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的作者不是一般的強,至少我就寫不了那麼長。
【衣冠禽獸】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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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靈困在殼裏,殼埋在泥裏,身上長滿眼睛,眼睛裏不停的冒出黏。有些苦,胃裏泛着陣陣酸味,四周一片漆黑,很安靜,除了松濤陣陣,就是貓頭鷹的尖叫。
頭頂的地面,有些熱騰騰的體蔓延,洶湧如
。
瞳靈是妖,除了自己沒人知道,不吃不喝,困在蛋殼裏一百年,蛋殼一絲裂縫沒有,蒼蠅也不光顧。偶爾可以轉身,偶爾變成無法呼。
人的腳步聲,匆匆匆匆,對逃竄的通緝犯而言,這坐山是天堂,陸陸白天打劫愛好爬山的旅行者,晚上享受她們的身體。之所以是她們,因為她們弱小,她們無力反抗,他愛她們的身體卻不希望她們扭動。
拖了一具過來。
這次是個年輕的女學生,下午畫夕陽,夕陽無限好,遇見殺人犯,反正案件累計那麼多,橫豎都是死,不如享受後再死,陸陸躲在偏僻無人的角落,手中的刀子,練的揮動,手起刀落,
能生巧。拖到山
裏,蓋上枯草樹枝。
毫無血的嘴
在星光下微微張開,眼睛和大腿也微微張開,紅
長裙被荊棘撕成碎布條,
出白皙的腿。已是失去彈力的僵硬,然而還是美,沉靜的絕望的美。
死了的,有死了的好處,不會叫救命好痛請你放過我。
陸陸在月光下欣賞着,完美的身體散發情慾的味道,陸陸的嘴裏喃喃自語,好看,真是好看。
吐了吐口水在自己手心,手心均勻塗抹着女屍的下體,順利進入如魚兒入水中。除了進進出出的動聲,一切都很安靜,瞳靈在翻身,
覺頭頂地面的強烈不安。
刀子鋭利,一下一下仔仔細細的着屍體的眼睛。從左眼到右眼,從左臉到右臉,撲,撲,撲,刺破皮膚,血咕咕從各種各樣的
冒出。
這位女學生的皮膚,隱約能看見淡青
的血管。陸陸的喉嚨裏發出一陣低吼,啊――――――陸陸的快
來臨,看紅紅的血從屍體上面
出來,看白白的
從屍體的下面
出來。
每個人都有愛好,愛好不同而已。
滲透土壤,滲透蛋殼,瞳靈無比躁動。陸陸穿好褲子,繼續看那張面目全非的臉,腳一踢,屍體滾了幾下,滾下山坡,白白的一團急速往下墜落,一聲脆響,身體接觸地面。
她是不知道痛的,她死掉了。她只有十九歲,明天在報紙能看到她自己的樣子,應該是頭條。
陸陸回到山,今天收穫頗豐,現在的旅遊者都帶數碼相機,已經第九個數碼相機了,九成新,明天下山能賣個好價錢。
今天這個妞不錯。
月光黯淡下來,一隻綠頭蒼蠅貪婪的叮在地面,那裏有慾望,那裏有死亡。
什麼時候,我能出去。瞳靈痛苦的張開眼睛,張開所有的眼睛,什麼也看不見,黑暗,永無盡頭。
(二)
屍體凌晨在山腳被發現,遍體鱗傷,女孩的家人哭的昏天暗地。嘴角始終洋溢詭秘微笑,靈魂昇天,説她變成厲鬼,穿牆而過,無法報復,所有的因果報應,善始善終,虛偽的神話,信也無,不信也無,我們不知足。
陸陸戀屍,尤其是夏天,屍體冰涼涼,心也慌慌,抱着,上下起伏顫抖。他悉山裏的每一隻螞蟻,每次條子搜山搞嚴打,陸陸總能
捷逃
,然後繼續作案,很少有女人活着見他,沒有女人被屍
後還能活着下山。
女學生事件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山裏人煙稀少。而人們總是淡忘的,到了夏天,人又漸漸多起來,尤其是夕陽西下的時候,很是絢爛。去年的夏天,陸陸殺女學生一名,用石頭在山
壁上劃了正字。
陸陸喜歡紅裙子長頭髮女人,紅是血
和情慾,紅
讓自己
起迅速,安靜如天使的屍體,安靜如母親死去之前裹着紅
蘇繡被單的
體,安靜如母親殺死父親在自己面前求饒的絕望,懷念那個月涼如華的晚上,滿手血,滿眼淚。這個世界,太多新聞,太少温情。
每回把屍體踢下山,陸陸欣。山
裏睡的安穩,周圍有淡淡腐爛
悉味道。這樣的味道讓人安穩妥帖。變態的人都是孤獨的,孤獨的人都是可恥的,可恥的人都是變態的。
一個人,一隻妖,生活在山裏,溪水不犯自來水,眼不見,不相關,雖然瞳靈全身是眼。
神仙常有,妖常有,鬼常有,人常有,沒見過不見得沒有,沒有和女人上牀不見得這個男人就是處男,也許是同戀。
閔成佛是神仙,神仙也有名字,閔成佛是其中一個神仙的名字,英俊的,法力高深莫測的神仙,神仙是不會老的。
閔成佛路過,牽醇奕奕的手,乘坐比棉花糖還柔軟的雲朵。月光下,醇奕奕柔軟的手指,撥閔成佛的青絲。
“要下山玩。”醇奕奕指了指山下。
“依你。”閔成佛降落雲朵。
神仙也講究門當户對,一個法力高強英俊貌美,一個是天生麗質風情萬種,做愛做的事,配
的人,快活才似神仙。
瞳靈的心撲騰撲騰的跳,越來越有力。
陸陸死死的睡了,夢中的豔麗紅屍沒有頭,所有內臟噴薄而出。
醇奕奕的神仙股下,坐着一個妖怪的蛋,一隻一百零一年的小妖怪。一隻神仙隨便可以捏死的雛妖。
“當人比當神仙好,從人間看天上比天上看人間好。”醇奕奕靠在閔成佛的懷裏。
神仙如此不知足,何況人乎。閔成佛輕輕嘆息。
土地裂開,雖然天不來。
蛋殼裂開,瞳靈的黑的頭髮連帶着黑
黏
,全身的眼睛慢慢張開。每一隻眼睛都是驚恐和戰慄。她很小,站起來大約四五歲小孩一樣高。神,人,妖,鬼,等級分明。神和人高等,而妖和鬼低等,它們猶如人類的地下情人,都是見不得陽光。
醇奕奕馬上飄在半空,緊緊抱着閔成佛,“妖啊。”
閔成佛怒視,手指所至,眼睛灼燒,灼燒所至,血出來,火辣辣的痛,瞳靈全身的眼睛
淚。
一百零一年,出竅便遇神,遇神則毀滅。
“噢~~~~”瞳靈疼的在地上打滾,原來生存如此痛苦。
全身只剩兩隻眼睛,臉上的兩隻眼睛。
“醜東西。”醇奕奕別過臉去,“走吧,成佛。”
閔成佛的手指指向瞳靈的臉。
瞬間,一隻巨大飛蛾過來,被燒了翅膀,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飛蛾的眼神,哀怨淒涼。
閔成佛停手,飄走,醇奕奕不解問道,“為什麼。”
“走吧,時候不早了。”閔成佛召喚雲彩。
那是他悉的眼神,那是他玩
過的一個妖
,只有它自己的後代才會讓曾經美麗的它奮不顧身的撲救。
神不能殺神,人卻能人,沒有公平不公平,只有走運不走運。
陸陸半夜起來上廁所,陸陸看見瞳靈,一個四歲的孩子,全身冒血,身邊一隻大飛蛾。是人是鬼?
陸陸是人,一個狂熱的姦屍漏網犯罪分子。
瞳靈是妖,另一半是神。
(三)
所謂的廁所,就是山門口的一個大坑。許多蒼蠅在漂浮的小島嶼裏之間游泳,它們以為長翅膀的都是天使。
瞳靈身上很多血坑,月光下,赤的身體緩慢扭動,喉嚨發出嘶啞的叫聲。
陸陸抬頭看她的眼睛,心裏一陣寒冷,畜生一樣的可憐。
“哪家父母這麼殘忍?”陸陸走過去。
瞳靈看起來和一個摔成重傷的四歲小女孩沒有區別。
用一隻手拽着回了山,如果哭鬧,活埋不遲。
瞳靈看見一個男人的眼睛,奇怪的眼睛,他全身只有兩隻眼睛。
躺在地上,不見月光,周圍的黑暗讓瞳靈安全,不疼了,陸陸睡着了,太陽一跳一跳,虛空,虛空,早就該死了,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陸陸每隔一星期下山,到小店裏買東西,從來沒有人懷疑他就是殺人犯,不為什麼,很多殺人犯長的不象殺人犯。
瞳靈在山裏亂爬,這讓陸陸覺得好玩,小動物一樣,偶爾撕點饅頭扔在地上,瞳靈叼着吃了,然後哀哀的看着陸陸,意思是還要。
陸陸習慣這個小玩意,一個人在山實在寂寞,當養了條狗。
“爸爸。”瞳靈張開嘴喊了一聲。
陸陸舉起她,“你叫我什麼?”
“爸爸。”瞳靈機械的重複。她只會説這一句。
陸陸,二十三歲,男,一年前殺母,後潛逃至深山,以姦殺打劫度過自己的一生中的寶貴時光。遇見瞳靈,一百零一歲的神妖混血兒,混血的總是漂亮聰明的,就如近親結婚生的孩子總是痴呆的。
陸陸有時候也把女人的屍體拖回裏享用,瞳靈在旁邊津津有味的看着,可是看不懂。為什麼爸爸要騎在別人身上,為什麼他帶着滿足的微笑,為什麼他要拿刀子扎她的臉。
這是個三十左右的豐滿女人,右邊房上有一顆美麗的紅
的
痣。她只是因為和老公吵架賭氣離家出走,平時愛好爬山,愛爬山總不是件好事。山上,沒有神仙,卻有逃竄犯和可愛危險的妖
。
瞳靈默默的跟在陸陸身後,看着陸陸拖着屍體到懸崖邊,她僵硬的背已經返着青。
準備往下踢的瞬間,瞳靈走近,蹲下,陸陸摸摸她的腦袋。瞳靈已經有了衣服,是陸陸給她買的小裙子,還有一雙翡翠綠的塑料涼鞋。
和正常的小朋友沒有區別。除了身上的被神仙爸爸燒的坑。
瞳靈順手揀起地上的小枯枝,嫌太長,在小膝蓋上折斷,女屍的臉上的已經象花朵用力綻開,小心掀開女屍的眼皮,小小的食指勾起,慢慢伸進眼眶,手指一陣冰涼濕潤,出來的時候,鈎出了眼球,滑溜溜的小心捧好,串在樹枝上。
第二隻眼睛似乎挖的更深。帶出了血管。
瞳靈認真而仔細的做着這些動作。
陸陸開心的笑了,好女兒,你前世就是我女兒。
樹枝上的人眼,串起來象糖葫蘆,這個女人的眼睛很大,眼球漆黑,在銀的月光下,屍體滾下山去,縱然挖去雙目,不覺疼痛。
瞳靈了
兩隻眼睛,看了看陸陸,高高舉起樹枝遞得高高,“爸爸。”
陸陸搖頭,“你自己吃。”
瞳靈一口下,嚼也沒嚼,她需要這些眼睛,每隻眼睛都可以減輕全身那些無言的灼燒疼痛。
第二隻眼球在嘴裏,卻捨不得嚥下去,含着,在小嘴裏逗留片刻才嚼碎,甜美腥臭,順便了
樹枝上殘留的黏
,牽着陸陸的衣角,回山
。
陸陸回去想教瞳靈説話,人總是貪心的。他十分想知道從她嘴裏説出的第二句話是什麼?
(四)
陸陸抓了一個鮮活的女人,十六歲,紅白摺裙,皮膚白,眼睛大,眼睛大瞳靈喜歡。
吃起來,味道十足。
瞳靈看着,每次都看着,等待陸陸發完畢好吃眼睛,最好是大眼睛,脆而柔軟。
“爸爸。”她總是重複這句,她五歲了,聲音的。教了她幾個月還是隻會説這一句。
那個女人奪過了刀子,陸陸有些慌張,徐是女子泰拳省冠軍,剛進公安局的時候就期待這樣的機會,在局長面前撒嬌了N多次終究如願。
搏鬥,撕咬,翻滾,陸陸全身是血,最後一瞬間向瞳靈使了眼。瞳靈瘦弱的胳膊攀上了樹,象個小猴子,人本來就是猴子變的,所以人和猴子很相似,比如公猴子喜歡女猴子的
股。
俯視,哭泣,不成聲。
陸陸死了,被徐抓住了
壯的要害部位,用力一扯,疼的暈過去,刀子隨便捅了,捅入心臟。做夢也沒想到栽在女人手裏,人就是這樣,喜歡什麼東西,就被什麼東西害。
“爸爸。”瞳靈看着那個女人殺了陸陸,在樹上搖晃着葉子。
徐奄奄一息,打了一個電話,全身
血,陸陸是強壯的,刀子是鋭利的,徐
太想立功。
兩具屍體被抬下去的時候,天已返亮,啓明星眨眨眼睛,瞳靈的頭痛,要裂開,傷心為了失去的眼睛,傷心為了死去的人,她以為陸陸是爸爸,其實陸陸只是主人,失去主人的妖怪,仍然是妖怪。
長了一隻眼睛,在茂密的頭髮中,在後腦勺上。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受害人家屬再傷心,失去的親人不復重來,獲得的安漸漸忘卻,誰離開了誰,一樣的繼續生活,偶爾想起,一陣傷心。
而瞳零,一百零一歲的妖,無聊的在山上找着腐爛的動物屍體食用,
華是眼睛,三隻眼睛可以看到背後的危險,身手
捷,偶爾也吃旅行的人剩下的點心,大家都喜歡旅遊,可以忘卻憂愁,旅行結束後仍然是憂愁。
陸陸是誰,瞳靈認為是爸爸,爸爸死了,從樹上下來,山是山
,仍然可以住。
封綠芽是個狂熱登山愛好者,他相信有野人在山中存在,公司的事情有人處理,ISO9000,企業管理程序化,沒有了這個總經理,仍然可以照常進行。
“我要去爬山,公司的事情你辦。”封綠芽對秘書王樂道。
“我不管嘛,又給人家,你每次都這樣,上次去西藏簡直把我害死了,文件堆成山了。”王樂有些不滿。
“回來的時候給你帶藍莓味道的小雨衣。”封綠芽拍了拍王樂的股,心裏後悔沒有在出發之前搞一下。卻只能收好東西準備出發,飛機不等人,而野人,真的有人目睹,冒險,是每個男人的追求。
王樂是個男人。
在飛機上,封綠芽作了個美夢,夢見自己捉了野人,然後巡迴展覽,野人的髮茂盛,説話含糊,下身盛開一朵桃紅
的蓮花。
男人喜歡男人,女人喜歡女人,野人喜歡野人,關別人事,只關自己
事。
“先生,您要山上,請先購買兩元門票。”農民甲對封綠芽道。
“這是野山幹什麼給你錢?”封綠芽小氣,有錢人大多小氣。
“政府把這快地劃給我了,不通過我這塊地你休想山上。”農民甲動了怒氣。
“一塊行不?”
“好把,山上有野人,小心點。”農民甲似乎也懂得炒作,神秘的笑着。
從來沒有人見過野人,除了一個夜歸的旅人,瞳靈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長,旅人瘋了似的逃跑,野人啊。從此這成了一道招牌菜。
沒有翅膀飛翔,比天使的姿勢更接近天堂。
野人,我來了,封綠芽興奮的看着手中的最新武器,一按,網就撒出去,別説野人了,妖也逃不掉。
我逃不掉,是因為我不想逃。
(五)
封綠芽睡在帳篷裏,他從小就喜歡帳篷,一直喜歡到了三十歲。
帳篷象個小世界。
忍不住把頭伸出去,看滿天繁星,遠處,狗吠聲入耳。下雨了?封綠芽摸了摸鼻尖,有些不解,仰面朝天。
雨下了一會就停了,短短數秒。空氣清新,初夏的山中夜晚如此靜謐,野人想必也睡了。封綠芽漸漸入夢鄉。
瞳靈在樹上笑,聲音象貓頭鷹,雨是她製造的,她了,那人還以為是下雨,真是好玩。
從樹上捷的跳下來,陸陸死後,瞳靈已學會如何在山裏生存,妖是
靈,即使沒有翅膀,即使失去眼睛,仍然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找到最新死去的屍體,挖出它們的眼睛,吃它們的
,啃它們的骨。
瞳靈只接觸過一個人,陸陸,可是他死了。
輕輕爬到封綠芽身邊,他長的和陸陸不同,陸陸的眼睛有點凹陷,封綠芽的卻瞳靈是不吃活人眼珠的。
封綠芽的雙腿之間一陣騷動,夢見王樂擺着標準的同人姿勢,每一個器官都冒着熱氣。
瞳靈好奇的把他的睡褲抓到膝蓋處。
瞳靈好奇的拿起樹枝撓着近乎蟲一樣的東西。
瞳靈好奇的看着蟲漸漸膨脹,然後從膨脹中伸出粉紅
的小腦袋。
封綠芽在夢中看見王樂一反常態的主動伏下身親吻自己,一時間動不已,這次的
受太真實,完全和以前不同。王樂吻到末端,開始轉彎。
瞳靈手中的樹枝換了沒有樹葉的一端,使勁戳了進去。
啊!封綠芽一聲慘叫,睜開眼睛,瞳靈在帳篷裏,往後退了三四步,一臉的無辜,眼睛很大,彷彿在説你裏的樹枝不是我
進去的。
封綠芽狠狠的拔出帶血的樹枝,扔出帳篷外。
“小朋友,你怎麼在這裏?”封綠芽嚴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小女孩,衣服破舊,長髮幾乎到際,光着腳丫,尤其不能讓人忘記的是她那雙眼睛,充滿
惡,
惡中有無限的善良。
“爸爸。”瞳靈只會説這句話。
“我可不是你爸爸。”封綠芽匆忙穿好褲子,帶着她來到帳篷外面,仔細的盤問,“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你爸爸媽媽在哪裏?”
瞳靈鬆開他的手,老鼠一樣消失在夜幕中。
月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長,象成年鬍鬚野人。
野人?封綠芽追過去,瞳靈已不見蹤影。
一夜無眠,嘆息聲聲,如果你的被樹枝
進去很深很深,你也會痛得睡不着的。
那雙眼睛,出來的,不是人的眼神。
早晨,收好帳篷,挖了個大坑,竟然挖出了碎碎的蛋殼,山上有鴕鳥嗎,這麼大片的蛋殼?
放了乾柴,點了烈火,支起小鍋,方便麪扔進去,瞬間發出的香氣,讓封綠芽的肚子呻,原始的慾望總是能刺
心底最真實的
覺。
調料放下去,香味濃郁,拿碗盛了滿滿一碗。其實封綠芽每年都要過幾個月這樣的生活,或者西藏,或者雲南,當然,去雲南的原因是因為那裏的帥哥很多。
封綠芽是同戀,從十七歲開始,他不喜歡女人。同
戀在中國人眼裏通常是不屑,認為那是和墮落、
、羞恥、絕後、愛滋病、變態這些字眼的詮釋。所以,和王樂的關係一直不敢公開,更不敢讓父母知道,每次回去過年探望父母時,封綠芽都會租個“女朋友”帶回家。
很久很久以前,封綠芽曾經也是有過女人的,當時他十六歲,那女人比他大五歲,是個街頭女,經驗豐富但通道過於寬敞,封綠芽覺得有些興奮,等開燈後仔細看完她的身體的每個角落,他吐了。回到學校,從此發憤讀書,畢業後自謀出路,終於小有成就,然而只要面對女人的身體,封綠芽就想吐。吐啊吐啊,還是無法習慣。王樂來三年前來面試的時候,被封綠芽一眼看中,身材極佳,當場作了驗證,就在辦公桌上,王樂很害羞。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方便麪泡久了會發漲,就如人的屍體在水中泡久了會浮腫一樣。封綠芽從思緒中醒來。
吃了一口,封綠芽停下來。
有一雙眼睛在樹林後面看着他,餘光所見,是昨晚那個奇怪的拿樹枝戳自己的小女孩。
瞳靈餓了,聞到香味,不由自主的靠近。眼神出來的光芒,在初升太陽的照耀下,沒有人能抵擋。
“過來。小朋友。”封綠芽招呼着。
瞳靈怯怯的靠近,一步一步……
(六)
走到封綠芽跟前,瞳零停止了腳步,只是充滿敵意的看着,瞬間,目光轉向他手中的那碗麪。
“想吃嗎?”封綠芽試探的把面在她面前晃一晃,象在逗一個正常的五歲小女孩。
瞳靈的口水從嘴角下來,拉成了絲。其實方便麪很香,但真正吃起來未必好吃。瞳靈不知道,她是個妖,另一半是神。
“不給。”封綠芽把碗拿回來笑着看瞳靈的痴態。
瞳靈的眼睛瞪的很大,慢慢變紅,後腦勺那隻眼睛淚,順着頭髮落下,卻終於沒有落下,頭髮太長,吃掉眼淚。
轉身就跑,跑入身後的樹林。
封綠芽愣了愣,這個小寶寶怎麼這麼容易生氣,再叫她,已經不見人影。片刻,又見她匆匆跑回來,手裏拿着一樹枝,有幾片樹葉,樹枝的另一端很
壯。
差點暈過去,還威脅我來了?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幕,還有點痛,又覺得好笑,把面放在她手裏。
瞳靈得意的扔掉樹枝,用手抓面吃,直到最後一滴湯汁被乾淨,小肚子鼓起象皮球,許多年以後,瞳靈固執的保持了吃方便麪的惡習,放了眼睛在面中,和火腿腸胡蘿蔔同嚼,味道如布丁中的果
,口口生香。
封綠芽又從包裏拿出壓縮餅乾,太硬,拿石頭砸了一下,變成兩半,分了一半給口水刷刷的瞳靈,“給,你這個野人小孩。”
瞳靈噎着,不停的咳嗽,餅乾碎屑掉在地上,馬上趴在地上拿舌頭乾淨,轉身逃跑。
封綠芽在吃飯的時候,瞳靈總是慢慢的靠近,手裏無一例外的拿着樹枝,這樣能獲取食物,天真的想。
她是誰?狼孩?被野獸撫養大的孩子?不會説話?野蠻,無辜,飢餓,惡,還是可憐?她的眼睛會説話。
有時候我們看見成千上萬的人被海嘯奪去生命的人會無動於衷,有時候我們看見沒有書讀的小孩那期盼的眼睛會潸然淚下,有時候我們看見伊拉克人殺人質會幸災樂禍,有時候我們會為了小動物慘死車輪下難過很多天。
我們的心房都有最柔軟的地方,我們卻如此不同。封綠芽被觸動的那一瞬間,是在準備下山前的那個晚上,走出帳篷時發現瞳靈象只狸貓一樣蜷縮在帳篷外面,呼均勻,拳頭攥的緊緊,頭髮半遮着臉。
如果有翅膀,她就是天使。月光下沉睡的小天使,平靜的臉,倔強的嘴。
封綠芽一陣心疼,每個五歲小女孩在睡覺的時都應該有乾淨温暖的牀,牀頭都有漂亮的捲髮洋娃娃,睡前都應該有媽媽的搖籃曲,爸爸的安徒生童話,作着公主的美夢,在希望中醒來。
而她,就這樣睡了。
封綠芽的鼻子酸酸。
輕輕抱起來,象拎着一隻小狗。放到帳篷裏,水不會打濕她的頭髮,螞蟻不會在她身上亂爬,夜風不會驚擾她的美夢,她會夢見什麼?蓋上毯子子,瞳靈翻了翻身,咂咂嘴。封綠芽躺在她旁邊,聞着瞳靈散發出來的方便麪味道,輕輕拍着她的背,背上有被蚊子叮的小疙瘩,衣服早已經破了,掛在身上一條一條。
睡的安穩,瞳靈早早起來。在旁邊看着封綠芽,也不吵鬧。
“爸爸。”
封綠芽動的差點暈過去。他不知道瞳靈只會説這一句話。
收拾東西,瞳靈遠遠的站在樹林邊上看,封綠芽一走近,她就躲開,用髒髒的手捂着臉。
走了很遠,那個小小的身影仍然在,眼眶一紅,抱起來,“跟我走,爸爸給你幸福。”
瞳靈趴在封綠芽寬大的背上,走得很慢,後背温暖,舒服的又睡着了,手中的樹枝掉在地上。第三隻眼睛留戀的看了看天空漂浮的雲,也閉上了。
等待她的,不知是什麼。猜不到的,只有等待。
(七)
輕輕把瞳靈放在車後面,車後窗的簾子拉上,偶爾幾縷陽光照進來,不妨礙靜謐安詳的小小睡美人,弱小的身體隨着車子在高速路上的均勻搖晃而輕輕搖晃。
瞳靈歪着腦袋在車後座睡了幾小時,近中午,封綠芽覺得意來臨,前面有個加油站,放慢車速,先停車、清穢、吃飯。往後座一看,瞳靈剛好醒來,眼睛盯着封綠芽。
“寶貝醒來了?一定是肚子餓了。”封綠芽下車繞到後座抱起她,輕而易舉的抱了,她和洋娃娃一樣輕,頭髮長長又粘粘,全身散發着小動物的輕微的臭味,封綠芽並不介意這些。
“爸爸。”瞳靈突然叫了一聲。
“哈,你又叫我爸爸了,寶貝。”封綠芽一陣動,吻了吻瞳靈髒乎乎的小臉。隨後把瞳靈放下來,大手抓住瞳靈的小手,來到加油站的休息廳。
“兩位想要點什麼?”一個衣着整齊的服務生走過來,服務生展帆今天心情好,笑容掛在嘴上,是那種戀愛中的人特有的痴笑,脖子上留下昨晚瘋狂的證據——一小塊被人用嘴嘬出來的淡紅的淤血。封綠芽的左邊
股上也有一塊同樣大小的淤紅,王樂撒嬌的時候
上去的,王樂時而文靜,時而瘋狂,時而任
,時而羞澀。他們彼此依賴糾纏
媾,在不為人知的空間,
情過後,各自幫對方戴上面具,向上帝繼續乞討幸福,幻滅在
體狂歡的虛榮巔峯,消散在濃霧陰霾的情慾早晨。
“請問您吃點什麼?”展帆繼續問道,封綠芽停止發呆。
瞳靈認識方便麪,在樹林裏看見過封綠芽撕開包裝袋。用手指着櫃枱。
“給我拿兩包方便麪,兩杯冰牛。”封綠芽拍拍瞳靈的頭,“乖,爸爸馬上回來。”
再不去就要在褲子裏了。
瞳靈看見他離開桌子,馬上在後面緊緊跟着,也不説話。
“你別亂走,乖乖待著。”封綠芽轉頭對着展帆,“看好她。別讓她亂跑。”
封綠芽快步衝向洗手間,三個男人佔着三個小便位,一點也不着急,悠閒的吹着口哨,用餘光暗自比較各自的大小長短細。
終於有個男人完事了,愉快的甩了甩,頭髮。
他忘記洗手,若干分鐘後會用他的手指去撫摩他女朋友的嘴。很多人都是這樣。
封綠芽飛快的解開褲子。一陣顫抖的快從兩腿之間瀰漫全身。
瞳靈倔強委屈的看着展帆,她被按着肩膀,不能亂動。
“爸爸。”瞳靈對着淤血男孩叫道。
展帆大笑,“哈哈,你叫我爸爸。”
每個人在笑的同時,世界上其他地方都有人死去。高速公路更是如此,這條通往鄆山的路修了不久,經常死人。深夜的時候有司機看見許多白的影子徘徊,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有頭,無頭……喝酒開車、連環追尾、橫穿馬路……姿勢不盡相同,血跡是相同的紅,紅了後變相同的蒼蠅喜歡的充滿甜膩的黑
凝固。
每年每條新修的公路都要用人血來祭奠,少則幾人,多則幾十甚至上百人,碟有碟仙,路有路妖。
中午的太陽猛烈,在加油站準備加汽油柴油的人們,在加油站廁所愉快的噴的男人女人們,在加油站桌子前亂叫別人爸爸的妖
瞳靈,在加油站打工兩年每天就等着看新鮮刺
車禍的剛談戀愛不久的服務生展帆,都活着。那個人死了,一箇中年女人,頭髮長,眼圈烏黑,沒有穿上衣,褲子是大紅的綢料——她大概是個神經病。瘋瘋癲癲的從山上越過護欄,被一輛車撞得飛到半空中,屍體撲的一聲悶悶的摔在地上,扁了,眼球突出,黑白分明。
後面的一輛粉藍QQ緊急剎住,否則就從屍體上碾過去,一念之慈,本能的善良,開車的女孩被後面的大貨車狠狠一撞,嚓嚓,清脆的頭裂開,頭蓋骨容納的器官汩汩
出,面目猙獰,人車合一。
血一分鐘後開始從各個可以冒出來的地方冒出來。
人一分鐘後開始從各個可以冒出來的地方冒出來。
封綠芽發現瞳靈不見了。
看不見,要擠到前面去看,看了,聞見死亡的味道,要吐,邊吐邊看,水不通。愛熱鬧,永遠是中國人樂此不疲的習慣,其中少不了展帆,看着已經縮成一團鑲嵌在車裏的女人,對旁邊圍觀的一個大鬍子男人道,“這女的怎麼出得來啊?嘖嘖。”
大鬍子的鬍子很長,乍一看象個教教主,眼神冷漠,“拿電焊切割,半個小時就行了。”
有人報警,半個小時警察會到。堵車,又死了兩個,至少也得兩個小時通車,展帆估計。
展帆回到休息廳準備開始賣十塊錢的小圓麪包和二十塊一瓶的礦泉水。頭碰見封綠芽焦急的影子,“我小孩呢?”
