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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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還早的,孩子出世還要六、七個月哩。”小師弟笑着月士賢的猴急。

“不,想好了,男孩就叫月青衣,女孩就叫月緋衣,我和香兒説好了,頭一個孩子從月姓。”月士賢動涕泣“好!好!太好了!知畫,你這孩子有這等心思,師父好欣——”月下從躺椅上爬起來,沒有人看見她,她連褪在一旁的繡鞋都來不及穿,人跑出了飯廳,她的存在與否,沒有人在乎,沒有人投來眼神,似乎她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那裏,她是多餘的,少了她也無妨,絲毫不影響眾人的快樂氛圍。

她下躺椅的瞬間,腳底板被飯碗碎片給刺傷,每跨出一步,就覺得腳底被狠扎一次,她無心去理會,逃開飯廳,跪在池畔乾嘔起來,喉頭的刺,隨着嘔聲就更深更沉地傷喉嚨,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嘔也嘔不出,咽又咽不下。

她俯身在池面,大口飲起凝着碎冰的池水,幾乎到無法再喝下才停止,終於,那扎喉的刺不再,她的嚥變得容易,滿嘴的泥味又讓她不舒服地嘔吐出來,再加上她後來才發現自己的左腳鮮血淋漓,有塊碗碎片就狠狠紮在裏,她挑不出來,也止不住血,她沮喪垂着雙肩,一頭長髮因為她喝水而得盡濕,服貼在她臉頰與衣上,寒意透過逐漸濕濡的衣服侵襲她的肌膚。

她為什麼…會這麼狼狽?

好像老天爺在跟她做對,不想讓她好過…是因為她曾經踐踏過斐知畫的心意,所以現在輪到她嚐嚐這滋味嗎?

“好痛…”她低喃。喉頭痛、腳痛,連心,都有些痛痛的。

她不喜歡被他漠視的覺,不喜歡他如此冷漠的眼神,不喜歡他把曾經對她好的方式用在另一個女人身上,而且比對待她更加的好。

“我就是什麼都要,偏偏什麼都不想回應的人,你要是不高興,你就甩袖走人呀,我又沒求着你對我掏心挖肺——這句混蛋話是我説的,我知道,我記得,可是我不記得斐知畫回了我什麼話…他説了什麼?生氣了嗎?看到他生氣,我為什麼沒做任何解釋,為什麼他説要成親,我還會有心情去畫宮圖祝賀他?我記不起來…那些事我真的做過嗎?”月下沒撥開那綹滑落在眼前阻擋視線的髮絲,因為那也不重要,她眼前所有的景,都不真實、都像假的,看得到或看不到,沒差別。

“不行…我要找人問清楚,我不可能整整一年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不可能…對,找天香、找…練哥,再不找曲爺也可以——”月下強打起神,扶着欄杆站起身,一跳一跳地往府門挪動腳步,只要爬上階,再穿過檐下及前庭,大門就在眼前——月下走過自小到大來來往往無數次的路徑,卻在穿出前庭後,找不到月府大門,原本該是門的位置,種植了一棵巨大的松,光瞧樹齡就知道它比她還要年長許多,但她不記得這棵樹,她沒看過它,最重要的是,它不應該在這裏呀!

“門咧!跑哪去了?”月下在老松旁繞了許久,仍舊尋不着頭緒,腳傷讓她無法跑快,她一地扶着樹,確定她悉的府門憑空消失,她想從後門出去,途中遇到人,不忘問府邸正門在哪,被捉住的小姑娘頗不能明白她為何問了個怪問題,還是指了指老松的方向。

