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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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茉哪裏受過這種冷遇,即使是武文德,在人也給她些面子,現受了柳雲尚的一痛逐客令,不由怒從心起,剛想説什麼,卻見跪在地上的從佑可憐巴巴地道:“夫人,是我的錯,從佑甘心受罰,您不必為我求情。”聽了這話,愛茉心裏不由一軟,看看柳雲尚,又看看從佑,心中雖然不甘,卻也不忍再説什麼,於是只得轉身走了出去。

那柳暗原就等在門前,見愛茉出來,便上前將門掩了,又向愛茉道:“夫人請這邊休息。”説着引着她向園中走去。那假山水間,早準備好休憩處,柳暗道:“夫人莫怪,我們公子向來如此,所謂嚴師高徒,總是為了小少爺好。”愛茉心中知道他是為柳雲尚開,於是只笑道:“我豈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誰家的孩子誰心疼,從佑雖説不是我親生,卻與我情同母子,見他受罰我自然替他委曲。”早有小童準備好了茶點,柳暗恭敬地道:“夫人説的是,還煩請夫人在這裏小憩片刻。”愛茉雖然心裏不自在,卻也不好駁他面子,於是柳暗便告辭出去。時逢夏,這府中卻並無躁熱,只有樹木水,甚是安靜,愛茉倚在那水邊,只聽得不遠處書房裏漸傳來從佑讀書的聲音,想來那柳雲尚不再罰他,於是心裏的氣也消了許多。

柳府的茶點也甚是清淡,並不像平所見顯貴之家的奢靡,愛茉隨便抿了口茶,覺甚苦澀,與平喝的不同,甚是不習慣,與柳雲尚一樣,讓人喜歡不起來。

陽光下,只見樹木的陰影裏,一塊大石位於溪中間,清澈的溪水環繞過,引得愛茉不由得走下去,沿石子路來到那大石上,便見水裏有幾尾小魚游來游去,十分可愛。

見四處先人,愛茉乾脆坐在石上,用那衣裳的穗子逗那小魚,引得魚兒四散而去,可不一會兒又聚了過來。

如此幾次,便玩的有些累了,想起身,不想那石頭經年不見光,上面早長了細微的苔蘚,腳底一滑,一隻鞋子竟掉了下去,險些摔倒,這時,一雙手恰好伸來,將她扶住。

愛茉驚訝回頭,見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不知何時站在身邊,微風吹動他身上黑薄衫,出手臂和前大片細膩雪白肌膚,他抬頭看向愛茉,琥珀的眸子陽光一樣明亮:“夫人,小心。”

“你是…”

“叫我平之。”他笑的如孩童一般無。愛茉看着他的眼眸,居然被深深地引住,彷彿那亮的眸子裏有什麼秘密一般。

平之卻不甚在意,只笑了笑,將愛茉摔下去的鞋子一併拾起,俯身單膝跪在她面前,扶起腳踝仔細穿好,這才拉住愛茉的手道:“夫人,請隨我來。”這少年身上有一種優雅而靜謐的氣息,像是少年,又像大孩子,於是連那樣親密曖昧的動作,被他一一做來都絲毫不覺越矩。

愛茉被他一路引到岸邊的休憩處坐下,平之自執了壺換了新茶遞來:“夫人嚐嚐這個。”愛茉接來,便覺一陣清香撲鼻,只見雪白的茶碗中飄着幾片不知名的花,紅的招人喜愛,喝下去但覺得温軟甜香,又清涼無比。

平之笑道:“這是我們莊主的新茶,夫人可喜歡?”

“你們莊主可是柳公子?”愛茉問。

“自然不是,”平之捻了塊荷葉狀的小點心遞到愛茉面前的碟中:“是我們一醉山莊的莊主,晚姐姐。”愛茉怔了怔,看向平之:“你…”

“沒錯,我也是一醉山莊的人。”平之琥珀的眸子調皮的閃了閃:“夫人可是疑惑我為何在柳公子府上?”沒錯,這正是愛茉想知道的,像柳雲尚這麼個清高到不食人間煙火的怪物,又怎會容得一醉山莊的人?

平之緩緩又斟了茶道:“夫人必然聽過物極必反的道理,我們莊上雖做的是金銀生意,賣的卻是真心實意。

這些年,您只聽説那些夫人小姐辜負了我們莊上的公子,又可曾聽過我們的公子辜負過喜歡的女子?”

“倒也是。”愛茉道:“只是貴莊的公子們是出了名的挑嘴,不是他們看得上的客人,只怕他們也未必願意相識,既是他們自己喜歡的,又何來辜負一説?”

“沒錯,”平之笑道:“人都説一醉山莊做的是皮生意,可我們為眾位夫人小姐們解悶卻是真心實意為,情由心生,半點不由人,世人皆説山莊有傷風化,可既然公子們用真情,只有至情至,又何來有傷風化?”

