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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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淵折回原處,已不聞小慕容的聲音,心道:“小茵打到哪兒去了?”側耳一聽,人聲多從樓下傳來,當下重新衝下樓去。一路上韓府死士前仆後繼,無一不是出盡狠招,將文淵攔下來亂刀分屍。文淵聽得眾死士呼重,情知他們是拚着損毀真元、發狂死鬥,不由得搖頭嘆息,心道:“韓虛清造的孽!”頻頻出劍,將衝上前來的死士一一送上黃泉路,不過片刻,已護着華夫人殺到了一樓。

才到迴廊之間,已聞廳上殺聲更熾,兵刃互擊之聲不絕於耳。廊上無甚轉圜餘地,文淵使開小巧劍招,在死士羣中緩緩推進,忽然耳中聽得幾聲女子呼喊,極其耳。他正待細細分辨,那聲音突然高喊起來:“是文師兄!喂,喂!快快,文師兄,快來這兒!”語調欣喜,頻頻呼喚。

文淵心中愕然:“這聲音,可不是師妹麼?”只聽刀劍相斫聲中,摻着咻咻破空的鞭子聲響,果然是華瑄的手筆。

當下文淵更連連揮劍,加緊殺近,叫道:“師妹,你怎麼會在這兒?你該在巾幗莊裏罷!”華瑄甚是歡欣,説道:“你都來了,我怎麼能不來啊?我當然會來找你啊!”文淵大頭痛,連連搖頭道:“你來了,可有誰陪着紫緣?再説…”一劍劈翻了個猝然撲近的死士,又叫道:“再説,難道你要來跟韓虛清過招麼?”華瑄笑道:“這個,文師兄你就不用擔心啦!我把紫緣姐姐也帶來了。”文淵驚道:“什麼?”華瑄道:“還有楊姐姐、趙姐姐、任師叔…然後我們這路上又碰到那兩個姓林的,還有另一個柳姐姐,通通一起來了。慕容姐姐跟我説,我一個人偷偷跟來太危險了,不如回去把大家一起找來,那就兩邊都安全啦!”當天埋業寺中小慕容、華瑄竊竊私語,此時文淵一想,立時明白,不一陣暈頭轉向,苦笑道:“好師妹,你也真是…連趙姑娘都找來?你可別累得她舟車勞頓,動了胎氣。”華瑄道:“這個可別賴我,那是楊姐姐找她來的,而且趙姐姐自己也想來見向師兄啊!反正我們…咦,這…咦?”這時兩人各自殺退羣敵,湊到一處,少了死士們的重重阻隔,華瑄這才看清文淵還抱了個‮婦少‬在旁,更兼衣衫凌亂,體態誘人,不為之愕然,緊跟着小嘴一撇,怏然問道:“文、文師兄…你…你抱着誰啊?”文淵才剛靠近師妹身邊,忽聽她語氣一變,喜意急降,醋勁上湧,擺明了有所誤會,當下慌忙解釋道:“這是…”仔細一想,心道:“這位姑娘是誰?我…我也不知道,怎生講得清楚?”當下含糊帶過去,道:“是師兄吩咐我救的,我也還不知她是何人?這位姑娘氣力甚虛,又是隻腳殘疾,我只得抱着。”華瑄心裏仍是一陣酸溜溜,低聲道:“那…那也應該先穿好衣服。”文淵聞言一驚,道:“啊?我…我不知道,衣服怎麼了?我可看不見啊。”心想若是這姑娘衣衫不整,自己卻沒多加留意,豈非輕瀆了人家?一思及此,頓時侷促不已。

華瑄也非當真生氣,一見文淵如此,自然相信所言,輕聲道:“文師兄,你啊!”握起粉拳往他肩上輕輕一敲,伸手抱過華夫人,笑道:“還是我來照料吧。咱們快回大廳,大家都在那兒呢。”她一邊説,一邊低下了頭,正想替華夫人穿好衣裳,兩人一照面,忽然靜住。

