難時手下只有不足一百人,可如今原先的四人,一個人坐擁南境,一個喪親,一個喪弟,一個喪命,已然都是面目全非,體無完膚。

“殿下,”申豪也哽咽,“其實您的臣子們,都很喜歡您的情。”

“臣與何將軍、巢老大説過很多次,説稱帝的人與老師相處共事,稱王的人和朋友相處共事,稱霸的人和臣子相處共事,您是帝王之相,君王視臣子如手足,臣子視君王為腹心【1】,天下的道理説起來都很簡單明瞭,不過就是你來我往,君主做到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便也自盡本分……您年紀小,但其實很多地方比成人做得好,很多地方都很符合我們這些臣子的期待,包容、兼聽,耳子不軟,察能、善賞、自己身先士卒,寬厚、賢明、人品貴重高尚,果決、幹練,大事敢於決斷……大家總是私下誇你,説明君賢臣,江山有望……”

“臣以前在渝都小住,其實沒有過問過朝廷之事,但從您入渝開始,臣逐漸瞭解這些,知道我們家理政混亂積弊良多,您一定不滿意我們……但其實,我們申家人……其實我們不壞,我們只是不太會搞政治的那一套,臣的小嬸嬸明歸明,但那到底只是他一個人的明,申家隔着幾代出的都是將軍,思維糙,脾氣暴躁,祖上層層庇廕走到今富貴,趕上天衍統一,我小叔叔橫空出世,申家這才算是在這十幾年放了異彩,封君一方……”小船輕快,衝開雪白的湧。

申豪有些語無倫次了,他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説什麼了,那些狂悖的,忤逆的,痛恨的話,他想説老天總是跟他開玩笑,扔給他一個很好的主君,和一攤子血濃於水又拎不起來的大家族,兩邊勢同水火,都是咳嗽一聲震動半個天下的勢力,他是個軍人,解不開這樣的政治的難題,既不能協助完成同盟,又不能消弭矛盾,真的於巨靈宮一夜爆發出來……他又開始痛恨,痛恨眼前這個笑到最後的勝利者——這個少年佔着大義,殺了他的至親!這讓他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

申豪下淚來,問:“殿下,是不是所有的君臣際遇,總會走到盡頭?”辛鸞沉默良久,最後只有兩句:“申豪,是我辛鸞對不起。可我不悔殺南君墨麒麟,我只後悔殺了你的小叔叔。”不必再行船了,辛鸞已經能看到天門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