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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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後便是蘭陵最大的雲湖,夜月光下,偶有荷影浮動,兩岸則是滿眼的燈火,湖中畫舫慢移,歌女的歌聲悠悠傳來,似有似無,宛如夢中。

岸邊早有太守府上的家人準備好船,一舟一槳,在湖中慢慢蕩去。愛茉來到湖邊時,恰逢明若夫人與梁北戎登岸,見她在此,明若不由笑道:“你倒是了哪位公子?”愛茉心中正不快,也不答她,只笑了笑:“夫人遊湖歸來,可滿意?”明若看了看梁北戎笑道:“梁公子博學多才,明若長了不少見識。”聽了這話,又見梁北戎雖是禮貌周到,卻並無一絲殷勤之意,愛茉便知這二人今晚皆未盡興,於是心中一動,笑道:“夜遊雲湖自是雅事一樁,兩位若談學問不免有些殺風景,愛茉倒有個點子,既可盡興,又可怡情。”二人見她如此説,皆笑道:“可説説看。”愛茉一笑:“夫人幾番與我説起蘭陵公子,可見對他情有獨鍾,方才愛茉恰好了柳公子的籤,正犯愁呢,我平裏便與公子不,更何況遊湖這種事必要與一個風雅之人共去方才盡興,愛茉卻是對這些雅事一概不懂,如此倒辜負了柳公子。

不如夫人您代愛茉遊一回湖,一來了了您的心願,二來也救了愛茉。”明若夫人聽了但笑不語,愛茉見了,便知她心中有意,於是向梁北戎道:“那就要煩請梁公子陪愛茉了。”梁北戎自是不介意這種小事,愛茉於是心中暗自鬆了口氣,可正當她準備登船,卻只聽得背後一個冷漠的聲音道:“夫人可曾問過在下的意見?”愛茉一怔,不由得回頭看去,只見滿岸燈火中,柳雲尚一席白衣立於燈火之前,微風拂動,宛若天降。

他冷冷地看了愛茉一眼,這才向梁北戎道:“不知梁大人在此,雲尚來遲了。”

“哪裏,”梁北戎聽了忙施禮道:“王爺客氣。”柳雲尚卻淡淡地道:“我已不是京中的人,往年的事不必再提。”

“是。”梁北戎應了,笑道:“柳公子可是準備登船?”柳雲尚看了愛茉一眼,這才道:“不知太守夫人今天定的規矩可還做準?”愛茉自見了柳雲尚,便知依他的脾氣恐怕完不了,於是只得回答:“自然做準,只是…”

“這就好。”柳雲尚不等她説完便命人將小船划來,又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岸邊,對愛茉微施了施禮,淡然道:“恭候夫人。”愛茉這些年也見過些男人,不論尊貴卑賤,都沒有一個能像柳雲尚這般輕視她。

見此情形,明若夫人微微有些驚訝,只好奇地看着二人。梁北戎卻是彷彿已是見怪不怪。愛茉不由暗中掐了掐手指,忍了半晌,這才勉強笑道:“如此多謝柳公子。”這才走上前去,扶着小童上了船。那小舟極輕極巧,一腳踏上去便輕輕晃了起來,愛茉心中一驚,卻偏偏無處可扶,正擔心時,只見柳雲尚已舷而來,飄然落到舟上,一手輕拂過愛茉手臂,也不知使了什麼力道,愛茉便覺得身上一輕,船已不再晃動。

愛茉見狀,心中暗贊,可想要道謝,卻又説不出口,這時只聽得岸上的梁北戎笑道:“經年未見柳公子,沒想到身手仍不減當年。”柳雲尚聽了這話卻並不理會,見愛茉已坐穩,徑自拂漿而行,一葉扁舟緩緩向雲湖深處而去。

坐在船上,只聽得船漿劃過水面的微波盪漾之聲,遠處隱有歌聲傳來,月華之下,柳雲尚神情不明,白衣翩然,顯得格外清冷。

愛茉徑自取小几上的酒,自斟了一杯,這時卻只聽得湖面傳來悠悠的笛聲,細膩綿長,藉着水聲,更增幾分温柔。可繼而卻笛聲一轉,蒼茫孤寂,時而有力,時而無限悲涼,讓人動容。

愛茉正驚奇間,只見不遠處,一隻小舟緩緩飄來,背對自己的正是武從雪,而另一邊,只見無夜一席黑衣靠在船頭,遠遠看去,越發顯得面容白皙俊美,見了愛茉與柳雲尚,只淡淡一笑,放下長笛,抬手飲盡杯中酒,拍舷唱道:大江去,千古風淘盡,人何在,馬蹄烽火,論存亡。君不知一霎風雨天下秋,卻只道往篝火談英雄。青山在,情難測,苟活難安,亦未堪,都道是九龍嫡子人難棄,卻哪知,山河仍在,飛鳥已絕。