華夫人一看見華瑄,心中已是劇震難言,強睜着朦朧昏沉的只眸想看清楚她;此時面對面見着女兒,那眼光更彷佛要化成股無形的力量,把眼前的華瑄竭盡所能地拉近於她,靠近點,更靠近點…母親的眼眸裏,糾纏着不知多少情緒:動、傷痛、思念、關愛…華瑄突然呆住,心思忽亂,又帶着幾分惶然,低聲道:“你…你跟我好像…呃,還是我像你?你…你…”凝望一陣,復又惘起來,道:“我們…一定見過罷?”華夫人心神動,輕輕點頭,眼眶忽而一熱,頰邊溜下幾許淚珠。華瑄突然“啊”地一聲大叫,聲音如帶嗚咽,微微發顫。文淵驚道:“師妹,怎麼了?”他只道華瑄為死士襲擊,一驚之下,卻聽身後一陣重步踏地,倒真有另一批死士趕了過來,當下叫道:“先到大廳上去。師妹,快走!”小慕容的聲音卻在另一頭遙遙響起,從無數死士的刀劍縫隙裏傳來:“文淵,文淵,你在哪裏?”文淵高聲喊道:“在這兒!可過得來麼?”小慕容叫道:“你才要過來,你師兄跟韓虛清在這兒!”文淵心頭一緊,提聲叫道:“好,我這就過去。小茵你還是過來這兒接應師妹,護着那位姑娘上大廳去。快!”當下提劍衝殺過去,接連解決了七八人,方與小慕容錯身而過。小慕容突然轉身叫道:“等等!”文淵急忙停步,道:“怎麼?”小慕容伸手一攬他脖子,飛快地吻了一下。

文淵但覺軟柔柔地一陣幽香,心頭猛地一跳,正自錯愕,卻聽小慕容嘻嘻笑道:“陣前犒賞。沒事啦,快去快去!”一閃身,又往華瑄所在衝了過去。文淵哭笑不得,心道:“她倒是談笑用兵。”當下抖擻神,鋪展劍勢,殺過了重重死士阻攔,赫然聽見前方掌風呼嘯,正是向揚與韓虛清對掌纏鬥。

此處已是閣外遊廊,向揚、韓虛清邊鬥邊行,掌風波及範圍不住擴大,所過處扶欄盡毀、椽柱迸裂。文淵喝道:“韓虛清,我又來了,看劍!”驪龍劍猛遞數招,迅如震電。

韓虛清徒手戰向揚,在九通雷掌神威之下,本已難佔上風,此時文淵又至,更如同雪上加霜。數合之間,韓虛清被得翻出廊外,聽着向揚一掌餘勢摧毀半道圍欄,臉愈發陰沉。

師兄弟二人追入庭中,兩下合圍韓虛清。向揚喝道:“韓虛清,你還不認栽?”一掌擊出。韓虛清把掌力一圈,竟也合了十景意象,不再拘於劍招,這一手“平湖秋月”與向揚掌力一對,驀地宛若水月相溶,使雷掌威力煙消雲散。韓虛清臉陰笑,説道:“我參透十景緞中的武學,武功造詣已是學究天人,豈會落敗?”向揚緩緩搖頭,道:“十景緞裏頭沒記載什麼武功。你臨時憑空創招,雖然難得,可與十景緞毫無關係。”韓虛清卻在這一招之利下重拾自信,睜得眼眸灼亮,道:“不錯,我乃天縱奇才,創此武功又何須倚賴些須錦緞?”右掌五指虛抓,疾探向揚喉間,內勁沉穩,久鬥之下尚無衰象。向揚避招還擊,閃電般與韓虛清連拆數招,內勁互搏,震響不絕,邊打邊走,又慢慢從庭園打到了屋子裏。

