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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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不知道他在等待什麼。他只知道他準備等很長時間，如果必要就等一個通宵，甚至等許多個晚上。一個妒忌的人會覺得時間逝得飛快。妒忌往往比最引人的神工作都更加完全地佔據內心，沒有一秒鐘是空閒的，妒忌的受害者決不知道厭倦。

弗朗特繼續巡視着她的這段路程，它只有一百步長，從這裏可以看見里士滿樓的大門。他打算在這條路上來回走一個通宵，當別的所有人都入睡時，他命定要不斷地走下去，一直走到天亮，一直走到下一輪的開始。

他幹嘛不至少坐下來？面對里士滿樓有一排長椅。

他不能一動不動地坐着，妒忌就象很厲害的牙痛，不讓你做任何事，甚至不讓你坐着不動，只能走下去，來來回回，來來回回。

27他們循着巴特里弗和茹澤娜、雅庫布和奧爾加剛才走過的路線:上樓梯到了二樓，然後沿着紅絨地毯走到過道盡頭。巴特里弗房間的門在對面，右邊是雅庫布的房間。

斯克雷託醫生給克利馬安排的房間在左邊。他打開門，擰亮燈，覺到凱米蕾的目光迅速地掃視了一遍房間，他知道這種目光:她在尋找一個女人的痕跡。他非常瞭解她，他知道她正在對他表現出來的愛並不真誠，她是來暗中監視他的，她想裝作是來使他到驚喜。他知道對她來説，她很清楚他心情不好，並且確信她破壞了他的某個私通活動。

"親愛的，你真的不介意我來嗎？"她説。

"我為什麼要介意呢？"

"我想你在這裏可能會寂寞。"

"沒有你是有點寂寞，看見你出現在聽眾中我很高興，這使我到振奮。"

"你看上去有點累了，或許有什麼事叫你煩惱？"

"不，沒有什麼在煩擾我，我只是到疲勞，沒有別的。"

"你到煩躁，因為你被一幫男人包圍住，這總是使你消沉。不過，現在你是和一個美麗的女人在一起了，你認為我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嗎？"

"是的，我當然這樣認為。"克利馬回答。這是今天他對她説的第一句誠懇話。凱米蕾非凡的美，這樣的美卻面臨着極大的危險，這使克利馬十分痛苦。然而，這個美麗的化身此刻卻在嘲笑他，開始去衣服。他凝視着她的身軀，彷彿他就要對它説永別了。那對房，那對美麗純潔、完美無缺的房，那細細的肢，那剛去緊身短襯褲的光滑的部。他悲哀地注視着她，似乎她是一個回憶，似乎她遠遠地隔着玻璃。她的體好象離他太遠，以致他不到最輕微的興奮。但他還是用眼睛貪婪地盯着她看。他飲着她的體，象一個被判死刑的人飲盡他最後一杯酒。他飲着她的體，象一個人飲着他失去的過去，他失去的生活。

她靠近他，"怎麼啦？你不想把你的衣服掉？"他除了衣服別無選擇，他到非常悲傷。

"疲勞決不是理由，先生。我打老遠來到這裏，正是要和你在一起，我想要愛。"他知道這不是真話，他知道凱米蕾本不想做愛，她勉強自己做出挑逗的行為，只是因為她看出了他的憂鬱，並把這歸於對另一個女人的愛受到阻撓。他了解（上帝，他太瞭解她了！）她的引誘行為，只是為了試探他移往別處的興趣有多強烈，並且用他的冷淡來折磨她自己。

