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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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樂得輕鬆自在,找了個臨窗的座位坐下。外面大街上張燈結綵,人熙熙攘攘,頗有些過節的氣氛。雖然中元節只是個道教節,民間原本並不如何認同,可皇上尊寵道教,商家又藉機發財,結果生生造出一個民間節來。

只因皇上不擾民,故而這一品樓在龍輦經過之時依舊可以照常營業。坐下一會兒,我就發現二樓的客人絡繹不絕,沒多久整個二樓竟然坐滿了,我微微一怔,離晌午吃飯的時間還早,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客人呢?

心中不免緊張起來,可仔細打量這些三五成羣聚在一處的客人,雖然三教九無所不有,卻個個衣着光鮮,神態悠閒,沒一個像是心懷叵測的歹徒。

再細聽他們的言談,不由啞然失笑,原來是風大蝦上午在這兒有一場書會,而這些人對風大蝦都是口稱讚,直把他與京咱uw嘴王寶林相提並論。

“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有頭角,不幾竟然掙出了偌大的名頭。高君侯這個死窮酸教出來的徒弟武功上不了枱面,這説書的本事倒是一等一。”又等了一袋煙的功夫,果然見風大蝦昂首從樓梯上到二樓,大暴牙緊咬下,金魚眼目光灼灼,神態堅毅沉着,行走間隱有殺伐之意,瘦小少年的氣勢竟與那在蘭家見到的迥然不同,樓上頓時靜了下來。

“言未發而喜怒哀樂俱乎其前,此子之技竟然已近臻境了。”我心中大為驚訝,原來他在蘭家還留了一手。果然檀板一響,風大蝦幾句話就把眾人帶到了血雨腥風的戰場。

但覺縱橫撼動,聲搖屋瓦。劍戟刀槊,金鼓起伏。其疾徐輕重,吐抑揚,入情入理,入筋入骨。眾人則俱屏息靜坐,側耳傾聽,全神貫注的模樣彷佛是生怕遺漏了他的一句話、一個動作,整個二樓只能聽到風大蝦那抑揚頓挫的聲音。

風大蝦的目光不時掃過眾人的臉,我的座位雖不算好,可他還是很快看到了我,聲音便突然一頓,好在他機靈,一抖嗓音遮蓋過去,從此再也沒向我多看一眼。眾人聽得如痴如醉,誰都沒發現他中間出了小小的錯誤。

“孺子可教啊!”我心下暗讚一聲,他分明認出我來,卻能把這場書堅持下來,心志之堅也算江湖少見了,招攬他的心思越發強烈。

“酒財氣,不知道哪一個合他的胃口。”望着説完書周旋在縞紳中間的風大蝦,我暗自琢磨開來。

他不像高七、萬金或馬鳴那樣可以曉之以義,動之以利,或者乾脆以官府的身份威壓,他上面還有他師傅高君侯,江湖重師承,讓他背叛師門,後他在江湖都無法行走,也就失去了招攬他的意義。

而眼下高君侯動向不明,我不想在沒清他意圖之前輕易開罪他。就算投其所好,也要給風大蝦一個可以洛u災v開的理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師傅。

“該讓蔣逵加快動作了。”英雄不單單可以救美,也可以救風大蝦。不過因為不能把風大蝦放在身邊,出頭的自然是李佟,他是蔣逵的對頭,凡是蔣的敵人,就是他的朋友,這樣在外人眼中,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風大蝦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了一品樓,他下一個落腳點則是通達車行。車行特地派了一個管事來接他,態度十分謙恭。風大蝦只是在臨行前,才有意無意地又偷望了我一眼。

那時我正望着窗外,遠處旌旗蔽、馬蹄轟鳴、鼓樂喧天,正是皇上的儀仗車隊快到了。我下意識地掃視着跪在街道兩側的人羣,又抬眼望了望四周的宅子,各家各户都門窗緊閉,似乎怕被御林軍誤會,就連我眼前的窗户也被伶俐的夥計隨手關上了,皇城下的子民畢竟見多識廣,懂得如何趨吉避凶。

其實,有必要嗎?望着四五百號訓練有素的錦衣護衞着的龍輦,我心裏明鏡似的,除非有三五個絕頂高手組成突擊小組,以十幾個名人榜上的高手做接應,大家抱着必死的信念,或許才有可能接近龍輦。

只是等到接近了,大概也已成強弩之末,面對氣勢恢弘的嘉靖,恐怕連下手的勇氣都沒有。真要想行刺皇上,必須要五六個像我這樣的神箭手配合,以期快速殺開一條通道,接近龍輦,方有希望成功。

三五個絕頂高手的組合,在江湖各大門派的連縱下,還有可能做到,甚至像少林武當,本身暗藏的實力或許已經足夠,但要找出幾個神箭手來,卻絕非易事。

就像況天之死,在江湖上就絕找不到兇手,因為除了我之外,有數的幾名養由基似的人物都在軍隊裏,這也是後來況天一案不了了之的緣由之一,反正大江盟與慕容世家已然開戰,藉口就變得無足輕重了。

況天的死雖然充滿謎團,可在我看來,鷹爪門的滅門是慕容的傑作卻是不爭的事實,既然已經背上了黑鍋,當然要儘可能地剪除大江盟的羽翼,而作為大江盟最堅定同盟軍的鷹爪門首當其衝,自不奇怪。

“人總是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心中輕嘆一聲,況天之死與我並沒有太大幹系,我便不太在意他究竟是怎麼死的,只是後來樂茂盛的出現,才讓我動了心思,可案子已經時過境遷了,又礙着武舞武承恩的父女關係,只好把猜疑放在了一邊。

現在想想,倒有點心驚跳,如果軍隊和一個實力超羣的江湖門派勾搭起來,雖然在大軍對陣時並無多大意義,可暗殺敵方大將的勝算恐怕會高上很多倍,就像大江盟聯手武承恩,説不定真連皇上都能被狙殺了。

我不假設起自己是刺殺指揮,該如何佈置兵力、如何進行突擊,默默推演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乃是大逆不道之事,心中暗自覺得好笑,嘴角不由扯出了一彎弧線。

“別情,什麼事兒惹你發笑?”身後傳來蒼老的聲音,回頭一看,竟是邵元節!