“所以説你是説你們莊主是至情至之人?”愛茉問。平之笑道:“夫人心思玲瓏,猜的正是,不僅我們莊主,就連這府上的柳公子,也是真情的人,只是人們連外表,難免被假像所騙。

晚姐姐與柳公子是多年的舊友,我是晚姐姐的人,自然也是公子的人。”愛茉點了點頭,只是又道:“這其中的關係,若是不説,外人絕猜不到。”平之眯了眯琥珀的眼睛,笑了:“夫人莫疑心,莊主常説,這金陵城中的諸位命婦,只夫人是個中翹楚,就算無緣相識,也要讓平之以茶代酒敬您,略表尊敬之意。”愛茉倒也不介意,只抿了茶道:“代我謝莊主一片好意,只是愛茉淺薄,雖承蒙莊主錯愛,卻無意與莊主相識,望莊主包涵。”平之倒也不強求:“有緣人自會相見,何況夫人與莊主。”談話間,一隻黑貓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走來,緩緩蜷在平之腳下,平之俯身抱它在懷裏,輕撫它烏黑的,貓兒着他的手指,發出嗚嗚的聲音撒嬌,平之笑道:“今得見夫人,榮幸之至,時候不早,平之先行告辭,待有後再見。”愛茉也不留他,於是平之便抱了貓兒一徑去了,不一會兒便隱沒在花木中。

此時,也已到了從佑下課的時間,柳暗早進去帶了他出來,送了過來。

愛茉見從佑面尚好,看起來並不像受了委屈,又問了他幾句今天學的書,從佑一一回答,比往果然進步了些,想來這柳雲尚雖然脾氣極壞,對學生倒是十分認真,也不算辜負了他一往的好名聲。

因柳雲尚學生眾多,所以從佑每月只有幾次機會來柳府見他,予以親授,於是愛茉也不必總來見他,這倒是個好消息。

除了第一次陪從佑讀書時見過這位柳公子外,剩下的幾次愛茉便是連書齋也不進去,只在外面休息,直到柳暗將從佑帶出來。

即便是偶爾在書房外遇見,兩人除了必要的禮儀外,便是一個字也不多説。

柳暗見了,只向愛茉道:“夫人可還是生我家公子的氣?”愛茉挑了挑眉:“我與你家公子無話可講,又何來生氣一説?”柳暗聽了,便是再也不提此事。從那以後,愛茉便更是連基本的禮儀也不去應付,只管視柳雲尚於無物,久了竟似將此人忘了一般。

轉眼,已到了太守裏辦宴會的子,因要接小郡,於是武文德甚是心,已將府中裝扮一新,又命愛茉準備接貴人。

愛茉倒是不着急,先是收了沈家給武從雪送來的聘禮,又着手準備了她的嫁妝後,才管管武文德待的事。

三娘早請了靈巧的裁縫給愛茉做了新衣,款式與以往不同,甚是華美秀麗。

愛茉試過了衣服,這才拿起請客的名冊,挨個核對着看下來,又像想起什麼一般問:“最近大小姐都在忙些什麼,有些子沒見她了。”三娘邊收衣服邊回道:“聽説出去和程公子的表妹學針線,前幾竟住以那裏,這兩天才回來。”愛茉聽了,手上一頓,目光閃了閃,神情喜怒莫辨。三娘又問:“這給大小姐裁的衣服,可要送去試穿?”愛茉看了看三娘手裏的衣服,剛想説話,突然房門大開,武從雪打外頭走了進來,見了愛茉只道:“聽説給我裁了新衣裳,我特意來和你説一聲,那些綢緞我是不要的,要裁也裁了薄紗的來,不然我可不穿。”愛茉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只見那武從雪全身與以往大不相同,輕薄的碧紗替去了絲綢,隱隱出修長的手臂輪廓和前白皙的皮膚,領口更是開的不能再低。

“這是誰送你的衣裳?”愛茉看了看道。武從雪冷笑道:“用不着你管,我剛剛的話聽到沒有?我不要和那些夫人老太婆穿一樣的衣服,要做也得照着我身上的樣子做幾套。”愛茉收了目光,自去看桌上的名冊,緩緩道:“你送了多少銀子才讓無夜公子見你一面?”武從雪得意地一揚下巴:“這是本小姐的事,你不必知道。還有,聽説父親讓你籌辦宴會,我已經給無夜公子下了帖子,他也同意來府上,你想辦法編個理由讓父親同意他進府,不然…”説到這兒她看了看三娘,這才上前一步,貼到愛茉的耳邊道:“不然我就把你和程之的姦情告訴爹爹,看他如何處置你。”愛茉神情不變,看了武從雪一眼,並未説話。武從雪見愛茉如此,笑道:“讓裁縫拿了衣服樣子到我那裏去。”説着,便轉身出去了。

“夫人,您看…”三娘看了看她的背影有些為難地向愛茉道。

“依她説的做,”愛茉放下了那名冊“我自有主張。”三娘嘆了口氣道:“這大小姐也是任慣了。”愛茉嘆了口氣,似是無奈地道:“想當初我也勸她珍惜名節,莫要與那些歡場的公子哥兒們走的太近,只是她不聽,你我又能怎樣。”三娘搖了搖頭:“大小姐的脾氣也是奇怪,若是您平裏正面勸着,她是一定要與您對着幹,就拿這次的事兒來説,若是您攛掇着她去找,説不定她就不去了。”愛茉聽了,似笑非笑地説:“我哪裏知道她這小姐脾氣,我只想她好。”三娘也是無奈,只得拿着衣服出去了。愛茉見三娘走了,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拿起筆來,翻到最後一頁,將無夜的名字寫在了上面。

正在這時,只見一個小丫頭走進來回道:“夫人,明若夫人府的人送來一封書信,指明要夫人親自打開。”愛茉接過信來打開,卻見是一條淡紫手帕,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兩個大字:多謝。

手帕的一角用細細的金線縫着兩個字。無夜。作者有話要説:明天繼續出差,又累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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