"我實在是疲力盡了。"他説。

她摟住他，然後引他到牀上。"你會看見我將怎樣快地使你到好一點。"她説，開始‮撫‬他赤的身軀。

他攤開四肢躺在牀上，彷彿這是一張手術枱。他明白子的全部努力都將證明是徒勞的。他蜷縮成一團，凱米蕾濕潤的嘴在他全身上下滑動。他知道她想要折磨自己，同時也折磨他，他恨她。他懷着全部強烈的愛恨她:這都是她的過錯，正是由於她的嫉妒，她的監視，她的懷疑，她的突然到來，把所有的事都糟了，這使他們的婚姻要遭到一個陌生女人子宮裏的爆炸物的危害。這個爆炸物將於七個月後爆炸，它會把一切都炸成碎片。正是她。是她對愛愚蠢之極的憂慮，毀滅了這一切。

她把嘴移到他的下部，他到在她的愛撫下，他的器官在退縮，在逃離她，在變小和發抖。他知道凱米蕾把他對她身體的抵制看作是他戀另一個女人的標誌。他知道她正在遭受巨大的痛苦:知道她越是痛苦，她那濕潤的嘴越是會繼續折磨他的無能的軀體。

28他要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對這個姑娘做愛。他希望使她幸福，用温情圍繞她，但是，這種温情絲毫不同於體的愛，事實上它排斥慾的要求，因為它渴望純潔，利他，與任何享樂無關。

但是，他現在該怎麼辦？為了繼續保持他善行義事的純潔，他應當拒絕奧爾加嗎？他明白這會變糟的，他的拒絕會傷害奧爾加，可能給她留下永久的創傷。他意識到他必須把這杯温情之酒飲到底。

然後，突然地，她赤着站在了他面前。他對自己説，她的臉是高貴而温柔的。但是，當他一看到這張臉和身體的其餘部分在一起時，這一點鼓勵就沒有什麼意思了。她的身軀看上去象一支長長的細莖，頂上是一朵過分大的、茸茸的花球。

但是，不管她看上去象什麼，雅庫布意識到沒有退路。而且，他到他的身軀（那個盲從的身軀）再次起了它樂於助人的長矛。然而，他覺得這種興奮好象是發生在別人身上，遠遠地，在他的自身外部，彷彿他自身並沒有參與他的興奮，而是默默地在蔑視這一切。他的靈魂遠離了他的身軀，注視着一個陌生人手提包裏的毒藥，只是朦朧地覺到身軀對其淺薄趣味可悲、盲目和自私的追求。

他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回憶:在他十歲左右，他第一次知道了孩子是怎麼來到世上的，隨着對女人的身體漸漸有了更詳細具體的瞭解，他就越來越擺不了對生殖過程的想象。他常常試圖想象他自己的出生。他想象他那小小的身軀滑過一條狹窄濕的隧道，他的鼻子和嘴巴滿是粘，這些粘污了他，給他留下痕跡。的確，這種女分泌物深深滲透了雅庫布的一生，對他發揮它的秘密力量，任意召喚他，控制他身體的各種神秘機制。他總是到對這種羞辱的厭惡。他抗拒它，至少到了他決不把自己心靈給女人的程度。他維護他的自由和孤獨，他把"粘的統治"限制在生活中一定的有限時刻。是的，這也許是他之所以這樣喜歡奧爾加的原因:對他來説，她是一個完全超出別範圍的人，她的身體決不會使他想起他那出生的羞辱方式。

他極力把這些思想趕走，因為在此同時，沙發上的情勢在迅速地進展。他就要滲透她，但當這種厭惡的想法佔據頭腦時，他不願意這樣做。他提醒自己，這個展給他的女人，是他曾奉獻出一生中唯一純潔的愛的人，他現在和她做愛的唯一目的，是使她幸福，使她愉快，使她高興和自信。

然而，他不免有點驚異:他發現自己漂浮在她身上，彷彿已被幸福的帶走。他到愉快，他的靈魂謙卑地與他身體的動作認同，彷彿做愛只是對另一個人的仁慈、純潔的情的一種體表達方式。所有的障礙都消失了，沒有什麼好象是不真實的。他們互相緊緊抱住，他們的呼混在一起。

