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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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的蘭娘就這樣經人撮合,嫁到了縣上,給柳家三公子作了續房。

“柳三公子”名頭好聽,其實早已不年輕了。

是個四十多歲清瘦文弱的中年書生。柳三公子待蘭娘卻好,成婚數年,從未呵責過蘭娘半句。大家深宅的,院門裏盡多雜七纏八的囉嗦事,蘭娘年輕,常會吃些啞巴虧,柳三公子嘴上雖不説。

但經意不經意的,時常投來關切疼惜的眼,這就把蘭孃的委屈給消沒了,只一樣,讓蘭娘常覺不安。柳三公子本就體弱,因家境不如從前,須得親自走出門户,吃力地周旋於裏族鄉人之間。

而到夜深人靜,他丟開一切煩心事,享受起蘭娘輕嗔薄怨的閨情温柔,便格外地放縱,不知節制。

因他難得松心適意的時候,蘭娘也不忍多勸,漸漸養得他像個貪嘴撒歡的孩子,牀第之間,花樣百出,無所不至,把個身子愈發得風吹病倒、頭疼接腦熱的。

而蘭娘呢,體質本就纖媚有餘,豐壯不足,不適連番夜戰。每每清晨懶起,對鏡照容,都被眼臉周圈那淡淡青暈羞得要死,更因肌膚白,竟是連妝粉也壓不住。

一走出閨房,夜間的放縱便好似寫在臉上,見了人不敢抬頭…蘭娘想到這裏,由不得自驚自嘆,自矜自羞,雙手在水中一,忽然一驚,盆中的水卻涼了,看看外邊天,也較方才暗淡,連孩子們的吵鬧聲也消停了,不知已是什麼時候。

洗得過久,更怕年大娘來笑話,趕忙加緊洗一番,整衣裙,披了小夾襖,將水捧到外邊倒了,蘭娘頭髮尤濕,便尋聲來找孩子們,只見年大娘正在約束着孩子們揀洗野菜呢,才放下心來。

年大娘抬頭見蘭娘倚門張望,道:“洗過了?這裏沒事,你披頭掛水的,快去梳頭罷,一會回來正好下鍋煮飯。”忽姐兒好象有些知情,她年紀雖小,卻是養過孩子的人,男女之事有什麼不知道的?

瞥了蘭娘一眼,低了頭只顧輕笑。年大娘怕羞着了蘭娘,拿手背推了推忽姐兒:“你這孩子,鬼爬了你呀,只顧笑個什麼,快拾菜!”忽姐兒笑道:“哎喲!大娘,瞧你手硬的,硌得我疼!”一邊咯咯笑地閃着身,一邊還拿眼來瞄蘭娘。那邊蘭娘早紅了臉,躲回房中關門拾掇,可惜山中沒有鏡子,只端來了一盆水,盤了個卧龍髻,臨盆照了照影,又覺得太過新俏惹眼,忙又撲散了。

挽了個素得心的‮婦少‬發纂,遲疑片刻,點綴上一顆含而不的珠花,看上去雖也稍嫌嬌俏,但恰逢大過年的,打扮得喜氣點,誰又能説個什麼呢?逃亂時帶的脂粉卻早用完了,沾了點清水,兩邊面頰輕輕打片刻,着,臉兒發燙起來。

不由想到:“我這算什麼呢?莫非真像有些人説的‘寡婦嫁人,光身上門’,急得連衣裳頭面都不要了麼?”這樣痴痴的想了一陣,忽聽得“嗒嗒”兩聲,輕敲門響,蘭娘唬了一跳,問道:“誰呀?”心想準是年大娘,過來催駕了,卻聽門外喉嚨啞啞的:“是我,秦大!”蘭娘一顆心砰砰急跳,又羞又亂,心道:“哎呀,他怎麼就過來了?”待開門,怎奈心亂得不知如何面對。門外卻又“咯”的一聲笑,蘭娘猛醒過來,拉開門,紅臉啐道:“呸!你這小蹄子,看我饒得了你!”伸手去揪忽姐兒頭髮。忽姐兒又是躲,又是笑:“蘭姐姐,新娘子不好這麼張狂的!”

“你還説!”蘭娘雖收了手,神情卻真急了。

忽姐兒忍笑道:“好!好!我不説了,瞧…我給你拿來一雙鞋,你看合腳不?”蘭娘道:“哎喲,你怎麼還有這東西?!”這是一雙紅綾裹頭燙金絲收口的緞面小鞋,拿在手上,輕軟舒整,這樣的鞋逃難時壓穿不得,只合在閨房行走,帳內賞玩。蘭孃的心上一跳。

忽然有點明白,耳發燙,嗔道:“你這小蹄子,拿這東西,又來取笑我!”忽姐兒道:“這又是什麼稀罕物了?若在寨中…家裏時,誰又沒個三雙四雙的?你只看看,合腳不合腳?”蘭娘不由對着腳板比了比,她素來腳不大,看樣子卻是正好,褪下一隻舊布鞋,試了試,果然穿着舒服。

心下念忽姐兒的一片用心,再也説不出嗔怪她取笑的話兒來了,低了頭,眼中泛濕,又不願被忽姐瞧見,拿袖角抹了抹臉跡,泛出個笑靨來。忽姐兒伸長雙臂,摟過蘭娘頭頸,下巴勾在蘭孃的頸側,輕輕廝磨:“好姐姐。

這一年來,你疼我真比親姐還親,我都不知怎麼謝你。前半晌,年大娘偷偷跟我説了她的打算,我只知道這樣很好,心中滿個歡喜。秦大哥是好人,命卻也苦,孤孤單單的,有時我見他受累,恨不能…”