唱畢,船也恰好劃到愛茉一旁,無夜在舟中舉杯,笑道:“蘭陵公子,幸會。”柳雲尚已住了槳,只淡淡道:“一醉山莊還有諸多客人等着等着見你,公子又何必來太守府上受罪。”無夜倒是不介意,仍笑道:“我也是受小晚之託,願意之至,又何來受罪一説?”柳雲尚微冷笑,不再答言。愛茉見兩個人一來一回,似是相識已久,又似並無情,心中正暗自驚疑,只見無夜轉頭笑向自己道:“夫人與柳公子共乘一舟若是覺得無趣,無夜願接夫人同船共渡,不知您意下如何?”聽了這話,愛茉倒還尚可,坐在無夜船上,一直沒説話的武從雪卻是警覺地看了她一眼,臉板的死死的。

愛茉見了,心裏不免翻了幾翻,剛要答言,卻只聽柳雲尚冷聲道:“不必了。我與夫人有話要説,公子請回。”聞聽此言,幾個人俱是一怔。武從雪看了看柳雲尚,又看了看愛茉,似是度量着二人的關係,目光中滿是猜疑。

愛茉見了,心中叫苦不疊,嘆這柳雲尚簡直是自己的瘟神。唯有無夜聽了,不動聲,緩緩道:“既是公子有話要説,無夜便先行告退。只是…”他頓了頓,看了看愛茉,這才向柳雲尚道:“無已晚,怕是席上賓客等得急了,公子長話短説,莫要驚擾了夫人才是。”柳雲尚卻只淡淡道:“公子請回。”無夜見此情形,便不再説什麼,抬手間一朵扶桑落於指間,大紅的花瓣在燈下極致妖嬈,輕輕落於愛茉面前,月影星光下,只見他拂槳輕笑:“無夜在岸上等您。”説完,駕舟而去。水聲漸落,只有月華中天,皎潔如霜,愛茉也不看那柳雲尚,只斟了酒自飲道:“公子有話請説,愛茉還要回去赴宴。”柳雲尚看了看愛茉,這才緩緩道:“雲尚鄙,前些天多有得罪。”愛茉知他是説前些天將自己趕出書房的事,於是也不在意,只道:“先生不必如此,我在先生心中是何等樣人,我自然明白,就算您再道幾次歉也於事無補。”説到這兒看了看他似笑非笑地道:“我説的可是事實?”柳雲尚沉默不語,卻也不否認。愛茉笑了笑:“先生有話便問,但凡愛茉知道的,言無不盡。”話説到這份兒,兩個自是不必再客氣,柳雲尚看了看愛茉道:“夫人與梁北戎可識?”

“不。”

“他可曾與夫人談過什麼?”聽了這話愛茉看向柳雲尚:“先生的意思是?”柳雲尚沉默了片刻才道:“昔梁王本是異邦親王,只因當邊關一戰率大軍倒戈,獲封梁王,其子有三,分別名為南城、東桀、西鄴,只是眾人尚不知,梁王還收養一名義子,乃其舊部孤兒,賜名北戎。”

“原來如此。”愛茉想了想:“我道這位梁公子是哪裏人,卻原來是梁王義子。”

“夫人現在可有什麼想説的?”愛茉看了看柳雲尚,於是便不再隱瞞,只將梁北戎要自己為小郡主求親一事一一道來,只並未提要和柳雲尚。

聽了這話,柳雲尚神不明。

“公子可還有疑問?”愛茉道。柳雲尚聽了卻淡淡冷笑道:“梁王雖有三子,卻只有一個親生女兒,去年已嫁。”愛茉聽了一怔。柳雲尚又道:“夫人可知梁王的人為何要到蘭陵來?”愛茉搖頭,柳雲尚卻道:“聽説太守武文德多年前在邊疆戰場得到一塊美玉,傳聞得此玉者必有奇遇。”

“確有此事。可這又與梁王何干?”柳雲尚看了看愛茉:“夫人當真不知?那玉便是太祖時落異邦之傳國玉璽,乃當今天子尋找多年之物。”愛茉只覺得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不由得道:“先生何出此言?”柳雲尚冷笑:“此事至今無人知曉,我也是聽祖父説起,那我去府上與太守聊過幾句,顯然他也不知那玉為何物,當年我大順開國太祖將那玉奉為聖物,可自從丟失後便輾轉多人之手,上面的字跡已殘缺不全,難以辨認,就算太守大人猜到幾分它的來歷,也不敢輕舉妄動。”這是誅九族的大罪,武文德當然不敢告訴別人。

“先生與我説這些做什麼?”愛茉冷冷道:“我一婦道人家,如何明白這家國天下的事。”柳雲尚看了她一眼:“夫人不必明白,只要夫人替我將它取出與我,此事便與您無任何干系。”愛茉聽了這話倒笑了:“公子是在説笑嗎?”

