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人淡如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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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中午,獄中連續不斷地關了十七個犯人進來。高矮老少,模樣一瞧即知都是江湖人物,將一間獄室擠得滿滿的,都只有抱膝而坐。狄雲見越來越多,不由得暗自心驚,情知這些人都是為對付丁典而來。他本説有五個勁敵,哪知竟來了一十七個。
丁典卻一直朝着牆壁而卧,毫不理會。
這些犯人大呼小叫,高聲談笑,片刻間便吵起嘴來。狄雲低下了頭,聽他們的説話。原來這一十七人分作三派,都在想得什麼寶貴的物事。狄雲偶爾眼光一斜,與這幹人兇暴的目光相觸,嚇得不便轉過頭去,只想:“我扮作了丁大哥,可是我武功全失,待會動手,那便如何是好?丁大哥本領再高,也不能將這些人都打死啊。”眼見天
黑了下來。一個魁梧的大漢大聲道:“咱們把話説明在先,這正主兒,是我們
庭幫要了的。誰要是不服,趁早手底下見真章,免得待會拉拉扯扯,多惹麻煩。”他這
庭幫在獄中共有九人,最是人多勢眾。一個頭發灰白的中年漢子陰陽怪氣地道:“手底下見真章,那也好啊。大夥兒在這裏羣毆呢,還是到院子中打個明白?”那大漢道:“院子就院子,誰還怕了你不成?”伸手抓住一條鐵柵,向左一推,鐵條登時彎了。他隨手又扭彎右邊一條鐵柵,臂力實是驚人。
這大漢正想從兩條扭彎了的鐵柵間鑽出去,突然間眼前人影一晃,一個人擋住了空隙,正是丁典。他一言不發,一伸手便抓住了那大漢的口。這大漢比丁典還高出半個頭,但被他一把抓住,竟立即軟垂垂的毫不動彈。丁典將他龐大的身子從鐵柵間
了出去,拋在院子中。這大漢蜷縮在地下,再也不動一動,顯是死了。
獄中諸人見到這般奇狀,都嚇得呆了。丁典隨手抓了一人,從鐵柵投擲出去,跟着又抓一人,接連地又抓又擲,先後共有七人被他投了出去。凡經他雙手一抓,無不立時斃命,連哼也不哼一聲。
餘下的十人盡皆大驚,三人退縮到獄室角落,其餘七人同時出手,拳打腳踢,向丁典攻去。丁典既不拆架,亦不閃避,只是伸手一抓,一抓之下,必定抓到一人,而被他抓到的必定死於頃刻,到底如何受了致命之傷,狄雲全然瞧不出來。
躲在獄室角落裏的三人只嚇得心膽俱裂,一齊屈膝跪地,磕頭求饒。丁典便似沒有瞧見,又是一手一個,都抓死了投擲出去。
狄雲只瞧得目瞪口呆,恍在夢中。
丁典拍了拍雙手,冷笑道:“這一點兒微末道行,也想來搶奪連城訣!”狄雲一呆,道:“丁大哥,什麼連城訣?”丁典似乎自悔失言,但也不願捏造些言語來騙他,又冷笑了幾下,並不回答。
狄雲眼見這一十七人適才還都是生龍活虎一般,但片刻之間,個個屍橫就地,他一生中從未見過這許多死人堆在一起,嘆道:“丁大哥,這些人都是死有餘辜麼?”丁典道:“死有餘辜,倒也不見得。只是這些人個個不存好心。我若不是練成‘神照經’上的武功,被這批人供起來,那才是慘不堪言呢。”狄雲知他所言非虛,説道:“你隨手一抓,便傷人
命,這種功夫我聽也沒聽説過。我若是跟師妹説,她也不會相信…”這句話剛説出口,立即省悟,不由得
頭一酸,心口似乎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丁典卻並不笑他,嘆了口長氣,自言自語:“其實呢,縱然練成了絕世武功,也不能事事盡如人意…”狄雲忽然“咦”的一聲,伸手指着庭中的一具死屍。
丁典道:“怎麼?”狄雲道:“這人沒死透,他的腳動了幾動。”丁典大吃一驚,道:“當真?”説這兩個字時,聲音也發顫了。狄雲道:“剛才我見他動了兩下。”心想:“一個人受傷不死,那也沒什麼大不了,決不能再起來動手。”丁典皺起了眉頭,竟似遇上了重大難題,從鐵柵間鑽了出去,俯身察看。