“這下可好了,有了你照顧他,咱們更像一家人了,我年紀雖小,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有時愛説個笑,那也是貪玩,你不惱我麼?”蘭娘聽得心中動。忽姐是個小人兒,心思活泛,又年小守寡的,蘭娘見她一向對秦大有些留情,無奈那秦大是塊死木頭,兩人終究沒有成事。

年大娘來撮合自己跟秦大時,蘭娘也曾舉過忽姐兒,年大娘卻説:“你難道看不出來?秦大的眼不在她身上,多半把她當個妹子。”那麼卻在誰身上呢?蘭娘心虛,不好細問,經年大娘一番勸説,也就含羞答應了。

可心裏總有個疙瘩,擔心忽姐吃味,鬧得大家都沒意思兒。卻沒想忽姐兒這般心寬,這麼懂事,心下真是又欣又憐惜,暗自起了個念頭,反來抱緊忽姐:“好妹妹,你別傻了,我怎捨得惱你?總之,咱們死活都是一家人。”忽姐卻沒細究蘭娘話音,只使勁湊着蘭娘髮際,深了口氣:“呀,真香!你抹了什麼?”蘭娘笑着搖了搖頭:“深山荒廟的,哪去找什麼東西來抹?”兩人相視一笑,親熱地拉着手兒,一道往廚房走來。見孩子們都擠在灶前取暖,個個用飢渴的眼神怔望鍋中,鍋內騰起陣陣水汽,滿屋飄香。

原來,年大娘已開始熬上野雞湯了,年大娘見兩人進來,拿手抹了抹裙邊,嘆道:“可惜鹽不多了,不夠用。”忽姐兒道:“秦大哥呢?還沒回來?”年大娘道:“是了,早間也叮囑過的,讓早些回來,他有時貪獵,不瞧天的。滿童,你去外頭站着,看看你秦大叔回來沒?”滿童是逃難時遇見的孤兒,一路跟隨眾人,年大娘認了他做乾兒,最喜聽人使喚、奔走遞告的,當下答應一聲,跑出門外,卻叫道:“哇,雪又下大了!”幾個孩子聽了,紛紛湧至外邊看雪。

年大娘説道:“秦大那孩子,也是牛脾,敢是跟天耗上了,雪越下,他倒興頭越盛!你瞧!天也暗了,又這麼大雪,路上多不好走,真讓人掛心!”蘭娘心想:“今兒是年三十,秦大豈能不知?恐怕未必是貪獵忘歸,莫要出了什麼事才好。”心中焦急,卻不好説個什麼,扯過一把柴禾,堆到灶旁,又來幫忙整菜餚,一顆心,總在雪地裏遊蕩。

卻聽外頭孩子們忽然齊聲大叫:“秦大叔…秦大叔…”蘭娘心下一緊,手中不由停下,望見年大娘碎步跑向門邊,口中埋怨:“總算回來了,這秦大!”忽姐卻垂下眼眉,低了頭,彎向灶前默默添火,火光映耀着她一張白生生的小臉,讓人平生憐意。蘭娘心裏丟失失的,暗道:“終究還是個孩子呢。”正望着她細瘦窈窕的身發楞,突聽忽姐“咯”的一笑:“姐,快來看!”蘭娘一怔,湊到灶前,順忽姐手指着的一望,不由滿面通紅:“呸,你這小妮子,淨不想好事兒,也不識羞!”原來灶中一截斷木,被火燒得紅通通的翹指着,熱力生髮,蓄勢待衝,像極了男子莽的陰莖。忽姐兒低了頭吃吃羞笑,那邊孩子們圍着秦大進來了,年大娘扯着秦大一邊袖口,幫他拍打身上積雪。

蘭娘忙推了忽姐一下,兩人上前,向秦大道了聲辛苦。忽姐兒忽然驚叫:“啊喲,秦大哥,你這肩下怎麼全是血?!”年大娘本也見了衣上血跡,還以為是獵物沾上的,那也平常,此時細看,那血污竟像是從衣下透上來的,兀自泛濕,也不由吃驚:“秦大…你這血…哎喲!可是傷着了?”

“不礙事,一點小傷而已。”秦大匆匆瞥了蘭娘一眼,低了頭,將手中提得麻袋丟在地上:“今兒運氣不錯,一早兒逮了兩隻野兔,我尋思着咱廟裏還剩有不少,趕到外邊鎮上換了些油鹽果菜…”年大娘打斷道:“唉,你這孩子,受了傷還跑那麼遠去!讓我瞧瞧,鎮上有郎中,你那傷可裹上沒?”

“我又不是在山中受的傷…”秦大話一出口,自覺失言,忙甩肩閃過年大娘,坐到灶前烤火,強笑説道:“我説了,一點兒小傷,不礙事的。”避開了眾人目光,呵着兩手,湊向灶火取暖,隨即,凝望火光,怔怔出神,神情與往大不一般,不像是沒事的。幾人俱都不安,蘭娘微咬着下,輕聲道:“有什麼事,説出來大家也好商量,你也不是惹事的人,怎麼在鎮上受傷了?傷得如何,也讓我們瞧瞧,才好放心。”秦大不敢望向蘭娘,咬牙聽着,半晌,虎目含淚,斷然回身,揭開口道:“好!我讓你們瞧…”那兒皮翻爛,血汁橫,雄壯的腱上,豁敞無遺,竟絲毫未圈裹整治,幾人齊聲驚叫,孩子們瑟瑟地擠着一團,也都投來疑懼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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