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禍水東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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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毓眼底帶着一種暴怒的神情,就像盛在深井裏的,沸騰的岩漿。他臉上的肌在不自覺地扯動,皮膚也不由自主地繃緊了,李未央知道,那恐怕是他鼓動起來的殺意。

元毓這種一嚇二哄三求的本事,完全來自於他在越西宮廷的脂粉堆裏面打滾的經歷,沒有女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哪怕是高高在上的裴皇后,一樣吃這一套,更別提那些千嬌百媚的宮女們,怎麼李未央卻像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毫無動容的跡象。

難道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情嗎?元毓不這樣想,隨後,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一定是這樣,李未央是一個無情無義、沒有心肝的小賤人,所以她本不可能對任何人動容,這樣一來,就不是他魅力不夠,而是她不是正常的女人了!

“我的耐是有限的,既然我提供給你的東西你不喜歡,那麼你説一樣你喜歡的,我一定會想方設法幫你得到。權勢、地位、男人,你想要什麼樣的都可以,但別跟我説什麼要天上的月亮這種話,我不想聽。”他強壓下怒火,説得很輕鬆,就好象他是天帝一樣,任何東西都可以賜予。

李未央微微一笑,元毓如此的狂妄,倒容易被人看輕。回想起來,越西皇室彷彿都是這樣的不可一世,甚至連安國公主都那樣任,李未央隱約覺得,越西皇帝這個人頗有意思,他為何要把裴後身邊的兒女教導成這個樣子,簡直就像是在放縱他們。

“權勢、地位、男人。”李未央嘆了一口氣:“這些都是好東西,可惜,對我沒有什麼用處,所以,你還是別白費心思了。”

“哼哼哼…”元毓冷笑起來,笑聲中竟充滿了莫測的寒意,笑過之後忽然拉下臉來:“你瞧不起我,是麼?”李未央出驚訝的神情,正在疑惑他這話從何説起。

元毓忽然走過來,一下把她按住,雙手像鐵鉗一樣捏住她的手腕:“你瞧不起我,是麼?從剛才開始,你口口聲聲都是無所謂,我就不信,你真的那樣無所謂。若是你真的成了我的人,你還能這樣冷靜漠然嗎?看到你這張冷臉,我就想到冰川上的蓮花,真是叫人又愛又恨啊!”他的目光已經像刀子一樣犀利,其中更包含着野獸般的殺意,李未央卻笑了笑。

“我真的是為你着想…”若是別人,早已被元毓那可怕的目光壓得不過氣來,李未央甚至到他目光中的那份鋒利正在切割她的身體,只是她的表情卻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變化:“裴後完全可以讓她的親生兒子來,為什麼要選擇你呢?你有沒有想過?”元毓一怔,冷冷地望着李未央,但是眼底卻泛起了一絲深深的疑惑。

“我雖然不知道你那皇弟究竟是什麼來路,也不知道裴皇后為什麼派你來,可有一點不論是哪個國家皇室都一樣的。身為皇后,通常不會太喜歡妃子們生下的兒子們,如果這個孩子特別得到皇帝的寵愛,那她會更加顧忌。既然你千里迢迢奉命趕來找他,只能證明兩點。”元毓陰冷地盯着她,漂亮的面容幾乎扭曲:“哪兩點?”李未央微笑,眼神裏卻帶着一絲惡意:“一,裴後叫你來,必定是追殺他,而不是找他回去相認。二,她堂堂皇后,居然要這麼費心,説明在貴國皇帝心中,這個孩子一定是無比重要,甚至可以説,是他最心愛的孩子。你説,是不是?”元毓的臉變得很難看:“胡説!”李未央的笑容很温和,半點也沒有受到他的影響,只是淡淡道:“是不是胡説八道,燕王殿下該心中有數才是。可是我很想知道,裴後完全可以讓別人來做這件事,為什麼要挑你來呢?要知道,一旦這少年真的在大曆,而且為燕王殿下所殺,事情總有一天會捅到越西皇帝的耳中去…”元毓像是被點到了痛處,眼睛都開始發紅,那張漂亮的臉孔也變得十分猙獰。