廳裏空蕩蕩的,大家都跑出去看死人。
瞳靈在大人的雙腿之間鑽來鑽去,沒人管她,她是個五歲的野孩子。終於擠到了最前面,走到趴在地上的女人屍體面前,那女人一動不動,手腳緊貼着地面。
瞳靈認真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也認真的看着她。
圍觀者大詫異,誰家的小孩,這麼大膽靠近。
圍觀的大鬍子看見瞳靈,如人見了鬼,鬼見了神,偷偷從人羣中退出。
瞳靈的指甲留得很長,小小的趔趄,身體騰空,封綠芽一把抱起她,“真淘氣,怎麼可以在這裏,害得我好找。”
“爸爸。”瞳靈趴在封綠芽肩膀上,往加油站走。透過頭髮,瞳靈後腦袋勺的那隻眼睛分明看見大鬍子男人躲在那輛壓扁的QQ車裏緊貼着女人後背,他以為她看不見,看見了如何,瞳靈什麼也不是,什麼也不會,如果一定要是,是蝙蝠。妖不妖,神不神,人不人,鬼不鬼。蝙蝠喜歡黑夜,白鴿卻愛好和平。
方便麪很好吃。瞳靈舌頭,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喂,樂樂,我在加油站呢,晚上會回來。對,八點。”封綠芽一邊開車一邊聽電話,旁邊坐着瞳靈。
“飯在桌上,我在牀上。”王樂開着玩笑。
“有個特殊的禮物,你絕對想不到的。回頭見。”封綠芽看了看瞳靈。
路過商場,獨自留瞳靈在車裏,買了一大堆衣服和洋娃娃堆在後座。
王樂開門的時候,發現封綠芽後面跟着一個小女孩,奇怪的眼神,膽怯中的惡善良。
這是我們的小孩。封綠芽吻着王樂的嘴。
天黯淡,燈光
漫,桌上的飯菜被一掃而空。瞳靈不會用筷子,抓得身上到處都是,王樂聽着封綠芽的訴説,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浴缸裏的水洗到第四遍終於清淡,這是生平的第一個澡,由兩個成男人共同幫她完成。
這樣的小孩會幸福嗎?
(八)
晚上,瞳靈睡得很香,穿着粉紅的公主泡泡紗睡衣,小動物的臭味變成甜甜的
糖香。
王樂過來吻吻瞳靈的額頭,“晚安,小傢伙。”
封綠芽打開燈在看書,抱着王樂,“她喜歡你唱的搖籃曲?”
王樂點頭,“她很乖,聽了一會就睡了。”
“這麼多天,想我了嗎?”封綠芽放下手中的雜誌。
王樂的頭伏低,用舌頭表示思念。情慾如果和愛情結盟,世界上的一切不過如此。
高速路上的兩具屍體已經清理乾淨,大鬍子惡的
取她們的元神,妖太多,鬼太多,神太少。有如陸路這樣的人,抓了就抓了,死了也就算了。只有瞳靈知道陸陸心裏在想什麼,他在一刀一刀扎那些女人的時候吼叫的內容。而消毒水的味道瀰漫夜空,一切冷漠如常,只有
織糾纏的
體,詮釋活着的悲傷死去的快樂。
王樂的身材有些偏瘦,封綠芽着的要命,窺探追究,樂此不疲。男人愛男人,上帝開了個認真的玩笑。
封綠芽的手抓着王樂的頭髮,一把提上來。壓在他的身體上,進出之間,在天堂遊走。在最後的瞬間,王樂和封綠芽同時呻着,封綠芽是授受者,王樂是承受者,各自有各自的快活,不隨便改變角
,
白
的蝌蚪大聲的在垃圾桶裏遊行抗議,我們要生存,我們要生存……我們要找媽媽……
它們的聲音小,瞳靈覺得吵,翻翻身,鑽到毯子中央。後腦勺的眼睛睜開,偶爾閉上,隔時總是鋭睜開。
關了燈,只有兩個人説話的聲音,暖暖的情緒暈染,情過後關燈聊天,不會將疲憊帶到第二天早晨。
“給她起個名字好嗎?”王樂在黑暗中摸索着封綠芽的輪廓,頭枕着封綠芽的肩,生理需要彼此解決後,工具疲沓的一個歪在左邊,一個歪在右邊。
“叫瞳靈吧,封瞳靈,我們的孩子,你當她媽媽,我是她爸爸。”封綠芽側對着王樂,“明天我還是不能去公司,得回趟老家辦個領養手續。後天早晨回來。”
睡了,互道晚安,已成習慣。
醒來,互相撫摸,已成習慣。戒不掉,戒不掉。
瞳靈昨天晚上在牀上,一小塊黃漬。見封綠芽和王樂過來,抖索慢慢走到到牆角,赤腳踩在地板上,睡裙上滴滴答答的
珠墜落,冒着輕微的熱氣。小房間瀰漫動物小便的淡淡騷味。
“你去吧,我來就可以了,別管那麼多了。”王樂微笑着看着狼狽的瞳靈,半蹲下來,“以後你有名字了,叫瞳靈。”
我是錮已久的
靈,我不是你們眼中的瞳靈。我是仇恨的天使,懦弱的魔鬼,除了毀滅和死亡,我一無所是。
封綠芽吃完早餐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看瞳靈。瞳靈張了張小嘴,卻沒有喊出爸爸。
又是洗澡,王樂把髒裙子扔進洗衣機。洗完後,瞳靈從浴缸裏出來,頭髮有點長,長到可以遮住部。
把裹在大浴巾裏象小老鼠一樣的瞳靈放出來,拿出新衣服。一字領小襯衣,墜滿紫蝴蝶結的蓬蓬裙。穿完後,瞳靈朝鏡子裏看了一眼,這就是人類的小孩,一個正常的不會説話的人類小孩。
有妖氣在瞳孔裏蔓延。
和別的小朋友一樣,被大人牽手在野外散步,今天不用上班,公司缺了誰都能正常運作,這是讓人慶幸的,封綠芽是總經理,自己想偷懶總是方便――――要想不按時上班,有個好辦法是和總經理睡覺。
想到這,王樂不為自己這個幼稚愚蠢的想法得意洋洋。瞳靈坐在小區的木頭凳子上發呆。
“説,媽――――媽。”王樂覺得小孩子都應該學會叫媽媽。靠近了她的小耳朵,仔細清楚的示範着。
“爸爸。”瞳靈重複着。
“媽―――媽――――媽――――媽……”王樂快暈了。
瞳靈沒有任何反應,垂着腳看着遠處。
上街,去超市買了菜,瞳靈不喜歡牽王樂的手,只是輕輕扯着他的衣角,怕丟了。王樂回頭笑了笑,“回家給你做好吃的。”
挑龍蝦的時候,一個婦女從後面走過來,瞳靈猛的一回頭,婦女突然冒了一陣冷汗,這個小孩的眼神在警告什麼。
王樂打招呼道,“馮太,買菜呢。”
馮太太是小區負責抄煤氣的,平時和王樂談得來,覺得王樂有禮貌,謙虛,長的好看。女人無論三十歲也好,六十歲也好,內心都暗自喜歡賞心悦目的男人的臉。
“對啊,這是你的小孩嗎?”馮老太打量着瞳靈。
“哦,是我叔家的,我代他看着呢。叫瞳靈。”王樂與封綠芽一向以叔侄相稱。封綠芽也會經常帶女人回來蓋彌彰。
“哦,想不到封總小孩有這麼大了,真是漂亮。”馮老太忍不住又抬起手,摸了摸瞳靈的後腦勺。
瞳靈沒有任何反應。木木的,只是扯扯王樂的衣服,示意要離開。
王樂帶瞳靈去理髮,剪刀喀嚓喀嚓,柔軟的頭髮落地,後腦勺上的眼睛躲在頭皮裏,小小的一圈,乍一看象一道淡淡的疤痕。王樂在旁邊説,小孩短頭髮長的快,頭髮吃營養。
瞳靈聽不懂,覺得新鮮好奇。
“小朋友好乖。”黃頭髮的理髮師誇獎道。
王樂做龍蝦很拿手,烹得白
香,端到桌前,散發誘人香氣。瞳靈餓,抓起就吃,堅硬的龍蝦殼刺穿嘴
。上嘴
冒血,
到嘴裏,混合着
油鋦龍蝦
,瀰漫在口中的是甜膩加鐵鏽的味道。
瞳靈顯得滿足。
王樂趕緊拿紙巾和冰塊,瞳靈已經嚥完畢。冰塊
在嘴裏,個崩個崩的響。
“不是這樣的,要拿刀叉。”王樂示範着,切小塊,送到嘴裏。
瞳靈緊張的拿着叉子學着,一抖,叉子掉在地上。
馮老太在案板上剁中餐的紅燒。一股強烈的不安襲來,全身頓時無力,眼前清晰泛着鮮豔的紅光。
六十三歲的馮老太,剁下自己的右手,狠狠的一下,並未全斷,骨連着皮,鮮血噴在廚房牆壁上,尖叫的救護車並沒有驚擾瞳靈和王樂的午餐教程。
瞳靈緊張的把龍蝦入嘴中,在冰塊裏躺着的馮老太的右手迅速潰爛,無法止血,直到最後一滴
完,身體瞬間失去血
,急救醫生目瞪口呆,草草在鑑定書上寫,患者因
血過多而亡。據查驗,該名患者曾經有輕微
神病史。
有的小朋友並不喜歡陌生人摸她的後腦勺。
(九)
封綠芽從老家回來,去兩天,對於王樂而言等於兩年。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處,領養手續一共花了六千塊,請客送禮一共五千,另一千辦手續。
這樣,瞳靈成了區裏福利院的孩子,無非是增加一個姓名而已。
誰也不會和錢過不去,除非那人是傻子,傻子怎能當院長,從此瞳靈有了合法身份。
見到封綠芽,瞳靈甩開王樂的手,又不靠近,在旁邊。
“抱。”封綠芽抱瞳靈,一臉動,王樂接過那張領養書,心情愉快。
晚餐,瞳靈用刀叉吃飯,筷子不會用。叉子用的好。王樂的手藝不錯,牀上手藝也不錯,手指靈活,推波助瀾直到頂點。
又想歪了,封綠芽掐掐自己手背。
“這兩天公司有什麼大事?”封綠芽夾了一塊到瞳靈碗裏,雖然這孩子寡言,畢竟相處時間不長。
“公司倒是沒什麼大事,倒是收水電費的馮太,切的時候把自己的手切斷了。”王樂有些驚恐,“人切菜會切斷自己的手,見鬼了。”
瞳靈盯着封綠芽,有些驚恐,叉子掉在地上,噹的一聲,清脆。
封綠芽道,“別説這麼可怕的事情,嚇壞了靈靈。”
王樂點頭,拾起叉子到廚房洗乾淨。
瞳靈一下子爬到封綠芽腿上,頭低下來,新剪的短頭髮很漂亮,封綠芽的脖子有些麻麻的癢,瞳靈小小的肚子一起一伏,有點哭的意思。
“乖了,不怕。爸爸在這裏。”封綠芽撫摸瞳靈的背,想着,真的嚇壞孩子了,原來她還是聽得懂大人説話的。
當然聽懂,在山中,陸陸和瞳靈對話,説很多,説自己的往事,瞳靈只是聽着,從不説話,但知道點頭,搖頭和笑。
王樂拿着叉子過來,見此情景,笑道,“靈靈下來,自己吃飯好嗎?”
瞳靈從封綠芽腿上滑下來,突然道,“那不是我乾的。”
叉子又掉地上了。
這是除了“爸爸”兩個字後説的第一句完整的話,是什麼意思,封綠芽和王樂都不知道,也不關心,都沉浸在聽到這句話的喜悦中。
晚上,王樂給她讀故事,瞳靈在他懷中睡着了,輕輕放在牀上,見她側着睡了,輕輕關門,離去。第三隻眼睛看了看四周,搜尋每個角落,它很少閉上,這是妖特有的警惕。
大鬍子路妖上次看見瞳靈以為是仙,剛好那段時間接到溺斃妖的消息説神仙下凡搞嚴打,還以為瞳靈是來抓自己的,仔細看,原來是個小丫頭,放下心來。
一路車禍不斷,大鬍子搞的鬼。大鬍子原先也好妖,原本只因祭路翻幾輛車,後來成癮,乾脆徹底變壞,殺一個人也是死,殺一百個也是死,殺一百個比較划算。
妖在想什麼,人不明白,人在想什麼,妖不明白。
男人在想什麼,女人永遠不明白,女人在想什麼,男人永遠不明白。
想不通就別去想,這是唯一的辦法。
王樂想不通為什麼封綠芽那麼愛他的股。
封綠芽想不通王樂的股為什麼那麼好看。
相安無事,鬼神不驚,有時候不做愛,僅僅只是抱着睡到天亮也是種快樂。當然,如果不是王樂長了痔瘡又生了口腔潰瘍,封綠芽是不會放過他的。所以就用兩個人在一起抱這睡到天亮也是種快樂安着自己和王樂。
反而很好。
早晨王樂去公司上班,封綠芽開車帶瞳靈去幼兒園報名,五歲了,還是多和同齡人接觸好。衣服是新的,白小裙子,糖果涼鞋,衣領是花朵形狀,剪了短髮,瞳靈是
你版的羅馬假
女主角,為了適應情節需要,封綠芽給她買了個冰淇淋。
海豚灣幼兒園貴族幼兒園,離家近,據説老師全留過洋,教學方法先進,封綠芽最怕傳統式教育,把每個小孩刻成一個模子。
錢,一個學期五位數,小孩是個無底
,封綠芽不為這個擔心,公司財政狀況良好,找男人結婚可以隨便,找男人生小孩不要隨便,小孩要上高級幼兒園,小孩要上重點小學,重點高中,重點大學,找個好工作,找個好老婆或者好老公,在生小孩,上高級幼兒園。這告訴我們,開個貴族幼兒園是個不賴的主意。
“謝謝封先生,請問您的公主入全託嗎?”小三班班主任白遠方殷切的問。他高考落榜老爸借錢送他去新西蘭,被海豚幼兒園的高薪打動,找工作,只為兩點,有錢圖,或者有前途。如果兩點都有,毫不猶豫。
封綠芽搖頭,“我還是想讓她在家裏住,你帶我參觀一下。”
小三班一共二十個小朋友,老師九個,分別教中文,英文,法文,繪畫,體育活動,泥塑,音樂,舞蹈和數學。每個小朋友都配有專門的營養師,據自己的身體配置不一樣的食物,小三班還有十個保育員,和保姆一樣,負責小朋友的衞生和瑣碎的事情。
牀很整齊,休息房內温度適宜。課堂寬敞明亮,小朋友可以在裏面盡情追逐遊戲,電腦房裏的晶顯示器保護小朋友的視力,外教中文説得
利。
“乖,今天呆在幼兒園,下班後爸爸來接你好不好?”封綠芽有些捨不得。
瞳靈抱着封綠芽的大腿,不説話,緊緊抱着。
小朋友上幼兒園大多都是這樣,白遠方安着封綠芽,我們會照顧好小朋友的,您全全放心。
封綠芽親了親瞳靈的小臉,不乖我不喜歡你了哦。
瞳靈馬上放開。
白遠方第一次見這麼漂亮的小朋友,又如此。
封綠芽開車往公司的時候,覺得心裏空蕩蕩,原來這就是有小孩的覺。從此以後,有了牽掛和希望。和王樂的
情也因為有了瞳靈而更深厚。
封綠芽忽然覺得車窗外的天氣很好,彷彿每一棵樹都在朝自己打招呼,這樣的快樂,能維持多久?
瞳靈坐在教室裏,每個小女孩都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在老師的鼓勵下介紹自己。瞳靈目前只會説兩句話。
“好了,現在輪到我們的這位小朋友了。”白遠方走到瞳靈面前。
“告訴老師,你叫什麼名字,你最喜歡的是什麼好嗎?”
瞳靈的頭有點裂開的覺。她不會説話,她想説,説不出來。
上午的太陽,已經可以曬黑人的皮膚,毒辣辣的,教室裏有冷氣,小朋友們都在等待瞳靈説點什麼,尤其是那些小男生,都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這個全班唯一是短髮的小美女。
(十)
瞳靈努力回憶着這些天來自己聽到的詞語。
白遠方離瞳靈近,看她,眼睛裏奇怪的恐懼光芒,這和其他的小女孩完全不一樣,她的眼睛,動
氣,説不出來是什麼,忍不住掉到這樣的
幻當中,“你叫什麼名字,你最喜歡的是什麼?”
“瞳靈,爸爸。”
“很好。謝謝瞳靈小朋友。”
封綠芽在公司魂不守舍,中餐隨便吃了點,坐在辦公室,看着窗外的高樓,一點綠也沒有,太陽刺眼。拉上百葉窗,反鎖門。
你説,她在幼兒園會不會被人欺負,她不愛説話。封綠芽坐在椅子上。
王樂沒空説話。
他埋頭苦吃。
這是例行公事,封綠芽的辦公室,從外面看不見裏面,從裏面可以看到外面,大家都知道,在老闆眼皮下偷懶的人是豬,即使是中午1:30分,該忙碌的都忙碌,誰也不敢睡覺。
封綠芽出名的嚴厲,尤其是對女人。這讓人覺得奇怪,關於和王樂的關係,許多人有所懷疑,沒有説出口。
“快了,努力些。”封綠芽暫時把瞳靈放在一邊,集中力做些發
力的事。
快越來越強烈,伴隨輕微的聲音。
瞳靈在午睡的時候做了奇怪的夢,藍森林,美人魚的腐爛的氣味是魚樣的腥臭,碩大的彩蝴蝶,翅膀上密密麻麻生滿眼睛,在雨中的沼澤撲騰,天使路過,英俊羽
,柔軟指尖,小心的捉住她的翅膀,吹口氣,雨停,彩虹半空懸掛,沼澤開滿紫
睡蓮花,蝴蝶展翅飛舞,觸鬚呻
,漲得鼓鼓的腹部傾瀉鮮血……
一瞬間,封綠芽爆發,王樂擦嘴。
這樣好處是可以讓自己睡個安穩午覺。封綠芽揮了揮手,“你出去吧,下午我們一起接靈靈。”
王樂走出辦公室,和平時沒有兩樣,掃地的阿姨抬頭看,他的邊有一
略略彎曲的
,假裝沒看見,繼續掃地。
白遠方巡視小朋友的休息情況,中午,安靜,觀察了班上的小朋友,這個最古怪,一個上午過去,只説了一句話。
為什麼?
走近,瞳靈突然坐起,那隻眼睛看見了。從夢中醒來,濕了牀單。這是瞳靈第一次哭,所有的小朋友醒來。
她的哭是刺耳尖夾雜淒厲的聲音。其他小朋友們捂上耳朵。
“別哭,別哭,換條褲子就是。”桑貝安撫着瞳靈,她是保育員,兼白遠方的牀上女朋友,白遠方從來分不清喜歡她的部多還是喜歡她的下體多。
瞳靈躲過了她的手的撫摩,眼睛不喜歡陌生人接近,尤其是手指。
上次在超市馮太太幾乎把她眼睛挖穿瞳靈才生那麼大的氣。妖無法改變,後悔從不覺早。
到小三班的浴池,瞳靈的褲子讓桑貝下來扔進旁邊的大桶,這個時候小朋友都在上課,仔細聽聽,有小朋友嬉戲的笑聲。
浴池開始放水。瞳靈尖叫,沒人聽見。
頭按在水中,鼻子充滿水,水池冒着熱氣騰騰的泡泡,桑貝的歇斯底里,蒼白的手扯着瞳靈的頭髮往下按,後腦勺的眼睛什麼也看不見。
“你還牀嗎?你是啞巴對吧。”桑貝用
巾使勁的擦着瞳靈的身體,“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小孩,有什麼了不起,長大以後一樣的被男人睡。”
瞳靈站着一動不動。象站着的死孩子。
一個小時後,瞳靈赤的身體象小魚,頭麻木,略有點腫,只有自己知道。
下午封綠芽來接她,桑貝温柔一笑,“別看這寶貝不喜歡説話,長的還是很漂亮。”封綠芽道謝,雖然自己是同人,對於這樣的女人也不免多看一眼,很母的長相。
瞳靈叫了爸爸。
“怎麼了?”封綠芽低下身子,湊到瞳靈耳邊,“寶貝,要説什麼?”
“回家。”
封綠芽高興的把瞳靈輕輕拋起來,這一瞬間,瞳靈覺得自己象蝴蝶。
(十一)
王樂在車上等,親親瞳靈的臉,“靈靈今天在幼兒園乖不乖。老師有沒有教你唱歌跳舞?”