突然間嗤嗤兩聲,兩件細微的暗器分向他雙眼急,正是那並未死透之人所發。丁典向後急仰,兩枝袖箭從他面上掠了過去,鼻中隱隱聞到一陣腥臭,顯然箭上喂有劇毒。那人一發出袖箭,立即
躍而起,向屋檐上竄去。
丁典見他輕身功夫了得,自己身有銬鐐,行動不便,只怕追他不上,隨手提起一具屍體向上擲出,去勢奇急。砰的一下,屍體的腦袋重重撞在那人的間。那人左足剛踏上屋檐,被這屍體一撞,站立不定,倒摔下來。丁典搶上幾步,一把抓住他的後頸,提到牢房之中,伸手探他鼻息時,這次是真的死了。
丁典坐在地下,雙手支頤,苦苦思索:“為什麼先前這一下竟沒能抓死他?我的功力之中,到底出了什麼病?難道這‘神照功’畢竟沒練成?”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惱起上來,伸手又往那屍體的
口
落,突然一股又韌又軟的力道將他手指彈了回來,丁典驚喜
集,叫道:“是了,是了!”撕開那人外衣,只見他貼身穿着一件漆黑髮亮的裏衣,喜道:“是了,原來如此,倒嚇得我大吃一驚。”狄雲奇道:“怎麼?”丁典剝去那漢子的外衣,又將他這件黑
裏衣剝了下來,然後將屍體擲出牢房,笑嘻嘻地道:“狄兄弟,你把這件衣服穿在身上。”狄雲料到這件黑衣甚是珍貴,道:“這是大哥之物,兄弟不敢貪圖。”丁典道:“不是你的物事,你便不貪圖麼?”語音甚是嚴厲。狄雲一怔,怕他生氣,道:“大哥定要我穿,我穿上就是。”丁典正
道:“我問你,不是你的物事,你要不要?”狄雲道:“除非物主一定要給我,我非受不可,否則…否則…不是我的東西,我自然不能要。若是貪圖別人的東西,那不是變成強盜小偷麼?”説到後來,神
昂然,道:“丁大哥,你明白,我是受人陷害,才給關在這裏。我一生清白,可從來沒做過什麼壞事。”丁典點了點頭,説道:“很好,很好!不枉我丁某
了你這個朋友。你把這件衣服貼
穿着。”狄雲不便違拗,便除下衣衫,把這件黑
裏衣貼
穿了,外面再罩上那件三年多沒洗的臭衣。他雙手戴着手銬鐵鏈,要更換衣衫,真是難上加難,全仗丁典替他撕破舊衫的衣袖,方能除下穿上。那件黑
裏衣其實是前後兩片,腋下用釦子扣起,穿上倒半點不難。
丁典待他穿好了,才道:“這一件刀槍不入的寶衣,是用大雪山的上烏蠶蠶絲織成的。你瞧,這只是兩塊料子,剪刀也剪不爛,只得前一塊、後一塊的扣在一起。這傢伙是雪山派中的要緊人物,才有這件‘烏蠶衣’。他想來取寶,沒料到竟是送寶來了!”狄雲聽説這件黑衣如此珍異,忙道:“大哥,你仇人甚多,該當自己穿了護身才是,再説,每月十五…”丁典連連搖手,道:“我有神照功護身,用不着這烏蠶衣。每月十五的拷打嘛,我是甘心情願受的,用這寶甲護身,反而其意不誠了。一些皮之苦,又傷不了筋骨,有什麼相干?”狄雲好生好生奇怪,
待再問。丁典道:“我叫你黏上鬍子,扮作我的模樣,我雖在旁保護,總是擔心有什麼疏虞,現下這可好了。我現下傳你內功的心法,你好好聽着。”以前丁典要傳他功夫,狄雲萬念俱灰,決意不學,此刻明白了受人陷害的前因後果,一股復仇之火在
中熊燃起,恨不得立時便出獄去找萬圭算賬。他親眼見到丁典赤手空拳,連斃這許多江湖高手,心想自己只須學得他兩三成功夫,越獄報仇便有指望,霎時間心亂如麻,熱血上湧,滿臉通紅。
丁典只道他仍是執意不肯學這內功,正設法開導,狄雲突然雙膝跪下,放聲大哭,叫道:“丁大哥,求你教我,我要報仇!我要報仇!”丁典縱聲長笑,聲震屋瓦,説道:“要報仇,那還不容易?”待狄雲
情過去,丁典便即傳授他入門練功的口訣和行功之法。
狄雲一得傳授,毫不停留的便即依法修習。丁典見他練得起勁,笑道:“練成神照經,天下無敵手。難道是這般容易練成的麼?我各種機緣巧合,內功的底子又好,這才十二年而得大成。狄兄弟,練武功要勤,那是很要緊的,可是速則不達,須得循序漸進才是,尤須心平氣和,沒半點雜念。你好好記着我這幾句話。”狄雲此時口中稱他為“大哥”心中其實已當他為“師父”他説什麼便聽什麼。但
中仇恨洶湧如波濤,又如何能心平氣和?