李未央卻慢地,一點不着急地道:“越西的皇帝陛下可不是傻瓜,你縱然能掩盡天下耳目,卻並未能瞞過他。你對裴後盡心盡力,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誅殺那小皇子,你説越西皇帝會怎麼看待你?裴家勢力龐大,枝繁葉茂,可你呢?”元毓緊盯着她,道:“我是他的兒子!”李未央詫異道:“十指頭都有長短,大曆前朝的康成帝為了給自己最心愛的小兒子報仇,可是一連誅殺十三個兒女,燕王難道不知?”元毓大怒道:“住口!”李未央一笑,道:“燕王出使大曆,眾目睽睽,若是那皇子有半點損傷,縱然不是燕王動手,越西皇帝必定也會怪罪於你。裴後將事託於燕王,此舉正是栽贓嫁禍、禍水東引。可憐的你,為裴後效忠,不惜雙手染血,卻還要承擔罪責,成為代罪羔羊。依未央看來,燕王雖為豪傑,卻實在不夠聰明。”元毓更怒,道:“你再敢胡言,休怪我直接殺了你。”李未央笑容惋惜,道:“可惜,可惜啊,可惜你這一顆漂亮的頭顱,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李未央,你這是故意嚇唬我——不可能的,縱然父皇知道是我殺了他,母后也會保護於我,我才不信她會棄我於不顧,父皇更加不可能忍心殺我,因為那不過是個狗雜種,噁心的小賤人生出來的狗雜種——”元毓聲音很低,彷彿把聲音含在口中咀嚼着,聽起來竟有幾分野獸磨牙般的恨意。

李未央笑容如初,一雙雪白的手撫上他的臉頰,像是情人的撫摸,可是語氣卻冷得像是冰塊:“可愛的燕王殿下,你若是不害怕,又何必顫抖呢?”元毓一下子放開了她,彷彿她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倒退着,竟然跌倒在地。

李未央心中在微笑,果然,元毓畏懼裴後,同樣無比畏懼越西皇帝,而且,他畏懼後者更甚於前者。大概,裴後關係到他的榮華富貴,而越西的帝王卻能夠決定他的生死。

李未央看了一眼滿地狼藉,道:“你生氣就生氣罷了,為何要砸掉這麼一桌子好菜呢?我可是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吃飯啊!”元毓惱怒地站了起來,他就這麼坐在地上,看了李未央半天,李未央笑道:“既然你是好心好意來與我説話,怎麼好讓我餓着肚子呢?”元毓不知道為什麼,看着她一張笑臉,剛才那脾氣都發不出來,只能在心裏把李未央砍了一片一片又一片,隨後他大聲喊道:“沒聽見嗎,還不趕快重新置辦酒席!”很快,便有婢女進來,低眉順眼地收拾了一切,又立刻佈置了新的一桌酒菜。剛才那一桌酒菜,明顯是被動過手腳,這一次,卻是乾乾淨淨,沒有問題了。李未央低下頭吃了一口菜,這才抬起頭,看了元毓一眼:“不吃嗎?”元毓看李未央這樣,心中把她恨到了極點,但原先預備殺她的心思卻已經淡了,李未央説得不錯,裴後讓他來,的確是沒安什麼好心思,就是想要讓他做替罪羔羊的,他只看到眼前的榮華富貴,卻一時忽略了父皇那頭雄獅,一個不小心,他才是最倒黴的人。可裴後的命令他又不能不聽——想到這裏,他眼中的兇光稍斂,出了温和的笑容。在這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往温和的樣子,但是眼中那灼熱的狠毒依舊燙人,他走到桌子邊上,賠笑道:“我剛才是一時衝動,才會嚇着了郡主,請您原諒。”李未央又吃了一口芙蓉雞,點頭道:“這是從望江樓請來的廚子,味道是不錯,可惜雞養得老了點。”元毓忍住氣,道:“你剛才説的對,若是我真的殺了那人,的確是於我很不利,依你看,我應當如何呢?”他這時候已經抱定了念頭,等到求得主意,便殺了李未央滅口,現在他可顧不得其他了,這個女子,三言兩語之間就能看穿他的心思和底牌,絕對不能留着,否則後患無窮。

