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孤星浮雲妍月華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謝寒星道:“尊敬是一回事,嫁給他又是一回事,我絕不能為了尊敬他而嫁他,何況那時我只看見他的外貌,只覺得他面目可憎,並不知道他為人如何!”杜青道:“令堂對你是有所獨偏,難道她不知道你不願意嗎?”謝寒星道:“自然知道,我已經公開跟娘提出反對,可是她説謝家的女兒嫁人只為了責任,並不是為了情…”杜青忽又問道:“令堂向你保證過查子強一定能勝過韓莫愁嗎?”謝寒星道:“説過,她準備在比武之後讓我與查子強成婚,用三年的時間,必定可以把他造就成舉世無二的劍手!”杜青想了一下道:“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的目的不是栽培你,查子強不會永遠跟你在一起的,他即使不死於韓莫愁的劍下,也會死在令堂之手!”謝寒星道:“這是怎麼説呢?”杜青道:“令堂偷看過家藏的劍笈是毫無疑問的了,而查子強的加入只是一個過渡,她把劍笈中的六成傳給查子強就足夠殺死韓莫愁了…”謝寒雲忍不住問道:“你怎知道呢?”杜青道:“她
出的劍笈被韓莫愁看過了,裏面最多隻有三四成,韓莫愁施展起來,已經如此歷害,餘下的可想像而知。殺死韓莫愁後,她會把查子強也殺死,然後把所有的劍式全部傳給寒星,使她獨步天下…”謝寒星問道:“你怎麼知道娘一定會殺死查子強呢?”杜青道:“這很簡單,她為了選定了一個你不喜歡的丈夫,就是為了將來除去他時,你不會反對!”謝寒雲道:“假如我家的劍笈真有這麼厲害,娘把它學成了,自己就足以稱雄天下,何必還要等那麼久呢?”杜青道:“謝家的劍笈與韓家的劍笈合起來才能成為一套,令堂自己知道了一半,韓莫愁也一定看過了另一半,大家都想得到另一半,但也知道對方絕不肯
出來,所以必須拖下去,利用三年一次比劍的機會來
取對方的劍式!”説完又道:“韓莫愁雖然心計極工,可是他飛揚跋扈,還不太知道藏拙,令堂才是真正厲害的人…”謝寒星想想道:“娘知道我一定會同意她的做法嗎?”杜青一嘆道:“令堂在你們三姊妹中,最鍾愛的是你,所以她縱容你,養成你乖張的
格,照你以前的心
,你可能會同意的!”謝寒星雙眉一皺道:“不錯,娘以前對我的脾氣不但不加阻止,反而存心慣縱,她是有計劃把我造成一個不通人情的怪物,所以到了後來,她對我很不滿意!”杜青道:“她怎麼對你不滿意?”謝寒星紅着臉道:“那次傷了你之後,我心中十分後悔,言行也變得多了,娘對我十分失望,罵我沒出息。原來她是很喜歡我的,有一天我為了你傷勢變劇,站在窗前
淚被娘看見了,從此她就沒再理我。”杜青輕嘆道:“很多事情變化都出乎她的預料,所以才
得她叫王非俠出頭,利用那次假死,躲到這兒來潛練劍術!”謝寒星道:“你真的認為王非俠沒有死?”杜青道:“我現在有十成的把握了。令堂是個倔強的人,絕不肯輕易放棄她的計劃,也不會把劍式傳給別人,對你,她已放棄了希望,她自己又無法施展那些劍式,自然只有王非俠了!”謝寒雲道:“那麼我們來求取劍式是行不通的了?”杜青點點頭道:“不錯!有令堂在,她絕不願這些劍式落人別人之手,這是她雄霸天下的唯一憑恃!”謝寒星道:“假如由三妹向王非俠求取呢?”杜青搖頭道:“也不行,王非俠對小云雖然骨
情深,但令堂會阻止他們見面的,否則他早就現身了!”謝寒星有點生氣地道:“老王在江湖上那麼大的名氣,沒想到會對娘如此馴從,不但自己俯耳聽命,還把手下的人都帶來做奴才!”杜青嘆道:“王非俠本人也許沒有太大的雄心,可是他深愛令堂,為了使令堂歡心,他什麼都可以做。至於那些手下的人,倒不是為了王非俠的緣故,
本是他們自己一個個都野心
,想借重王非俠在江湖上大幹一場,否則他們絕不會這麼起勁,更不會對令堂如此忠心!”謝寒雲苦着臉道:“問題是我們要怎麼辦!”杜青也只有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慢慢等機會吧!我想發喪時,韓莫愁那邊也會有舉動的,我們只有裝糊塗,看情形再説!”謝寒星道:“光是我們三個人,好像辦事情還不夠!”謝寒雲道:“回頭我叫他們發帖子時,給大姊也送一張去,讓她把金陵的人帶來,人手就夠了!”杜青笑道:“發不發都是一樣,寒月在金陵會有主張的,如果韓莫愁在此地有大動,你不下帖子,她也會帶人來的;如果韓莫愁只是派人來刺探一下消息,她就得留在金陵,監視韓莫愁的行動!”謝寒星似乎頗有
觸地道:“大姐實在是個最完美的女人,她除了美麗與柔情之外,還有很多可以給人的東西!”杜青忘情地道:“是的!能娶到寒月這樣的女子,將是男人最大的幸福!”謝寒雲笑道:“你不就是那個最幸福的男人嗎?”杜青輕輕一嘆道:“那要等她真正嫁給我之後才算是!”謝寒雲道:“你們不是已經成了親嗎?那天晚上…”她有點不好意思,連忙住了口,杜青卻大方地道:“那天晚上我住在她屋裏,也睡在她牀上,但是我們並沒有成為夫婦,她還是她,我還是我!”謝寒雲不相信,好奇地問道:“為什麼呢?你們不是互相愛着,名份也定了…”杜青道:“名份與
情並不是成為夫婦的條件!”謝寒雲忙問道:“那要怎麼樣才能算是夫婦呢?”杜青笑道:“除了名份,
情之外,再加上…”因為是對兩個女孩子説話,他必須含蓄一點,所以道:“再加上互相把自己
給對方!”謝寒雲道:“那天晚上沒有人阻止你們呀,難道是大姐不肯…”杜青搖搖頭道:“不,是我不肯!寒月是個思想