瞳靈勉強的點頭。她知道王樂是歡她的存在。
封綠芽開車,夕陽照着瞳靈有點發腫的頭,第三隻眼痛苦眯着,養神。
吃的是肯德基。
封綠芽不喜歡吃,為了瞳靈而來,小朋友似乎喜歡這東西。
三個人吧唧吧唧吃着,瞳靈對着封綠芽微笑,王樂對着瞳靈微笑,瞳靈喜歡那些玩具,粉紅的HELLOKITTY,還有那些夾在麪包裏的飼料雞,終
被燈光照
以為是陽光,不停的生長,不睡覺,只長
,比豬還悲哀。
瞳靈練的抓着食物,手,比筷子和叉子都方便,
手指的樂趣大過接吻。
漢堡包裏有一隻被燙死的蒼蠅,炸得焦黃焦黃,它們是墮落的天使純潔的魔鬼,臨死之前的尖叫淹沒在一片歡光臨聲裏。
瞳靈把玩具放在口袋裏。KITTY的眼前一片漆黑。
白遠方和桑貝早早回家,早早吃飯,早早上牀。牀是遊樂場,大大寬寬的柔軟,一半是玩具。
白遠方的笑容有點壞。
桑貝進了房間,瞬間眼神發光。
人人皆愛夜晚,夜晚讓我們沉醉在自己和對方的身體裏,老夫老飲食男女姦夫
婦,我們愛夜晚,午夜時分,愉快呼
,神仙在天上羨慕人間的
體糾纏,凡人羨慕神仙長生不老快樂逍遙,拿來換,誰都不肯。
桑貝最喜歡的是捆綁遊戲,人只有在被束縛的無助下,升騰自己最底層的慾望,真實的觸覺味覺,看着鏡子對面的自己,要瘋狂。
桑貝以前的男朋友並不是白遠方,那個男人選擇了家世顯赫的市長女兒,分手之前只説了句對不起。新女友棕短髮,身材高挑。桑貝在酒吧買醉,認識白遠方,從此勾搭上了,每次白遠方捆起她來的時候,有種被
的快
。
當待狂遇見受
狂,猶如愛情遇見永遠。
“告訴我,誰是你的主人?”白遠方,貴族幼兒園的班主任,此時赤上身,手拿皮鞭。
“你,我的先生。”桑貝的繩子是鮮豔的桃紅,這樣的顏
刺
着眼睛,繩子濕潤了,還好不是買褪
的繩子。
桑貝對那些小孩有一套,用力的掐那些隱蔽的地方,小朋友大多怕老師,不敢告狀,也檢查不出來什麼。何況是瞳靈那樣沉默寡言的小朋友。
瞳靈第三隻眼已經看不見,淤血壓住眼,不肯進洗手間洗澡,手死死抓住桌子邊緣。王樂哄着,“靈靈,不洗澡髒髒哦。”
瞳靈的眼睛噴出憤怒的火焰。
封綠芽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走過來,蹲下,摸摸瞳靈的額頭,“寶貝,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瞳靈撲在封綠芽懷裏,不説話,就是緊緊抱着。無聲的語言,讓人無法抗拒。
二人坐在沙發看電視,瞳靈睡着了,躺在封綠芽身上,睡相無辜。
白遠方騎在桑貝身上。緊束的手,血滯留在手腕處,青筋爆起,桑貝很白,和大腿。
桑貝看着白遠方,以往這個時候已經可以步入正題了。
白遠方盯着她的手,手變得紅,慢慢的,這樣的紅蔓延到這個房間,追隨着這樣的紅,到廚房。
桑貝看着白遠方的手裏的菜刀,尖叫,你要幹什麼?
二話不説,只是砍,桑貝很久不做飯,刀子有些鈍,砍到右手的時候始終砍不斷,一下一下,刀刃捲起來,血一地,左手已經拋在牆角。
媽的。白遠方罵了一句,把卷刃的菜刀扔在地上,到廚房找到了一把切西瓜用的長刀,右手斷了。
腳在亂蹬,桑貝像死了的青蛙,植物神經還存在着,砍腳的時候腳還下意識的蹬着。刀很鋒利,兩隻腳只費了十幾刀,見紅的是,見白的是骨頭,見血的是白遠方的眼睛。
不是我乾的。半夜裏瞳靈喃喃自語。
睡在旁邊的王樂和封綠芽沒有聽見,兩人只能在夢中相,小孩子在,多少有些不方便。
救護車警車採訪車來到桑貝家的時候,白遠方坐在血泊裏傻笑,他瘋了,是清醒後那一瞬間瘋的。誰幹的,除了自己還有誰,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那樣的時候,會瘋的。
瘋人很好,可以免除死刑,不過瘋子才會請瘋子工作,工作沒了。
瞳靈暫時不用去幼兒園,海豚灣幼兒園散了。瞳靈笑了,王樂捏了捏她的臉,“靈靈笑起來很漂亮。”
封綠芽打開車門,瞳靈上車,這樣的笑容在王樂眼裏,有些説不出的詭異。
(十二)
瞳靈並不喜歡幼兒園,不喜歡幼兒園裏的老師,尤其是女老師,慈祥對自己笑,轉眼就是另一嘴臉。瞳靈第一次瞭解人的可怕,雖然她的靈魂是妖,心臟是神。
王樂提起幼兒園三個字,瞳靈就躲在可以遮擋自己的角落,門後、牀下,喚不出來。瞳靈喜歡獨處,一個人待著,和悉的人一起,有時候會笑,嘴角會稍微彎成三十度,證明自己在聽大人説話。
封綠芽暫時只能把她留在家裏,請的保姆現在還在路上,現在的保姆不好請。
“這孩子,真讓人擔心,不喜歡説話,格又那麼孤僻。”王樂繫好安全帶,看着準備開車的封綠芽。
“倒是清靜,我喜歡她,她是我們的孩子,老天賜予我們最好的禮物,不是嗎?”封綠芽的手指掐了一下王樂的左邊股。
王樂明亮的眼睛裏彷彿有煙火繚繞,這就是情慾帶來的。
車開動了,王樂繼續道,“我看還是讓她繼續上幼兒園好。”
“我想你是對的。”封綠芽點起一煙
,“我看她慢慢會習慣,這孩子一定很聰明,你看她那雙眼睛就知道。”
“你又煙?”王樂有點生氣。
封綠芽苦笑了一下,狠狠的了一口,把還剩很長的香煙扔到車窗外,早晨的雨是從凌晨開始的,地面有積水,煙頭來不及呻
就濕潤。
王樂是愛他的,愛得緊張,愛得透徹勇敢。
如果我們不能暴在陽光,就在黑暗中絢爛。
瞳靈趴在陽台上看灰暗天空,雨是天空的眼淚,瞳靈伸出舌頭接着雨,天空的眼淚沒有鹹味,卻是淡淡的灰塵味道,不一會,舌頭累了,沾完雨水,縮了回去。
看電視,知道遙控器放在哪裏,也知道怎麼開,動畫片,説的是一瓶紅酒的故事,國產動畫片,看了有點費時間。
房屋裏堆滿了玩具和洋娃娃,瞳靈挖開小熊泰迪的肚子,從它肚皮上的拉鍊伸手進去,拿出一個小玻璃瓶,那是上次吃完葡萄汁瞳靈偷偷藏起來的,磨砂玻璃瓶,説不出的漂亮哪怕只是裝空氣,然後返回陽台盛雨水,蹲在一旁發呆。腳開始麻木。
還差三樣東西。
電話突然響起,在這個下雨的早晨,瞳靈打了個寒戰雖然是夏天。
“靈靈嗎?爸爸到公司了,你在家乖乖看電視,中午有人送東西上來吃,在陽台上看他走遠了才能開門,知道嗎?”封綠芽走到辦公桌前第一件事情就是給瞳靈打電話。電話有人接而沒人説話,封綠芽習慣了。
“好的,爸爸要工作了,你在家要聽話。”封綠芽掛了電話。
王樂一邊整理辦公桌一邊道,“還不肯説話?”
“嗯,也許被父母遺棄的孩子都是這樣的,我會好好對她的。”封綠芽想起在山裏的一幕,瞳靈縮成一團睡在帳篷旁,臨走時回頭看見她捂着臉的卑怯表情,心裏一陣心疼,他要給瞳靈正常的生活,和其他小女孩一樣的生活。
王樂深深理解着,真心相愛,總會理解對方,而無需太多語言。
雨水收集了半瓶,沒有辦法繼續,雨停了,因為是上午,所以沒有彩虹,瞳靈可以看見小區樓下的草地的角落裏,毒蘑菇撐起鮮豔的傘。
鑰匙掛在口,那是封綠芽希望她開心。
下樓,保安逗着她,“小朋友一個人下來玩嗎,裙子真漂亮,誰買的啊?”
“爸爸。”瞳靈喜歡回答會回答的問題。
蘑菇是紫紅,巴掌大小,捏着傘柄,拔出來放到嘴裏嚼碎,辣辣的苦味,汁
嚥下去,白沫沿着嘴角
下。渣滓吐在玻璃瓶裏,奇異的紅
。
瞳靈放回玻璃瓶,小熊泰迪是限量版的,僅僅因為路過的時候多看了一眼,封綠芽毫不猶豫的買下來,帶着鑑定書。泰迪在假笑,它以為它是河馬。
外賣來了,藍莓冰淇淋,醬意大利麪,咖喱牛
飯一小碗。錢是從門縫
出去的,封綠芽
代過的,不能開門。趴在陽台上,看那個瘦小個子的男孩子越來越遠。瞳靈吃飽後睡午覺,夢見大翅膀彩
蝴蝶,幻變成人形,瞳靈知道那是誰,經常來夢中,卻時時傷離別。
(十三)
瞳靈慢慢習慣了三人家庭組合,男男女,不用上幼兒園,封綠芽和王樂教她學會説話,五歲半,瞳靈學會説完整的句子。
保姆齊豔麗來了,呆了三天就不幹了。
第一天病了,發燒,王樂照顧半天。
第二天出去SHOPPING,因為沒有合適的衣服穿。
第三天齊豔麗終於帶瞳靈到樓下散步,在回來的電梯裏遇見傳説中的鑽石王老五,電梯裏都是他的味道,汗水混合香水味,打完網球發多餘的體力。齊豔麗彎
給瞳靈繫鞋帶,低低
口溝壑散發
人光芒。鑽石王老五目前是隻又帥又硬的海龜,jakey對於中國女人完全陌生,壯如
牛的荷蘭女人讓他厭倦,連三十美元一次的越南雛
也已經勾不起他的任何
趣。再這樣下去也會和封綠芽一樣找男人了。
自己未免擔心,越擔心越害怕,去醫院檢查。陽痿。
Jakey為此苦惱了很久,無良醫生給他開了不少藥,錢沒少花,小弟弟還是抬不起頭來,彷彿見到女人就害怕,除了今天。
Jakey驚異於這個女人的奇怪力量,如果不是有小朋友在,如果不是有監控器在……
齊豔麗抬頭,憨厚的笑了笑,jakey脖子上的青筋和下面的青筋一同爆。
營養不良的,營養過剩的
部,營養剛好的臉蛋。
齊豔麗,二十三歲,學歷初中,單身,懂得做飯做菜洗衣服,會用簡單的電器。
Jakey,三十二歲,荷蘭HBO大學國際商務管理系博士,單身,荷蘭某集團駐中國總裁,會賺錢,會做愛。
這樣的遇見,以身體開始。不管以什麼開始,總是開始了。
瞳靈的頭髮已經開始長了,被王樂紮了個小辮子,後腦勺的視力開闊很多,雖然是背對着這個男人,仍然可以覺到他看齊豔麗充滿慾望的眼神。
Jakey對着瞳靈眼睛卻看着齊豔麗,笑道,“小朋友真漂亮,聽不聽媽媽的話,告訴叔叔你住哪裏啊?”
“2樓308”齊豔麗回答道,“靈靈不愛和陌生人説話,對不起。我是她的保姆。”
“叔叔好。”瞳靈想起封綠芽教過的,小朋友要懂禮貌。
晚餐齊豔麗做了幾道家常菜,三人吃飯,一邊看電視,這個時候瞳靈是要看動畫片的,有些國產動畫片瞳靈也喜歡看,比如沒頭腦和不高興之類。
有了保姆,不用去幼兒園,瞳靈張開嘴心情愉快,讓封綠芽餵飯,嘴巴張的大大,平時是王樂喂,今天他在公司加班,只有封綠芽代勞,喂小孩吃飯很辛苦,瞳靈吃一口飯要咀嚼半天,呆呆的看着自己,他不知道瞳靈在看電視,用後面的眼睛。
門鈴響,封綠芽開門,一個陌生男人,好意的笑,對於男人,封綠芽一向歡,何況是身材和笑容都很好的男人。
“請問你找哪位?”封綠芽打量了他的股,這是習慣
動作。
年齡相仿,一樣變態。
“我住八樓,我找她有點事情。”Jakey指了指在桌旁坐着的齊豔麗。
封綠芽了
口水,“請進。”
平素見過這個男人,擦肩而過,只留一陣淡淡的體味。
瞳靈好奇的看着他,在電梯裏盯着齊豔麗部的男人現在就出現在家裏,齊豔麗有點尷尬,引誘非我所願,世界上的王子和灰姑娘都是自欺欺人,不如不相見。
“封先生,我下樓去買紙巾,你們慢聊。”齊豔麗倒了一杯茶在桌上,Jakey死盯着不放。
瞳靈吃完飯,乖乖坐沙發看電視,封綠芽吻吻她的臉,“寶貝,等下媽媽回來給你講故事,你先看會電視。”
談事情最好的地方有二,一是飯桌上,二是牀上。
Jakey捂着股跌跌撞撞從裏屋走出來,瞳靈仍然背對着他,看見他痛苦的滿足表情,快樂的另外表現形式是痛苦。
王樂回來的時候封綠芽在洗澡,洗了很久,仍然沒有出來,該死的Jakey身上的香水味,怎麼洗去不掉。
瞳靈撲到王樂身上表示親暱。
“爸爸今天都幹什麼了?”王樂打開冰箱準備熱菜,一邊逗着瞳靈,她越來越正常了,封綠芽的選擇沒有錯,她給這個家帶來許多歡樂。
“吃冰冰。”瞳靈冷不防説了一句。
“和誰吃冰冰?”王樂有點奇怪。
“叔叔。爸爸説快吃快吃,不吃就軟了。”瞳靈緩緩的轉過頭看電視,不再説話,這些話是在門外偷聽的,奇怪的是爸爸吃冰冰竟然不叫自己。
“哦。”王樂臉一沉。
齊豔麗早晨收拾行李上八樓,找另外一家主人。Jakey如願以償,自己喜歡的原來是這類型的身體,猶如一劑良方,從此找回做男人的覺,也許每個人都有病,病是可以治的,只要發現的早,關鍵是找對藥。齊豔麗是Jakey的藥。
灰姑娘引王子是因為身材好或者是灰姑娘剛好在王子瞌睡的時候充當了一回枕頭在王子口渴的時候充當了一瓶淡水或者在王子想退隱江湖的時候充當了一棵可以掛吊牀的樹。
王樂三天沒有理封綠芽,不想説話,因為在乎,所以心痛,因為心痛,所以更在乎。
封綠芽解釋着,誰都難免面對誘惑。
那你和你的誘惑一起好了。王樂生氣。
該給靈靈上幼兒園了。封綠芽採用的是注意力轉移法。
也是啊。王樂躺在黑暗中説話軟了下來,突然發覺不對,馬上道,你不要轉移話題,你和八樓那個男的你怎麼解釋。
我以後在也不犯了。我只愛你一個人的股還不行嗎?封綠芽捏着王樂的手。
王樂無力反抗,又覺得也有道理,順從。
在別人看起來再麻無趣甚至噁心的事情在相愛的人(包括同
戀)眼裏也是要多快樂,有多快樂。
瞳靈只聽到幼兒園三個字,幼兒園,幼兒園。浴池,女老師的臉,冰冷的牆壁,浴池裏的燙水,咆哮的話……
又找一家,在小區附近的第二機關幼兒園,設施普通,開園的時候是九月一。瞳靈體檢,光着上身,象個顫抖的充氣娃娃。
老師一律和藹,沒有保育員,小朋友們穿的很普通,一樣的可愛。
“瞳靈小朋友可以下來了,下一個。”葵茗點着名單,她頭髮盤得整齊,二十九歲,從海豚灣幼兒園調過來,是個經驗豐富的幼兒園老師。新招收的這個班由她負責。
穿好衣服,回到封綠芽身邊。
“葉開小朋友,請站到前面來。”繼續喊一個。
葉幽放開手,葉開蹦蹦跳跳的站上去量身高體重。葉幽有些傷,要是葉
仙還活着,葉開會更高興。專家説,普通幼兒園更適合小朋友將來立足社會,所以葉幽才送他到第二機關幼兒園來。
瞳靈看了一眼葉開。
很多小朋友在父母走後哭了好久,惟獨這兩個沒有哭。
(十四)
從幼兒園開始,男生和女生開始互相引,走在路上,男生女生手牽手。
葉幽開車回去的路上想起葉仙,如果她還在,現在也和葉開一樣大,也可以上幼兒園。
失蹤後,葉幽瘋狂找,找不到,有人説半夜被一個怪老頭帶走了,晚上偶爾出現在大街的角落,老頭的牙齒很黃,臉上長滿斑點。從此再也沒有任何線索。
葉開提起妹妹,只是小聲對葉幽説,“爸爸,妹妹要我的眼睛,我給她,她不要。”
葉開聽爸爸説,媽媽和安苧阿姨去了很遠的地方,永遠都不會回來了。除非他很乖,也許等他長大以後才回來。所以葉開這個孩子很討人喜歡,比調皮的男孩子乖,比乖的男孩子調皮。
封綠芽稍微寬心,在自己和王樂三個月的悉心照料下,瞳靈的格已經顯
出正常五歲半小女孩的活潑好奇,想到這,封綠芽幸福的嘆了一口氣,有愛情有後代不用為生活發愁,
子過得平淡,卻也穿
情。
今天上幼兒園,所有的女生中,葉開最喜歡瞳靈,猶如短髮靈。男人的審美觀在幼兒園的時候就已經萌芽,而葵茗看着葉幽的背影,使勁
了下口水回憶他對自己説的那句“我家開開就拜託老師了”,這男人真英俊,恨不相逢未嫁時。
葵茗帶小朋友開始玩遊戲,笑容滿面,她是喜歡小孩的,小孩也喜歡她。瞳靈怯怯的靠近。
“小朋友,跟在我後面。我們來玩老鷹抓小雞的遊戲好嗎?”葵茗伸出手,她的手很柔軟。
葉開跑過來,趕快抓住瞳靈的衣服,笑着緊埃着站在後面,別的小男生嫉妒的看,他們也想這樣,被葉開搶先,心動不如行動。
老鷹抓小雞的遊戲是小朋友最喜歡的,誰都怕老鷹,心裏又隱約被抓,無辜的呆在一邊,引眾人同情的目光。另一個老師當老鷹,轉來轉去,整個
場上笑聲一片,因為是小朋友,長大了就沒這麼容易快樂了。
瞳靈聽到有人在笑聲中小聲哭泣,環顧四周,無人,陽光中睜開第三隻眼,有個女孩蹲在滑梯邊,五歲左右,半邊臉出白骨,眼睛裏爬着一堆堆快速
動的
白
蛆蟲,小女孩穿着紅
的娃娃裙,裙子向上掀開,肚臍眼出奇的大,一邊哭一邊從裏面掏腸子,細細軟軟,一把一把,混着血,看見瞳靈目光所在,奪路而逃,彷彿很害怕,一會不見。
“老師,滑梯那邊有個小朋友在哭。”瞳靈輕聲提醒正樂滋滋當母雞的葵茗。
葵茗扭頭一看,所有的小朋友都在一起做遊戲,笑道,“你還知道捉老師。小心老鷹抓住你哦。”
中午吃飯的時候每個小朋友得到一個橙子,按照高矮排排坐,葉開坐在瞳靈旁邊暗自得意,偷偷的把剝好的橙子放到瞳靈餐盤裏。
“謝謝。”瞳靈喜歡橙子的香氣。
“媽媽説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葉開的記憶中,媽媽彷彿總在身邊。
瞳靈吃着剝好的橙子,好奇的問,“你媽媽長什麼樣啊?”
“好漂亮好漂亮。”葉開每天都能看見客廳中間的仙靜的照片,帶着和煦的笑容,看着他一點點長高。
“比我還漂亮嗎?她在哪裏啊。”
“是。”葉開點頭,“她不理我和爸爸了,覺得我們不乖就去了很遠的地方,等我長大她就回來了,你媽媽呢?”
“我只有爸爸,沒有媽媽。我是撿的。你不要告訴別人。”瞳靈突然覺得葉開值得信任,所以話也多了。
葉開故作老成的點點頭,“沒事,一切總會好的。”這句話是管家老羅經常安葉幽説的,被葉開學了去,只要別人
出傷心的表情,他就説這句話,一天葉幽突然對着仙靜的照片嘆氣,突然聽見站後面的葉開慢條斯理的説,“沒事,一切總會好的。”當時眼睛就紅了,抱着葉開哭着,仙靜,你聽到了嗎,開開説一切總會好的。
中午午睡,葉開想媽媽了,經瞳靈一提,更睡不着了,看着天花板,葵茗走過來,葉開假裝睡了。瞳靈漸漸進入夢鄉,桑貝的臉時時浮現。
葵茗小心的把小朋友的被子蓋好,也坐在旁邊打盹。那小女孩偷偷的出現,躲在一個空牀的牀底下,繼續玩自己的小腸,痛苦又有趣,
茫又充滿希望。
瞳靈翻了一下身,紅裙子小女生不情願的逃了。她以為被瞳靈發現,其實沒有,瞳靈在做夢,很絢爛的夢境,趴在心愛的小熊身上,自己是長翅膀的小蝴蝶。
快了,媽媽説還差三樣東西。
(十五)
所有動物小時候都是可愛,人也不例外。五歲到十三歲,一生當中最快樂的年紀,知足和純粹的天真,有人不願意長大,即使長大,心裏某個角落還願意是孩子,孩子氣十足,孩子般容易滿足,孩子般多變和。
瞳靈上這個幼兒園,格變得活潑又開朗,與山上那個野又怕生的女孩判若兩人,頭髮剪了一次,但王樂不再願意再剪,説冬天留短頭髮冷。封綠芽喜歡這樣的變化,每一天下班回來,想到要去接瞳靈,就充滿希望。每次送去幼兒園,瞳靈如果捨不得,站在欄杆門口看車子遠去,封綠芽在車裏鼻子會發酸,如果瞳靈飛快的跑進去,頭也不回,封綠芽又覺得失落。
如果是兒子大概不會這樣,封綠芽無奈的想。一邊看着緊閉的園門,還不下課,五點了,留王樂在公司加班處理事務,自己卻變成專職司機,真是又當爸爸又當爹。
旁邊一輛銀寶馬,開車的男人很英俊,年齡和自己有些相仿,從來對自己的外表絕對自信的封綠芽突然不安的照照車窗鏡整理頭髮。
葉幽朝他點點頭,想他應該也是接小朋友的家長,否則不會等的如此焦急。
看見葉幽對自己點頭,封綠芽猛然覺得自己的頭忽然充血,下面的。
“他竟然在看我,竟然在看我,我不能再犯錯,我要剋制,剋制。難道我這麼有那麼大的魅力嗎,好煩,他竟然對我有意思了,怎麼辦,怎麼辦……”封綠芽濃濃的眉縮成一團,陷入無盡的沉思當中。
沉思這會,幼兒園大門打開,祖國的小花朵手牽手走大門,葉開牽着瞳靈的手,經過橙子事件和討論媽媽事件,兩個小朋友已經建立友誼,瞳靈知道葉開的媽媽很漂亮而且到很遠的地方去了,葉開知道瞳靈沒有媽媽而且是撿的。
想讓朋友相信你,你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他,是個不錯的辦法。
黃昏,天氣已微涼,幾隻鴿子盤旋在空中,他們總是忍不住將便便無意識的排出來,其中,就有一小塊落在葉幽銀的寶馬上,顏
相近,不容易發現。上次一個女車模趴在上面照相,下來的時候,超短裙上就沾上了一些,葉幽現在做廣告公司,多錢善賈,長袖善舞,老羅管家一直都是理財高手,不用為生計發愁,這是快樂生活的起點。
可惜你不在,葉幽經常猛的想起去世的仙靜,嫋嫋香煙中看見你來了,我時刻祭奠你,回憶是沼澤,我越陷越深,悔恨到無法呼,然後用我的手指,傾瀉對你的思念,我已不愛別人,你離開的瞬間,我已和你一起離開。
沉思中,葉開走近,揮手和瞳靈道別,“明天見。”
瞳靈走到車旁邊,敲敲車窗,“爸爸,開門。”
一個男人想男人,一個男人想女人,原來關了燈雖然是一樣,但開了燈的確有區別。
回家,王樂已經在做飯,今天的事情比較少,很快處理完了,吃晚餐,在瞳靈的強烈要求下,她的米飯用方便麪代替,只因第一次吃就愛上了。
“今天在幼兒園有沒有乖?”封綠芽問道。
瞳靈呲溜的吃着麪條,“有啊。”
“班上哪個小朋友最帥啊?”王樂儼然已和瞳靈一家人,開着她的玩笑。
“葉開小朋友啊,他的爸爸也很帥。長的了我要和他爸爸結婚,葉開答應了。”瞳靈把麪條卷在筷子上面吃。
“呵呵呵呵。”封綠芽的飯噴出來。
“明天叔叔帶你去公園看花花好嗎?”王樂明天正好休息。
“明天幼兒園住宿,我要帶好我的泰迪到幼兒園睡呢。”瞳靈吃得很香,人喜歡一個人是因為某種情節,喜歡吃一種東西也是一樣。
“是哦,每月一天的住宿。”封綠芽壞壞的看了看王樂。
王樂臉一紅,“原來這樣,那麼叔叔後天帶你去好嗎?”
瞳靈點點頭,吃完晚飯,洗澡,看半個小時電視,乖乖自己跑到牀上睡了,沒有那隻小熊,睡不着。還有小熊肚子裏那個雨水和毒蘑菇汁混合的玻璃瓶,這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充滿希望。
瞳靈騙了葉開,其實她是有媽媽,只是説了葉開也不會相信,誰會相信她媽媽是隻會説話的大蝴蝶呢?
明天住宿,真捨不得爸爸和叔叔,但可以見到幼兒園的小朋友,真是矛盾。
封綠芽和王樂正商量明天晚上怎麼好好慶祝一番這每月一次的良機,小孩在,大人做愛總是稍有顧忌的。
月亮升得高高,掛在空中,像沒有黑眼球的眼睛。
(十六)
每個月幼兒園的住宿,小朋友心態各異,有人歡天喜地,有人痛快哭泣。葉開喜歡住宿
,瞳靈也喜歡。隱約中
覺到封綠芽和王樂之間的曖昧關係。
“爸爸,再見。”葉開對葉幽揮手,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膚壞壞的笑,和葉幽一個模子,所以,有小孩是件奇妙的事情。
葉幽很慨的看着兒子,六歲了,個頭見風長,説話和大人差不多。學東西學的快,上次葉幽給美國的客户發email的時候,葉開看了一分鐘,第二天就要求葉幽給他申請一個郵箱,發了一封信給葉幽,上面寫着爸爸愛我,我愛爸爸。煽情極了,葉幽差點沒
動的暈過去,六歲,發email,上QQ,週
在家霸佔葉幽的電腦,和美眉聊天,起先的網名叫“男人不壞”,後覺得太土,遂改名叫“沉下的愛”。後又不喜歡上QQ了,老羅打趣問道,開開,怎麼不上網泡妞了?