李未央像是沒有注意到他陡然升起的殺心,只是微笑,道:“我不喜歡這鴨羹,過於甜膩了。”元毓的臉發青,這一晚上他已經不知道變化了多少表情,他隱約覺得自己綁來的不是什麼郡主,分明是個討債的惡鬼,一點一點地窺探他的弱點,將他筋剝皮。

“來人,去換了鴨羹。”元毓大聲命令道,婢女立刻照做了。他的目光仍是死死地鎖在李未央面上,不願放過一絲一毫的神變化。然而燭影跳躍之下,李未央神如常地帶着幾分笑意,分明是一副太過完美的面具,卻偏生教人挑不出破綻來。

他忽然覺得,李未央便是雌伏於草叢的一條蛇,看着乖順無害,本卻終是去除不掉,你若是敢上去招惹,她會伸出毒蛇,亮出獠牙,教人猝不及防。是他錯了,不該將這樣一條毒蛇引出草叢。

“你前對我妹妹的温順和視而不見,全都是裝出來的。”元毓慢慢地道。

“裝?怎麼會是裝呢?安國公主不犯我,我自然不犯她,彼此相安無事不是很好嗎?為何非要互相廝殺,你知道,我一向都不喜歡這些的。”李未央一字一句説的輕緩而平靜,卻如利刃一般地鋒芒畢。她素來與人為善,舉手投足間俱是温潤平和,眼中含笑,然而此刻微微沉了臉,竟給人一種不容侵犯的威迫之。一霎間,彷彿換了一人。

元毓搖了搖頭,道:“安國看錯你了,我也看錯了。現在,希望你實話告訴我,李德究竟是不是元烈,這是最後一遍,我給你的最後一個機會。”怎麼人人都喜歡給她機會?這話似乎拓跋真也説過吧。大概他們站在高位久了,以為別人都要跪在地上懇求他們的施捨,這自信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不過,他剛才説元烈?這是——德真正的名字嗎?李未央細細地想了想,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不説話,元毓終於暴怒,“李未央,不論你説不説,你都別想走出去了!”話未説完,突覺間一麻,渾身僵硬,接着脖子上一涼,一柄劍架在頸上。只聽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德,你裝得似模似樣的,真把我都騙過去了。”卻見到李德穿着一身護衞的衣服,面上出無限苦惱,道:“剛才他唧唧歪歪的時候我就進來了,你卻偏偏還要和他説話,我才多忍耐他一時半刻。”元毓未料劇變忽生,自己一世明,竟然被李未央用這等膚淺手段拖延時間,又被李德闖了進來,一時氣破膛,忍不住破口大罵道:“死雜種,真是個死雜種…”他出身越西顯貴,罵人的話學得不多,翻來覆去就會這麼幾句。

李未央微笑道:“嘖嘖,怎麼這般沒用,罵人都是這樣,好像舌頭被人剪了的鸚鵡。”元毓然大怒,厲聲道:“你們都是死人嗎?為什麼還不進來!”可是,外面空蕩蕩的,連一個回聲也無,他的臉變了,這次出來剩餘的六名暗衞他留在驛館,但為防萬一,他還帶了五十餘人,難道全都…他的眼神變得驚恐起來:“你對我的護衞做了什麼?”李未央嘆了口氣,道:“你説呢?剛才我就告訴過你,凡事要多動腦子,不要總是直來直去。我若是你,抓到我就該拿來騙他上當,等到抓住了他,再好好想該如何處置,你倒好,抓住我還這麼多廢話,真的以為他是廢物嗎?”其實,李未央真的是冤枉了元毓,他原本也是有這打算,可惜還沒來得及實施。他本以為,李德最起碼要到兩天後才會找到這裏來,他更加想不到,自己居然會留着李未央説了這麼多話,莫名其妙就被她牽着鼻子走,連原本的計劃都忘記了。