俗的女孩子,她不會計較什麼名節的,是我不願意那樣侮辱她!”謝寒星忍不住道:“你們兩心相説,怎麼説是侮辱呢?”杜青道:“我如果要一個女子,必須要經過隆重的儀式,光明正大地拜了堂,然後才得到她!”謝寒星道:“謝家的姊妹都知道你是我們的姊夫了,甚至於也當面叫你了,你也不否認,難道還不算正式嗎?”杜青笑道:“那是你們的看法,與我心中所想的是另一回事!”謝寒星問道:“你心中究竟在想什麼,難道一定要回去請來你的父親,由他老人家前來主婚…”杜青道:“家父對我的婚事絕不會干涉,當然到那一天,還是要請他老人家來主持的,可是我並不為了這個,而…”謝寒雲問道:“那你為了什麼?”杜青想了一下正
道:“如果我要娶一個
子,一定要準備與她長相廝守,白頭到老,如果做不到這一點,我就不配娶
…”謝寒星怔然道:“這麼説來,你心裏還有別的女子!”杜青道:“笑話,我豈是那種人!”謝寒雲道:“我也認為你不是那種人,可是你又為什麼説自己不配呢?莫非你認為大姐不能與你長相廝守嗎?”杜青道:“你想到那兒去了,我生死未卜,韓莫愁時時想置我於死地,活過了今天,不知道是否有明天,如果我太早得到了她,萬一我死了,豈不害了她一輩子!”謝寒雲笑道:“你真是想得太多了,你以為你死了,大姊還會再嫁別人嗎?”杜青道:“會不會是她的事,至少我該給她留個機會,讓她嫁別人時,乃是個自由之身,我是個男人,對男人的心情很瞭解,我娶
子時,絕不會娶一個寡婦!”謝寒雲道:“你跟大姊的名份盡人皆知…”杜青笑道:“名份算不了什麼,只有事實才能證明一切,男人計較的不是名份,如果要計較,寒月與查子強的名份在我之先,我就不該娶她。”謝寒雲道:“你們男人的想法真怪,我如果要喜歡一個男人,那怕他有一萬個
子,我也非嫁他不可!”杜青大笑道:“小妹妹,等你長大了一點就會改變想法的。”謝寒雲笑道:“我不會改變,你的理由也不是心裏真正心的想法!”杜青忙問道:“你説我是什麼想法呢?”謝寒雲道:“你所以不肯跟大姊現在結成夫婦,是怕你萬一被人殺死了,她會傷心得更厲害,更怕你們會有孩子…”杜青道:“有了孩子又怎麼樣?”謝寒雲道:“大姐的個
你我都很清楚,你如果死了,她一定不會獨生,追隨你於地下,可是有了孩子,她就不能這麼做了,必須茹苦含辛,甚至於受盡屈辱,也要保全你的骨血,你是怕她受罪!”杜青呆了半天,才嘆了一口氣道:“小云,你懂得太多了!”謝寒雲莊重地道:“所以你不能再把我看成個小孩子!”謝寒星卻輕聲一嘆道:“杜大哥!你跟大姐相愛得這麼深,似乎沒有別人能
足的餘地了!”杜青道:“是的!男子之間,如果能容下第三個人,那就不是真正的愛!”謝寒星默然了,連謝寒雲也不響了,幸好廳門外有人問話,才打破了這個僵局,那是龍書錦的聲音叫道:“小姐,老朽可以進來嗎?”謝寒雲問道:“什麼事?”龍書錦道:“發喪的名單擬好了,請小姐過目!”謝寒雲道:“這麼快?有多少人?”龍書錦挾着一本厚的冊子道:“主人生前
往的朋友故舊,早就有一份記錄,老朽只是把已經逝去的人名劃掉而已!”謝寒雲接過冊子,翻了一下道:“把杜老伯父的名字劃掉!”龍書錦道:“湘南一劍杜大俠是主人生前好友…”謝寒雲道:“有杜大哥在這裏,自然不必再去驚動他老人家了!”龍書錦點頭稱是,謝寒雲又道:“金陵我大姐跟韓莫愁那兒怎麼都沒有?”龍書錦道:“謝大小姐自然要通知的,那韓莫愁殺死了主人…”謝寒雲道:“他們又不是仇殺,而且我們送遺體回來的棺木,還是韓莫愁送的,道理上應該請他一下!”龍書錦點頭道:“老朽立刻遵命補上,小姐還有什麼吩咐?”謝寒雲道:“侄女怎敢吩咐您呢?還是把劉宗叫來,我有事
代他!”龍書錦朝後招呼了一聲,劉宗應命而至,謝寒雲道:“劉大哥!一切麻煩你多
心了,訃聞必須在今夜寫好,靈堂要在天亮前佈置妥當,誦經的和尚道士各請一百人,分成四班,
夜不停,輪
誦經…”劉宗連聲稱是,然後問道:“小姐還有什麼指示?”謝寒雲道:“我們的住房預備好了沒有?”劉宗道:“早就預備好了。小姐與謝小姐在西廂房,杜公子在東廂客房!”謝寒雲道:“來了半天,我還沒有問,我爹的靈柩安頓在那裏!”劉宗連忙道:“主人已經入土安葬了,墓園在後院,主母就在墓旁架了一間草屋守喪,小姐暫時還是不要前去!”謝寒雲眼睛一瞪道:“為什麼?難道我這個做女兒的不該守喪?”劉宗
手結舌,不知如何回答。謝寒雲道:“立刻替我在墓旁搭一間草棚,要大一點,我與二姐杜大哥都住在那裏…”劉宗眼望着龍書錦,不知如何是好,龍書錦咳了一聲:“小姐守靈是應該的,謝小姐與杜公子…”謝寒雲道:“他們都算是我爹的晚輩,守守靈也沒關係!”龍書錦偷偷給劉宗一個暗示,他才道:“只要他們二位不認為委屈,屬下自然遵辦!”謝寒雲道:“失禮之處,我會向他們道歉,你快去辦吧!”劉宗連忙答應着走了,這裏杜青等人已經吃喝完畢,下人們開始進來收拾桌子,同時為了佈置靈堂,有很多人來往搬東西,他們也無法談話,沒有多久,劉宗又進來道:“小姐請去安息吧!”謝寒雲道:“劉大哥,你真能幹,這麼快就安排好了!”劉宗垂手道:“主母因為居喪期間,不便見外客,所以搬到另處,將原有的草屋讓了出來,所以沒有另外再搭架!”謝寒雲冷冷地道:“我二姐也是她的女兒,怎麼算外人呢?”劉宗道:“主母的意思如此,屬下可不能勉強她!”劉寒雲明知不是這麼回事,但也不願揭穿,乃道:“那就算了,你領我們去吧!”劉宗答應了,謝寒雲又向龍書錦告別,三個人跟着劉宗,向後走去,王家的宅院很大,差不多走了半里路,經過許多屋舍,廳堂,過道,才來到後院,那是一片佈置得極為
緻的庭園,有假山,池塘,花園,亭台等。
墓設置在一片靠水的草地上,只是一個隆起的土丘連墓碑都沒有。丘旁架着一所草廳,以竹骨為架,茅草為頂,居然有兩三間
室,裏面還陳設着几榻桌几;琴棋書劍等擺設,十分清幽!