葉開從電腦前的凳子上滑下來(凳子很高),“太多人要和我見面,都是二十多歲的。”一邊嘆了口氣,“還是現實中的比較可靠。”
老羅馬上轉述給葉幽聽,正在開秋季營銷會的葉開,突然笑得趴下。所有的人瞠目結舌,總經理怎麼了,接了電話竟然笑了。
仙靜去世後,葉幽很少在別人面前笑。
封綠芽送完瞳靈,嘆息一聲,幸福的嘆息,今天晚上,不眠之夜,三天沒有吃辣椒,終於等到今晚。
“爸爸,靈靈走了哦。”瞳靈抱着泰迪熊揮手下車。
發動車子的時候,封綠芽忍不住朝旁邊的車位看了一眼,葉開在,目光相遇,葉開點頭,知道這是瞳靈的爸爸,在葉開嘴裏知道了瞳靈和封綠芽,葉開固執的説以後要找瞳靈做老婆,整天問什麼時候自己才能長大,長大了媽媽會回來,長大了就可以和瞳靈結婚。問什麼是結婚,答是結婚就是辦喜酒,穿禮服。
葵茗把每個小朋友的被子蓋好,拿着小手電輪檢查,葉開和瞳靈的牀是隔壁,聊了一會天,見老師來了,就不再言語。
葵茗笑着,月光下,一切都很順利。
葉開,瞳靈,漂亮的男孩女孩,我的目標。
湊近,温柔的手掌,麻醉藥覆蓋鼻子,小孩子只要三分之一的分量,葵茗用了全部,葉開搐了一秒鐘,瞬間失去知覺。
瞳靈的第三隻眼分明看見。和葉開一起昏。
玩自己小腸的女孩驚恐,哆嗦的躲在角落,拿進去,
出來,眼睛黯淡,在月光下哭泣,我沒有未來,我沒有現在,過去的過去了,我的媽媽找不到我。我是黑夜的產物,白天鄙棄我,讓我解
,我想再看他們一眼,我沒有
覺,我只想再看一眼。
徐婷兒失蹤半年了,父母着急的找,未果,幼兒園下課的時候被陌生人帶走,從此杳無音訊,母親痴呆,父親全國各地到處找尋。
誰也不知道她在幼兒園的角落,誰也不知道她的下落,除了她自己,除了葵茗。
距今約四千萬年前,多明尼加繁茂的熱帶雨林有許多現在已經滅絕的Hymenaea樹。它受傷時會分泌大量的樹脂,在樹脂未硬化前,有時候植物的葉子、花、花粉以及昆蟲、爬蟲類等生命會被粘住,然後被樹脂完全包覆。
葵茗把葉開和瞳靈帶到實驗室,跪下來,竹葉青是她的主人,每隔一段時間要找漂亮的男孩女孩,製作兒童琥珀,銷往各地,世界上各種各樣的收藏家,有收藏人體琥珀的痴者,那些標本晶瑩,透明,觸目驚心,面帶微笑。中國獨此一家,有錢,太有錢的,總是希望作些別人做不到的事情,收藏些別人無法想象的東西。
葉開的肚子被剖開,來不及喊一聲,櫻桃紅的心臟被鑷子小心的夾出,跳的很歡快,浸泡在體裏,心臟可以賣錢,賣給有錢人家的患心臟病的小孩。
葉幽在家裏處理公司的事情,覺得心裏忽然很痛,倒在地上,窒息,老羅聞訊趕來,從藥箱裏拿藥放在舌下。
瞳靈被綁好,第三隻眼死死的盯着葉幽。
“媽媽説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
“她不理我和爸爸了,覺得我們不乖就去了很遠的地方,等我長大她就回來了,你媽媽呢?”
“沒事,一切總會好的。”
……
大人為什麼那麼壞,葉開是個孩子。
竹葉青坐在中央,仔細的看着每一道工序,笑着對葵茗道,“這孩子肯定賣個好價錢。”
內臟掏空,輕了許多,許多松脂下來,葉開變成標本,鑲嵌在容器,成為擺設,眼睛睜得很大,大到鼓出來。嘴角天真的微笑,以為世界也是天真。
葵茗只是為了錢,錢很好,讓人失去理智。
瞳靈的第三隻眼看,記着。
“那個女孩。”竹葉青叫那些工人動手。
竹葉青原來是個琥珀廠商,昆蟲讓人厭倦,人體讓人新鮮。
不要覺得荒謬,每個人每一天都有可能遇見荒謬到讓你無法想象的事。
鋒利的刀對準瞳靈鮮的小腹,凌空而下。
(十七)
瞳靈憤怒,拿刀男人瘋狂戳葵茗右手。
葵茗在嚥氣前想起自己在用麻醉藥捂瞳靈時,右手曾狠狠的按住瞳靈的頭,手指被什麼東西咬了一下。
這是瞳靈唯一的神的記號。
葵茗的動脈割裂,鮮血飛濺。
竹葉青口的玉觀音裂開,碎片落地,大驚失
,對眾人道,“住手。”
幾個男人捉住發瘋砍手的男人,然而葵茗死的安靜暢,彷彿為罪惡而生,為罪惡而死。
“找個遠點的地方扔了這女孩。”竹葉青揮手。戴手套的另外一個男人繼續用麻醉劑捂着瞳靈的臉。
瞳靈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垃圾堆旁,幾隻老鼠咬着發臭的雞骨頭。
以為是做夢,其實是真的。以為是真的,其實在做夢,瞳靈分不清楚,只清楚看見葉開心臟被取出來,然後被松脂包裹。
竹葉青信,瞳靈是個妖怪,葵茗這次挑了妖怪,屬於自討苦吃。大仙説凡至
之物,玉觀音必有反應,未料到如此這般,遂連人帶窩搬走。扔了瞳靈在垃圾堆,葵茗的屍體,碾碎了叫人摻在包子餡中,被有心人購買。
葉幽和封綠芽站在幼兒園的門口,一左一右,像兩個固步自封的門神。
封綠芽在無數個蜂擁而出的小腦袋中尋找瞳靈,餘光掃描着葉幽。葉幽在無數只揮舞的小手臂中等待葉開,強烈覺到旁邊傳來的熱情。
所有的孩子們四散而去,兩個英俊男人還在原地,終於對望一眼,説道:“你的呢?還沒出來?”兩顆心都懸到了空中,像幼兒園上空掛着的氣球。
一個小時以後,幼兒園裏裏外外都找遍了,葵茗和兩個孩子不見了。
兩個小時以後,警方封鎖了所有出城的道路,所有休假的警員都被從飯局上、電視機前、牀上召回。
六個小時以後,瞳靈被拾垃圾的老頭髮現,什麼話都不説,警方未能判斷其是否遭遇過度驚嚇。
十二個小時以後,葉幽動用了所有認識的人把城裏的垃圾堆翻了個遍,有其他屍體,沒有葉開。
“老天,只要讓我能找到開開,我付出什麼代價都願意,我捐款,我信佛,我吃齋,我把所有的錢都捐出去,求你了老天爺,你讓我我失去仙靜,不能再讓我失去葉開了。”葉幽跪在幼兒園門口,大聲祈禱。
可惜,今天老天爺又不在家。
瞳靈被封綠芽緊緊的抱着在家,不肯吃飯,不肯洗澡,不肯睡覺,眼睛只是大大的睜着,腦子裏是葉開凝固的臉。
人體琥珀很漂亮,竹葉青只做小孩子的,純潔如天使,天使由魔鬼製造,沒有翅膀,死亡是人生永恆主題。
王樂端來一碗湯,封綠芽搖頭,示意他先出去,天黑,王樂順手開燈,瞳靈發出淒厲尖叫。
關燈,瞳靈發抖的身體裏冒出一個怯弱的聲音,“不去幼兒園。”
封綠芽一陣心酸,好了,不去幼兒園,咱們不去了,爸爸在這裏保護你。
葉幽在老羅的勸告下回家,一開門,彷彿看見葉開坐在電腦桌前回頭嘻笑,倒在牀上,天花板上彷彿映着葉開小小的腦袋,老羅進來,“小少爺這麼聰明伶俐,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警察讓我們在家等消息。”
“懸賞,馬上懸賞1百萬,找我的兒子。”葉幽發瘋的抓着自己的頭皮,捶着牆。
仙靜的照片,黑白遺像,隔着一層玻璃始終微笑的她永遠那麼優雅平靜。
“請你不要把開開帶走,你要保佑他啊。”葉幽對仙靜説着。
天黑了,人瘦了,葉幽睡不着,老羅嘆氣搖頭。瞳靈發着噩夢,封綠芽和王樂相擁而眠,慶幸瞳靈命大福大。
夜已深,葉開和其他的幾個孩子靜靜躺在上等松脂油裏,茫然的睜大眼睛,內臟完好,除了心臟,口縫合,赤身
體的完美藝術品。
他們明天將被秘密送往國外,被人收藏,價值不菲。人,有時比神更偉大,也比魔鬼更惡。
只有徐婷兒樂此不疲的在幼兒園的廁所裏翻着自己的腸子,她是個冤魂,冤魂無聊的時候,喜歡重複表演自己死之前的動作。
(十八)
瞳靈等開學。明年九月就可以上學了,讓人期待。晚餐看本地新聞,10月30消息,
前,市幼兒園門口發生劫持幼兒勒索錢財的案件。警方就此案件表明立場,堅決打擊此類嚴重暴力犯罪。幼兒園園長被採訪的時候明顯是背好稿子的,搖頭晃腦義正詞嚴。
瞳靈一邊哧溜着方便麪一邊指着電視,“爸爸,幼兒園,幼兒園。”
王樂幫她擦擦嘴,“我們不去幼兒園,叔叔也不去公司,在家陪你玩。”
封綠芽道,“也好,反正公司最近事少,等靈靈上學你再回來上班好了。”
瞳靈放在筷子,爬到王樂身上,“真的嗎,從明天開始你就在家陪我嗎?”
王樂點頭,自從葉開失蹤案發生以來,瞳靈總是獨自在家,趴在陽台上看下面的小朋友玩,只有等封綠芽回來後,瞳靈才出去一會,偶爾在樓下遇見原來的小保姆齊豔麗,那女人也只是故作高貴的抬起頭,從鼻子裏哼出一句你好。Jakey視若珍寶,新鮮沒過去的女人都是男人的珍寶。
晚餐後是散步時間,瞳靈被兩個男人牽着,開朗很多,葉幽來找過她幾次,瞳靈卻忘記那個地方所在,在紙上畫畫,一個小男孩躺在透明的瓶子裏,周圍塗上蜂的黃
,沒有人明白。
葉幽開始掉頭髮,早晨起來枕頭上鋪滿。
封綠芽同情葉幽,幫忙散發了很多傳單,也幫忙在網上發佈。機會似乎渺茫,想要一百萬懸賞金的人多,可惜帶來的小孩都不是葉開。
瞳靈在暮中邁步。路燈下,許多飛蛾繞着路燈,用力的撞,有幾隻撞暈了頭,掉在地上。
封綠芽的腳剛準備踏過去,瞳靈蹲下來,捏起飛蛾的翅膀,它沒有掙扎。
“很髒哦。”王樂從口袋裏拿出濕紙巾。同之愛中,角
扮演十分重要。
“飛蛾以前是蝴蝶,做了壞事被懲罰。”瞳靈翹起嘴巴道,“我要養着它。”
封綠芽牽着瞳靈的手,對王樂道,“靈靈説話很有創意。”
瞳靈笑着,伸手去摘路邊盛開的夾竹桃,一朵朵,用小手帕抱着。
“有毒的花,不要摘。”王樂制止道。
“我喜歡。”瞳靈只顧摘花,完全不顧勸阻。
很久以前,公主愛上家丁,不顧家族的反對,公主選擇兩人徇情。她一直天真的相信自己的情人絕對會和自己永遠一起,她的家丁膽怯了。悲傷的公主在夾竹桃下自殺。只有她一個人的血浸潤了花朵,所以這種花只有粉紅和雪白顏。另一種説法是古代的弟弟愛上自己哥哥的
子,通姦後,哥哥的
子被處死,弟弟遠逃,卻沒有帶上心愛的人,許多年後,弟弟路過哥哥
子的墳墓,屍體上長出豔麗的花朵,湊近聞了,死去。那是劇毒的復仇的夾竹桃。
並不是所有的情都是真實。並不是你給的別人都會要。
“女孩子哪裏有不喜歡花的。靈靈,拿飛蛾的手不要擦眼睛,否則眼睛會瞎的哦,回家記得洗手。”封綠芽寬容一笑,耐心的在旁邊等着,做了爸爸,心變寬廣。
返家中,十字路口,拐角處貼着尋找葉開的啓事,是葉開笑得最燦爛的一張照片,瞳靈在心裏默默道,等我。
小熊泰迪安靜的躺在牀上,封綠芽把它從幼兒園拿回來,瞳靈關好門,爬上牀。瓶子仍在,瞳靈嚼着夾竹桃,粉紅和雪白
,一股酸澀夾雜着奇苦瀰漫口腔,然後吐在瓶子裏,和吃毒蘑菇的動作如出一轍。
飛蛾似乎醒來,掙扎着,眼前小片灰的灰塵,嗆人的芬芳。
進去,蓋好瓶蓋,不再撲騰,淹死,浮起來。
要想見到媽媽,還差一樣東西。瞳靈爬上牀,要快,要快,要快快睡着,睡着了就可以見到媽媽了,小朋友都有媽媽,靈靈也有媽媽,要聽媽媽講話,講很多的話。
封綠芽從王樂的身體裏拔出來,白蝌蚪絕望的看着垃圾桶,那是他們的歸宿。
“靈靈這孩子還是奇怪的,你帶她在家要好好看着她,別讓她出什麼差錯。”封綠芽有事後聊天的習慣。
王樂睡着了,疲憊是最好的安眠藥如同做愛是最好的興奮劑。
“我要去幼兒園。”王樂突然聽見瞳靈説着,正在喝水的他狠狠嗆了一下。
“以前那個。”瞳靈看着窗外漸漸黑下來的天,今天王樂陪她在家玩了一天,講故事,看電視,做飯,午睡,玩拼圖遊戲……沒有耐心的人最好別要小孩。
“爸爸快回來了,會擔心你,你去那裏幹什麼呢靈靈。”王樂覺得疑惑。
“你不要管。帶我去,我拿東西。”瞳靈忽然變得冷漠強硬,手裏抱着一隻小熊。
晚上只有徐婷兒一個人東遊西蕩,晚上七點鐘,已經沒有燈光,門鎖着。瞳靈從小門的縫隙爬進去,王樂在門口等。院子裏冷冷清清,許多小朋友都轉園了,連白天也落寞許多,也有些父母並不在意偶爾發生的事件,所以幼兒園仍然經營,只是取消了每月一次的寄宿。
徐婷兒看見瞳靈的時候,驚恐極了,飛奔。
無路可逃時,被瞳靈堵在洗手間。
徐婷兒哭着坐地上,腸子攤着,微弱的聲音,“我要媽媽,我要回家。”
徐婷兒本來也可以做一具完美的琥珀,無奈新手技術太差,腸子一地,刀口太大,縫都縫不好,放棄,死前竹葉青的玉觀音按了下她額頭,小小冤魂,未能離開幼兒園半步。屍體臭了,塑料袋一包,扔在公共廁所,靈魂還在,卻從此永不得超生。
“你為我做點事,反正你沒有任何用處。”瞳靈從小熊裏拿出瓶子打開瓶蓋。雨水、毒蘑菇、夾竹桃和飛蛾浸泡在汁。
缺的是一個冤魂。徐婷兒淚走過來,“我家住在紫竹花園7棟28樓,我媽媽很漂亮,爸爸很胖,你幫我告訴他們,婷兒想他們,要他們不要想我。再生個寶寶出來,就會把我忘記了。”
瞳靈點頭,覺得有些不忍,卻只能如此。“你媽媽如何相信我?”
“我教你唱一首歌,我死之前天晚上媽媽單獨教給我的。”徐婷兒開始唱着,“小白兔勇敢,小豬豬大笨蛋,星星眨眼睛,月亮在天上,婷兒最漂亮……”
徐婷兒唱着唱着,哭着爬到瞳靈身上,很輕很輕,頭朝下對着瓶子,身體越來越小,瓶子裏的體變黑,瞳靈蓋上瓶蓋,眼淚跟着
下來。
從小門裏爬出來,王樂正焦急等着,“你東西呢?”
“拿到了。”瞳靈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今天晚上,就可以見到媽媽了。
(十九上)
林蝶不是一個普通的賣豆腐的女人,她總是覺得自己是高貴的大家閨秀,卻甘心為庸俗男人付出,普通的豆腐女人比較多,總有特別,那隻特別的就成了。
林蝶本是美貌女子,殺豬相公沉煙花
螢從不管她死活,回孃家只有一個人走夜路,被藏在巷子的兩個男人看中,一個劫財一個劫
,財劫無妨,卻不能劫
。
“求你們,我是有了身孕的,我用嘴或者後面好不好,別傷了我的孩子。”林蝶跪地哀求。
男人被錢了魂魄還好,被
,沒救了。
那男人還是不易不饒,硬硬的進。帶着恐懼和死亡
彩的
愛是殘忍的,林蝶一聲尖叫,往後一退,被刀子頂住腹部,劃破,
着血瘋狂的朝前跑,高喊救命。
偶有路過的,全是瞎子和聾子,世風下,人心不古。一個弱女子狂奔,兩個禽獸狂追,猶如虎獅咆哮着追逐獵物。當今社會風氣深得清朝末年遺傳,人人都愛看熱鬧,都怕惹禍上身。
癱倒了,已無處躲藏,只有一個沼澤地必死無疑。兩個歹人覺得奇怪,找了半天卻找不到人,人呢?
蝴蝶和飛蛾並排躺在泥渣中,他們在搞同雜
累得要命躺着休息,林蝶附身蝴蝶,不想做人,做人不如做昆蟲,只有小孩永遠是無辜。
閔成佛初列仙班,路過蝴蝶,人間的事也是如此,遇見是幸福和不幸的第一步。遇見了,覺異樣。
人怎麼躲在蝴蝶裏,怎麼可以?旁邊還有一隻偌大的飛蛾。
出於神仙的職業道德,閔成佛從一朵烏雲上以優雅的姿勢滑落,吹一口氣,蝴蝶笨拙的落在手背上,無辜的眼神足以撥神仙脆弱神經。
“小傢伙。”閔成佛一臉不屑,“做什麼蝴蝶,做人不好嗎?”
林蝶的觸鬚搖動。肚子鼓鼓的,呼之出。
閔成佛有強迫症,這是個秘密。你不要做人,我偏讓你做人,又是一口氣,林碟又成人形,奄奄一息。
你延續了我的生命,我最終的命運仍是悲哀。
閔成佛第一次見如此美麗的人間女子,長髮繞着白皙的臉,比天宮的神仙更真實更美麗,她的眼神裏,充滿柔軟,卻沒有任何求生慾望。
反正沒人看見。
閔成佛救不了她,她自己願意死。既然如此,何不讓她享受仙後再死?
瞳靈在肚子裏呼之出,一股暖
襲擊着她。神仙的小蝌蚪比人類男人的小蝌蚪要活潑些,它們是粉紅
的。
寶貝,那你還是回到低級昆蟲的身體裏去死好了。
神仙壞的時候,壞過禽獸。
帶着滿足的快樂,閔成佛飄走。月光下,林蝶曬着月光,蝴蝶死,飛蛾卻未亡,上帝給你關上一道門,必然給你開個窗,窗內有燈光。
朝着燈光飛,飛的高傲茫,明知我是滅亡。
林蝶變成瀕死的飛蛾,朝山上飛,遠離人類,遠離神仙,與妖為伴,誕生瞳靈,卻不知道要孵多少年。
因為被高貴的神仙強姦,林蝶活了很多年。一百年,守護着她的卵,直到閔成佛帶着他的神仙妹妹再度出現。
這次是真死了,母親真偉大,那天林蝶死的時候是5月8,後來人們通過各種途徑瞭解此事,將這天定為母親節。
死了,就只能託夢。
葉開就從來沒夢見過媽媽。不如瞳靈。
瞳靈關好窗户,打開台燈,媽媽上次在夢裏説過,如果準備好那幾樣東西,媽媽會面對面抱抱自己,哪怕一次,讓瞳靈心中不再有遺憾。
夜深,人靜,妖靜,鬼靜,仙靜。
夜更深,窗開,簾開,葉開,眼睜開。
窗開,有燈,引來自取滅亡的飛蛾,它們的兄弟是吐絲纏繞做繭的蠶以及它們的姐妹是愛上已婚男人的痴情人間女子。
一個女人從窗户爬進來,瞳靈不怕,一點也不怕,她是媽媽,美麗的盤着頭髮的清朝裝扮的女人,即使嘴角血,腸穿肚爛,也不害怕。
“你是我的孩子。”林蝶的眼淚掉下來。
瞳靈抱着媽媽,“我經常夢見你,你終於肯抱我了。我是靈靈,我有兩個爸爸,一個死了,一個在隔壁睡覺。”
“我可憐的孩子,我終於見到你了,以後我都不會再託夢給你了,你要保重,你是個特別的孩子。要聽話,媽媽愛你。”林蝶的吻温柔而慈悲。
瞳靈閉上眼睛,高興,“原來我是有媽媽的小孩。”
想到葉開,有點難過,問道,“我的朋友死了,媽媽我想他,他和你在一起嗎?”
林蝶道,“你可以救他,可是你要付出代價。”
瞳靈點頭,聽完媽媽説的話也不膽怯,認真道,“他是我的朋友,我一定要救他。”
“媽媽時間不多了,靈靈以後要照顧自己,不要輕易相信人類的話。記得啊。”林蝶戀戀不捨。
縱身一躍,從窗外跳下去。
瞳靈尖叫,枱燈熄滅,封綠芽聞聲進來,一片漆黑。開燈,瞳靈哭泣,我要媽媽。
(十九下)
衝到樓下,除了一隻被人踩出腸子的飛蛾,什麼也沒有。拿小盒子裝了,在柔軟的月光下,在枯黃的草地裏,埋葬。封綠芽穿着睡衣看着,看見自己的靈靈哭,雖不知為何,心裏隱約覺得悲傷,恨不得分擔一些,卻又不知為何而哭,於是矛盾的看着。等她埋葬完飛蛾,哄着她睡了,總是哭,只得抱上牀,睡在自己和王樂之間,方才安靜到天明。
葉幽前額的頭髮已經快掉光了,人也瘦得仿若骷髏,看見和葉開相似的小朋友就瘋狂的抱住人家叫開開。
老羅也快崩潰了,但為了葉家,仍然保持冷靜。
公司上市後,所有的事情由老羅一人打理,有些力不從心,快冬天了,葉幽已經接近痴呆,每天都懶得動,蜷縮在牀上,翻着小孩的照片看。他喜歡一切的小孩,尤其是男孩子,尤其是長的很開朗很陽光的小男孩。
以前的老友jakey來探望過一次,帶着齊豔麗去的,很擔心葉幽的身體。
齊豔麗在回來的路上問道,“你朋友以前很帥吧?”
jakey嘆息道,“是啊,不過現在丟了小孩,也破不了案,他已不能再回到從前的樣子了。”
回家打開門口的郵箱,盡是些垃圾信件,準備丟棄,齊豔麗制止道,別扔嘛,紙可以賣錢的。
三代有錢人也許才能培養出一個貴族。
Jakey在睡覺前催促齊豔麗,“快點,在幹什麼呢?那麼久。”
正蹲在馬桶上閲讀垃圾郵件的齊豔麗喊着,“我有個辦法讓你朋友高興起來。看你舍不捨得花錢呢。”
Jakey眼前一亮。一個電話,一個帳號,一萬元訂金,好朋友的地址,送去了。
一個星期後的早晨,葉幽收到老朋友jakey叫人轉送的一份厚禮,包裝考究,簽收,打了他電話謝謝大禮。
價值三十萬人民幣,希望你喜歡啦。Jakey一手抱着得意的齊豔麗一邊對葉幽道,“我把餘款準備付給他們。你喜歡就好啦。”
打開包裝,半透明的松脂裏,靜靜躺着一個小孩,是目前最搶手的收藏品。
齊豔麗覺得葉幽既然喜歡小孩,擺個在家讓他看個夠。好主意。長的漂亮的男人獲得女人同情的幾率常常比長的不漂亮的男人要高很多。
葉幽突然覺得天地在旋轉,老羅直接暈倒在地,葉開,做成琥珀標本,做成了天真的童屍供人收藏,不會説話,不會跑來跑去,只是睜開眼睛,重複着悉的微笑。
警察來了,抓了莫名其妙的Jakey夫婦,瞳靈在陽台上看着,有些好奇。
葉幽在醫院,鎮定劑的作用下,他睡了。老羅在旁邊,警察也在旁邊,都在等他醒來。
葉開站在自己家客廳,終於回家了。
(二十)
Jakey和齊豔麗從看守所裏出來,一臉茫然。探望葉幽,幾近死亡,這樣的打擊,可以摧毀任何一個堅強的男人。
“對不起。”jakey滿懷愧疚,早知道如此,先應該看看裏面躺的是誰。
葉幽搖搖頭,“不關你們的事,至少我見到開開了。”
齊豔麗的眼淚下來,以後再也不敢亂郵購東西。
葉開的衣服還是離開家時穿的那套衣服,格子褲,藍泡泡紗襯衣,十足小帥哥,眼睛瞪着,封存靈魂。
從醫院到家門口,從家門口到兒子面前,葉幽跌跌撞撞,沒有任何勇氣面對琥珀裏那具曾經鮮活的屍體。
“開開……”葉幽突然抱住葉開,卻隔了一個世界。
仙靜微笑着看,是,隔了一個世界,在身邊存在的時候從不覺得,瞬間失去,痛惜不已。
“也好,也好。哈哈哈哈……”葉幽坐在地上瘋狂的笑,“我的父母、老婆,我的孩子,團聚了,老羅,你看,我是多麼幸福,老羅,你嫉妒我嗎,我葉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老羅無語,眼眶發紅。
瞳靈踮起腳尖按門鈴,豪宅如死氣沉沉墳墓,園裏的草已枯黃,誰也沒心思照顧它們,猶如死了心的戀人不再關心今年玫瑰行金
還是藍
。
“我是葉開的朋友。”瞳靈對着可視門鈴喊道。
封綠芽提前上班,報紙還沒看,吻了吻瞳靈的臉,吻了吻王樂的嘴,留下了牛的味道,呼嘯而去。
瞳靈埋怨道,“這個男人,工作狂。”
王樂笑了,掐了掐她的臉,“你這傢伙,什麼都懂。”
現在的小孩都像大人,大人都像小孩,黑白顛倒,世界有趣。循規蹈矩,死灰一團。
翻着報紙,角落裏藏着葉開虛弱的笑容,最後一行是“此案正在審理當中,主犯仍然在逃。”
“我要去葉開家裏,送我。”瞳靈道。
“寶貝,又去同學家?”王樂覺得奇怪,上次去了徐婷兒家裏,唱着兒歌,許婷兒的媽媽淚如雨下,很是詫異。天才都是讓人覺得古怪。
“馬上開車,要去。”瞳靈把睡衣換下。
開門,老羅招待着,倒了兩杯喝的,一杯熱茶,一杯熱果汁,職業管家果然是職業,處變不驚的把男主人扶起,“開開的同學來了。”
瞳靈看着葉開。
“好看嗎?”葉幽的心在搐。
“好看。”瞳靈點頭。
王樂以為自己見鬼了。
瞳靈異常平靜,“想他繼續活着,對嗎?”