這是很長的、美妙的幾分鐘，然後，奧爾加在他耳邊悄聲説了一句猥褻的話。她悄聲説了一次，接着又説了一次，為自己的大膽到興奮。

幸福的頓時退去了，雅庫布和姑娘發現他們一下子被困在了一處沙漠裏。

這對雅庫布來説是一個異常的反應。通常，當他做愛時他並不反對放蕩的談話，事實上，這會發起他的慾歡情，在女人對他的身體愉快地到稱心如意時，安全地使她和自己的靈魂疏遠。但是，這句俗的話出自奧爾加的口中，卻完全破壞了他的幻覺，這使他從夢中甦醒，温情的薄霧消失了，頓時，在他懷裏的姑娘就象他起初看到的那樣顯出來:一個細瘦顫動的花莖般的身軀，頂上一朵大花球似的腦袋。這個可憐的造物表現得象個女一樣地挑逗，不斷地顯出可鄙，以致她那猥褻的話聽起來顯得可笑而可悲。

但是，雅庫布知道他決不能出有什麼不對頭來，他必須繼續玩這個遊戲，他必須繼續飲完這杯温情的苦酒，因為這個荒謬愚蠢的摟抱是他的一樁善行，是他贖罪的唯一表示（他片刻也沒有忘記那片毒藥），是他唯一的拯救。

29巴特里弗的豪華寓所象一個灰牡蠣殼中閃光的大珍珠，嵌在安排給雅庫布和克利馬的樸素簡單的住所之間。那兩個房間已經安靜下來很久了，茹澤娜還在巴特里弗的懷抱裏樂極呻，幸福地不過氣來。

然後，她靜靜地躺在他身旁，他温柔地撫摸着她的臉。過了一陣，她突然迸出眼淚，她哭了很久，把她的頭埋在他的膛裏。

巴特里弗把她象一個小姑娘摟在懷裏，她真的到自己就象一個孩子。儘管以前從未這樣小過（她以前從未試圖在一個人的懷裏失去自我），但也從未這樣大過（她以前從未到過這樣大的快活）。她的每一聲嗚咽都是以前從未體驗過的新的極樂之。

克利馬此時在何處？弗朗特此時在何處？他們在某個遙遠的霧中，輕若羽的身影向地平線飄麼。她擺一個人，俘獲另一個人的頑強願望在何處？她的憤怒，她整天把自己裹得象一個繭似的那種忿恨不平的沉默又在何處？

她的啜泣漸漸平息下來，他繼續撫摸着她的臉。他吩咐她入睡，他自己在鄰室有一張牀。茹澤娜睜開眼睛望着他:巴特里弗赤着到洗澡間去（她能聽見沖水的聲音），然後他返回來，打開衣櫥，出一牀毯子，輕輕地蓋在她身上。

茹澤娜看着他青筋畢的小腿。當他彎下身子時，她注意到他的灰捲髮很稀疏，頭皮已經了出來。的確，巴特里弗已經五十多歲了，而且有點發福。但是，茹澤娜並不在乎，相反，他的年齡讓她放心。在一個新的顯赫人物前顯示出她的青，這使她不再到陰鬱和茫然，而是充滿了一種活力，一種她的生命旅程剛剛開始的覺。在他面前，此刻她意識到她的青在未來很長時間裏都不會消退，沒有必要着急，沒有必要擔心時光的逝。巴特里弗重新在她身旁坐下，摟住她，她到她不僅安全地偎依在他那讓人鎮靜的手臂中，而且偎依在他那令人安的年齡中。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了，她把自己拋進一個混亂飄浮的夢幻中。後來她醒過來，覺得整個房間都浸浴在一個奇特的藍光裏。她以前從未見過這樣一種奇怪的光。這是什麼？裹着一圈藍光的月亮來到人間了嗎？或者她是在睜着眼睛做夢？

巴特里弗仍在朝她微笑，撫摸着她的臉終於，她閉上眼睛，沉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