謝寒雲冷笑道:“到底是活人比死人會享受,我爹若死後有知,更該後悔生前太過節省,留下這一大片家財,一點都不能帶!”劉宗連忙道:“小姐,主人生前財務雖由平師父掌管,運用卻是屬下事務,小姐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儘管指示好了。”謝寒雲用手一指道:“從守喪的草廳氣派而言,我爹的墳墓實在太配不上它了,我想把墳墓裝修一下,也花費不了多少錢吧!”劉宗陪笑道:“這不是錢的問題,是夫人與三位老夫子堅持如此。屬下雖然也曾反對過,卻也變不了他們的決定。”謝寒雲道:“他們憑什麼如此決定呢?”劉宗道:“平師爺與柳師爺是深具經驗的風水先生。當夫人決定把主人埋葬園中後,他們選了此地。説是風水最好。但這是一塊潛龍,必須薄葬才不會
去地府的靈氣,因此墳墓未再加修茸!”謝寒雲冷笑道:“江湖人百無
忘;還信這一套。”劉宗道:“這種事寧可信其有。淮揚一帶對風水之説極為
信,主人也深信此道,指定了本園為他的埋骨之所,否則王氏在城郊另有祖墳,並不須葬在此處!”謝寒雲道:“風水之利惠及後人,我爹連兒子都沒有一個,即使這塊地能出皇帝,叫誰來享後福呢?”劉宗笑道:“主人僅有小姐一點骨血,自然是應在小姐身上了!”謝寒雲哼道:“我不稀罕!”杜青忽然道:“王世伯處處都為你打算,這一點心意你還是接受了吧,也免得王世伯泉下英靈不得安寧!”謝寒雲一怔道:“杜大哥,你也信這一套?”杜青道:“我在家並治雜學,對風水這道也懂得一點,我覺得這塊地選得絕佳,是應該這麼做的!”劉宗反倒詫然道:“原來杜公子對此道也是行家?”杜青笑道:“陰陽五行之學何等深奧,非窮數十年之研究不能入門,我那裏算得上是行家呢?”劉宗追問道:“杜公子對這塊地有何看法呢?”杜青笑道:“我只知道這裏風水絕佳,卻看不出名堂,不過它真是潛龍
,就應該薄葬,那是不會錯的!”劉宗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小姐,杜公子也如此説,你就該放心了!”謝寒雲道:“我無所謂,只怕我爹的生前知
前來憑弔時,如此簡陋,難免會惹人批評,説我們太虧待死者!”杜青笑笑道:“好了!你出去辦事吧,此地不必留人侍候,等有人來弔喪時,你再通知我出去答禮!”劉宗應了一聲,又道:“小姐在這兒萬一有所需要時,可以拉前門口的繩子,那是叫人的鈴,立刻會有人過來聽候差遣的!”謝寒雲朝門口的繩子看了下道:“這個設備倒是很見你的心思!”劉宗道:“夫人在此靜居時,同樣也不準前來打擾,因此這個設備是夫人安置的,屬下不敢居功!”謝寒雲揮揮手道:“好了,你去吧!臨走時最好再檢查清楚,別又把鸚鵡架忘了搬走了,我不想再無故殺傷生命!”劉宗聽得出她言外之意,尷尬地陪笑道:“不會了,前次是屬下
心,此地原為夫人靜居養心之處,絕不會再有那些事發生!”説着打躬告退,等他走了之後,謝寒星見門邊有着銅爐銅壺等茶具,自動去煮水烹茶。
謝寒雲卻四下打量道:“我真想把墳墓挖開,瞧瞧裏面的究竟。”杜青笑道:“不必打開,我已經知道里面是什麼了!”謝氏姊同時望着他,杜青又道:“裏面是一具空棺,葬着一襲衣冠,絕不會有屍體!”謝寒雲道:“你怎麼知道?”杜青道:“因為劉宗提起此墳依風水而築,才使我得到證明,照這墓的規格,必須是隻葬衣冠,而且要趁人未死之前把衣冠埋進去,才得地氣之利!”謝寒星道:“杜大哥,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杜青笑道:“湘西堪輿之學盛行,家父閒中無事,專門在這方面下功夫,我耳濡目染,多少懂一點,這個墓
的規格極為偏密,連一般的風水先生都未必知道,我剛才一時多嘴,透
了這方面的知識,引起劉宗的一陣緊張,幸好被我裝糊塗蒙過去了!”謝寒星道:“照這樣説,王非俠的確還活着了?”杜青點點頭道:“不錯!如果他死了,這墳
應該立刻填平,在墳前九丈之處另開新
,而且還要與一個陰人合葬。才能得地脈之利,因此我敢擔保王非俠仍然生存於人世!”謝穿雲想想道:“墳前九丈之處,不就是這所草廳嗎?”杜青點頭:“是的!這草廳的設置似非專為一人而用,我想這裏一定是王非俠與令堂共居之處,他們是準備生於斯,葬於斯了!”謝寒雲朝四面看了一下道:“他們的生活很逍遙,彈彈琴,下下棋…”杜青搖搖頭道:“不見得,他們忙得很!”謝寒雲間道:“忙些什麼?”杜青道:“忙於練劍!”謝寒星道:“杜大哥,你彷彿有天眼通,連別處的事你都看得見!”杜青笑道:“我是憑觀察而得的結論。你們看,琴囊、棋盤上面積塵累累,分明是好久沒動,只有牆上掛劍的地方一塵不染,可見他們除了練劍之外,什麼事都沒做!”謝寒雲道:“他們為什麼不把劍帶走,難道不練了?”杜青道:“不,他們用的劍已經拿走了,這是臨時掛上去的!”謝寒雲不信道:“你這又是
據什麼呢?”杜青道:“照牆上的劍印應該是雙劍,為了合於左右同時使用。劍尖也向左右微彎,可是現在的一對劍尖都是直的。僅能供單劍之用,由此可見這一對不是他們原用之劍!”謝氏姊妹望去,果然牆上的劃痕各分左右,與現在所繫的劍不能吻合,謝寒星嘆了一聲道:“這裏的人辦事已經夠謹慎的了,沒想到在你杜大哥眼中,處處都是破綻,可見江湖閲歷,有時比武功更管用!”杜青道:“王非俠對於新練的劍式,一定十分守秘,連他的手下都不知其詳,否則絕不會留下這個漏
的!”謝寒雲道:“我爹既沒有死,遲早都會現身與人見面的,現在大張旗鼓地發喪,將來又如何見人呢?”杜青道:“他在此地一切的佈置,都到了成
