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平天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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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門一場賭鬥,常自在、唐璜所受之傷都算得上極重。李響、葉杏、舒展,好容易攔馬車,將兩人送到鄰近的市鎮找着了醫生救治。那醫生忙了個滿頭大汗,兩人卻兀自奄奄一息,不僅如此,便連單臂受傷的李響半邊身子也麻了。
好容易到了晚上,唐璜悠悠醒來,掙扎着開出藥方。原來唐門暗器除了皮傷外,對人經脈更有折損,那玄妙處又怎是一個普通醫生瞧得出來的?
有了唐門藥方再來對症下藥,三人的情況這才好轉。到了第四天,常自在、唐璜兩人嘔血盈杯,先後醒來。再過七,勉強可以下地,可是仍虛得一動一身汗。好不容易過了一個月,兩人這才恢復如初。
這時再想回頭去找董天命。那一隊人馬卻早已不見了蹤影。李響醖釀已久,這時正式相邀二人與他們同去,湊那“七殺”之數。二人中唐璜本來就是因此造反,自然欣然同意。常自在卻獨來獨往慣了,説自己此次東來有大事要辦,不願隨他們耽誤了行程。問他大事是什麼,常自在忸怩甚久。原來是他在關外呆得太久,想要到東邊去看海。居然便與眾人向東的行程不謀而合,終於同意結伴而行,但説好了將來好聚好散。
於是一行人便繼續一路向東。這時天氣已近初冬,一路行來,北國山河一片凋敝。好在眾人都是不拘一格的人,雖不能見青山綠水的明媚,但西風狂沙也另有一番風味。
常自在無事,李響等人説是要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創造一個新世界,可實際上本不知道如何着手。初時還商量過幾回,後來漸漸灰心,也就不提了。説到底,其實都算得上
無大志。這五人湊到一起,一路行來,吃吃喝喝、説説笑笑,高興了便瘋跑一天,連夜趕出幾天的路來,不高興了便在某山某水某鎮某店一停,吃飽了睡,睡醒了亂轉,轉累了又去吃喝。偶爾囊中羞澀,飛檐走壁偷大户也是有的,
光膀子扛大個也是有的,甚至借個琵琶讓葉杏去賣唱都是有的。
瘋瘋癲癲、嘻嘻哈哈、瀟瀟灑灑、哎呀媽媽…
天氣漸冷,大家陸續置辦了棉袍,一夜北風吹過,彤天漫降瓊瑤。紅雲升處,千里江山一,大路朝天,依稀爬動着五個黑點。
李響一行已走進河南境內,趕上這勞什子大雪,又是歡喜又是叫苦。這時走在路上,舒展昂首、雄赳赳氣昂昂地當先大步開走;葉杏與李響團了雪球互丟;常自在豪氣大發,就着雪喝了一肚子的烈酒,這時酒勁上來,走了個東倒西歪,跟頭趔趄;只有唐璜抄手袖中,一步一步,穩穩地壓住陣腳。
中間李響給葉杏團泥的一記雪球誤傷,打得滿頭滿臉淌黑水,苦笑道:“唐媽!今晚又得辛苦你了!”唐璜笑道:“你們幾個便不能長大些嗎?”幾人相處已近三月,彼此的脾氣也算摸得了。
五人之中,李響與葉杏稀奇古怪地成了冤家,每天裏難得説幾句話;舒展本是個書蟲,雖然來到江湖,可是酸腐之氣猶存,每每見着奇聞軼事,總要嘆
嘆、
詠