文淵看不見韓虛清招數如何,但以耳代眼,另可窺得一番眉目。他聽韓虛清自言參悟“十景緞”當下一邊替師兄掠陣,一邊細聽韓虛清出手方位、勁道,心道:“且試他一試。”當下一劍出,乃是一曲“石上泉”之意,劍如碧水潺潺,深具幽澗邃遠之致。韓虛清豎指作“指南劍”架勢,卻以另一種巧勁道彈開劍勢,萬萬不是指南劍之道。文淵喝道:“好!這招叫什麼名堂?”韓虛清正在自滿自得,聽得一聲“好”字,得意更甚,順口便道:“此乃”蘇堤曉“,諒你小輩智識淺薄,也不識得。”文淵聞言一笑,説道:“原來如此。這等平庸功夫,我平時倒真是不願涉獵。”韓虛清臉驟變,冷笑道:“小賊,你也只有嘴皮上的功夫厲害。單憑口舌之快,哪能勝我?”只掌翻飛,仍與兩人鬥個不相上下。

文淵一彈長劍,會同着這清音振動,揚聲説道:“韓虛清,你從西湖十景化出攻守招式,我則是從琴曲之中領悟武功。但我是從小練琴,與琴為伴,你這輩子卻可曾踏上西湖邊的泥土一步?”韓虛清眉頭微鎖,並不回答,拆解向揚攻勢的手法卻微顯倉促,不甚靈便。文淵又道:“從山水之中領悟深奧武學的前人,古來多有,哪一個不是親眼目睹那山水奇景,這才有而發?你光看這錦緞上的圖樣,就算縱其想像,也不能親身體會那十景之妙,武功徒具其形,豈能窺得深微意致?”韓虛清心中惱怒,暗暗咬牙,一時給向揚退數步,幾乎撞上門牆,急忙順勢出房,又至廊間。他得一口氣,狠笑着道:“小表,你也不過湊合着幾首琴曲入了劍法,竟敢説我?我能得十景之形,你的劍法可能發琴曲之音?你才當真是膚淺之至!”廊上正有幾名死士,此時齊往向、文二人衝去。

向揚發掌擊斃二人,喝道:“師弟,你就破了老賊的功夫,叫他心服口服。”文淵道:“正有此意!”他殺退死士,四竄的劍光陡然束為一股,隱約泛動寒煙,一眨眼便刺到韓虛清膛。

韓虛清掌風一揮,使得一招“麴院風荷”掌影層遞如,滿擬一掌震開劍刃,立可反擊。

文淵腳下一歪,忽然蹣跚倒,猝然劍。

急逾奔雷的劍勢説收就收,竟無絲毫窒礙。練的內力從劍尖猛地繞回文淵身子,從他斜揚的左掌迸發出去。

“啪”一聲裂響,韓虛清的袍子在右肩上開了道大縫,竟已中招。

掌力雖然未中要害,但已將韓虛清打得連退幾步,臉上頓時失。向揚大聲喝采:“好!”心中一喜:“師弟真是專破怪招的一把好手,這一看,我也懂了。”要知道文淵只聽聲音,首先不受招數惑目;練過了“文武七絃琴”又深知這種自悟武功的境界,實非一朝一夕可以大成,他自己也經過了多次輾轉研,這才練到了琴劍合一、融合得無跡可尋的境界。韓虛清這十景武功,在他耳中聽來實有太多欠缺深思之處,縱然他本身武學深,招數上許多缺點因而不顯,偏偏這路武功的“寓景於武”一旨,正近似於文淵所長。韓虛清不使練的本門武學、甚至皇璽掌,卻使這十景武功,就文淵的角度看來,真如舍盛饌而就疏糲了。

文淵施展“酒狂”曲意,腳步迂迴,緊跟着連攻數劍,韓虛清一時手忙腳亂“麴院風荷”早被破了個乾淨。向揚雖不若文淵那樣一眼看透韓虛清武功本質,卻能把七絃、十景兩種武學擺在眼前,登時看出高下,韓虛清這套新武功的弱點一一呈現。