的階段,目前所顧忌的是韓莫愁。這次發喪,主要的是探測韓莫愁的意向,我想過幾天,武林中必有一番大波動,我們只有靜待事情的發展了!”三人又談了一陣,茶水已沸,於是喝了兩杯清茶後分別就寢,杜青睡在外間,謝家姊妹睡在內間。
第二天,曙朦朧,他們已被隱約的鐘鼓經唱聲驚醒了,梳洗完畢後,出去看了-遍;整個宅院都換上了縞素,所有的執事人都穿上了黑
的喪服,大廳上的靈堂更佈置得肅穆莊嚴。
謝寒雲在靈前上了香,叩過頭以後,劉宗給她捧來了麻的孝服,請她穿上。謝寒雲道:“非穿這衣服不可嘛?”劉宗道:“小姐現在是以孝女的身份居喪,自然要按禮數!”謝寒雲道:“你們都是我爹的門生弟子,同在六服之內,為什麼你不穿重孝,只穿一件黑衣服就算了呢?”劉宗道:“屬下等為了辦事,穿了重孝,就不能到處走動了。所以屬下等只守心喪,不着彩綺,以便行事!”謝寒雲道:“娘不管事,這個家裏裏外外,都靠我一個人照顧,我穿了重孝,也不便走動,因此我也想守心喪…”劉宗道:“這裏的事自有屬下等
勞,小姐不必費心!”謝寒雲道:“你怎知我對一切都滿意?”劉宗道:“小姐對那裏不滿意,儘管示下好了。”謝寒雲道:“我要等看過才知道,所以我不想被這襲麻衣束縛住行動。你別管我了,儘管忙你的去好了!”劉宗皺眉道:“小姐正在居喪期間,不宜多作勞動!”謝寒雲一瞪眼道:“如果我不回來,你們
本連一點喪事的樣子都沒有,現在倒要你提醒我在居喪期中了!”平步雲聽見爭執,連忙過來道:“劉宗,你怎麼跟小姐頂起嘴來了?”劉宗忙道:“屬下怎敢,可是小姐不肯穿着喪服…”謝寒雲冷笑道:“我這一身素衣,難道不算喪服,披麻帶孝,未必就是真孝順,你們一個個喜氣洋洋,毫無戚容,難道又算守孝?”平步雲乾笑一聲道:“小姐所説極是,但是禮數如此…”謝寒雲道:“我爹生前是個非常人,舉喪也可以特別一點!”平步雲吶吶地道:“恐怕別人會説閒話的!”謝寒雲冷冷地道:“我就是這麼辦,誰敢説一句閒話,就割下他們的舌頭來。”平步雲道:“當面自然沒有人敢説、只怕背後惹人笑話。”謝寒雲道:“那就告訴全宅的人留意,不管人前人後,只要聽見有一個人説閒話,立刻就割下那人的舌頭,出了事我負責!”劉宗望着平步雲,等候指示,平步雲想想道:“小姐怎麼説,你就怎麼做!”劉宗有點憤然道:“就是主人在世,對屬下的意見也要採納一部分…”謝寒雲臉
一沉道:“劉宗,你的意思是我非聽你的不可了?”平步雲也沉喝道:“劉宗!你這是什麼態度?別忘了你的身份!”劉宗經他一喝,才轉顏為恭道:“小姐,請恕屬下無狀,屬下並非忤逆小姐,實在是為了禮數,請小姐委屈一下…”謝寒雲冷笑道:“我告訴你,現在是我當家,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剛才我原諒你,因為你還站得住腳,如果為了別事,你敢回個不字,我立刻就要你好看!”劉宗低下頭,不敢出聲,平步雲替他説情:“他絕對不敢了,小姐饒了他吧!”謝寒雲冷笑道:“你們別以為我年紀青,就欺負我不懂事,除非你們有本事把爹從墳裏再抬出來,否則這家裏的事,我説一不二!你們有意見,可以私下跟我商量,當着大家的面,如果頂撞我一句,我爹怎麼處置你們,我就怎麼處置你們!”平步雲道:“劉宗,你聽見沒有?主人定下的刑條是歸你掌管的,欺上之罪,該判那種刑罰,你比誰都清楚!”劉宗連連低頭稱是,謝寒雲道:“平老伯,驚動您了,很對不起,您老到一邊休息吧,我還有點事要
代他,什麼地方可以講話?”劉宗道:“廳後有小書房,是主人分派任務的場所!”謝寒雲道:“好,我們就上那兒去!”平步雲朝劉宗盯了一眼!關照他一切唯命是從,不可違抗,然後才走開。謝寒雲與杜青等三人隨着劉宗進入小書房後,她立刻改變了神
,柔聲道:“劉大哥,剛才很對不起!”劉宗被
得一頭霧水,只好連忙道:“剛才是屬下不對!”謝寒雲笑道:“那時你的要求很合理,我是應該遵從的,可是我故意反對你,使你下不了台,你明白我的用意嗎?”劉宗道:“屬下不明白!”謝寒雲笑道:“我沒想到爹死後,還留下這麼多的事業,這都是爹辛辛苦苦創下的,我應該繼續維持下去,不讓它們散了…”劉宗道:“當然了,主人創業艱難,絕不能散了!”謝寒雲道:“娘是不管事了…我不能不管,可是我年紀青,對情形又不
,要想繼承祖業,唯有先立下威信!”劉宗恭聲道:“小姐見解極是!主人手下的人很多,個個才具不凡,若無威嚴以戒,他們很難服從管束!”謝寒雲笑道:“我知道你是他們的頭,要立威,自然得從你開始,所以才借一點小事磨折你,看在死去的爹份上,你一定不會見怪的。昨天一來,我就看出來了這些人中,唯你忠心耿耿,最值得我信任!”劉宗受寵若驚,
動地道:“小姐如此見重,屬下唯有鞠躬盡瘁,捨命以報!”謝寒雲伸出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道:“劉大哥,別這麼説,我仰仗你幫忙的地方還多着呢,只希望你以後別嫌我不懂事,多多指點我!”劉宗更受
動了,屈下一膝道:“屬下但憑所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謝寒雲將他拉了起來道:“快起來,以後我們是自己人,關起門來,我是你的小妹妹,只是在外面,你可得捧捧我的場!”劉宗不停地點頭,謝寒雲又道:“穿麻戴孝是從子應盡之責,我偏偏借這件事跟你作對,實在是做給別人看的,當時我沒考慮,現在話已説出去了,你看怎麼辦呢?”劉宗道:“那自然不能更改,小姐只管自行其是,對外面屬下會解釋的。小姐如果早説明了,屬下也不會違逆小姐的意旨了。”謝寒雲一笑道:“如果剛才你不反對我,我倒是不敢相信你了。”劉宗一怔道:“小姐這是怎麼説呢?”謝寒雲笑道:“你想,這明明是不合理的事,如果你毫無意見,那就證明你是在敷衍我,如果不是你毫無骨氣,就是你有異心。這兩種人我都不敢領教,我要的是一個忠肝義膽,是非分明,有正義