詠;常自在來自關外,話少,能吃愛睡,是個疲沓漢子;與他相比,唐璜卻細膩得嚇人,常常也不説話,袖了手在一旁閒看,然後突然間拉住某人的衣服道:“來,髒了,我給你洗洗。”不僅把自己的白衣打理得一塵不染,更將其他人管教得衣着光鮮。初時大家被他關懷得
骨悚然,後來慣了,卻任由他擺
。葉杏被他一比,羞憤
死,從此知恥後勇,任何人的衣衫稍有污垢,便強行剝下親手
給唐璜。一來二去,唐璜已得了個外號,叫“唐媽”眼看天
漸晚,再不找個地方過夜便要
宿雪野。舒展和唐璜早已翹首亂望,正找着,忽然間雪地中雪包墳起,募地炸開,跳出一眾披了白氅的漢子。
五人吃了一驚,那些白氅漢子卻已揮刀衝至。他們一路追蹤,算好了李響一行的去路,早早在此卧雪爬冰地埋伏,所謀深沉,正是想要一舉奪了他們的命。這時現身,只見碎雪萬塊,刀光千條,雪白與雪亮
相輝映,織成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向五人兜去。
李響雖驚,反應卻快,疾步上前一把拖住舒展的後衣領向後一扯,千鈞一髮之際將他拉遠撲面而來的刀鋒,左腳去踢那刺客。刺客變招也快,一刀砍空,人隨之撲下,單手一撐,單刀橫卷。李響大叫一聲,翻身滾倒,一路滾回後邊,起身看時,脛上鮮血淋漓,已捱了一刀。
與此同時,他的背後稍稍一撞,回眼去望時,正是葉杏、唐璜、常自在傷退至此,動手不過一瞬間,五人除了舒展外盡皆負傷,雖都不重,但也足以可見這批刺客的身手不凡。
那九人伏擊得手,自然不會坐失良機,齊齊滾地而上,刀貼在雪面上劃過,隱住了殺機,卻更成為殺招。舒展在一旁已出刀來,手忙腳亂地擋下了一人。白氅漢子共有九人,其餘八人以二對一,吃住李響四人。
這九人均是地趟刀的好手,在這厚可及膝的深雪中騰挪滾翻,真如魚得水般的自在。反觀李響一行,腳下打滑、連滾帶爬,哪裏施展得開功夫?一時間狼狽萬狀,李響一疏神,臂上又挨一刀,又氣又急,叫道:“唐媽,鏢他們!”唐璜為唐門當世高手,暗器功夫獨步天下,平素裏的那些賊
本不配他動手打發,想要擊退這些刺客直如兒戲一般。李響這時發話,那也是被
無奈,一言既出,卻聽唐璜悶哼一聲,被人一腳踹在
口,手舞足蹈地飛到半空,落下地來“騰”的一聲,濺起千堆雪。他猛一欠身,咳出一口血來,竟是傷得不輕。
李響幾乎暈倒,奮力躥出兩個刺客的包圍,連滾帶爬地過去救助。這麼一來兩邊的刺客順利會合,李響以一己之力扛下四人的攻勢,登時更見不支。葉杏、常自在待要去幫忙,可是實在被纏住身不得。
眼見要糟,突然間,眾人頭頂上雪塊震落,山石簌簌,有一物骨碌碌從山頂上滾了下來。
那物來得奇怪,碾冰壓雪,被石頭一磕,發出一聲聲“空空”的悶響。令人一聽之下,只覺得一顆心要停跳了一般的難受。場中相鬥眾人不約而同罷手停戰,惶然退開,仔細看去。
只見那物灰一道,白一道,竟是個大雪球。雪球越滾越大,將一路的積雪吃下,眨眼間竟有成人臂展的大小。但見它身遭雪塵四濺,身後一道深深的雪壑拉開,瞧來竟如星掠過天際,利箭一般劈開茫茫雪坡,踏巨石繞古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眾人頭頂之上。忽然雪球被一個翹坡一墊,呼地一聲飛起,到半空中稍稍一停,轟地朝眾人當頭砸下。