“真人…先生怎麼不在顯靈宮?”我一邊搬椅子讓他坐下,一邊詫異道,皇帝不去上清宮不去玄妙觀而單單去了顯靈宮,完全是衝邵元節的面子,怎麼正主兒卻偷跑出來了呢?

“場面上的事兒就給孫真人他們吧!”邵元節大有深意地一笑。他還是穿着那件漿洗得十分乾淨的細布衣衫,看上去就和粉子衚衕裏那些衣食無憂的老人別無二致,不認識他的人,恐怕任誰也猜不出他是今上以帝師相待的厲害人物。

看正好是吃飯的時辰,我便叫了酒菜,兩人對酌起來。邵元節説,他本來去了蘭家,卻因為街上的行人都被趕進了粉子衚衕,不少人就乾脆在蘭家打尖,前屋後院坐得滿滿登登,竟然沒有落腳的地方,只好換了別處。

“蘭丫頭可是惦記着你哪!”老人眼裏滿是笑意,倒像是看自己的孫子:“她老爹也和老朽隱約提了一嘴,問認不認得合適的人來保個大媒。”蘭家的客人都是市井百姓,在蘭老爹看來,他悉的人當中大概數邵元節最有學問,最能與我溝通,不過把如此重任給紹,想必是被蘭月兒那丫頭得急了眼,有病亂投醫了。

可看邵元節的意思,倒真想保這大媒,我不猶豫起來。雖然我有心用蘭月兒頂替雲仙,好讓寧馨後在京咱u陪茼諢遄a可媒人若是邵元節的話,蘭月兒的身份頓時不同,這和我當初的計劃頗有些牴觸。

然而這媒人卻又輕易拒絕不得。

“蘭丫頭可有宜男之相啊!”邵元節微微一笑:“若是老朽膝下有子,怕就輪不到別情你了。”我一怔,道家丹道派並不忌婚嫁,就像正一道教主張彥大真人擁有妾十數人,子嗣無數,身為正一道大祭酒,邵元節有個七房八房的並不奇怪,他又通曉雙修之術,怎麼會落得子嗣皆無呢?

“世人總以為不孕是女人的事情,其實據我正一道歷代留下的典籍,早就有了推斷,有些男人是天生就不該有子嗣的,不幸的是,老朽就是其中之一。”望着老人隱隱透出的落寞神情,我不也替他難過,隨口道:“玄玉道兄跟隨您久,乾脆就收他做個螟蛉義子,豈不兩全其美?”

“玄玉身世奇特,老朽與他只有師徒之誼,而無父子之緣。”

“是這樣…”我一時福臨心至,口道:“那…雪崖公,若不嫌棄,晚輩拜您做義父如何?”

“別情,你怎麼把主意打到老朽身上了?”邵元節一眼看穿了我的用心,呵呵笑了起來。

“雪崖公慧眼如炬,晚輩豈敢相瞞,晚輩正是借您老之力。”我心思飛快轉動,把利害得失算計了幾個來回,越發覺得拜邵元節為義父是着妙棋,既然如此,直言相告乃是上策,遂正道:“常言道,主疑而臣懼,晚輩執掌江湖,本來就容易引起猜忌,一旦再有小人從中挑撥,晚輩可能立陷萬劫不復之地。

而晚輩姑夫桂大人和方師兄雖然頗得聖眷,可正因為與晚輩關係太過密切,反而不易取信於聖上,屆時誰來替晚輩主持公道?”我語氣一頓,對面的邵元節漸漸收斂起笑容,靜靜地望着我,停箸無語。

“晚輩對皇上和社稷的忠心唯天可表,可細數歷朝歷代,總有忠臣冤死。而晚輩不想做個冤死鬼,自然要事先預做打算。皇上敬您如師,您一言勝過他人萬言,晚輩自然要打您老的主意了。可您老是修道真人,等閒絕不會干預朝政,若晚輩與您老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怎好意思向您老開口求援?”

“別情,你有此心,已是不忠。”邵元節慢條斯理道,説出的卻是誅心之言。

“雪崖公,且聽晚輩一言。昔漢大將軍衞青謝門下蘇建雲“自魏其、武安之厚賓客,天子常切齒。”何也?親附士大夫,招賢絀不肖,這是皇上的權利,臣子亂用,必遭主疑。而晚輩替朝廷掌控江湖,卻不得不與天下豪傑之士相,稍有不慎…”我輕輕一嘆,沒把話説全,卻道:“魏其侯竇嬰、武安侯田蠔俱是外戚親貴,尚遭天子切齒,何況是晚輩?”

“別情,你也是皇親國戚嘛!”

“人家那兩位,一個是皇后的堂侄,另一個更是皇后的親弟弟,與晚輩不可同而語。

再説,他們的下場也是相當悽慘。不過,若是晚輩小心謹慎,就可保一世無憂,晚輩也不必擔心,可細想卻不盡然。王安石雲:“遠跡久孤之地,實邇言易間之時”黃庭堅也道:“一不朝,其間容戈”苟離君側,讒間即入,晚輩一去江湖,即是遠離君側,別説一,一年三百六十,晚輩恐怕也沒幾天能見到皇上。而在朝為官,難免有幾個對頭,若是他們天天在皇上面前説晚輩“厚賓客”的話,皇上會不會“切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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