葉幽抓住救命稻草,拼命點頭,仙靜是他的命,看見葉開命也不要。
王樂和老羅聯繫實驗室,瞳靈坐在葉幽車的前面,看着遠方,面無表情。
“慢點開,不着急。”瞳靈語重心長,“我會盡力的。媽媽説我是神仙。”
葉幽只是在這個小女孩堅定的眼神裏讀到希望,相信她,只因她的眼神。
“你開車總是沒有我爸爸開的那麼穩當,我有點想吐。”,果然吐了,頭伸出去,吐出來的是早餐,隨風飄揚,吐完了,紙巾一擦,若無其事。
停在路邊,離山不遠了。靠邊停,葉幽拿着準備的盒子在車裏等,盒子裏裝着乾冰,化學符號CO2,固體二氧化碳顆粒。
大鬍子,路妖。看見瞳靈,如履薄冰戰戰兢兢。他知道她看見她,她是神,原來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大鬍子不知道,神的粉紅蝌蚪和人的白
蝌蚪結合再加上妖的黑
蝌蚪,這樣的雜種會是如此冰雪的瞳靈。
只要是和神沾邊的,統統得罪不起,對不起多年的修行,萬一毀了,後悔無用。
“個心臟,救我朋友,大鬍子叔叔要幫忙,否則你完蛋。”瞳靈認真道。
“好。”大鬍子第一次看見這樣幼稚的神。不純粹,卻比真正的神仙更神仙。
崔明亮又名小亮,和媽媽嚷嚷着要爬山抓野兔子,爸爸説,只要你考試得了一百分就去,得了一百分,爸爸開車欣然前往,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生不逢時,死得其所。
“爸爸,前面有個伯伯在對我們笑呢。”
“哪裏,爸爸看不見,你開玩笑。”
大鬍子第一次有些猶豫,卻只能如此而已,人人自私,鬼鬼自私,仙仙自私。秋天的一箇中午,一輛漂亮的白寶來轎車,橫飛到柵欄上,除了小孩,大人都沒死。
警來,救護車來,沒有人發現崔明亮的心臟已經在一個裝滿乾冰的藍
塑料帶把手的盒子裏朝一個實驗室飛奔而去。
心臟,你是我的心臟,沒有你,我怎麼活下去。
葉開無辜,崔明亮呢?
管不了那麼多了是嗎?如何讓我分辨誰誰無辜,誰誰悲傷的更徹底,如何讓我分辨誰更慘,誰比誰更幸福。
葉開融化,被高温融化,松脂在地上。
解開衣釦,本是無心,現在有心,蹦蹦跳跳,放入其中。瞳靈虔誠跪下來,雙手捧着櫻桃紅新鮮活潑的心臟,放入剖開的葉開的心房。咬破手指,那是多麼珍貴的血,放入葉開的嘴,嘴
温柔的含着。
葉幽相信這個女孩,不管過程,只問結果。
為什麼救你,用我的血,你問我為什麼,我又不是十萬個為什麼。
瞳靈面蒼白,把葉開衣服扣好。對葉幽道,“用白
絲綢裹好他,再用你的血燃紅絲綢,七天後,他死不死看你的誠意了,不要吃
,回到這裏。”
王樂呆呆看着。老羅呆呆看着。
回去後,王樂老羅出現同樣症狀,發熱,糊。封綠芽抱着王樂,怎麼了,去醫院。去了醫院,鑑定為鼠疫,無藥,必死。
老羅自己到地下室,蹲在門後,人有多少陽壽,清楚的很,如果給葉開,心甘情願,死而無撼。
王樂死在醫院的,封綠芽和瞳靈泣不成聲,王樂死前沒有留下任何一句話,這讓他們覺得遺憾。我該成全誰,誰來成全我,我妥協退讓放棄,還是犧牲你。
最開心的是葉開,他無辜,無辜且快樂。他要復活了,有的人活着不如死了,有的人死了不如活着。
(二十一)
王樂死了。封綠芽覺得恐懼,漆黑的夜晚,彷彿是一場夢,物事人非,笑語仍在耳邊。你在哪裏,聽不見我,看不到我。
王樂火化的時候,化着漂亮的妝,塗了口紅,臉上的斑點用粉底掩蓋,很是安靜祥和的表情。
穿着裙子。終於在死的時候做了一回女人。
哭不出來,眼淚已經乾,瞳靈默默看着,唸叨着,對不起,不是我乾的。仔細想想,王樂其實也有不少好處,比如,他梳的辮子就比封綠芽梳的好,而且不疼,幫瞳靈梳馬尾辮的時候一絲不苟,沒有多餘的頭髮垂到耳際,瞳靈懷念一個人,總是懷念令人落淚的細節。
封綠芽懷念王樂,猶如懷念一個情人,過了幾天,更難受,懷念完情人的片斷後開始猶如懷念一個親人。
相比而言,老羅淒涼很多,沒有老婆沒有親人,葉幽在家等待,火化的時候只匆匆哭了一陣,更着急的是自己兒子是否真能復活。
傷心的人都是信的,如你我。
這個星期,封綠芽沒事的時候就自言自語,對着枕頭説話,“樂樂,樂樂,樂樂。”然後把枕頭翻過來,“樂樂,樂樂,樂樂。”
王樂變成一團灰。同戀愛,少有好結局,這是案例。
他沒有碰過女人,他只被封綠芽愛撫,他只進入過男人,其實一樣舒服,當然,女人不用塗抹潤滑劑。
“叔叔死了。”瞳靈從微波爐的端出熱牛,“喝牛
了,該上班了。”
又説了一夜夢話,封綠芽厭惡的掀開牀單,走下地,摸摸瞳靈腦袋,“還有你,是的,我要活下去。”
開車在路上,醫生的話彷彿在耳邊,“他得的是一種怪病,和鼠疫相似。但實在太奇怪了,我們暫定為鼠疫。”
封綠芽狠狠踩了油門,不想死的人死了,想死的,卻仍然痛苦的活着,有勇氣活着的人是難得的,亦如你我。
公司亂成一團,封綠芽開始清理這一個星期以來的所有瑣事,每個角落彷彿都有王樂的影子,模糊,微笑,紀念,温暖。
現在睡午覺前再也沒有王樂温柔的雙輕撫雙腿之間,午覺取消,用電腦上的拖拉機撲克牌遊戲代替了。
葉開的新心臟,蓬生機,雖然葉開不是崔明亮心臟最初主人,但卻是最終的主人。猶如女人的初戀是誰並不重要,女人和誰結婚最重要。
瞳靈和封綠芽小心的拆開紅絲綢,血是葉幽給的,胳膊內側,並不痛。不要覺得荒謬,世界如此,換了你,也是如此,換了我,也是如此,我願意付出所有代價,讓死去的你參與我生命中的多一天,沒有人願意如瞳靈這樣幫助我,如果有,我願意。
葉開是幸運的,相信奇蹟的人,永遠有奇蹟出現。
“他好了。”心臟已經長好,葉開有呼,均勻平靜,只是如睡着一樣,不説話,不睜眼。瞳靈對葉幽繼續説,“抱他回家,他會醒來。”
“謝謝你。”葉幽幸福的要暈過去。
葉開昏睡一天後醒來,琥珀裏的童屍終於在神仙強姦人後雜生出來的妖怪的努力下復活,用她的血,用崔明亮的心臟,用王樂和老羅無辜的靈魂,代價,每件事情都是要代價。
葉開的記憶似乎刪去琥珀標本這一節,醒來的時候是中午,“爸爸,我不是在幼兒園午睡嗎?”
“呵呵,爸爸就是趁你睡覺的時候把你接回來啊。”葉幽心臟幾乎停止跳動。是真的嗎,開開開口説話,開開開口説話的第一句話是爸爸。
瞳靈痛苦的躺在牀上,今天早晨封綠芽上班之前幫她梳頭的時候疼了她而且
了一個非常失敗的髮型,兩個辮子,一高一低。
“爸爸走了,中午有人送飯過來,自己看電視,再見寶貝。”封綠芽匆匆出門。天氣有點冷,冬天來得猝不及防。
髮型失敗,瞳靈想起王樂,痛苦。
總是在需要一個人的時候才想起他的好處,總是要在一個人不在的時候才想起他的好處,人人是自私,人人是軟弱。
後悔沒有用,王樂死了,猶如葉開天真的問爸爸,“老羅呢?”
“他和媽媽在一個地方,等你長大他就回來了。”葉幽慨道。
葉開活過來了,等待他和瞳靈的是小學學校敞開的沉重的鐵門。
(二十二)
每個人都應該記得自己的小學,瞳靈也是。
考試是瞳靈最不喜歡的事情,很安靜的時候有大聲喊的衝動,葉開是班長,從小就顯出學習的天分。不用聽課,也是一百分——新來的管家是曾經留學英國牛津的林達,女,三十二歲,除了處理工作上的事情,還要負責當好葉開的家教。鼻子很尖,有小小的雀斑,故意曬的,追求時髦。
瞳靈聽説葉開和林達在家都是説英文,驚訝的張開小嘴,“挖,好變態。”
葉開經常邀請瞳靈去家裏玩,説是寫作業,其實是上網打遊戲,葉開喜歡瞳靈,因為她是全小一三班最漂亮的女生,漂亮中帶詭異。
葉幽和封綠芽還有林達在客廳聊天,林達並不知道葉開是復活的,這一點葉幽並不想告訴她,無意義。林達經常帶自己的女朋友回來過夜,看來同相愛成為時尚。
葉幽年輕的時候曾經愛過仙靜,後來仙靜被燒死了,也對周圍的女人漸漸失去興趣,又怕自己受不了誘惑,於是挑了這樣的管家。
林達的女朋友叫牀聲音特別大,對此葉幽曾經抗議過,説為了祖國的花朵,請在對方嘴裏上襪子或者內褲,既刺
又沒噪聲。因為葉開晚上上廁所時候聽見什麼了早晨就問林達,FUCK是什麼意思?
葉幽幾乎暈過去。
林達也知道昨天晚上聲音太大,低頭小聲道,就是晚安的意思。
林達只有和那女的分手了,原因是聲音太大影響不好,糾正了葉開小朋友每天晚上睡覺前對葉幽和自己輪説句FUCK的壞習慣後後來找了個文靜的女友,兩團白
在牀上滾來滾去,一點聲音也沒有,反而讓葉幽覺得不習慣了,還好只是一個星期一次,那時候葉開就去瞳靈家做功課。説是做功課,也就是吃東西看動畫片。
考試。瞳靈從不回頭看葉開的卷子,她有三隻眼睛所以不用回頭。葉開的成績和瞳零的一樣好,老師很喜歡二人,當然主要是喜歡他們的爸爸有錢,當然,所有的年輕女老師都幻想着當他們二人的後母,葉幽似乎更受歡——經過最新一輪的投票,理由是比封綠芽多了幾分壞壞的笑容。那些支持封綠芽的女老師很不高興,説封綠芽才可靠,忠厚又和藹。説葉幽太漂亮。
那些葉幽的支持者又煩惱了,怎麼辦,守不住他,怎麼辦。
封綠芽一心一意要把瞳靈養大,她是奇蹟。既貼心,又冷漠,既惡,又善良。
和小孩在一起是小孩,和大人在一起是大人。
聖誕節,正逢放寒假。瞳靈和葉開聚在葉開家過平安夜,復活事件後,葉幽覺得瞳靈是個天使。給了葉開生命,也給了自己。林達有些得意,儼然以女主人自居,穿的禮服合體,但她不看瞳靈的眼睛,怕,不知道為什麼,彷彿知道她喜歡上了英俊成的葉幽。
“聖誕快樂,我的小公主。”封綠芽把漂亮的綠寶石項鍊掛在瞳靈前,“這是爸爸專門給你訂做的,祝你快樂。”
“謝謝爸爸。”瞳靈吻了封綠芽的額頭。
請了一些朋友,熱鬧又寂寞。大家互相換禮物,小王子和小公主的禮物一大堆,真是高興。
葉開收到爸爸的禮物是一套模擬武器,弓箭和弩,弩發的時候可以穿透鞋盒子。
瞳靈羨慕,葉開大方道,“以後我們一起玩,拿弩
別的小朋友的
股。”
封綠芽要暈過去,“不可以啊,女孩子不要玩危險的玩具。”
“叔叔。”葉開繞到封綠芽面前,小心的給他捶背。
葉幽知道這沒什麼好事。
“怎麼了,開開這麼乖。”封綠芽背後一陣發麻。小拳頭還真是用力。
“靈靈以後給我做老婆,行不行。”葉開嘿嘿笑着。
葉幽趕快拿手堵住葉開的嘴,道歉道,“小傢伙亂説話,不知道誰生的。”
封綠芽笑着,“沒關係,反正長大遲早要嫁的。”
兩個小朋友去玩聖誕樹,是一棵在院子裏真正的聖誕樹,老羅的屍體運回老家,如果他仍存在,他依然高興如從前。聖誕樹上掛着白雲,那是雪,白聖誕節,每個小朋友都盼望。用手用力搖一搖,雪落在兩個傢伙的脖子裏,笑得在雪地打滾。
葉開和瞳靈,暫時這樣快樂着。小朋友,總是那麼容易快樂,滿足。
葉幽突然想起仙靜,一個已經不存在的女人。
封綠芽突然想起王樂,一個已經不存在的男人。
為什麼,在我最愛你的時候,你離開我,沒有原因,我的洶湧的思念是海洋,淹沒我,在昔的笑容中,我清晰的偷偷哭泣。
哪怕,在夢裏偷偷看我一次也好。葉幽想着。
王樂回來過,在夢裏,親吻着封綠芽的下體,爆發後讓封綠芽空虛莫名,旁邊睡的瞳靈不察覺,安穩的呼
着,你是我的寶貝,你將來是別人的寶貝。
聖誕聚會結束,瞳靈又在車上睡着,頭歪在一邊。
如果這是個夢,讓我永遠不要醒來。
(二十三)
林達和詩寧關燈,兩人竭盡全力,仍索然無味。事情到了極至,就是如此。開始喜歡,不代表以後喜歡。三十二歲的女人,風韻十足,喜歡女人。
只要摩擦就會有快,無論男人對男人還是男人對女人還是女人對女人。
詩寧沉默着,她總是選擇沉默,她愛林達,説不出口,內向的人就是這點煩。比林達小八歲,不可抑止的墜落情慾的深淵。
“舒服嗎?”林達心不在焉的着。
詩寧點頭,小聲的呻,淺淺的聲音在冷漠的夜空甚至不覺温暖,愛人,即使曾經愛,至少心靈相通。
最近幾次,詩寧有異樣覺,林達嘴裏唸的似乎不再是自己的名字,經常在詩寧睡着的時候自
,儘管幅度很小,還是能
覺出來。
難道她喜歡上了男人。
詩寧一邊享受舌頭在身下的濕潤濕,一邊回憶着林達最近的細節,葉幽,是他,單身英俊成
富有的男主人,説話聲音有點低。
這樣分神,自然達不到沸點。詩寧假裝了一次,然後到卧室的洗手間沖涼,林達推門進來刷牙。
“怎麼了,不高興?”林達還是喜歡她的,善良羞澀。
“你不愛我了。”詩寧冷冷的下褲子,拉簾,低聲
泣。
葉幽躺在牀上看碟,電視很大,彷彿一面牆,男女糾纏,暴着原始器官,動物一樣擠壓
媾,純白牀單,風吹簾動,女人表情陶醉,表演真實。
林達敲門,輕輕的。
葉幽以為是葉開睡到一半害怕了,趕緊關了電源穿上短褲擰開台燈。寒假的最後一天,葉開看了一次恐怖片,從此以後動不動就敲門説怕鬼鬼,要和爸爸睡。
門口站着林達,女同戀者。
林達身上的浴巾掉在地上。
葉幽是男人,喜歡女人。仙靜走後,也偶爾找過女人,找不到覺。
覺是奇怪的東西,來了就來了,沒了就沒了。今天晚上恰好有
覺,抱着她摔到那張又軟又大的牀上,門關了,燈開了。
葉幽仔細欣賞着女管家的每一寸皮膚。漂亮光滑,可惜太多,乍看像團沒有修理的雜草。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葉幽用手強制分開她的兩腿,雙手自由遊走,總是帶些不屑和驕傲的語氣。
“第一眼。”林達的心跳到喉嚨裏,身體起了火。
葉幽突然覺得動,莫明的,還有人愛我,原來還有人愛我。
一動,就進去了,扶都不用扶,雖不是自己的女人,但結構相差無幾,叫聲大小不同,
部彈
不同,寬窄不同,
地帶都是一樣。深夜,有人求歡,有人在隔壁大聲哭泣。
直到早晨,林達在葉幽懷裏的安靜睡姿才讓葉幽心驚跳。
對不起,仙靜。葉幽抱着林達。
詩寧走了,半夜走的,帶着她那些心愛的玩具,悄無聲息,她聰明,不愛,就走,灑,比賴着賴着最後還是要走的那種有面子很多。
心死了,身體只是慾的符號。
慶幸的是,同戀不會懷孕。否則中國人口又要翻倍。
“爸爸早,阿姨早。”葉開似乎從林達臉上喜悦的表情裏讀懂了什麼,單親家庭的小孩異常。這和瞳靈如出一轍。
“開開,阿姨給你當媽媽好不好?”林達對葉開的喜歡屬於愛屋及烏,半開玩笑半認真。
“阿姨是阿姨,媽媽是媽媽。”葉開看着葉幽的表情,討好道,“阿姨很好,媽媽也很好。”
葉幽吃着早餐,對林達道,“你慢吃,我先送開開上學,上午就別去公司了,在家休息一個上午。”
林達的眼裏泛着。一晚上四次,的確是很累,兩腿合不攏,一合攏就微微顫抖。
封綠芽在同一時間給瞳靈梳頭,被搶過梳子導致很沒面子,瞳靈説爸爸我自己梳。幫瞳靈穿衣的時候發現她又長高了,
衣有點短。
下午接你去買新衣服寶貝。封綠芽把圍巾給瞳靈繫上,開學一個月了,因為忙碌還沒有給瞳靈買新書包新衣服,有些內疚。
我想叫葉開和他爸爸一起和我們買衣服。瞳靈在車上和封綠芽對話。
沒問題。封綠芽今天穿着灰襯衣,淡藍
羊
背心,是瞳靈建議的,説這樣漂亮。
小孩子説漂亮,肯定是真話。
車開着,窗外是朦朦霧氣,這樣的天氣,路妖大鬍子很喜歡,高速公路上,取死亡的魂靈,得道成仙,虔誠和修煉。不成仙,便成魔,比做妖好,見不得陽光,修煉成癮。
瞳靈坐在車後面打小瞌睡,脖子一痛,有東西在咬,手伸進脖子,一隻動的軟體蟲,青綠
,食指那麼長,嘴附近有血。
趕緊扔到窗外,拿紙巾按着脖子。
“怎麼了寶貝,開窗幹什麼?”封綠芽沒來得及看見。
“沒什麼。悶悶的。”瞳靈的血迅速止住,被咬了小小一口。
最近為什麼那麼多蟲,昨天下課葉開在學校便利店請客喝熱咖啡時候瞳靈就喝到一條,開始不知道是什麼,嚼了嚼,吐出來是條蟲子,黑,軟塌塌的,嚼起來像泡發了的木耳。
不能讓爸爸知道。瞳靈關上車窗。
後腦勺的那隻眼睛,努力的朝它該看的方向看,霧大,什麼也看不清。
(二十四)
蟲子,瞳靈驚恐。洗澡的時候拼命的擦着身體,有蟲,眼睛裏也有,照鏡子時的一條從眼角探出來,紅
身體,哧溜縮回去。瞳靈沒有眼花。
封綠芽抱着她睡覺,卻覺最近她晚上老不安分,扭來扭去。
一般情況下,封綠芽都是抱瞳靈睡等她睡着再送她回自己牀上,六歲,什麼也不懂,再長大幾歲,就該懂事了,沒得抱了。想到自己抱着別人將來的老婆,封綠芽慨萬千。
“怎麼了?”封綠芽開燈。
瞳靈眼睛,“我的
股很癢呢。”
墊上紙巾,打開台燈,到天亮,一共捉了四十六條蟲,白,線狀瘋狂扭動。又抹了藥膏,封綠芽給瞳靈請假一天,打電話對老師説她
冒了。其實是一夜沒睡,瞳靈困得眼睛睜不開。
“中午自己吃飯,下午我早點回來帶你去買新衣服。”封綠芽自己也困得不行,閉上眼睛,全是白蟲子,在瞳靈身體裏鑽來鑽去,小孩子抵抗力低,最容易生蟲。
瞳靈自己知道,有事發生。
吃完早餐,重新回到牀上,睡不着。翻來覆去,從頭髮上掉下幾隻蟑螂,冬天的蟑螂,爬得並不快,有的有翅膀未必能飛,冰箱裏的麪包生了蟲,歡天喜地的歌唱而馬桶上方縈繞幾隻蒼蠅想要飛卻總也飛不高。
蟲子,蟲子。
電話響了,葉開打過來。
“生病了啊。”為了方便聯繫,葉幽給他買了行動電話。
“嗯,你幫我把今天的作業記下來,放學後拿到我家。”瞳靈看看天氣,今天不是特別冷,冬天快過完天快來臨。
這一天的課,葉開完全在夢遊,身為學習委員的他今天讓全班大跌眼鏡,語文老師問彎彎的月亮像什麼?正確答案是小船,葉開回答像眉。其實也沒錯,是吧。
只有放學時老師佈置家庭作業的時候顯得很興奮,不停的看錶。
瞳靈在家清理蟲子,越來越多,掃成一堆,啪嗒啪嗒的踩,脆脆的像落葉。
脖子後面被蟲子咬的地方已經潰爛變硬,長了新的蟲子,瞳靈手指一捏一條,在後腦勺上一晃,眼睛看見樂,屍蟲。
死人屍體腐爛生的那種白蛆蟲。
狠狠的摔在地上,用巾擦,然後把消毒水拍在脖子後,一陣劇痛,許多類似的屍蟲爭先恐後的爬出來。
中午送的外賣,打開,煮的蟲子癱軟在一片萵苣葉上,掰開
黃的橘子,黑
的螞蟻迅速爬到瞳靈的手背。
啊!!!瞳靈一陣尖叫。和着衣服跑到洗手間,二十分鐘後,螞蟻們淹死了,瞳靈真的冒了。
葉幽和葉開敲門的時候,瞳靈頭很暈。見到兩位帥哥,更是頭熱,睡衣皺巴巴的,顯得有點尷尬,甚至在想,天哪,葉叔叔看見我這個樣子,會不會覺得我不漂亮了。
葉幽可對這個六歲的小女生沒有什麼念,一本正經的按了按她的額頭,“有點發燒,等你爸爸回來帶你去打針。”
一聽到打針,瞳靈連死的心都有,小朋友都怕去醫院,瞳靈也不例外,哀求着,“葉叔叔,不要。打針很痛的。”
葉開趕緊安,“不痛,我就很勇敢,上次打針我就沒哭,爸爸是吧?”
葉幽只覺得奇怪,這麼小就會撒謊?上次葉開冒去打針,四個護士按着他的
股,整間醫院差點被吵塌,葉開哭得嘶心咧肺的樣子讓人覺得誰送他來打針誰就是千古罪人,哭得都快暈過去了,這會又在女生面前充老大?
也不當面揭穿。這是善意的謊言。
封綠芽回來,看見葉幽,臉一點點紅,趕快招呼坐下。從屜裏拿出
冒藥喂瞳靈吃。
瞳靈和葉開一起寫作業,兩個男人坐在沙發上大談育兒之道。
今天作業那麼多啊?瞳靈看着一大堆語文數學英語自然思想品德作業。忽然覺得這比蟲子咬還可怕。
沒關係,我都幫你寫,我會寫你的字,歪歪扭扭的。葉開説完這話就後悔了,今天的作業實在是太多,為了瞳靈,也無所謂。
好哦,那我看動畫片去了,寫完了你告訴我。瞳靈關上房間門之前説了一句。
葉開從此以後不敢輕易對女人許諾,原本以為瞳靈會乖乖的用她白小手託着下巴歪着頭對自己説開開你寫作業的樣子好帥哦,結果呢,人家看動畫片去了説不定聲音還會開的很大。誘惑啊,動畫片,看的是奧特曼還是口袋怪獸,如果是口袋怪獸今天就虧大了……
葉幽電話響,是林達。
女人自從身體給一個男人後,很快的會連着思想一起給了去。葉幽
悉她的思想,她的思想簡單,卻對她的身體陌生,她的身體有點意思。
我死了,你還會娶別人嗎?