月下沒再跳回正門口,因為她剛剛才從那裏辛苦跳過來——連聲謝也不説,她跛着腳跳往後門,可是月府後門也不在了,取而代之的,變成了小松樹。

她走不出月府…月下無力的接受這個事實。

像被人困着無法動彈,在沒有出口的死衚衕裏繞呀繞,她悉的家,竟然也陌生得緊。

到最後,她不得不放棄,她的腳已經疼到不能再走,沿途的階上,隔沒好幾步就有幾顆血珠子滴落,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腳,除了乾涸的污血外,還有新血不斷湧出,她蹲坐在地,想挑出碎碗片,可是始終無法在稠膩的湧血裏找到扎人的兇器,她無能為力地捶打自己的腳,疼得直打哆嗦。

“如果斐知畫在,他一定會幫我挑碎片的…”會嗎?你哪來的自信?是你先對他狼心狗肺,他沒道理為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是你無情揮開他的手,不能埋怨他對你冷漠以對…這些都是你自找的!他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他一直告訴你,他喜歡你,你今天見到他對梅香的點點滴滴,那本來或許是屬於你的,是你不要,你拒絕他對你的温柔、拒絕太容易到手的疼寵,現在就不要去嫉妒別人的幸福——“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只是什麼呢?只是以為自己可以無止盡獨佔他,他決計不敢也不會收回這些,所以才無恥壓榨他、盡情奴役他,只差沒叫他將心挖出來借她玩一玩再膛裏。

“我只是想要他多些耐心對我…他是唯一一個願意哄着我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怕我孤單的人…”甚至,是唯一一個愛着她的人。

這些,她醒悟得太慢了,如果這一切陌生得令人駭怕的事情是真實,她已經把最後可以依靠的人遠遠推到別人懷裏。

她不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責備自己的愚蠢,滿滿的後悔都無法扭轉現況。

她縮身躲在花叢裏,將自己藏起來,像她每回受了委屈那般自怨自艾。她極少讓人看到她在哭泣,她覺得那是可恥的示弱,所以不管心裏多難受,也不在人前掉淚。當她躲着嚎啕大哭,只有那個不放心追着她來的人,會看到她最狼狽的軟弱,她掛着滿臉眼淚鼻涕的醜態,在他面前無處可藏…

“他再也不會來找我…再也不會了…他有自己的媳婦兒,他要寵的人不再是我…不管我躲在哪裏,不會有人再來找我…”再也不會。

眼前模糊成一片,當她伸手抹掉,那片模糊又泛開來,濕濕熱熱的,她趴在迭抱着的手臂上,聽到有哭聲,很微弱很微弱,無助又害怕,從緊緊銜咬的下隙縫跑出來,眼裏的濕濡將大片手臂肌膚得濕糊。

“知畫…”他的名字,咬在間,不敢大聲喚出來,她抖着肩,覺得天地一片黑暗,她不敢相信要再眼睜睜看着這些繼續發生下去,看着他與梅香子孫滿堂、看着他與梅香白頭到老…她該怎麼辦?她好怕,怕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是害怕不再有人寵她,還是害怕自己不再被他所愛?

“嗚…”月下,不要哭。他一定會這樣説的,以前…

而現在,她高興、快樂、難過、傷心,都只剩下自己承擔,是她不讓他幫着她分擔,所以他選擇去揹負另一個女人的喜怒哀樂,是她自己不好…她終於崩潰號哭,將這些子…或許該説這茫茫一年裏的難受全哭出聲音,管他會不會被人聽見看見、管他有多軟弱無力,她再也不想強忍。

這些眼淚,早在聽見他要娶——不,早在聽見他收了求親圖那時,她就想哭了,她再也無法忍,忍這一切佯裝出來的堅強。

“嗚哇呀呀呀——”她哭得一點也不梨花帶雨——去他的梨花帶雨!

“嗚哇呀呀呀呀——”她哭得一點也不我見猶憐——去他的我見猶憐!

去他的有淚不輕彈!

月下什麼都顧不得,若是一個人連獨自悲傷都不能慟哭涕,好好飆淚一番,那不是更可悲嗎!反正無論她哭起來多難看,或是哭完之後得腫着兩大顆紅眼多少天,也不會有人心疼,她又何必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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