的血
漢子做我的臂膀,協助我把爹的事業發展擴大…”劉宗
地道:“小姐見解深遠,立志宏大,屬下當肝腦塗地,匡助小姐,創圖大業,以不負主人重託!”謝寒雲嘆了氣道:“那就全仗劉大哥了,名帖都發出了嗎?”劉宗道:“全發了,不過除了本地一些普通
誼外,重要一點的客人,最早也要在明天才可以趕到!”謝素雲道:“喪期很長,我要留點
神。普通客人你看着辦吧,我就不出來了;如果你認為必要,就通知我一聲,否則你就代表我應酬一下好了!”劉宗道:“屬下理會得。過幾天人來多了,恐怕還有一陣大忙,小姐這兩天還是深居簡出,多多休息為宜!”謝寒雲突然神
一正道:“劉大哥,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會幫助我,對嗎?”劉宗一怔,堅決地説道:“小姐請放心好了,除了主人,小姐就是劉某第二個知己,劉某絕不會叫小姐受半點傷害!”謝寒雲別有深意地道:“爹已經死了,我就是你最關心的人了,是嗎?”劉宗頓了一頓才道:“是的!劉某這條命,隨時可為小姐報效!”謝寒雲輕嘆道:“我這就安心了,否則我真怕…”劉宗忙問道:“小姐怕什麼?”謝寒雲道:“我也不曉得,反正我覺這家裏每一個人都很神秘,都令我無法瞭解,更不敢説是相信他們,幸虧發現了你,否則我就在爹的墳前叩個頭,馬上離開這個家!”劉宗默然片刻才道:“這裏是小姐的家,小姐還能住那兒去呢?”謝寒雲苦着臉道:“我等於是無家可歸了。本來我還可以在金陵呆下去,可是我們與韓莫愁鬧了,如果留在金陵,我非遭他的毒手不可…”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鐘聲,劉宗急道:“有人來了,屬下得去看看,小姐儘管放心,留在這個家裏,任何人也不敢動你半
汗
!”説完他匆匆地走了!
等劉宗走了出去,謝寒雲才相視杜青而笑,面有得。
杜青輕嘆一聲道:“小云,你太歷害!外示以威,內示以柔,這個人一定死心地為你所用了,不過機心太重…”謝寒雲道:“我並不是存心如此,處在這個環境中,我如果不籠絡住幾個人,對我們的處境太危險了!”謝寒星也道:“我以為小妹的做法是對的,如果娘決心假手王非俠的力量以圖天下,很可能把我們也當作敵對的對象,假如不趁這時候攏絡心腹,預留一條退路,到她勢力養成的時候,我們連命都保不住了!”杜青道:“我想令堂不致如此吧!”謝寒星道:“孃的心
我知之最深,她為達到目的是不擇手段的人,她能把金陵的家一下子丟開,就可以看出她行事的決裂!”杜青輕嘆道:“可是小云的做法分明是跟她在爭權,那是她最大的豈諱,在道理上固然説不過去,而且也嫌
之過急,
得她先對付你們了。”謝寒雲道:“杜大哥,我知道我的做法不對,可是我不得不如此,你説過我爹本人也許沒有雄心,完全是我娘與這些手下的人在鼓動他,我如不乘現在分散她的力量,等她把勢力培植穩固時,想補救也來不及了!”杜青一時語
,謝寒星笑道:“跟自己的母親爭權固屬不當,但是為了大局,就不能顧全小節,問題在杜大哥自己是否能把握得住?”杜青道:“怎麼又扯到我頭上來了呢?”謝寒星道:“三妹本人絕沒有野心,她一切都是為了你,也絕對會聽你的話,如果你認為自己的所行是為了大義,就不妨支持她,把主動掌握在手,總比由人擺佈的好,杜大哥,你説是嗎?”謝寒雲道:“即使杜大哥是為了自己,也應該支持我的做法!”杜青道:“你怎麼會想到我呢?”謝寒雲笑道:“韓莫愁想雄霸武林,我娘也想,與其讓他們兩人成功,倒不如讓杜大哥來,我相信大哥至少會比他們好!”杜青默然不語,謝寒星道:“對呀!杜大哥趁着三妹能利用王非俠的關係時,你乾脆為自己打算一下,有我們姊妹幫着你。再加上你本身的才華,保證可以幹得有聲有
、比那一方都強!”杜青長嘆一聲道:“你們錯了,我絕對沒有這野心,我只想安安穩穩,使武林中太平無事,目前你們只看得見權力的好處,認為大權在握、生殺由心是最大的快事,殊不知一旦得勢之後,就會終
戰戰兢兢,毫無幸福可言了!”謝寒星不解道:“既然大權在握,還有什麼可怕的呢?”杜青道:“武林中人誰不想得到這個位置,誰肯甘心屈居人下呢?而你成功之後,一定有人明爭,有人暗奪。為了應付這些人,你永遠沒有安寧之
,甚至連一個安靜的覺都睡不成,因為你不知道睡下去後能否醒過來,那個時候,你沒有朋友,沒有心腹,沒有一個可信任的人,喝一杯水,還要當心裏面是否有人下毒!”謝寒雲一怔道:“會這麼嚴重嗎?”杜青道:“是的!所以古人把皇帝稱為天,人處的地位越高,也越寂寞,天下第一的地位雖是至高無上,那痛苦也是同樣深的!”謝寒星道:“那為什麼還有人拚命想爬上這個位置呢?”杜青嘆道:“這就是令人想不透的地方,每個人都知道這是個最危險的位置,卻還是忍不住想爬上去試一下!”謝寒雲沉
片刻才道:“説一句老實話,杜大哥,你究竟想不想?”杜青正
道:“我不想,家父在教我練武之前,強
我讀書,讓我明白了居高思危的道理,洗卻了我的野心…”謝寒雲道:“這我就不懂了。既然你沒有爭雄之心,為什麼還要到此來學什麼劍式呢?