鬼知道。
林達催葉幽回去吃飯,她的廚藝甚至超過當年葉幽的前仙靜,但由於做的太好看太好吃,反而讓人無話可説。
仙靜不一樣,有時候淡了些,有時候鹹了些,這樣有趣,可以挑剔,看她嘴翹翹的生氣,然後再哄她開心。
“今天不回了,你自己吃。我在瞳靈家,等下和他們一起吃。”葉幽聳了聳鼻子,屋子裏有些殺蟲水的味道。
説話的時候,封綠芽開始幻想,他和我吃晚餐,然後呢,然後是不是就留下來,對我表白?那我是拒絕還是接受,畢竟王樂去世沒有多久,他會覺得我是個隨便的人嗎,還是拒絕好了。
説話的時候,瞳靈正一邊看電視一邊幻想,將來我嫁給葉叔叔好還是葉開好?葉叔叔長的漂亮,可是葉開幫我寫作業,這個,很難選擇。唉,為什麼我小小年紀就這麼煩惱,還有那些蟲子,到底哪裏來的。
難道?……
等葉開寫完雙份作業,兩家人到外面吃晚飯,封綠芽請客,吃完回家,瞳靈看車窗外,路過黑小巷,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衝着瞳靈笑着。
打了冷戰,又在車上昏睡過去,冒藥,讓人昏睡的好得快。
(二十五)
看着瞳靈酣睡的樣子,封綠芽嘆了口氣。最近公司事務比較麻煩,發出去的貨物收不回,許多員工集體跳槽,瞳靈在這個時候又生病。
突然覺得人生沒有什麼希望,看着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空,灰濛濛的,一點也不安靜。有時候真想放棄一切俗務,帶着瞳靈回老家,和父母一起過些正常的生活。
年輕時的熱情,到了中年自然消退全無,要隱退,又有些慨,怕遲,又怕捨不得。
冰涼的小手伸進封綠芽的脖子,小傢伙偷偷起牀,頭髮散着向個小魔女,爪子涼涼的。脖子腫了一小塊,生病的時候懨懨,稍微好一點就是小蚱蜢。
“寶貝,還早,再去睡一會。”封綠芽寵溺瞳靈。
“我快要死了,爸爸。”瞳靈鑽進封綠芽温暖的懷抱。
“説什麼呢寶貝,你怎麼會死,要死也是爸爸先死啊。”封綠芽不以為然的笑。
“我長蟲子了,長這種蟲子是要死的。”瞳靈含着眼淚,拿脖子上的傷口給封綠芽看。
那是一小片潰爛的皮膚,乍一看和普通的傷口沒有什麼不同,仔細看,裏面很深,許多小小的蟲子一點點在血,每隻蟲子的腹部都是鼓鼓,也有蟲子的屍體漂在血上,那是撐死的,然後屍體被其他蟲子吃。
封綠芽穿好衣服,準備帶瞳靈去醫院。不管是怎樣的病,去醫院看看總是沒錯的如果有足夠的錢的話是最好。
“我不去醫院。”瞳靈緊緊的抓住封綠芽的胳膊。
“去,長蟲子了。”封綠芽拿出衣服準備給瞳靈換上,今天又去不成公司了。
“我是妖怪,爸爸。靈靈是妖怪。”瞳靈的脖子突然很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不管你是誰,你是我的女兒,現在爸爸帶你去醫院看病,回來給你買好吃的好嗎?”
瞳靈像只小猴子,緊緊懸掛在封綠芽身上。
封綠芽是猴麪包樹。
看的是皮膚科,醫生覺得詫異,這樣的事第一次見到,為了面子,只是淡淡道,“皮膚髮炎。打幾針就沒事了,不吃辣椒和甜食,包準好。”
護士拿着藥水過來,滴進脖子的,一陣冰涼的劇痛,瞳靈忍住淚水,咬着嘴
看着身邊心疼的封綠芽。
蟲又一次四下逃竄,護士是個實習生,從未見過這等場面,比瞳靈還緊張,手一抖,一瓶碘酒全撒在瞳靈的脖子上,奼紫嫣紅。
“痛啊!”瞳靈忍不住了。
封綠芽趕緊抱着瞳靈,“不怕了,爸爸在這裏。”
清洗傷口,包紮。瞳靈照着鏡子看着脖子上的補丁,“爸爸,我不想去學校了。”
“明天還是要去,功課不能落下。”封綠芽將瞳靈放回家中,有些內疚,陪她吃完中餐,又要出去,沒辦法。
“哦,知道了。”瞳靈點頭,乖乖的爬到牀上。
封綠芽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冷風中,瞳靈在陽台上朝封綠芽揮手。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趕快開車去公司。
午睡。
夢見奇怪的巷子裏的女人,灰的臉,灰
的嘴。掐着自己的脖子,尖鋭的牙齒,狠狠的咬。
醒來,瞳靈脖子上的紗布已經被蟲子頂開。垂在一邊,牀單上爬慢了蟲,瞳靈認識這些蟲,以前陸陸殺死那些女人,又來不及踢下山時,腐爛的身體上長的就是這些蟲子。
電話響起。一邊接電話,一邊掐死這些蟲,一邊説話,“喂喂喂,我是瞳靈。”
“我們一起去找媽媽吧。”葉開在下課的時候躲在廁所打電話,眼睛紅紅的。
“葉開開你怎麼了?”瞳靈問。
“我爸爸不要我了。”葉開鼻子,今天早晨,葉開對着媽媽説話實際上葉開經常有和媽媽説話的習慣,林達和葉幽下樓剛好看見了。葉幽有點尷尬,道,“開開,該上學去了。”
林達走近,看着鏡框裏微笑的仙靜,泛起一絲醋意,“她真是漂亮。”
“媽媽最漂亮,媽媽作的蛋糕開開最喜歡吃,爸爸説話不算數,爸爸現在和阿姨睡覺,撒謊撒謊撒謊。”葉開今天早晨很大脾氣。
葉幽有點惱羞成怒,又有些內疚,狠狠瞪了葉開一眼。
林達走過來,“算了,我不和她計較,畢竟已經是去了的人了。”
葉開聽懂了。
坐在車上,一句話也不説。頭扭到一邊,不看車裏的兩個大人。某個時候,我們會莫明的想起我們最愛的人,想到眼淚。
葉開想起媽媽。而爸爸似乎明顯變心了。
到了學校,瞳靈又是病假。心情越低落,事情越糟糕。
兩個小朋友,一個逃課,一個生蟲,手牽手,瞳靈陪葉開找媽媽,天亮到天黑,快樂到淚。
要發生什麼,鬼知道。
(二十六)
走在大街上,葉開牽瞳靈的手,象小情侶,是葉開手冷,想暖和一下。初來的天比臨走的冬天讓人心悸。
老師相信葉開説他爸爸在門口接他去機場接媽媽的消息是真的,航班時間都説的清楚,撒謊的孩子知道如何撒謊,謊言越細緻越不容易戳穿。
就這點説,葉開是個慣犯。
“怎麼還找不到你媽媽?”瞳靈的腿有點累。
“快到了。那家麪包店不遠的。”葉開覺得説自己不記得路會很沒有面子,“我們天黑前回去就可以了。”
“那你阿姨對你不好?”瞳靈想起林達逃避自己的眼神。
“她和爸爸結婚,那媽媽回來就沒有爸爸了。”葉開淚水湧動,如果不是女朋友在身邊,早哭了,葉幽也説他是個愛哭鬼,為了面子,也就忍了。
“好,我們繼續找。”瞳靈和葉開上了一輛公共汽車。
因為兩個人從來沒有坐過,去哪裏都是車接車送。機會是難得的,於是上車,葉開有錢,瞳靈身上也有,但金錢觀念似乎是葉開強一些。
“我到麪包店。”葉開大聲説。
“什麼麪包店。”售票員很喜歡這個大聲説話並穿着套頭衣牽着小女孩的傢伙。
“我忘記了,請儘管往前開吧。”説完把錢遞了過去。
找了一大把零錢,瞳靈和葉開並排坐着,因為是起點站,所以很容易就找到座位。兩個小朋友很新鮮的看着窗外,瞳靈把小手伸出去,接風。
葉開拉她回來,“很危險。”
“沒關係,反正我也快死了。”瞳靈覺蟲子從脖子上掉到背上,又痛又癢,脖子被高領
衣遮住。
“那你是和我媽媽在一起了。”葉開很高興。“你看到她就要她快回來接我。”
從琥珀裏出來的男人説話就是有魄力。
瞳靈有點黯然,“我死了,你會記得我嗎?”
“記得啊。我永遠都會記得你,爸爸説是你救了我的命。”葉開看着越來越多上車的人們,售票員是個女的,穿梭其中,把部壓得很扁。
賣完票,站在兩個小朋友旁邊擦汗。
葉開比較崇拜這樣的職業,車速度再快,她也不會摔倒,穩穩的移動雙腿。
立志:長大以後開公共汽車,瞳靈當售票員。
葉開站起來,拽了拽售票員阿姨的胳膊,這是個相當年輕的扎着馬尾辮的女孩,制服裏面的紅衣是自己織的。
“阿姨,給你坐,你賣票辛苦了。”
瞳靈嚇了一跳,售票員嚇了一跳,全車人都嚇了一跳,竟然還有給售票員讓座的小朋友。
瞳靈覺得葉開很善良,那麼葉開的媽媽也很善良,為什麼她媽媽要死。為什麼自己要死,為什麼善良的人都喜歡死去。
我不要死。瞳靈把手放入衣領,壓了壓不停上湧的蟲。
“下車。”瞳靈對坐在身邊的售票員道。
車停了,瞳靈走到一個拐角處,認真的看着葉開。“我是妖怪,你怕不怕?”
“不怕,你很漂亮。”葉開準備等下去和瞳靈去吃好吃的肯得基。
瞳靈放心的下
衣,
出裏面的保暖衣,觸電一樣抖着身體,蟲子下雨一樣落在地上,從容的穿上
衣。一隻腳用力的踩地上的蟲。
目瞪口呆的葉開快哭出來了,他最怕就是蟲子。全身發抖,很想尖叫,礙於面子,忍耐着,小臉憋得通紅。
一個蓬頭女瘋子從旁邊走過,嘴裏叼着麪包,看着葉開笑,她的臉幾乎是由紅組成。兩個孩子,一個瘋子。
只有瞳靈能看見,那是一隻女鬼。
(二十七)
女鬼張開嘴,青舌頭垂到嘴角,旁邊有個大的垃圾堆,這是城市的角落,角落的角落。她一説話,滿口的蟲子從喉嚨裏源源不斷的爬出來。瞳靈並不害怕,自己脖子裏也是這種蟲。終於明白了蟲子的來源。
“你要説什麼?”瞳靈看着燒焦的女鬼,“先把蟲子吐出來。”
葉開疑惑的看着瞳靈,“靈靈,你在和誰説話?”
“你不認識。”瞳靈看着那女鬼蹲在地上吐蟲,象暈車嘔吐的姿勢一樣,一團一團的嘔吐,身體一寸寸的聳動。
瞳靈是有第三隻眼的,但由於年幼,所以看見鬼的時間不是很多,除非怨氣很重的鬼。
和鬼説話,瞳靈覺得自己級別高,畢竟自己是妖,媽媽那天晚上和自己見面時就説了,世間靈,佛最高,然後是神,然後是人(不包括人妖)然後是妖,然後是鬼。
人很高級嗎?瞳靈並不覺得,公共汽車上一個老人把手偷偷伸進一個阿姨的裙子裏,很高級嗎?公共汽車路過一個市場,很多戴帽子的叔叔圍着一個擺攤買收音機的婦女拳打腳踢,很高級嗎?
這是今天看到的,昨天呢,明天呢?
媽媽説高級就高級,媽媽説話總是沒錯的。
“吐完了吧?”瞳靈有時候不喜歡鬼,他們的樣子通常很恐怖,比如徐婷兒,翻腸子的樣子真的噁心,還笑嘻嘻的。
女鬼看着葉開,走近。眼裏出依戀,發出淒涼的叫喊“我的孩子。”
瞳靈全身孔張開,頭髮幾乎要豎起來,“不准你碰他哦,他是我的同學和好朋友。”
“我的孩子。”女鬼嗚咽着走近。
天黑了,葉開無辜的站在原地,他看不見仙靜燒爛的臉,他只看見瞳靈對着空氣發脾氣,劍拔弩張。
他怎能看見,一個凡人,一個原本應該死去卻被妖救活的小男孩。長再大也只不過是凡人。
“他才不會是你小孩,我去過他家,他媽媽長的很好看,才不象你這鬼樣子。”瞳靈準備和葉開回去。媽媽找不到,還有爸爸。這麼晚了,爸爸該着急了。
“走吧,開開。我們改天再出來找媽媽。”瞳靈要走。
“哦。”葉開什麼也看不見,路燈下只有兩個影子。
“求你。”臉紅得象燒糊的臘一樣的女鬼跪在瞳靈小朋友面前。
“你可以幫我,對嗎,你告訴開開,媽媽想他,媽媽愛他,要他乖,要他聽話,將來照顧爸爸。”
瞳靈看了看鬼阿姨,看了看葉開,“你媽媽長什麼樣子?”
葉開歪着頭,“漂亮又温柔,頭髮長長的,笑起來有點象你哦。”葉開任何時候都不會忘記恭維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這點遺傳於魅力十足的上六十歲下
六歲女孩的英俊成
老爸。
瞳靈實在無法把眼前的女鬼和葉開的温柔媽媽聯繫在一起。可是看她真的很可憐,於是問女鬼,“你有什麼證據?”
“媽媽睡覺之前給他講小飛俠的故事。有一次説到彼得潘被壞人抓走要燒死的時候,開開哭了,不許彼得潘死去,後來被我説成是愛哭鬼。你告訴他,他會相信的,因為他要我保守秘密,不許告訴任何人。”女鬼用手捂着臉,幾乎是尖叫着,“你是神,我知道你是神,你幫我吧,我死是死了,可我是貪心的鬼。”
“我是妖,我不是神,媽媽告訴過我,誰説我是神,就要糾正。”瞳靈想起媽媽説的話,心裏一陣動。媽媽,彷彿時刻都在自己身邊。
葉開覺得奇怪,瞳靈對着空氣説話,而且是認真説話,説到自己的媽媽。
“開開,你媽媽以前給你説彼得潘的故事,你還哭啦?”瞳靈問道。
葉開覺得小腦袋要爆炸了,想着,媽媽好壞,竟然把這件事情告訴瞳靈了,真丟臉。轉念一想,那時候本不認識瞳靈呢。
“你怎麼知道?”葉開往後退了三步,“難道?難道媽媽講故事的時候你躲在窗外聽?”
“我猜的。”瞳靈看了看女鬼的慘然的樣子,想“為什麼開開的媽媽照片那麼漂亮,但現在那麼難看。”
女鬼彷彿看穿了瞳靈的心思,“我是被人燒死的,所以現在很醜。因為怨氣太大,只能做個冤鬼。”
“你想復活嗎?”瞳靈稚氣的問,“那我也不能幫你,我只能幫人但不能幫鬼復活。其他的我可以幫你,我是好妖,媽媽説的。我也有媽媽,不過她和你一樣,也死了。”
葉開茫的看瞳靈自言自語,卻不敢打斷,那天看爸爸的男人幫雜誌上寫,“打斷女人説話是一種自討苦吃的行為。”葉幽要是知道葉開經常趁自己不在到房間裏看成人雜誌一定會把門鎖好的,小孩子,是最不能輕視的一種人。
“我想最後抱抱我的小孩。”仙靜的手碰不到葉開,即使碰了,也毫無覺,“一分鐘而已。”
“就象我媽媽抱我那樣?”瞳靈有點暈,毒蘑菇汁和夾竹桃的味道的確不敢恭維,而且還要一個慘死的冤魂,如果只要準備雨水,那倒好辦。
葉開的眼神從好奇變成不耐煩。肚子餓了,瞳靈還在對着路燈説話。
“為什麼我只能在這裏看見你?”瞳靈好奇。
“我是在這裏死的。從火裏爬出來,我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臨死的樣子。我曾經很漂亮。”仙靜重新爬回垃圾堆,堆積如山。
“我會來找你的。”瞳靈第一次主動牽葉開的手,“回去吧,我答應幫你找媽媽了。”
葉開也並沒有覺得太詫異,瞳靈説自己是妖怪,他不害怕,想到自己以後的老婆可以是個妖怪,又有些興奮了,甚至很想下她的褲子看有沒有長尾巴。
(二十八)
封綠芽從今天開始髮。掉在葉幽的沙發上,一團一團。瞳靈不見了,這兩個小朋友總是一起玩失蹤―――從幼兒園開始。
葉幽的身邊坐着林達,桌上擺着緻完美的飯菜,和雜誌上的美食欄一模一樣,誰也沒心思吃,心情影響胃口。
“彆着急,會有消息的。”林達一開始有些幸災樂禍,但又變成了擔心,擔心葉幽過於傷心,傷心葉幽的擔心。
一個警察在電話旁帶着監聽耳機,“葉先生不用擔心,車站和機場我們都已經發出通知了。過不了多久會有消息的。”
兩個小孩,能去哪裏。封綠芽擔心瞳靈真的如靈一樣的來,又如風似的去。
葉開和瞳靈嚷嚷着讓服務員阿姨也給自己桌上點蠟燭,這家西餐廳不錯,温暖的情調,淡然的氣氛。葉開崇拜的看着瞳靈吃帶殼龍蝦,一邊道,“你真厲害,如果是我吃,肯定把嘴巴戳破。”
“哦,我爸爸不准我這樣吃,説會嚇到別人。”瞳靈得意的吃龍蝦鉗子,她有鋒利無比的牙齒。
“我爸爸也不准我吃飯的時候吃冰淇淋,説會長成一個小胖子。”葉開拿勺子舀了一大塊冰淇淋在嘴裏,“不讓我吃我就愛吃,今天真開心。”
這傢伙,忘了自己姓什麼了。
“那你爸爸會擔心你的。”瞳靈和葉開座位下都放着小墊子,因為二位小朋友不夠高,這是餐廳推出的人服務。
“他喜歡林達阿姨,我還是喜歡我媽媽,還有你。”葉開任何時候不忘討好瞳靈,“你要是想你爸爸就打電話吧。”
葉開手機關機,重新打開,被瞳靈搖頭阻止了,“我也不打,我忘記他的電話號碼了。”
“真的啊,你真是我的好朋友。”葉開高興的手舞足蹈。
原來忘記自己爸爸的電話號碼就可以和葉開成為好朋友。
瞳靈看着他,想着那個女鬼,心裏略有些難過,“你放心,我會幫你找媽媽的。”
吃完飯付帳,似乎有點貴,只因為有俄羅斯魚子醬和法國鵝肝,是否俄羅斯的魚子醬就特別腥法國鵝肝就特別粉無從考證,不過外國的東西放到中國來就特別值錢比如服裝店起名要沾點洋氣如果美斯特邦威起名叫布老虎就準備收拾鋪蓋回浙江了,比如艾滋病從外國傳到中國就特別費錢,費錢也是死,所以大家都要潔身自好。
出了餐廳的門,一摸身上的錢不夠打車了,而公共汽車站實在遙遠,葉開看了看瞳靈期待的眼神。攔了出租車。
“去哪裏?小朋友,你們的爸爸媽媽呢?”司機是個大鬍子,當然是個正常的大鬍子,不是那個路妖。此大鬍子負責開車,彼大鬍子負責翻車。
“去星花園。”葉開上車。
車上,葉開差點把司機給説暈了,他今天顯得特別興奮,瞳靈在擔心封綠芽,她覺到封綠芽的心在痛。
葉開,六歲半,離家出走,沒錢了乖乖回來。
到家門口,瞳靈的心一抖,封綠芽的車也停在樓下。
“我們去拿錢,你在這裏等我。”葉開帶瞳靈下車。
大鬍子不幹了,“不行,你們一進去我哪知道什麼時候出來。”
葉開只有打家裏電話。
屋子裏的空氣幾乎要凝固了,誰也不想説話,安靜極了,這個時候的電話無異於導火索,鈴聲一響,兩個爸爸幾乎要跳起來。警察道,“拖延時間,儘量拖延時間。”
“喂,爸爸嗎,我是開開,他要你來付錢。”葉開有些緊張,這次回去會不會捱打。
葉幽也有些緊張,寶貝兒子現在也不知道怎樣了,有沒有捱打。
封綠芽搶過電話,“靈靈呢,有沒有和你在一起。”
葉開擔心的看着瞳靈,有些內疚,連累她了,便道,“是的,和我在一起。”
大鬍子不耐煩了,奪過電話,大聲道,“快點給錢,我要下班了。”
封綠芽顫抖的説,“你就是要錢是不是,多少,我給。”
警察甲出警惕的表情,衞星監聽反映,就在附近。
大鬍子想,住在這裏的,肯定特別有錢,不如多要點,“那就兩百吧。”
“兩百萬?好説好説,您在哪裏。”封綠芽趕緊點頭,兩百萬,不貴不貴,早知道不報警了。
葉幽也急得直點頭。
警察甲把耳機一摔,拿着槍就跑出去,一邊道,“就在門口,大家注意。”
埋伏在星花園葉宅附近的警察包圍了出租車,大鬍子司機哪裏見過這陣勢,嚇懵了,手高高的放在頭上,嗚嗚嗚的直哭,“不就是要了兩百塊錢,這麼多條子,以後打表記價還不行嗎?”
瞳靈疑惑的看着封綠芽,葉開有點害怕,躲在瞳靈身後。
警察散去,大鬍子得到了兩百塊,瞳靈被封綠芽領回去,沒有捱打。葉開洗澡完畢,第一次捱了打。
“叫你逃課,叫你亂走!”葉幽用力打着他的股,五個手指印赫然在目。
葉開早就料到了,可還是哭了,愛哭鬼總是愛哭,一邊哽咽道,“我去找媽媽了,瞳靈説看到媽媽了……”
葉幽的手突然停了下來,眼淚停不下來。原來愛哭鬼是有遺傳的。
葉開見狀,繼續煽情,“我好愛爸爸,爸爸不愛我了。啊~~~~~爸爸不要我了,爸爸愛阿姨了~~~~”
那聲音,跟小豬被開水燙了一下差不多。
葉幽抱着葉開,“對不起,爸爸不對,爸爸不應該忽略你的受,原諒爸爸,以後我再也不打你了,寶貝。”
葉開含着淚,心裏在回味那碗冰淇淋,下次再請瞳靈去吃。
另一個寶貝在爸爸懷裏睡了,蟲子安靜的也睡了。瞳靈想,天來了,夾竹桃開了,天要下雨了,冤魂在黑夜遊蕩,多少有些悲傷,只要失去的,就永遠失去了。
(二十九)
天空下雨,垃圾浮的到處是,空氣中瀰漫腐爛腥臭的味道,仙靜泡在髒水裏,欣的笑,用仰泳的姿勢,她的願望要實現,然後乖乖消失,錯過了,就不能再參與,否則就是打攪,人鬼殊途,你我殊途。
安排和你相遇,順便和你分離。對於老天的安排,依然,孩子是我們愛的證據,葉開,壞的乖小孩,還是乖的壞小孩。瞳靈,妖氣的神仙或是純真的妖
。不知道,只有猜,猜不到了,那就繼續。
下雨了,爸爸。瞳靈説。隱約覺得蟲子又要出動了,輕輕摸下脖子,癢癢又麻麻。
是的,下雨了,快點寶貝,否則上課要遲到了。封綠芽急着去公司,今天的報紙還來不及看。
今天不喜歡上課。瞳靈託着下巴着嘴角的牛
。
那就在家裏休息,我幫你去學校請假。封綠芽總是依着瞳靈,三天兩頭的請假,無非是想偷懶。
瞳靈覺得讀書很無聊,考試更無聊,小學二年級就有如此悟,這是妖比人聰明的地方,有些人覺得讀書很無聊那是在大學畢業後又不得不考研究生之前,雖然遲了些,但也説明大器晚成的道理。
葉開就沒有那麼走運。裝病是慣用的招數,側着蜷在沙發的角落,可憐狀對葉幽道,“爸爸,我的肚子今天很痛,我敢打賭裏面有蟲子。”
林達問道,“開開要不要看醫生?”
葉開搖頭,翻了翻眼睛,“人家休息一下就好了,電視裏都是這樣子。”
“我看你是條懶蟲。”葉幽一隻胳膊把裝病的小鬼從沙發上提起,“乖乖上車,我去公司,讓阿姨開車送你去學校。”
裝病失敗,快快洗臉刷牙,一百個不情願,也是為生活所迫,今天下雨,瞳靈説下雨就不去上課,給他準備找媽媽需要的東西。
瞳靈不在學校,學校還有什麼樂趣可言,老師講的東西爸爸請的家教早教過了,那個請來的兒童教育領域的博士後哥哥,戴着老實的眼鏡的留學生,滿口牛津口音的英文,葉開喜歡捉他。
“林達,麻煩你了。”葉幽開着寶馬離去。
林達的坐騎是白帕帕,空間大,和葉幽在車後做過一些大人愛做的事,當然,現在的高中生也愛做,因為這種隨意
的關係,不少瀕臨倒閉的橡膠廠絕處逢生。
林達喜歡薄荷類勝過水果味,有一次讓葉幽反過來戴,葉幽也説很,涼颼颼的,適合夏天使用。
想到這裏,臉上飛來兩片緋紅。葉開盯着她的臉,“阿姨你在想什麼,我快遲到了。”
“哦,對不起。”林達看着葉開,有點惋惜,可惜不是自己的兒子,怎樣帶都帶不親。
一邊開車,一邊沉默。
“阿姨。”葉開坐在旁邊叫了一聲。
林達正聚會神開車,隨口答道,“什麼事?”