李響被嚇得魂飛魄散,叫一聲道:“什麼東西!”他飛起一腳將嚇傻的舒展踢出一丈開外,一把拖住已給驚呆的葉杏撒腿就跑。其他人也回過味來,四散奔逃。只聽“轟隆”一聲大響,那雪球在場中摔了個粉碎。大塊大塊的碎雪濺開,如鐵丸飛矢,打得眾人叫苦不迭、抱頭鼠竄。
雪塵散開,只見蓮花般綻開的碎雪堆裏,一個大和尚摩挲着光頭,嘟嘟囔囔站起。只見他身材魁偉,大冷天只穿一件單單的百衲衣,這時狼狽不堪,還褪出半個肩膀,出古銅
、滿是筋
的肩頭。那百衲衣也當真算得百衲,補丁層疊,只是他這補丁
彩紛雜,大紅大綠黑白黃綠,直如花蝴蝶一般。
和尚起來,將頭上雪水一擦,光頭錚亮。他狠狠伸個懶,在雪堆裏一陣摸索,拽出兩把戒刀,噹噹互砍,往山上罵道:“直娘賊,抓你爺爺?吃
去吧!”他一開口,滿是污言穢語。旋即看到周遭李響雙方,冷冷瞧了一圈,把鼻子一縮,晃身若無其事般走了。眾人向山頭上看去,只見山頭紅旗招展,果然似有追兵的樣子,而且人數不少,怪不得這和尚竟如此不要命。
這和尚從天而降,倏忽來去,只留下李響等人目瞪口呆地彼此對視。不知過了多久,眾人方才醒過神來,重新放對。
這時動手,場面卻又不同。那些白氅刺客先前佔了先機地利,讓李響一行不及立穩紮馬,在雪地中跌跌撞撞地使不出力,可是由於中間這天降盾牌兵的一番搗蛋。李響等人已得隙息,葉杏站穩了腳跟,常自在更已酒醒,這三個人既然恢復了本事,這些刺客登時不是對手。
只見腿影道道,葉杏將兩人踢得滿地翻滾,漸成雪球;李響尖叫出指,詈天指、斷腸指之外又奉送賤人指、順風指,將三人點得痛不生;常自在因方才落敗早已老羞成怒,兩手紛飛,不停亮出單刀、寶劍、判官筆、蛾眉刺、乾坤圈、瓦面鐧、甕金錘…餘下四人給他招呼得鼻青臉腫。李響、葉杏、舒展在一旁看了,只覺得歎為觀止。
未幾,九名刺客盡皆倒地哀號。常自在忙着去將拋得滿地的十八般兵器收回裘下。舒展、葉杏去看唐璜,李響卻來到其中一名刺客身邊,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幹嗎暗算咱們?”那刺客是給李響一記斷腸指戳倒的,這時見他走近,嚇得魂也沒了:“蘭…蘭州城裏殺死關黑虎的…不…不是你們麼?”原來竟是在蘭州時結下的仇家。
李響倒一口冷氣,道:“不錯。”他回頭招呼葉杏道,“葉姑娘!是找咱們的!”那邊唐璜回過氣來已無大礙,葉杏奔過來,道:“怎麼?”那斷腸漢子苦道:“關老大出事,金龍幫怎麼可能坐視不理,幫中出金千兩來買你們二人的人頭!”他説罷自忖必死,大義凜然地看着二人。
葉杏不耐煩道:“金龍幫金龍幫!霍家怎麼會和七爪堂那樣的幫會加入同盟?莫不是黃河沿岸的幫派都湊到一起了?他們可真愛熱鬧。”李響皺眉道:“住黃河的就結九曲,耍劍的就成劍派,過兩天我們走得多了,那些捱過我神指的倒也可以成立一個斷腸派…”兩人一路嘀嘀咕咕,轉身走了。
那斷腸的漢子大喜,叫道:“喂,你們不殺我麼?”他話一出口便告後悔,可是已收之不及。卻聽李響道:“你又沒殺得了我,我殺你做什麼?”那漢子聽得一愣,隱隱覺得這言之成理的話哪裏有點兒不對頭,可是既然行刺失敗,人家又情願不殺,哪裏還敢指摘?連忙扶兄託弟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