你讓韓莫愁去稱霸天下好了!”杜青嘆道:“我何嘗願意呢?我是硬被拖進這趟混水裏來了。我無意爭雄,他卻不肯放過我,為了自保,我必須奮鬥!”謝寒雲道:“你可以對他明白表示呀!”杜青搖頭道:“沒有用的!第一他不會相信,那是血魂劍害了我,如果我不學那三式斷命的劍招,自然就沒有這些麻煩了!”謝寒雲道:“你那三式劍招已經不足以構成威脅了!”杜青正道:“第二,也是最主要的,是責任!我身為武林人,就有這份責任。當一個人有危害武林的可能時,我必須阻止它!”謝寒雲道:“韓莫愁稱霸武林後,一定會為害武林嗎?”杜青道:“一定會!凡是有野心的人,必然是個權
心特重的獨夫,抱定順我者生,逆我者亡的偏
看法,為了掃除異己,必然會掀起一番大殺孽…”謝寒雲道:“為了抵制他的勢力,那你必須取得比他更強大的力量!”杜青搖頭道:“不,我只想個人有壓制他的能力,遏制他的妄動就夠了,並不想跟他爭雄,取得高於他的地位!”謝寒星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技鎮天下,而不想站在天下第一人的位置上!”杜青笑道:“我只想取得鎮攝他們的能力,技震天下可不敢妄求。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天下絕沒有真正的第一人!”謝寒星道:“假如你成功了,會有什麼打算呢?”杜青道:“我沒有什麼打算,如果武林中能夠平安無事,我只想做一個平凡的人,安安穩穩地過
子!”謝寒星道:“你有這一身超凡的技藝,難道只為這一點平凡的志願嗎?”杜青道:“技藝與志願是兩回事!我習技是為了防身,進一步是為了行俠,我理想的生活是仗劍漫遊五湖四海,任意所之,遇上不平的事,伸手管一下,這才是一個武林人的本份,也是一個劍手最崇高的理想”謝寒雲
動地道:“杜大哥,我現在才明白大姊何以會對你情有獨鍾,為了你這超凡的
懷,我一定幫助你,無論如何,也要從我爹那取得劍式
給你!”剛説到這兒,劉宗又來了道:“小姐,金陵韓家派人前來致唁!”謝寒雲一怔道:“韓莫愁來了?”劉宗搖搖頭道:“不,是他的弟弟韓無畏領着他的兩個女兒!”謝寒雲道:“怎麼這麼快,你的帖子是幾時送出去的?”劉宗道:“帖子送出去才兩個時辰,他們似乎是在路上接住的。據屬下的推測,他們昨天是跟着小姐動身的!”謝寒雲冷笑道:“韓莫愁誇説他耳目遍及天下,倒是沒有吹牛,我以為我們的行動已經夠隱秘了,誰知道還是逃不過他的監視!”劉宗道:“這不足為奇,揚州內外,遍佈他們的耳目,一舉一動,他們無不了如指掌,本宅周圍有屬下嚴密戒備,所以他們混不進來。”謝寒雲道:“光是宅子裏戒備森嚴有什麼用,我們這邊一舉步,人家就清清楚楚,還能做什麼事?”劉宗笑道:“大家彼此而已,除韓家堡內我們無法打入,他有什麼行動,我們也同樣地清楚,所以他並不佔便宜!”謝寒雲聞言
動道:“他現在有什麼行動呢?”劉宗道:“目前不清楚,他深居宅內毫無行動,可是他三
快聚之約已經取消了,昨天下午,他已經把家中的客人全部送出了門,一定是小姐與杜公子驟然離去,使他慌了手腳,所以才有此舉!”謝寒雲道:“那些客人的行動你都把握住了嗎?”劉宗道:“都把握住了!不過韓家的弔喪之舉,屬下想還是婉拒,等明天一起招待好了,因為他們很可能是前來探聽本宅動靜的,而我們還沒準備好!”謝寒雲道:“靈堂已設,還有什麼可準備的,人家是前來弔唁的,斷無拒於門外的理由,請他們進來!”劉宗頓了一頓才道:“小姐,他們這一次來得很蹊蹺,事前毫無徵兆,突然一下子就在揚州出現了,屬下以為…”謝寒雲道:“劉大哥,你不是説對方一有動靜,你立刻就會知道嗎?怎麼人來到了家門,你還毫無所覺呢?”劉宗臉
微紅道:“因為韓莫愁大舉宴客,把我們派去的耳目注意力全
引了過去,才沒有留意到別人身上!”謝寒雲道:“這就是一個嚴重的疏忽!我覺得如果無法在暗中把握住敵人的行動,不如將敵人放在明處,請他們進來!”劉宗見謝寒雲臉
沉了下來,連忙稱是。
謝寒雲揮手叫他去領人進來,同時又囑咐道:“請平師爺留在大門口,我想可能還有別的人陸續會來,一律不必攔阻,王家是做喪事,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劉宗才走了幾步,又愕然停止了,謝寒雲笑道:“我們越做作,人家越懷疑我們有秘密,倒不如讓人蔘觀一下,真正的秘密是沒有秘密,你懂嗎?”劉宗怔怔地道:“屬下才智拙魯,實在不明白小姐的用心!”謝寒雲道:“我也不明白,因為我不知道這宅子裏的人到底有什麼秘密,可是我這樣做是幫大家的忙,如果我們真有秘密要守的話,就應該把秘密藏在心裏,而不是關起大門,把秘密藏在家中!”劉宗想了一下道:“屬下能否請小姐指示得更詳細一點!”謝寒雲笑道:“我以為夠詳細了,你自己去捉摸吧!”劉宗呆立踟躕,杜青笑道:“劉兄,寒雲的意思是叫你通知宅中的人,如果有什麼不能讓別人看見的東西,現在就收起來,然後大開莊門,讓人家進來…”劉宗愣愣地道:“那不是更難以保藏秘密了嗎?”杜青笑道:“劉兄可能沒聽一句古語,小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劉宗撓着頭道:“杜公子,在下是個人,不懂得咬文嚼字…”杜青笑道:“這是個很淺顯的比喻,一般人都以為隱士必居於深山僻野,結果隱居那兒的人,一眼就被人瞧破了身份…”謝寒雲道:“杜大哥,你這樣比喻他更難明白了,我説得直接一點,要想藏一樣東西,最好是藏在別人不注意的地方,而不是藏在隱密的地方,因為越隱密的地方,也是越受人注意的地方…”劉宗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最不注意的地方,就是人人看得見的地方,因為人人都看得見,誰也不會去留意了!”謝寒雲道:“對,你總算想通了!”劉宗目
欽
道:“小姐的心思比三位師爺都高明,他們痴長了幾十歲…”謝寒雲微笑道:“你別忘了我是在金陵長大的,那是一個充滿了詭異的地方,我耳濡目染,自然不會太差了。不過這家裏真有惹人注意的秘密嗎?”劉宗怔了一怔才道:“這個,小姐慢慢自然會明白的!”謝寒雲道:“劉大哥,我已經向你剖陳腹心,難道不能告訴我嗎?”劉宗目光下垂低聲道:“小姐,屬下很抱歉,實在不能告訴你,不過小姐放心好了,無論如何,屬下永遠是站在小姐這邊的!”謝寒雲道:“那就不勉強你了,我自從進到這個家裏,就
到有點不對勁,我想一定有什麼瞞住我的地方!”劉宗道:“小姐不必去想它,水到自然渠成,遲早會明白的!”謝寒雲道:“我不去問它是什麼秘密,但我希望知道這個秘密有多少人知道,其中我能信任的人又有多少?”劉宗想了一下才道:“除了五龍一風,就是屬下與三位師父參與其事!”謝寒雲道:“家裏幾百人,就只有這幾個人知道?”劉宗道:“是的!主人一向行事的準則是令出必行,因此除了幾個主事者外,其餘人只知奉命行事,不問原因…”謝寒雲又問道:“我娘呢?”劉宗道:“夫人自然是知道的,事實上近兩年來,很多事情都是夫人在居間指揮,連主人也多半聽她的…”謝寒雲點點頭道:“娘在這兩三年,每年都出門一兩個月,我就知道她在外面必然有所圖謀,那麼這幾個人我能…”劉宗忙道:“目前小姐只信任屬下一人好了,別的人屬下都不敢擔保,因為夫人最近跟他們十分接近…”謝寒雲還要問,杜青用手暗暗示意停止!