“我媽媽要回來了。”葉開得意又認真。
林達楞了一下,稍後車撞到旁邊欄杆,拿出電話打給葉幽。十分鐘後,葉開被送往醫院包紮輕微碰傷的額頭,系安全帶是個好習慣。
林達沒有受傷,只是嚇了一大跳。
葉開好高興,今天終於不用去上課了。躺在自家牀上打電話給瞳靈,不想午睡因為,可惜沒人接,我們想找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沒人接。
瞳靈蹲在地上看瓶子裏的雨水一點點增加,雨是天空的眼淚,眼淚是傷心的雨水,只要有陽光,蒸發後留些淡漠痕跡。
夾竹桃院子裏沒有,要去外面。那是引鬼的植物,
星花園請過風水先生看過,看一次一萬塊。
葉開睡了,沒有夢見漂亮媽媽,卻是一個燒紅了臉的瘋女人,在垃圾堆裏哭泣,一轉身,背後密密麻麻的蒼蠅和螞蟻。
哭醒了,到媽媽的照片前,“媽媽,我想你。”
瞳靈不知道最後一樣東西去哪裏找,也許晚上偷偷溜出去能找到類似徐婷兒一樣的冤魂。
有沒有把握召喚葉開的媽媽,瞳靈一點把握也沒有。
回房間,打開冰箱,有蜂蛋糕吃,泡一包方便麪,掀開蓋子,蟲子爭先恐後的爬出來。
(三十)
三更半夜,正是捉鬼好時分。瞳靈從溜出來,帶着小瓶子,裏面裝滿雨水、夾竹桃和毒蘑菇汁,縮着脖子上大街。初
的子夜,六歲的小孩,人煙稀少,平添幾分寒意,月光下的柳樹吐出米粒大的新芽,不似冬天般光禿禿,倘若用力哈氣,嘴裏會有薄薄的白霧。一切都是那麼安靜。
鬼最多的地方。瞳靈抓了抓腦袋想了想,朝一座大樓走去。
凶宅幽靈,不都是那麼説的嗎?
那些辛苦一年卻拿不到一分錢的農民工喜歡這棟樓,從來沒有人注意,終於萬人矚目,大樓高,讓人仰望,頂部的避雷針像一個針頭直刺天空。砰的一聲悶響,急速降落,生命結束了,錢並沒有拿到,頂多是安葬費,死了倒好一了百了,沒死還要以妨害社會治安去派出所蹲上幾天,放出來,餓死或是老死。
保安在打瞌睡,上夜班真辛苦。
瞳靈的第三隻眼睛突然變得警惕,大樓的角落,一堆冤魂笑嘻嘻的坐在地上打牌,有個傢伙年紀輕輕,腦袋只有半個,滿臉的血,天使下人間,臉部先着地,抬起頭來,和他相差無幾。
另外幾個在旁邊觀看的鬼們面目獰錚可怕,都是自殺死的。為錢,為情。
一個身體很扁的男人是瞳靈要找的冤魂,怨氣沖天,臉青黑。瞳靈走近,一幫鬼一鬨而散,不散就要被收走,普通的鬼眼裏,瞳靈是温柔殘忍的神仙,用目光,用微笑收服他們,做人那麼累,做鬼還要被征服,沒意思,沒意思就逃跑。
你為什麼不跑?瞳靈對着那男人道,三十來歲,風華正茂,難怪不想死。本來不關他的事,幸福無比的準備回家和躺在牀上的情婦親熱一番,走到樓下,討債民工一躍而下,雙雙死亡,臨死也找個墊背的,就是這個意思,可憐他在家的老婆多煮了一個人的飯。
我跑不了。那男人緩緩的轉過臉來説,眼球爆得像乒乓球,白多黑少,煞是人。就鬼的欣賞眼光來,越慘烈的死相,越能得到眾鬼的崇拜。
瞳靈打開瓶子,按照媽媽説的,唸叨了幾句咒語。
那鬼爬上瞳靈的身體,越來越瘦小,頭朝下,對着瓶子,臨進去之前,想哭,卻沒有眼淚,來不及哭。不知名的鬼,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在增加,瞳靈小小的身體裏發出一聲嘆,活着就應該知足。
封綠芽不知道這些事情,瞳靈認為公司的事情夠他忙的,車子換了個二手的,生意一落千丈,過幾天要搬家了。封綠芽想起風水先生在公司開業前認真看着自己説的那番意味深長的話,樂於失去,就會失去。
原來,樂指的是王樂。
王樂的屍體腐爛,棺材裏的白骨並不知道有人在孤獨茫的時候那麼強烈的思念他,有的人死了,沒有變鬼,有的人死了,變成鬼。為什麼?鬼知道。
“靈靈,我們住小房子你喜不喜歡?”封綠芽從思緒中醒來回到現實,瞳靈在上學的路上打着愉快的小瞌睡,小孩不知大人的煩惱猶如大人不知小孩的煩惱。
“好啊。”瞳靈並沒有真正睡着,懂事的回答,“我喜歡小房子,越小越好。”
封綠芽在心裏説,對不起,爸爸沒用。
葉開在教室望眼穿,不知道為什麼,班上那麼多小美女,唯獨喜歡瞳靈,也許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
記得那時,我們還小,你愛唱歌,我愛微笑。
瞳靈的座位就在葉開旁邊,上課了,遞過來一張小紙條,葉開臉紅,內容是什麼,會不會她也喜歡我?
紙條上寫着一行字,讓葉開失望,瞳靈只是説下課了和爸爸一起去葉開家吃飯。
封綠芽的公司正在申請破產,盤點資金,打了電話給葉幽,“你幫我接下靈靈,我可能有點事情來不了,晚上我去你家接孩子。”
葉幽道,“沒問題,今天靈靈在我家好了,資金那邊要不要幫忙?”葉幽知道封綠芽的近況。
封綠芽拒絕了,心已疲倦,不願再留戀。
晚上,林達被一個人扔在家,葉幽開車和兩個小朋友準備出去。到了垃圾堆,除了蒼蠅,什麼也沒有。
“你真的能讓我再見到她?”葉幽找過許多能通靈的人,都沒有做到。
瞳靈認真的點頭,拿出小瓶子,閉上眼睛,然後喝了一口鮮紅的枝葉,頭開始針扎似的痛,垃圾堆裏許多老鼠跑了出來,尖尖的爪子,軟軟的身體,還有食品腐爛的味道。除了這些並沒有任何異樣。
瞳靈的心裏閃過一個影子,對葉幽道,“叔叔,快開車去皸山。”
陸陸在等着瞳靈回來。孤獨的閃爍在夜空中的他顯然對長大的瞳靈有些陌生,往事歷歷在現,當初踮着腳尖遞眼珠給自己吃的小女孩,原來不是人。
現在,她回來了,拿着那可怕的咒語瓶,從此以後,萬劫不復,陸陸的魂魄,收入其中,那是集中了許多冤魂的冤魂,但願能把仙靜找出來,順便除去身上可怕的時刻動的蟲子。
回到車上,葉幽吻了吻這個怪異的孩子,吻她的額頭,因為她的勇敢和不可思議的靈氣,我想念多時的,我終於要見到。
依稀冷漠的街角,被人遺忘的垃圾堆,兩個小孩,一個大人,顛簸了四五個小時,默默站立,時近凌晨,沒有人關心這三個人在這裏有何目的,大家都很忙碌,忙着生存,忙着死亡,忙着成仙,忙着成瘋成魔。
最後一口汁混合陸陸的鬼魂
入肚子,從此道行高深,一將功成萬骨枯。
仙靜出現了,漸漸的抬頭,那是一張飽受摧殘的臉,葉幽看見了,葉開躲在葉幽後面,頭從葉幽雙腿之間伸出來,哇哇的哭。
張開雙手,仙靜想抱下自己的男人和孩子。
瞳靈的眼睛紅了,媽媽離開自己的時候也是如此眷戀。
葉幽退了退,然後往前走了兩步,是的,即使燒得面目全非,那樣強烈的覺,無法用語言形容的
覺,往事入煙,重新燃燒,在煙熏火燎中,愛情的骸骨
着腐蝕靈魂的淚水。
我想你們。仙靜已經不再是昔温柔美好的臉,她知道她嚇到了孩子,明知道結果,卻仍然不死心,這就是女人。
葉開怯怯的走近。
還記得媽媽給你講的勇敢的小飛俠嗎?仙靜的聲音低沉,悠然。
媽媽,葉開哇哇的哭,抱着媽媽,她的身體很燙,卻沒有任何的彈。
乖孩子,以後要聽爸爸的話,媽媽抱了你,也就心滿意足了。仙靜被火燒爛的臉欣的看着葉幽。
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賭氣。我愛你。葉幽朝她走來。
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這句話。似乎太遲,似乎無用,然而終究等到了,差一個擁抱,多一個轉身。
電話響起,在葉幽懷抱仙靜的瞬間,林達的尖叫聲在電話接通的時候出現葉幽耳邊。葉幽説,別怕,我馬上回來。
啊~~~~~~~~~~~仙靜一聲尖叫,魂飛魄散。
瞳靈覺得傷心,往往人懷念的,都是美麗的,錯過後,再見的,不過如此,誰都活在現實中,只有葉開,一路哭着叫媽媽。
瞳靈默默
(三十一)
推開家門,家裏被翻的亂七八糟,林達躺在客廳的地毯上,氣若游絲,“打劫的人……”
橢圓形的肚臍眼裏汩汩的不停的冒血,像被人捅了一刀又用力的攪拌,紅黑的血染紅了白透明睡衣,透過大大的血
,可以清晰看見
動的腸,一截一截糾纏在一起。
葉幽吐了,瞳靈馬上用手指擋住葉開的眼睛,“不要看,很恐怖。”
葉幽把葉開帶入房間門鎖好,“你不要出來。”
瞳靈雖然只有六歲,卻生長了一百年。
葉幽拿電話準備報警,瞳靈按住了,有東西比警察叔叔先到了。
東西?什麼東西?葉幽覺得有些詫異。
“她在林達阿姨體內”。瞳靈看也不看呻的林達。
一個小時前,星花園的夜班門衞顧彥銘做夢也沒有想到,對於一個七歲的小女孩闖入竟然無法阻攔,自己也送了命,來不及説一句話,告別了這個世界。死法是最痛苦的窒息,眼睜睜看着自己在三十秒內迅速死去。
葉仙咯咯笑着,清脆如鈴聲響,眼睛仍然是兩個黑
。
“你還是決定要回去。”舞建軍搐着若有若無的身體。
葉仙是誰?仙靜是誰,舞建軍是誰?
仙靜是葉開的媽媽,葉幽的子,在洗澡的時候遇見硫酸毀容女鬼舞碧蓮,帶着她的骨渣回四川,本來一片好心,卻遭到意外的報復,吃了死屍的
,生下了葉
仙。舞家本來帶着鬼胎從此心滿意足,那鬼胎葉
仙卻依戀人間的生活。
做人最快樂,快樂似神仙。
葉仙生下來就是個瞎子,在仙靜被情敵燒死的時候,葉
仙本來要挖葉開的眼睛,小手伸過去的時候猶豫了。二人當時在仙靜子宮的時候,葉
仙和葉開互相擁抱,彼此
應。
葉開睜開眼睛的瞬間,葉仙的手伸過去,撫摸葉開的額頭,“哥哥,我要走啦。”
“去哪裏?”葉開翻身問道,“你不要走,媽媽會擔心的。”
“媽媽死了,我要被爺爺帶走。”
後來葉仙果然被舞建軍帶走,但並不快樂,也無法改變。鬼胎終究是有些人氣的,因為仙靜的
,當時仙靜為了改變她,割了自己大腿的
喂她,可惜最後剩下的
有點臭了,冰箱那天停電,被保姆扔進了垃圾桶還騙仙靜説
吃完了。
林達躺在血泊中繼續呻。
瞳靈第一次覺得恐懼,林達的眼神和氣味。她並不知道之前發生什麼,卻可以覺到來自地獄的死亡的空氣。
“爺爺,我要進去了,你要幫我。”葉仙朝舞建軍揮揮手。
林達暈在地上,舞建軍抱了抱小小的葉仙,唉了一聲,化成一縷清煙。葉
仙在煙霧中跳舞,深深呼
,尖鋭的指甲撕破林達的腹部,鑽進去,帶血的內臟包圍着她,甜美的死亡,完美的附身。
瞳靈的手往血裏掏,現在下手,興許能拽出來。
“你要幹什麼?”葉幽拿住瞳靈的手,“她會死的。”
救護車來了,瞳靈垂下了頭。
報案,未果,這樣的案子每天發生太多。林達躺在醫院,眼睛微微睜開,三個男人,封綠芽、葉幽、葉開,一個小女孩,瞳靈,也站在牀邊。
封綠芽拍拍葉開的小肩膀,“靈靈走了後,不許哭鼻子啊。”
葉開點點頭,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
封綠芽接到父親病危的消息,公司今天也正是移,總覺得瞳靈出現後,葉幽一家總是出事,如此這般,不如遠走。
瞳靈朝葉開揮揮手,“開開,你要自己保重。”
封綠芽和瞳靈同時偷偷看了看葉幽,心裏都有些捨不得,上飛機的時候,各有各的心事。
林達笑着,牙齒潔白整齊,眼角沒有一絲魚尾紋,皮膚得象泡在中藥裏死去的孩子。
(三十二)
次下午,封綠芽帶着瞳靈出現在封愛國面前時,老爺子已經被肺病折磨的奄奄一息,但病牀上
出欣
的笑容,六年,你總算願意回家。
“叫爺爺。”封綠芽對瞳靈道。
“爺爺,。”瞳靈的聲音宛如小夜鶯,眼睛眨巴着。
花白頭髮的喬慧英看了看瞳靈,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媽媽呢?”
“媽媽和爸爸離婚了。”瞳靈在路上已經背。封綠芽一直都隱瞞着家裏自己是GAY的事情,這次帶瞳靈回來剛好可以消除他們的疑慮。
封愛國咳嗽的厲害,剛好護士過來打針,封愛國道,“看到你回來,我心裏踏實多了。”
“爺爺,打針痛不痛啊?”瞳靈盯着護士的眼睛,“你要輕一點打。要不要我教你。”
封綠芽笑了,“靈靈你説怎麼打?”
護士正把藥水注到針筒,扭頭看了看這個小女孩,穿的乾淨整齊,橘紅
小
衣,頭髮略略有點卷,紮成個馬尾巴。眼神卻是説不出的神秘,眼珠帶些淺淺的綠
,像只小貓。
瞳靈走到護士跟前,用手指輕輕按了按護士的手背,“輕輕的,就這樣打。”
封愛國憐惜的看着這個小孩,雖然是女孩,卻也是封家的一塊骨,模樣生的和封綠芽小時候差不多。想到這,即使打針,也不那麼痛了。
領養的小孩,倘若對她好,慢慢的也會和自己親生的小孩一樣,長相漸漸靠近父母,細胞是互相模仿的。
從醫院裏出來,封綠芽和瞳靈向送到門口的喬慧英道別,“我先收拾一下,晚上再過來看爸。”
“不用了,晚上我回來做飯給你們吃。”喬慧英道。
“再見。”瞳靈揮揮手,心裏想着,葉開應該現在坐在教室裏上第五節課了,會不會對身邊空蕩蕩的座位表示一下懷念?身上的蟲子消失無蹤影,是否代表從此仙靜心安定,魂已去。
這邊的城市下起雨來,葉開趴在課桌上,回憶瞳靈的點點滴滴。她白白的脖子,還有憂鬱的眼神,温柔的聲音。
早戀,這次未免也太早了。
“葉開同學,你不舒服嗎?”向老師關切問道,葉開是她最寵的學生,學習成績好,老爸又很帥,每次開家長會的時候都能電倒一片女老師。
葉開擅長裝病,眉頭緊鎖,“我快要死了,肚子很痛。”
“給你爸爸打電話接你回去吧。”
向葵,27歲,省名牌師範學校畢業,第一次喜歡的人是學生家長的爸爸,走出教室門,撥打號碼時聲音發抖,“喂,請問是葉先生嗎?”
林達康復的奇快,醫生以為自己遇見了鬼。傷口沒有發炎,新長的比一天生長25CM的爬山虎還快。
葉幽接了電話,對林達道,“開開又不想上課了,我去接他回來。”
林達握着他的手,“不許你打他,他不就是裝病嗎。帶他到這裏來看我,我想他。”
葉幽有些動,林達對葉開好,比對自己好還開心。忽然覺得林達有奇怪的親切,也許這是愛情轉為親情,如此解釋大約可以講通。
人分手是莫名其妙,愛上另一個人也是莫名其妙,沒有原因,只有註定。仙靜和林達,一個有緣,一個有份,葉幽選擇後者,仙靜太脆弱,女人,終究是外向些好。愛着愛着,時間久了,就愛了,分了分了,時間久了,也就忘了。
車子慢慢開,從送瞳靈父女二人離開開始,葉開就變得很傷,經常嘆氣,看來這傢伙早
,葉幽一邊開車一邊覺得有點傷腦筋。自己第一次喜歡女孩子的時候好歹也過了十歲,怎麼一代不如一代。
向葵看到葉幽,略略
動,平了平氣息,走過去,“葉先生,葉開同學最近學習有點心不在焉,可能是病了。”
葉幽的香水是淡淡的煙草皮革味。所以向葵是扶着旁邊的柱子説話。
“沒事,向老師,我帶他去醫院看看。落下的功課如果您晚上有空的話請你來家裏幫他補習,我會給您相應的報酬。”葉幽走進教室,葉開趴在那裝病。
坐在車上,葉開不説話。
“開開,去醫院看林達阿姨好不好?順便叫醫生伯伯給你打針。你不是病了嘛。”葉幽看也不看他,只顧自己開車。
“爸爸,我不想讀書了。”
葉幽一愣,接着道,“是嗎?”
葉開點頭,是的。
林達其實死了,軀體是死的,葉仙找到了寄居的最好去處,那是一副成
風韻的身體,思維是淺淡幼稚的,男人大抵都喜歡,她也願意同時擁有兩個男人。
葉開站在林達面前,無打采的叫了聲,林達阿姨。
林達笑了笑,摸了摸葉開的腦袋,“聽説你病了。”
葉幽接到封綠芽的電話,知一切已安頓好,順便把電話遞給葉開,“靈靈找你。”
葉開趕緊拿起電話,“喂,喂,你什麼時候回來?”
瞳靈看了看封綠芽,“我不回來了,下星期我就要在這裏的中心小學上課了。你好嗎?”
“我…………”葉開緊張的不知道説什麼,剛好電話沒電,掛斷了。葉開把電話摔在地上,嗚嗚的哭,“不回來了。靈靈説不回來了。”
林達有些詫異。葉幽趕快把電話撿起來,又好氣又好笑,多情不分年齡,英雄原本好。
瞳靈基本上過着正常小孩的生活,在封愛國出院後的一個月裏,迅速得到了他的極度寵愛,每天放學回來先叫爺爺再叫最後叫爸爸。
封綠芽的積蓄剛好夠開個小茶館,偏自己又愛好安靜,給瞳靈的學校贊助了一筆費用,順順利利的入了學,沒有小車接送,瞳靈乖巧,也不提起。
葉開真的是心思亂了,除了週六晚上和瞳靈在Q上聊聊天,每天如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的垂着頭。這子沒法過了,葉開咬着手指呆呆的看着窗外做遊戲的小朋友,我要離家出走。
叛逆的念頭一萌芽,便一發不可收拾。心裏想的,只有那個天使般的瞳靈。
(三十三)
“爸爸,我現在不想讀書了,讀書是一件讓人無nai的事情,老師很煩,同學也很煩,我要出去散心,過些子會回來。你們不要擔心我,我在客廳的chouti裏偷了一百塊錢,對不起,你和林達阿姨要xingfu.”葉開在紙上寫着,許多字不會寫,向
葵説可以用拼音代替。
星期六的中午,林達和葉幽在午睡,一切都是那麼安靜。
林達拒絕和葉幽過生活,説是身體不舒服。但又願意讓葉幽抱着睡覺,象個嬌氣的孩子,葉幽越發難耐,以前都是林達主動,現在突然變了,有奇異的新鮮
。女人,放任些無妨,羞澀些無妨,最重要的是經常變化,在牀上。
葉幽中午強行要了林達,覺自己象個強姦犯,林達
答答的哭,
覺象真的被強暴實際上是真的。葉幽安
着,林達漸漸睡着,葉幽也因為疲憊進入了夢想,午睡,總是似睡非睡。
糊中,似乎聽到客廳裏有聲音。把林達的手輕輕放開,葉幽推門進到葉開的房間,這些天,也看出來各人的變化,林達越來越疼愛葉開,這是件好事,葉開似乎茫然不知所措,心思全方在瞳靈身上了,一放學就要自己打電話給封綠芽,和瞳靈講話,掛了電話後連飯都不肯吃。
牀上沒有人。
桌子上擺着一張皺皺巴巴的紙。
葉幽趕快叫醒林達,“起來,開開離家出走了。”
林達趕快穿衣服,掉了魂似的,“咱們快點找啊。”
葉幽突然有些動,原來林達真的接納了自己,突然想起葉開不見了,這樣的
動也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是在附近遊樂場的冰淇淋攤上找到葉開的,買了一堆草莓冰淇淋坐在長椅上啃,看見葉幽開車遠遠的過來,懶得跑,跑不掉,跑什麼,不如吃完手中的東西再説。
被抓回去的時候葉開早作好捱打的準備,但卻沒有捱打,林達説不準打。
於是葉幽就沒有打他。
葉開乖乖的代不想讀書的原因,想去鄉下瞳靈的學校讀書。
葉幽快氣暈了,多情種子啊,才六歲,什麼都懂了。
林達眨了眨眼睛道,“讓他去吧,否則天天逃學也不是個辦法。”
葉開突然抱着林達道,“謝謝你林達阿姨,你們以後要經常來看我。”
葉幽搖搖頭,彷彿這個小孩本不是自己生的,也沒有哪一點象仙靜,除了皮膚,一樣的白。
瞳靈知道下星期葉開要轉學到自己這邊而且是在自己家裏住的消息很是[盼望,有盼望,總是一件讓人快樂的事。
(三十三)
天氣漸漸好起來,天最可愛的是
天的末尾,帶些冰淇淋融化傷
的味道,甜美芬芳,花該開的開,不開的準備開。
暖花開,你來到我身邊。
林達有些不情願放葉開走,最後終於答應了,葉開仰着小臉盼望着,坐在車後面,乖乖的看窗外。
生兒子的壞處是如果女朋友足夠漂亮,大部分兒子會把父母的排名往後推,女兒不一樣,男人再好,父母總是第一名,漂亮的衣服鞋子第二名,男人,大概是第三名了。
葉幽想起葉仙,如果她長大後,應該是守在自己身邊的。
林達也坐在車子後面,偶爾抱着葉開,想着,現在他還小,等大了些,自然就知道自己的好。瞳靈那個小妖,構不成威脅。葉開對她前的兩塊軟
似乎沒有多大興趣。
車子停了,在便利店吃了點東西,繼續出發,葉開平時坐車就犯困,這次神好的很,眼睛睜得老大。
封綠芽期待葉幽的到來,明知道不可能,總是希望看到的,看到,比看不到幸福。茶館生意很好,晚上人很多,大多是封綠芽的同類,男人女人親密的喝茶,淡的音樂催發着曖昧的情緒,封愛國和喬慧英並不知道這是同聚集地,他們沒那麼新
。
直到晚上,才到封綠芽家,留了住一晚上。葉開顯得比平時更乖巧,“封叔叔,爺爺,,你們好。”
封愛國做夢都想有個孫子,如今看見葉開要來家裏住,高興極了,早幾天就把牀鋪收拾好,衣物都準備妥當,單等他過來。
喬慧英也樂意接納,不僅因為這一萬塊一個月的生活費,而是老頭子高興,他高興,比吃什麼藥都好。
瞳靈拉着葉開的手參觀房間,“這是我的房子,你住隔壁,作業不會做,我就來問你。”
葉幽把筆記本電腦送給了葉開,囑咐道,“上網可以,別隻顧聊天和玩遊戲,綠芽兄,你幫我看着點,不聽話就給我打。”
林達連忙阻止,“不要打,開開會乖的。”
封綠芽這才仔細看林達,上次出院以來,皮膚比以前光滑細膩了許多,頭髮烏黑透亮,整個人生機發,聲音也尖細了些,美女就是美女,連男同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次早晨,林達和葉幽葉開和封綠芽父女一同去中心小學,
了十萬的建校費,順利的辦了入學手續。二年紀三班,和瞳靈又在一起,所謂事在人為,只要努力去抗爭,分開的人總有團聚的時候,當然,除了陰陽相隔。
葉開正式入住封家,兩位家長開車一走,葉開馬上成了小猴子,打開冰箱拿冰淇淋吃。過了些子,葉開和二年紀三班的同學徹底
了,小女生小男生對他都很着
,誰叫他天天帶着筆記本電腦來班上,校長都沒有,就他有,每次老師佈置作業他都是用電腦寫然後打印出來的,一下課,男生們就圍過來碰他的電腦、玩遊戲。瞳靈只是坐在座位上自己玩耍,過一會葉開就會過來,去門口的店裏買零食過來哄她開心。
又是週末,這次封綠芽把店門早早關了,因為要帶兩個小朋友去表哥封冬青家串門,要住一天,封愛國急了,“晚上回不行嗎?”
“太遠,開車要三四個小時,兩小東西熬不住,明天中午接他們回。”封綠芽幫瞳靈梳辮子,已經練。
“哦。”喬慧英接話,對老頭子道,“吵什麼吵,一天離開都不行,以後你蹬腿了,難道兩個孫子也跟你去不成?”