“自然不是。”柳雲尚道:“那玉雖珍貴無比,卻無半點用處,只會帶來殺身之禍,夫人若想保太守與家人平安,務必早將它出。”愛茉不冷笑:“先生未免太過高看小女子了。既是太守心愛之物,又怎會讓我看到?”聽了這話,柳雲尚看了看愛茉,這才緩緩道:“夫人與太守是夫,若是極力央求,只怕並無不可。”愛茉抬眼看着他:“先生真的如此認為?”柳雲尚不動聲,半晌才道:“夫人只要拿出當對程公子一半的手段便可。”

“你!”愛茉氣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夫人自然知道在下的意思。”柳雲尚淡然道:“蘭陵城中無人不知夫人風華,太守與程公子也是男人,並無不同,只看夫人願意還是不願意。”

“這話説的有意思,”愛茉冷笑道:“先生的意思是説我對太守的心思不及程公子?”柳雲尚不説話,卻是默認。

愛茉氣道:“先生不必説了,這個忙恕小女子愛莫能助。”柳雲尚看着她:“夫人此言當真?”

“自然當真。”

“如此甚好。”柳雲尚道:“聽説程公子最近做了御使,夫人可知是誰舉薦?”愛茉警惕地看着他。柳雲尚見了,只看着她緩緩道:“我既能保他入仕,也能讓他身敗名裂,只看夫人的意思。”

“你居然拿他威脅我。”愛茉氣道:“人都説柳公子為人中聖賢,卻不想也能做出這樣卑鄙無恥之事。”柳雲尚聽聞卻面不變:“我與夫人,誰更無恥?”愛茉知他是説自己與程之有私一事,心中氣結,卻無言以對,半晌才道:“我要回去。”柳雲尚卻並無送她回岸的意思,愛茉於是又咬牙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回去,勞煩先生划船。”柳雲尚仍是不動,只道:“夫人若想回去,容易。”愛茉看了看他,卻見柳雲尚抬手將手中的船槳“卟通”一聲扔到了湖裏,淡淡地道:“剛剛的事,夫人是答不答應?”這人真是人面獸心!愛茉不由咬牙道:“不勞先生費心,愛茉自會回去。”説着,便站起身來。可誰知那船已無槳可劃,且船身輕薄,愛茉這一站便劇烈搖晃起來,還未等她有所動作,已失去重心,轉眼便掉入了湖中。

雖是盛夏,可夜已深,湖水冰冷,愛茉只覺得一口氣悶在口,緊接着呼一窒,便沉入了湖中。

神志漸漸模糊,連最後一絲痛也覺不到,濛間只覺得又回到了少女時,不遠處似有讀書聲,走近看去卻是朝思暮想的那人站在不遠處。

“先生…”愛茉緩緩走近,心中喜悦非常。那人見到愛茉,放下手中書卷,走來將她輕攬入懷中,他的身上有似有似無的書墨香氣,還有種從未聞過的清新淡香,她伏在那懷裏只覺得人世間所有的幸福不過如此。

這時,卻被人扶起雙頰,温暖温潤的吻輕輕覆上她的,温軟纏,繼而有一口氣暖暖渡過口,愛茉猛地驚醒,卻見月光之下,柳雲尚從自己身上抬頭,見她醒來,皺眉道:“夫人可好?”愛茉見了他,突然明白了怎麼回事,原來那個吻並不是在夢中,卻是柳雲尚為她渡氣,再想起剛才他的所作所為,一時間,愛恨羞憤便全湧上了心頭,於是不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個耳光,掙扎着啞聲道:“滾,我不想見你!”柳雲尚見狀,並未説一個字,只將她給另一個人道:“既然夫人無恙,在下告辭。”説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愛茉身上本就無力,打了他耳光之後,便全無力氣,只恨恨地看着柳雲尚的背影,這時,卻只聽得抱着自己的人“嗤”地一聲輕笑道:“夫人打的好。”是誰?愛茉剛想回頭看去,卻覺身上一輕,已被人抱起,月光燈影下,只見無夜的臉近在咫尺,長髮飄散,一雙黑眸滿是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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