謝寒雲也知道此時不宜問得太多,遂道:“你去吧,照我的話吩咐下去!”劉宗走後,杜青低聲道:“言多必失,事情已經夠明朗了,我們也出去吧!”他們走到靈堂裏,劉宗已經遠遠引着韓無畏與韓平平、韓真真姊妹進來,杜青退過一邊,由謝寒星陪着謝寒雲站在孝幄後面,韓無憂徇禮上香拱揖後,謝寒雲出幄答謝。
韓無畏見到他們並不驚奇,只是淡淡道:“現在是稱你三小姐呢,還是大小姐?”這是個技巧的問法,並不直接道及她曲折的身份,卻隱隱探索她的意向,如果她自居於王非俠的女兒,王非俠別無子女,她自然也不是三小姐了!
謝寒雲道:“我還是姓謝,不過我並不否認是王非俠的女兒,你愛怎麼稱呼都行,沒有多大關係!”韓無畏微怔道:“怎麼會沒關係呢?”謝寒雲道:“當然沒關係,謝家的女兒都是從母姓的,沒有一個是從父姓,所以我冠上這個姓氏,並不表示我此身誰屬!”韓無畏聽她這一説,倒是沒話了,頓了一頓道:“王公仙遊,殊為惋惜…”謝寒雲立刻冷冷地接口道:“這種話不必説,家君如果不死,就該你們韓家死人了!”韓無畏並沒有為她的話而到不快,輕嘆道:“小姐自然
到憤然,其實這應該怪韓謝兩家的祖先,用兩冊空白的劍笈,騙得後人白白送命…”韓萍萍接口道:“也應該怪兩家的後人太愚蠢,早把劍笈公開看了,不就沒事了,也免得兩家留下那麼多孤兒寡婦!”韓無畏瞪了她一眼,但也同意道:“舍侄女雖然出言無狀,但不無道理…”杜青微笑道:“在下代貴府和謝家做了件聰明事,卻並沒落到好處,韓莊主還似乎嗔怪在下多事,想殺死在下以
忿呢!”韓無畏神
微變道:“杜世兄,你中止了我們兩家的愚昧比鬥,敝人十分
。可是你這次義舉,卻用小兒兩條命作代價…”謝寒星接口道:“那不能怪杜大哥,他只點了他們的
道,是我下手殺死了他們,你要為兒子報仇,儘管找我好了”韓萍萍眉頭一掀叫道:“我就猜到是你下的毒手,你既然承認了,就得為我兩個堂兄償命…”嗆啷一聲拔出佩劍,衝了過來,謝寒星沒有帶劍,連忙退後,劉宗飛速出劍,擋住了她的繼續進
!
韓無畏連忙喝止道:“萍萍,我們在此是客,不得無禮,有話以後再説!”韓萍萍叫道:“叔叔,四哥五哥雖是您的兒子,但也是我們韓家的人,您不想替他們報仇,我可不能放這女兇手!”韓真真也拉劍衝進來拼鬥,劉宗一振腕,劍出如山,將兩個女孩子都格退了,冷笑道:“韓二莊主,家主人死於令兄之手,我們還想找到金陵去算帳呢!因為你們遠來作客,小姐吩咐以禮相待,我們才按捺住了,府上的人反要在本宅撒野嗎?”韓萍萍叫道:“我爹殺死王非俠是為了履行祖宗舊例,不能算是仇恨,謝寒星殺死我兩個哥哥才算是真正的謀殺!”劉宗怒聲道:“主人的靈堂豈是你們尋仇的地方!”謝寒星冷笑道:“那算什麼,我們在清涼寺為王老伯做佛事時,韓莫愁照樣來鬧了一場,韓家人對鬧靈堂特別有興趣,尤其是鬧王老伯的靈堂…”韓無畏沉聲道:“二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謝寒星冷笑道:“王老伯兩次舉喪,你們韓家人就鬧了兩次,這是什麼意思,連我都不明白,正想請教你呢?”韓無畏被她問住了,無言以對、謝寒星這番話也挑起了王家諸人的怒意,一起怒目而視!
韓無畏頓了一頓:“家兄在清涼寺是為了找血魂創,並非存心對王公不敬,舍侄女無狀,在下深致歉意!”劉宗冷笑道:“一句歉意就算完了嗎?”韓無畏問道:“閣下還想怎麼樣?”劉宗道:“把兩個女孩子留下來,二莊主回去把韓莊主請來在主人靈前三跪九叩,再把人領走!”韓無畏道:“閣下似乎欺人太甚了吧?”劉宗道:“欺人的是你們!”韓萍萍立刻道:“叔叔您聽見了,如果您想息事寧人,只好把我們留下,不過您別忘了,四哥五哥都是您的兒子…”韓無畏喝道:“你們別多説,由我來處置!”説完朝王非俠的靈位恭身一揖,然後道:“攪鬧王公靈堂之罪,韓某謹此謝過!”轉頭對韓家姐妹道:“萍萍、真真,跟我走!”韓萍萍道:“走,他們肯放我們走嗎?;韓無畏道:“我禮數已盡,如果他們仍不肯放行,只好一拼了,反正是我帶你們出來的,我一定要帶你們回去!”韓萍萍道:“我們不走,謝寒星殺了我們的兩個哥哥,今天她如不償命,我們絕不離開這個地方!”劉宗冷冷一笑道:“二莊主,這兩位姑娘一定要在敝宅大逞威風,你還有什麼可説的?