李未央最大的本事就是揣度人心,而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就已經落入她的陷阱了。元毓恨得咬牙,怒聲道:“我早該殺了你這個小賤人!”李德冷笑一聲,猛地踢了他股一腳,上去就是一個結結實實的耳光。

元毓目瞪口呆之中,牙齒掉了三顆,滿口鮮血,兀自哼哼道:“狗雜種、狗雜種…”李德冷笑道:“對,打的就是你這個狗雜種!”元毓呆了呆,李德手起掌落,他又捱了一記耳光,又驚又怒,殺豬般叫起來:“你到底要怎麼樣?”李德冷冷道:“那香爐裏頭除了**的逍遙香,還有一種慢的毒藥。”元毓完全呆住了,他不知道李德是怎麼知道的,他明明沒有透過——這一回,連李未央都驚訝了,她想了想,道:“原來是這樣啊。”元毓不能立刻殺死她,因為她如果暴斃會引起無數的麻煩,但若是她慢慢生病、身體虛弱而死去,不過是尋常的病死罷了,本不會引起太大的波瀾。看來眼前這個美少年,也是個狠毒的角

德揮手還要再打,元毓已急道:“要解藥麼?這裏!這裏!”掏出一個錦囊投過來,叫道:“就是這個!服下就可以解毒!”李德摸出他錦囊中有兩個玉瓶,便問道:“哪一個?”元毓眼睛珠子轉了轉,道:“青花瓷瓶!”李德便取出那個青花瓷瓶,將瓶嘴對着他道:“吃兩顆試試。”元毓臉一變,急道:“你瘋了!這是以毒攻毒的方子,我沒有先中毒,若是此刻吃了解藥會氣絕身亡的!你們也不想破壞兩國的和談吧!”李德冷笑道:“那這個瓶子,就是毒藥吧!”他握住那個黑花的瓷瓶,在手心裏摩挲了一會兒。

元毓的臉幾乎難看到無以復加,僵持着不説話。李德心狠手辣,手起劍落,他頓時發聲慘叫,可惜小指已短了一截,鮮血長。李德臉上帶着笑容,眼底卻是無限冷酷,道:“再砍就是你的脖子了,我可不在乎什麼和談,哪怕你們全死光了我也不在乎。”元毓見他如此無情,嚇得半死,忙道:“對對!黑描花紋的就是毒藥!全部拿走吧!”李德冷笑一聲,直接將兩個瓶子各倒出一顆藥,手一抬,灌進了元毓的嘴巴里。元毓的臉瞬間扭曲,像是恨透了李德,彎卻又是什麼都吐不出來,在那邊乾嘔了半天。

李未央看到這一幕,實在是想笑,一邊是毒藥,一邊是解藥,同時吃下去,不死也要層皮了。李德道:“你這頭蠢豬,如果再敢對未央動手,下一次就沒這麼容易了。”

“你不要血口噴人,我不過是請她做客!”元毓想要反相譏,又捱了一個嘴巴,只得閉嘴,心裏恨得要死。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趙月呢?”李德慢慢道:“她沒事,不過一點皮外傷。”元毓一雙眼睛瞪着他們,幾乎要看出血來。李德揪住他的衣領,彷彿拖死豬一樣地把他拖出去,元毓大叫:“你們還要幹什麼!”李德微笑:“這一路上還有不少你的人,都埋伏在樹林裏,我若是不用你做箭靶子,怎麼能毫髮無傷地出去呢?”你這不都進來了嗎?出去又有何難!明知道對方是故意拿自己出氣,元毓恨得咬牙切齒,卻不敢吭聲,眼睛珠子卻在李德的臉上打轉,這張臉這麼俊俏,分明跟父皇有兩分相似,應該有八成把握是。那麼背後究竟是誰一直在負責李德和越西的聯繫呢?又是誰在裴後身邊傳遞消息!這些人,一定要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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