他清楚知道:“十景緞並非武功秘笈,這我親身體會過了。韓虛清看了十景緞,看來志得意滿、武功大進,看來還兼收壯陽之功,不過…那也不過是他的慾望一一展現,全是他心裏自以為如此,身子便也當真起來。看來他真正的收穫,就是”自欺欺人“的本事翻上了拔尖兒的境界,前一刻這麼説,下一刻又不認了。同樣看了十景緞,我彷佛沒直接得到什麼…”向揚猛擊一掌,正被文淵攻得狼狽不堪的韓虛清招架不來,勉強出掌,當場傍“夔龍勁”震得飛了出去,撞得後頭幾個死士人仰馬翻。韓虛清急忙起身,強抑喉中鮮血,卻見向揚、文淵步步進

情勢失利,韓虛清那虛浮的自信霎時動搖起來,滿眼血絲幾脹裂,狠狠低嚎:“向揚…文淵!你、你們…”咆吼幾聲,竟有異於生人之

向揚喝道:“韓虛清,你鬥不過我們的,停手認輸罷!看在…”他本想説“看在師父份上”卻想起他長年陰謀,師父之死、師孃被囚都與他相關,龍馭清死於其手,任劍清曾遭他偷襲,放眼師門長輩,居然沒人能稍加開其惡,當下説道:“…看在你曾是本門長輩,也不見得非要殺你不可。”韓虛清嘿嘿慘笑,只目暴睜道:“殺我?你們…憑你們?”一指向揚,厲聲吼道:“你算什麼東西!我看了十景緞,就能悟出至妙武學,成就非凡,你卻沒看出半點門道!”向揚微笑道:“難説,我看到的…可比你要來得多。”韓虛清猛一口氣,道:“什麼?”聲音微微發顫,也不知是訝異、憤怒、還是懷疑。

看着韓虛清恐怖的眼神,向揚實在忍不住要笑,或是有點慶幸意味。他深深謝華夫人那聲叮囑,沒在十景緞中跟隨任何一項“慾望”而行,終能窺見自我。

那深不可測、深藏幽冥似的人形黑影,沒受一點慾念包覆,向揚毫無遮蔽地與之相對,終於發現這內心倒影的意義。正因為它不像韓虛清那樣自我蠱惑、催眠,向揚從這其中看到的,乃是全無隱瞞的自己,長短優劣,一覽無遺,再不受任何旁人褒貶、自誇或自卑的影響。

對趙婉雁的愛意、師弟師妹的同門之誼、尊師之敬意、對敵人的仇恨、江湖同道的義氣、修練武功的才能、曾經動搖的意志、一度失控的狂怒,以及無數斷續零碎的思緒…一切都積存於此,即便是些他不敢相信屬於自己的念或成就,也都如明鏡般擺在眼前,無法婉拒也無法逃避。

如果人是個瓶子、十景緞是一泓泉水,那麼在向揚看來,韓虛清無非是裝了滿滿的污水,份量雖重,回頭卻要益發腐臭。至於他自己,卻是拿這水清洗瓶子,滌塵濯洉過後,雖則空空如也,卻可一新氣象地留待來之滿。

向揚神清氣,微微運勁,掌力依舊沉猛,對付韓虛清絕對足夠。一次領悟“十景緞”的經驗沒能讓他當下便變一個人,但向揚心滿意足。他知道這會是個影響深遠的經歷,總有一天,他會驚覺自己的成長,會是歷時長久的胎換骨。

無論如何,也比眼前這拚命雕琢自己、愈形枯槁的韓虛清要來得好。

韓虛清厲聲狂嘯,打破沉默,劈手奪過一名死士的佩劍“三潭印月”、“斷橋殘雪”、“只峯雲”連環使出,只目血紅,打法直若瘋狂。

文淵舞劍如展扇,劍光大片悠轉,叮叮噹噹響個不停,一口氣把這亂劍全數接下,向揚掌力猛發,不過三掌之間,已隔空震斷韓虛清手中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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