看來敝宅留下她們並不算理屈吧!”韓無畏一時無言可答,韓萍萍用劍指着謝寒星叫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有種就自己出來,仗着人家的勢力,算什麼本事?”謝寒星憤然回身覓劍,要跟她們決鬥,謝寒雲拉住道:“二姊,別理她們!”謝寒星憤然道:“這兩個賤婢欺人太甚!”謝寒雲微笑道:“在這裏用不着你費神,劉宗,把她們抓起來!”劉宗恭身答應,隨即回身發劍,跟韓家姐妹纏鬥起來,他劍沉力猛,招式奇,幾個回合後,韓家姐妹已呈不支之狀,韓無畏不得已,也
劍加入戰鬥。劉宗邊戰邊笑道:“二莊主終於也下場了!”韓無畏微慚道:“舍侄女固有理缺之處,但兄弟總不能看她們束手被擒,少不得只好放肆了,而且台端也有過份之處!”劉宗冷笑道:“家主人之喪,已訃告天下同道,濟濟羣豪,免不了有點小怨嫌的,假如人人都在此地尋仇生事,成何體統?”韓無畏不答話,一枝劍阻止了劉宗兇猛的攻勢,同時頻頻示意,叫韓家姐妹相機退出!
可是那兩個女孩子本不予理會,劉宗被韓無畏擋住了,她們就想衝過去找謝寒星決鬥!
韓無畏見狀怒道:“萍萍、真真,你們再不聽話,我就不管你們了!”韓萍萍傲然道:“您不管好了,爹前幾天大會羣雄時,聲言要稱尊武林,現在有人明説殺了我們韓家的子弟,分明是在掃我們韓家人的顏面,您忍得下,我們可忍不下!”劉宗聞言哈哈一笑道:“原來二位姑娘是要在此地為令尊揚威呀!”韓萍萍怒聲道:“你少廢話!識相點,少管閒事,否則我爹一來管叫你們玉石俱焚,死無全屍!”這番狂言觸怒了宅中的每一個人,龍書錦、柳羣與平步雲三人聞聲進來探詢,這時也按捺不住了,平步雲喝道:“劉宗,馬上把這兩個丫頭拿下!”説着欺身閃入,以手中的一柄摺扇攔住了韓無畏!
劉宗立刻回劍專門對付那兩個女孩子,劍勢更盛,把她們得連連退後,韓家姊妹雖然腕力較弱,難以招架劉宗的急攻,可是韓家劍法確也不可輕視,劉宗想
得她們棄劍就擒也不容易。韓無畏眼見兩個侄女處境瀕危,發劍突然凌厲,試圖衝過去幫助她們,平步雲的那枝摺扇卻始終刁鑽地攔住他!
杜青一旁冷眼旁觀,見平步雲的摺扇雖短,招式卻頗為妙,或點或敲,不管韓無畏如何進
,始終不能令他移動方位,而劉宗那邊雖佔盡上風,但由於不想傷人,一時也難以得手。
這時五龍一鳳中的黑鳳凰潘金風悄悄地掩了過來,朝劉宗打了個手勢,劉宗會意,立刻將韓家姐妹往她身前去!
兩個女孩子邊戰邊退,一心只顧對付身前的強敵,本沒注意身後的人,再者潘金鳳衣着平常,像是僕婦一般!
韓萍萍退到她身前,還回頭叫了一聲:“滾開!你想送死不成!”潘金風冷笑一聲,雙手疾出,正是王非俠鷹爪九大式中的招,二女嚶然驚呼,
間
道已被拂中。
嗆啷兩聲,首先是手中的劍掉了下來,接着潘金風伸腿一勾,把她們絆倒在地,再也起不來了!
韓無畏見狀大急,劍勢轉厲,一連幾下狠攻,平步雲的那柄摺扇擋不住了,劉宗回劍待接應。龍書錦閃身加入,叫道:“讓我來!”他的兵器很奇怪,竟是
常算帳用的一具算盤,鋼珠銅骨,搖起來叮噹作響,配合平步雲的摺扇,總算將韓無畏的攻勢阻制住了。潘金風冷笑一聲道:“韓家就憑這點本事,也敢稱霸武林嗎?”一面説,一面解下束
的長帶將兩個女孩子手腳捆在一起,像個粽子一般,韓無畏心中焦燥,厲聲吼道:“快把我兩個侄女兒放了,否則…”平步雲冷笑道:“否則怎麼樣?”韓無畏沉聲道:“否則我就顧不得情面,要放手傷人了!”平步雲哈哈一笑道:“二莊主,此地不比金陵,由不得你們韓家無法無天任意橫行,你能保住自己不受傷,就算是好的了!”韓無畏怒瞪了他一眼,劍勢又變,或左或右,時上時下,詭異難測。
周圍丈許的圈子裏,只見他的劍影翻飛,平、龍二人掌中兵器較短,運用靈活,也只能勉強招架住。
柳羣看情形不對,袖中探出一方界尺,約摸有一尺多長,兩寸來寬,寸許厚,由側面攻上。
這三個師爺打扮的斯文先生,所用的兵器都很奇怪,卻也表現了不平凡的身手!尤其是柳羣的那方界尺,泛烏金,非鐵非玉,份量很重,每次與韓無畏的劍刃接觸時,都發出很大的響聲。而每次接觸後,韓無畏的劍總是被震開,無法維持連綿的攻勢。劉宗見柳羣下場,收劍含笑站立一邊。
謝寒雲問道:“柳世伯用的是什麼兵器?”劉宗笑道:“誰也不清楚,可是柳老憑着這一塊界尺,從未落過下風,至少在主人往的朋友中,沒有人能勝過他!”謝寒雲道:“我不知道三位世伯都有一身絕技!”劉宗笑道:“這個宅子上上下下,每個人都會兩手,即使是廚下司灶的燒火老媽子,在江湖上也夠得上二
水準…”謝寒雲哦了一聲道:“爹在家中養着這麼高手幹嘛?”劉宗道:“主人在江湖上名震四海,強將手下無弱兵,在揚州瘦西湖畔走動的人,總不能太差勁了!”謝寒雲道:“這些人雖然有如此身手,為什麼不出去求發展,而甘心留在我家
持賤役,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劉宗道:“他們的武功都是主人傳授的,
恩圖報,才甘心在宅中持役,不過主人也不會永遠虧待他們…”説到這裏,他忽地止口不言,手指着場中道:“好戲快上場了!”原來柳羣加入之後,三人聯手,攻勢頓強,韓無畏的一柄劍立刻呈現不支之狀,每當他的劍出手,就受到柳羣界尺的阻攔,不但化解了他的攻勢,而且尺上的反震之力,牽制了他以後的變化,其他二人便乘機蹈隙進
。
韓無畏應付三面的攻擊好像有些手忙腳亂了,劍圈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只守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