次那獄吏大驚小怪的吵嚷一番。衙役、捕快、仵作騷擾半天,到得傍晚,才將那一十七具屍首抬了出去。丁典和狄雲只説是這夥人自相鬥毆而死。做公的卻也沒有多問。
這一之中,狄雲只是照着丁典所授的口訣用功。這“神照功”入門的法子甚是簡易,但要心中沒絲毫妄念,卻艱難之極。狄雲一忽兒想到師妹,一忽兒想到萬圭,一忽兒又想到師父,練到晚間,這才心念稍斂,突然之間,前
後背同時受了重重一擊。
這兩下便如兩個大鐵錘前後齊撞一般。狄雲眼前一黑,幾乎便暈去,待得疼痛稍止,睜開眼來,只見身前左右各站着一個和尚,一轉頭,見身後和兩側還有三個,一共五僧,將他圍在中間。
狄雲心道:“丁大哥所説的五個勁敵到了,我須得勉強支撐,不能出破綻。”當下哈哈一笑,説道:“五位大師父,找我丁某有何貴幹?”左首那僧人道:“快將‘連城訣’
了出來!咦,你…你…你是…”突然之間,他背上拍的一聲,中了一拳,他身搖了幾搖,險些摔倒。跟着第二名僧人又已中拳,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狄雲大奇,忍不住向丁典瞧去,只見他倏然躍近,擊出一拳,這一拳無聲無影,去勢快極,正中第三名僧人口。那僧人“啊”的一聲大叫,倒退幾步,撞在牆上。
另外兩名僧人順着狄雲的目光,向蜷縮在黑角落中的丁典望去,齊聲驚叫:“神照功,無影神拳!”身材極高的那僧兩手各拉一名受傷僧人,從早已扳開的鐵柵間逃出,越牆而去。另一名僧人攔抱住吐血的僧人,回手發掌,向丁典擊來。丁典搶上舉拳猛擊。那僧人接了他一拳,倒退一步,再接一拳,又退一步,接到第三拳,已退出鐵柵。
那僧踉踉嗆嗆地走了幾步,又倒退了一步,身子搖晃,似乎喝醉了一般,鬆手將吐血的僧人拋在地下,似單身逃命,但每跨一步,腳下都似拖了一塊千斤巨石,腳步沉重之極,掙扎着走出六七步後,呼呼
氣,腿雙漸漸彎曲,摔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了。兩名僧人在地下扭曲得幾下,便即不動。
丁典道:“可惜,可惜!狄兄弟,你若不向我看來,那個和尚便逃不了。”狄雲見這兩個僧人死得悽慘,心下不忍,暗道:“讓那三個逃走了也好,丁大哥殺的人實在太多了。”丁典道:“你嫌我出手太辣了,是不是?”狄雲道:“我…我…”猛的裏喉頭住,一
坐倒,説不出話來。
丁典忙給他推血過宮,按摩了良久,他口的氣
方才舒暢。
丁典道:“你嫌我辣手,可是那兩個惡僧一上來便向你各擊一掌,若不是你身上穿着烏蠶衣,早就一命嗚呼了。哎,這事做哥哥的太過疏忽,哪想到他們一上來便會動手。我猜想他們定要先問一番。嗯,是了,他們對我十分忌憚,要將我先打得重傷,這才
問。”他抹去狄雲腮上的鬍子,笑道:“那賊禿嚇得心膽俱裂,再也不敢來惹咱們了。”他又正
道:“狄兄弟,那個逃走了的高個子和尚,叫做寶象。那胖胖的叫做善勇。我第一拳打倒的那個最厲害,叫做勝諦。這五個和尚都是西藏‘血刀門’的高手,我若不是暗中伏擊得手,以一敵五,只怕鬥他們不過。善勇和勝諦都已中了我的神拳,就算一時不死,也活不了幾天。剩下的那寶象心狠手辣,
後你如在江湖上遇上了,務須小心在意。”沉
半晌,又道:“聽説這五僧的師父尚在人世,武功更是厲害之極,將來倒要跟他們鬥鬥。”狄雲雖有寶衣護身,但前
後背同受夾擊,受傷也頗不輕,在丁典指點下運了十幾天功,又得丁典每
以內功相助,這才痊癒。
此後兩年多的子過得甚是平靜,偶爾有一兩個江湖人物到獄中來羅嗦,丁典不是一抓,便是一拳,頃刻間便送了他們
命。
近幾個月來狄雲修習神照功,進步似是停滯了,練來練去,和幾個月前仍是一樣。好在他悟雖然不高,生
卻極堅毅,知道這等高深內功決非輕易得能練成,在丁典指點下
夕耐心修習,以期突破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