“呸呸呸!你咒我死,我偏不死……”封愛國眉幾乎要豎起來。
封綠芽開着兩個小孩上車,無奈的搖頭,老了,總是愛吵架,習慣了。結婚,不就是為了很老很老還有人和自己拌嘴嗎。
封冬青早早侯着,下午做了一桌子飯菜,他離婚了,老婆帶着小孩去了美國,所以也很喜歡小孩,看這兩個混世魔王吃的肚子圓圓。這時候葉開把自己肚子掀開,象只白皮小青蛙,在桌前跑來跑去炫耀着。封綠芽一把抓住他,狂撓着,瞳靈也乘機過來撓,笑的葉開口水掉出來。
封冬青一邊笑,一邊想念自己在落山雞的小朋友。
晚上,封綠芽抱着兩個小朋友睡覺,葉開似乎有些不安,要打電話給封愛國,電話一通,就開始哭,“爺爺,我好想你,好想好想。我要回家。”
封愛國幾乎要跳起來,心裏很是難受,快一個月了,都把葉開當親孫子了,這傢伙特別討人喜歡,反而瞳靈就不那麼刻意。葉開幾乎每次吃零食都要先給爺爺吃一口,第二口。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找個靠山,
子好混些。小小年紀,
通此術,讓很多在職場打拼的成年人自愧不如。
封綠芽無奈的和封冬青告別,實在不想聽老頭子教訓自己。只有帶着兩個小朋友回家,凌晨三點,終於到家,可以睡下。葉開卻爬到爺爺牀上去了,瞳靈依舊在自己懷裏,睡的時候眉略略的皺,臉出奇的俊美,將來不知道
死多少男人。想到這裏,心裏又有些難過,踱步到陽台,想起從前的事,心事重重,窗外曬着的衣服在月光下被夜風吹的搖晃。
對面陽台上曬着件紅得出奇的襯衣,衣服袖子朝自己揮舞,封綠芽仔細一看,衣服裏有個人若隱若現,身上沒有皮,血模糊,看不清楚是男是女。
嚇了一跳,是不是太累了?幻覺,一定是幻覺,以後失眠一定不去陽台。
(三十四)
這幾天雨下的厲害,又是星期一,葉開賴在牀上不肯起牀,瞳靈最近不喜歡他,懶又讒,站在牀邊,拿冰冷的手伸進他的脖子。
葉開一個靈,“討厭,再讓我睡一分鐘。”
封綠芽過來,把被子一掀,毫不客氣的在葉開的小股上拍了一下,“懶蟲,上學了。”
瞳靈噘着嘴,“我們家就他最懶。”
封愛國幫葉開穿衣服,喬慧英幫他找鞋子,瞳靈嘴巴一扁,“爺爺真偏心。”
“爺爺真好,真好。”葉開抱着封愛國的臉狠狠親了一下。
封綠芽無可奈何的搖頭,心想,估計等下又有事求封愛國了,雖説葉幽每個月留在這邊的生活費不少,但封綠芽堅持不養成他的壞習慣,看葉開漸豐滿的體形,可以想象他讀初中就步履蹣跚的樣子,葉幽是讓自己帶葉開健康成長的不是把一頭小豬
給自己喂的,想到這,封綠芽臉
一變,轉眼看去,葉開從封綠芽手裏拿錢。
趕緊呵斥着,“老爺子,你又瞎給他錢!”
封愛國比他聲音更大,“我又沒用你的錢,少管老子的事情。”
封綠芽低頭,顯得很不高興,瞳靈湊過來,抱着封綠芽的大腿,“爸爸,我乖,咱們上車。”
葉開拿了一百塊錢,飛快的趕出去,“等等我。”
後面封愛國拿着水壺和麪包追着,“早餐,早餐……”總算趕上了封綠芽的那輛二手帕薩特,葉幽送的,説兩個小孩得有車送才放心,本還準備送個管家,被封綠芽拒絕了,拒絕的理由是家裏住不下,葉幽説那我送房子,拒絕了,理由是小朋友不能太奢侈。
自從上星期葉幽把葉開接回去過週末然後葉開用林達給的一千塊錢給班上二十個男生都買了奧特曼閃閃卡然後給班上二十四個女生都買了蕾絲頭花小洋娃娃小瓶打折香水後,一度成為全班最受歡人物。
如果不是外地轉來的同學在一年之內不能當班長,沈薔薇早就把班長讓出了。全班同學都以能幫葉開提書包為榮,除了瞳靈。
愛慕虛榮的男人,瞳靈似乎對葉開有些疏遠,還是葉叔叔好,夠成夠穩重。林達?冷笑的眼神,被鬼附在裏面,力量那麼龐大,等自己道行再高深點再處理它,目前,它沒處理自己就是好事了。
林達躺在葉幽懷裏吃零食,看電視。心想,那小丫頭自己現在還滅不了,等時機成了再處理她,現在?它沒消滅自己就是好事了。
每個人,其實都比自己想象的強大。
葉幽把葉開送走以後,很不習慣,經過幾次打電話,發現葉開並不怎麼惦記自己,有些失落,馬上又開始忙碌起來,除了公司的事情,最近林達的身體比任何時候都要完美,皮膚膩滑的如小孩,格也變得大而化之,原來
明,現在有些嬌憨,原來的愛是
體之愛,現在的愛凌駕於
體之上了。唯一讓人遺憾的是,葉幽覺得她有些逃避做愛,用些幼稚的手法,比如裝睡着,裝肚子痛之類,葉幽是什麼人,女人心裏想的自己全知道,惟這次,有些小小困擾了,倘若林達愛自己,為什麼
進去的時候連分泌物都沒有,如果不愛,為什麼睡覺時要如此依賴的抱住自己,會那麼關心葉開,連看電視的時候都喜歡坐自己腿上,盡看些動畫片,還看的哭起來。還是女人現在
行裝
?
也許上次受傷的事情還沒有回覆,葉幽這麼想,晚上進行最好的室內運動時動作儘量温柔着,説了好些動聽的話,次數也漸漸減少,從以前的每星期十六次減為每星期三次。有時候也自己解決,看着睡的林達。
覺也不錯,YY和SY結合,那是許多中年男人的
愛方式。
下課的時候,葉開又被一大幫女孩子圍着,問作業實際是個藉口,瞳靈有點生氣,因為沈薔薇帶着幾個小女孩在身後做鄙視狀,沒有人知道瞳靈後面有眼睛。
瞳靈知道她不喜歡自己。對於不喜歡自己的人,最好的處理方式是忽略她的存在,瞳靈出去摘教室門口白的槐花,夠不着,用力的看着,自然掉下來一些。一捧的香氣,小心拿手兜着,準備放到文具盒裏,打開文具盒,一盒的蟲,菜蟲,慢慢的
動,從文具盒邊緣探頭探腦,青
和黃
。
沈薔薇小朋友正挨着葉開看着電腦裏芭比娃娃的款式,瞳靈拿着文具盒走過來,葉開看見那些青蟲,臉發白,“不要……”
瞳靈抓起一把軟綿綿的蟲子,直接到沈薔薇小朋友嘴巴里,雙手按着她的下巴上下活動,一邊問,“好吃嗎?”
沈薔薇大哭,嘴裏出苦苦的綠
的汁
,嘔吐着,朝門外跑着,“我去告訴老師……”
一個小時後,封綠芽來到學校,瞳靈乖乖的站在牆角,手指互相扭在一起,文具盒裏的青蟲被到地上踩得扁扁的。
“對不起,老師,我會嚴加教育的。”封綠芽陪着不是。
葉開在車裏等着,心裏卻有些開心,先前以為瞳靈是不喜歡自己的,現在總算表示出來了。
封綠芽帶瞳靈上車的時候,葉開對瞳靈説了一句話,“我以後再也不和沈薔薇玩了,可以嗎?”
瞳靈這才笑了。
月圓的午夜,對面陽台衣服裏的血人總是朝封綠芽招手,封綠芽想:為什麼月亮一圓我就失眠?
(三十五)
沈薔薇吃了蟲子後,每逢在學校路遇瞳靈,繞道走。
瞳靈最近晚上的眼皮總是跳,也許白天跳皮筋跳得太多了。女孩子們下課後喜歡跳皮筋,各花樣,眼花繚亂。
瞳靈在這個遊戲裏是受歡的一個,如彩蝶飛舞,嬌若驚龍,毫不費力上下跳躍,這讓許多女同學羨慕。封綠芽給她買了漂亮的絨
裙,鵝黃
到膝蓋,這是中心小學第一個穿裙子和水晶涼鞋的女生。乍一看,象童話裏的拇指姑娘,大約差一對翅膀,瞳靈的心裏有翅膀。
葉開也在旁邊看,因為運氣好的話可以看見瞳靈跳起來到落地瞬間的小白兔內褲。
旁白雲:英雄自古出少年,而英雄本,所以好
不分年齡。
二年二期的期中考試,葉開得了全班第一名,葉開雖然上課喜歡打瞌睡,但考試從來都是不馬虎。而瞳靈的第三隻眼睛在天氣好的情況下能看到很遠的距離,細節不必細説。
父親節那天,封綠芽收到了兩個小朋友的禮物,瞳靈送了一串琥珀的珠子,説是星期天下午去山上挖的,把爪子伸出來看,果然皮磨破了,她知道哪裏有珠子,説這個珠子可以打鬼,封綠芽將信將疑。葉開送給封綠芽的禮物是用自己零用錢買的一本花花公子用包裝紙包好,他以為他喜歡別人就喜歡,殊不知封綠芽看見女人的生殖器是要嘔吐的,何況花花公子上的是用雙手分開的那種。因為如此,所以封綠芽在廁所裏吐了,出來後還得裝作很
謝很神秘很滿足的拍拍葉開的頭説謝謝你開開。
同一天,葉幽收到禮物和卡片,卡片上寫歪歪斜斜的“爸爸我愛你”。還有一個小盒子,打開後是一頂球帽,林達很開心,“你看開開多懂事?”
“懂事個,這小子嫌我頭髮少了。”葉幽哭笑不得。
戴上琥珀的珠子,晚上陽台上再也看不到衣服裏的血人,即使失眠不必害怕,抱着懷抱裏的小乖乖到天明,瞳靈睡覺很有意思,大概做夢夢見吃東西,有時候
封綠芽的肩膀,象只小狗,做噩夢的時候會嗚嗚的哭,也象一隻小狗。
葉幽被林達完全住了,在她受傷以後復員的
子裏。她總是嬌氣,如小孩子一樣的嬌憨,成年女人要是有嬰兒一樣的頭腦,是十分
引男人的。
異樣的情況是有一天晚上葉幽刺進去的時候,林達温暖濕潤狹窄的小裏似乎有隻小手在抓着小弟弟,用力的往外推,然後用用力往裏拽,這是一種奇妙的心理
受,帶動着全身的前所未有的刺
。
林達喜歡玩角扮演遊戲,扮演葉幽的小女孩,只是在葉幽下班後躲在他懷裏看電視。葉幽有些
惑,但為了她的身體或者靈魂,又暫時習慣了。
暑假前的最後一天,去學校接葉開的時候老師説提前走了。瞳靈説不知道,他説他去上廁所,然後不見了。
回家,停車,封愛國等着葉開叫爺爺,發現只有瞳靈回來,問道,“開開呢?”
“不知道,可能和同學去玩了。”封綠芽不敢着急,一着急老頭子該發瘋了去,他懷疑葉開前世一定是他孫子,當初小時候自己掉河裏去他都沒這樣的表情。
喬慧英只是反覆的説,報警,報警,報警……
只有開車去找,瞳靈不着急,只顧整理桌上的零食(葉開的),嘟囔着,“不就是逃一節課嗎……”
夕陽餘輝中,看到葉開。城市小有城市小的好處,丟了孩子容易找。葉開在的地方是一個高中的校門口,和幾個比自己大N歲個子高N倍的人説説笑笑。
看見封綠芽來了,趕快把手裏的錢到褲子裏,是褲子裏,就是貼近小弟弟的那個褲子。封綠芽看見了什麼也沒説,天已經黑了,回去吃完飯後再收拾他。
拐彎處,一個臉青黑的男人衝馬路,剎車的時候封綠芽拿手下意識的往頭上一擋,琥珀珠子碰在擋風玻璃上碎了。
封愛國抱着葉開,我的孫啊,我的心肝啊,你去哪裏了。
瞳靈幸災樂禍的在旁邊看他準備捱打,男孩子,總是要捱打的,否則無法長大成人。從封綠芽的臉看,肯定有一頓好打。
吃完飯,葉開主動站到封綠芽面前。
“為什麼逃課?”封綠芽沉着臉。
“玩。”葉開倔強的抬頭,“快放暑假了……”
“好啊,明天叫你爸爸接你回去過暑假。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趁早回去了!!!!!”
一聽這句,葉開哇哇哭了起來,手伸進褲子,拿出一把錢出來,竟還有一百的,“我天天辛苦辛苦…打遊戲練級,有好多裝備,是他們説要買的,我想存錢給爺爺買新枴杖給買按摩椅。”
封愛國眼睛一濕,一把推開封綠芽,抱着葉開,“乖乖孫子,洗澡去。”
那傢伙溜得比老鼠還快,錢從小西裝短褲裏掉出來也不撿。
只有瞳靈知道,那些錢是給自己買東西的,有次上街瞳靈看見一隻紅寶石做的飛蛾,看呆了,葉開説,我存錢給你買。
封綠芽嘆氣,搖頭,現在的孩子比鬼還。
今晚,又一個失眠夜,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了陽台,血人在召喚,死亡在召喚。
(三十六)
據説對面陽台上死過一個女人,因為偷情被男朋友抓到,晚上推到陽台用刀砍死,一下一下,刀刃都捲起來,女人穿着一件紅衣服,死的時候體無完膚,頭髮連着頭皮砍下,整個人成了紅衣血人。新搬來的租户完全不知道,但晚上即使衣服收得很乾淨,仍然可以看見白
衣服在風中搖晃。
封綠芽聽完樓下門衞康老頭説完,笑笑,男人,膽子怎麼可以那麼小,即使是真的,自己也不會害怕。回頭,陽台上葉開和瞳靈兩個小傢伙對自己揮手再見。
茶館的生意旺,最近招了年輕的服務生,全部是男孩,其中有個頭髮略略卷的,笑起來有點象王樂,剛開始來辦公室面試的時候封綠芽正喝茶,一口水噴在李瑞衣服上。
“我需要錢。”李瑞道,“我什麼都幹。”
“好,一個月五萬。”封綠芽關了燈。辦公室在地下室,隱蔽。
這是壓抑了許久的情,王樂死後,封綠芽只求過自己的右手,好幾次都趴上對方的背了,來不及穿小雨衣,就直接噴在對方大腿上,醫學上叫早
。
王樂是王樂,李瑞是李瑞,每個人喜歡的幾乎都是同一類人,猶如有的女人買來買去都是同一類型的衣服一樣。
但又無法代替,即使體上代替了,
神上還是陌生的。滿足後,李瑞的前
讓辦公桌磨出一道血痕。
封綠芽把拉鍊拉好,打開門,“去上班吧,從明天開始接待客人。小子不錯,緊的。”
李瑞苦笑着。存夠五十萬就夠保女友出監獄了,那所長説了不二價,錢就辦假釋。想到這裏,只能犧牲自己當一回0了。
來到茶館,客人已經聚集了不少,有自己帶男伴的,有來這裏找的。收費相當貴,否則光靠賣茶來經營,連汽油費都不起。封綠芽自己也玩,不過只限於李瑞,只限於關燈,後幾次就改為blowjob(不要到百度去查這是什麼意思),李瑞用嘴含着温熱的水,將它輕輕含入,在一陣戰慄的温柔中,封綠芽喊出王樂的名字。
開燈,李瑞站起來,問道,“王樂是誰?”
封綠芽揮揮手,“出去吧,外面客人在等你。”
點燃一枝煙,放縱的放鬆,多情意味着無情或者無情的另一種方式是多情。在充滿大麻芬芳的煙霧中,昏沉睡去。
晚上回家的時候,全部的人都睡了。洗澡的時候在浴缸裏睡着了,直到滑入池底嗆了水。瞳靈在牀上,手裏抱着小熊,月光照着這個小天使。也是那個月夜的晚上,從山上帶她下來,僅僅因為她無辜的眼神,僅僅因為她脆弱的睡在帳篷的一角。
那時的我,多麼年輕。封綠芽有些慨。
抱着瞳靈,真好,有這樣的孩子。忍不住吻了吻她潔白的額頭,想象瞳靈若干年後穿上嫁衣的樣子。讓她就嫁給葉開,這樣就能和葉幽成為親家了……
瞳靈甜美的拿舌頭掃了掃嘴,肯定又夢見好吃的了。封綠芽輕輕放下她,走到陽台。
蟲子開始叫,似乎在説屈屈屈屈。
一陣風,血人在衣服裏跳舞,光光的頭,站在陽台,滿臉血看着封綠芽,離的不遠,在笑,又象在哭。封綠芽的眼前一片緋紅,站在陽台上,學着她一起手舞足蹈,詭異的笑容浮現在封綠芽的嘴角,真快樂,在幻覺中滿足,在死亡的邊緣懷念不捨。
而我們活着為了什麼?
血人往下一跳。
封綠芽往下一跳。
身體顯得輕巧,如同踩着棉花團。兩秒種過後,重重的墜地。腦子在腦裏,腦漿只濺出來一點,指甲在水泥地上抓了幾把,終於什麼也沒抓住,嚥下最後一口氣。墜樓的聲音悶,沒人聽見,康老頭打鼾,葉幽抱着林達的胳膊已經發麻,葉開夢見遊戲達到頂級,瞳靈的腿開始筋,這樣的失去親人的夜晚和平時沒有不同,風、星星、月光和悲傷。
早晨,瞳靈着眼睛找爸爸的時候葉開正賴牀,康老頭用力拿手捶門,封愛國緩緩穿衣服。
“綠芽跳樓了。”康老頭用手背抹着眼睛。
瞳靈尖叫一聲,幾乎是滾着下樓。
屍體上站着幾隻悠閒的蒼蠅,屍體旁邊站着一大堆人,議論紛紛,封綠芽的血乾了,表情很冷漠。眼睛半開半閉。
“爸爸!!”瞳靈輕輕推着封綠芽冰冷的屍體,“爸爸,起來送我上學了,爸爸……我要遲到了,醒來啊,不要睡了。”
喬慧英暈死在地上。
封愛國抱着瞳靈,什麼也説不出來。巨大的打擊來臨的時候,我們從來都缺乏準備。
葉開下樓,也是茫然,繼而張開嘴號啕大哭。
警察、救護車、醫生總是在最後才出現,人們漸漸散去,瞳靈突然明白封綠芽是真的死了,抓着封綠芽的屍體不放,尖叫,“等一下,你們等一下……放開我爸爸,放開……”
沒有人理瞳靈,瞳靈知道無法救封綠芽,葉開是仙靜的兒子,封綠芽只是個普通人的兒子,沒有人相信這個七歲的小女孩,大家都以為她瘋了,包括和她一起的葉開也瘋了。
化驗結果是,死者系自殺,死前入過量大麻。
火化。
葉幽趕來,沒有見到封綠芽的最後一面。林達茫然的看着葉幽,為什麼他要這麼傷心,人類的情真是搞不懂。
每個五歲小女孩在睡覺的時都應該有乾淨温暖的牀,牀頭都有漂亮的捲髮洋娃娃,睡前都應該有媽媽的搖籃曲,爸爸的安徒生童話,作着公主的美夢,在希望中醒來。
撒謊的大人,你沒有做到就離開我。瞳靈哭了又醒來,醒來又哭泣,直到昏沉睡去。
(三十七)
封愛國彌留之際,握着葉開的手,抖索道,“開開,再叫一聲爺爺好嗎?”
病房裏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哭泣。
葉開趴在封愛國牀邊,手撫摩着老人的皮膚,“爺爺,你就是我親爺爺,你不要死…,開開給你買好吃的,長大後賺錢給你花。”
以前葉開總是羨慕別人有爺爺,現在有了,即將失去,心情非常沮喪。
封愛國將頭轉向喬慧英,“我走了,你保重。”
那一瞬間,封愛國看見瞳靈身體四周散發着金的光,身後隱約的潔白翅膀,她微笑着看着自己。
“靈靈……”
封愛國眼神閃過一絲對留戀。如果看見靈或鬼,那麼離死是不遠了。
一口氣沒有上,封愛國離開這個世界,和封綠芽一起。很多人,他們的心是在一起的,一個人走,另一個跟着離開,而很多愛,來不及表達,人成屍骨。
護士、醫生忙成一團,葉幽牽着瞳靈和葉開走出病房,喬慧英聲嘶力竭的悲傷着,窗外是早晨明媚的陽光,世界在這個小病房之外出奇的平靜,封愛國沒有看到這清晨美景。
追悼會開完,遺體火化,葉開和瞳靈的手始終牽着,人世間的生死離別,從來都是無奈到極點。封綠芽,一想到他,瞳靈的眼淚撲撲的墜落。
處理後事完畢,瞳靈坐上葉家的車,含淚和喬慧英揮手告別,“,我有空就來看您。”
本來葉幽是要把喬慧英接過去住,她固執的不願意,説自己要是走了,封綠芽和封愛國兩父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葉開抱着喬慧英不肯放手,嗚嗚的哭,喬慧英把他放下來,道,“開開,你是男子漢,怎麼可以動不動就哭,不喜歡你了。”
葉開停止泣,戀戀不捨的上車。
漸行漸遠,瞳靈往車窗後看,喬慧英的影子越來越小,所有的記憶漸漸清晰再被眼淚漸漸模糊,每一天,有封綠芽的每一天,有封愛國的每一天,從此以後再也不回來。瞳靈把封綠芽的一小撮骨灰用個小瓶裝着,蓋上蓋子放在口袋裏,這樣爸爸就在身邊了。那天飛蛾媽媽晚上來臨,告訴自己那法術只能用一次。葉開是幸運,封綠芽是個普通的男人,只有普通的運氣,無法救。
如果再重新選擇,瞳靈會毫不猶豫選擇救封綠芽,他是世界上最愛自己的男人。萬丈紅塵,沒有如果,只有可是。
坐在葉幽身邊的林達臉上出詭異的笑容,葉開,你還是回我身邊比較好。那笑容嫵媚清淺,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她在悲傷,小小葉
仙,在林達身體內為所
為,鬼
心竅,眉開眼笑。那時和血人的
情到現在想起來還真有用,葉
仙本來可以
了它增加自己的魔力,但它求饒,説了句“以後你總有用得着我的時候”。
以後你總有用得找我的時候,我會聽你的召喚即來,奉你的使命,要人的命。
以後你總有用得找我的時候。請你,不要小看任何人,請你,不要小看任何鬼。
……
“爸爸,我們去哪裏?”葉開和瞳靈並排坐着,手牽手。
“回家。”葉幽開着車,從父母去世那一刻起,對所有的生離死別就已麻木。
接下來,會怎樣?瞳靈對將來充滿絕望。如果我是妖,為何我有人類的煩惱,如果我是人,為何我的眼睛總看見離別背後的醜陋和憂傷?
如果用後腦上的眼睛看林達,可以看見林達身體裏有個小女孩正朝自己做鬼臉,是真正的鬼臉,森森眼白,笑着的獠牙,那紅妖冶的頭髮,隔着內臟,對着葉開……
(三十八上集)
讓我們思念的是習慣,瞳靈來到葉家連續一個星期失眠。冷氣太冷,不開太熱,飯菜不合胃口,不吃餓壞肚子,不喜歡唸書,不念書就無法長大。
瞳靈適應了一個星期葉家的生活,學會一個人在陌生的小牀上哭泣後入睡,呼喚,喚不來。
葉幽敲門,擰開台燈,瞳靈抱着枕頭輕聲泣,看見葉幽,擦了擦眼睛。
“靈靈是想爸爸了是嗎?”葉幽抱着小小的孩子,她微微的顫抖。
瞳靈點頭。
“爸爸是好人,死了以後變神仙的。”葉幽哄着她。
“那他現在能看見我嗎?”瞳靈用手指着漆黑的天空。
“可以啊,所以你要乖,不要學壞,爸爸就在天空看着你一天天長大……”葉幽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眼眶紅潤。
“葉叔叔你給我講個故事好嗎,以前爸爸在我睡覺之前都講的。”瞳靈期待的看着葉幽。
“好。”葉幽了
鼻子,開始斷斷續續講故事。“從前,一隻蝴蝶想要找一個戀人。自然,他想要在羣花中找到一位可愛的小戀人。
因此他就把她們都看了一遍。每朵花都是安靜地、端莊地坐在梗子上,正如一個姑娘在沒有訂婚時那樣坐着。可是她們的數目非常多。這正是初的時候,番紅花和雪形花正在盛開。“她們非常好看,”蝴蝶説,“簡直是一羣情竇初開的可愛的小姑娘,但是太不懂世事他像所有的年輕小夥子一樣,要尋找年紀較大一點的女子。
於是他就飛到秋牡丹那兒去。照他的胃口説來,這些姑娘未免苦味太濃了一點。紫羅蘭有點太熱情;鬱金香太華麗;黃水仙太平民化;菩提樹花太小,此外她們的親戚也太多;蘋果樹花看起來倒很像玫瑰,但是她們今天開了,明天就謝了——只要風一吹就落下來了。他覺得跟她們結婚是不會長久的。
豌豆花最逗人愛:她有紅有白,既嫺雅,又柔。她是家庭觀念很強的婦女,外表既漂亮,在廚房裏也很能幹。當他正打算向她求婚的時候,看到這花兒的近旁有一個豆莢——豆莢的尖端上掛着一朵枯萎了的花。“這是誰?”他問。“這是我的姐姐,”豌豆花説“乖乖!那麼你將來也會像她一樣了!”他説。
金銀花懸在籬笆上。像她這樣的女子,數目還不少;她們都板平面孔,皮膚髮黃。不成他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子。不過他究竟喜歡誰呢?你去問他吧!
天過去了,夏天也快要告一結束。現在是秋天了,但是他仍然猶豫不決。
現在花兒都穿上了她們最華麗的衣服,但是有什麼用呢——她們已經失去了那種新鮮的、噴香的青味兒。人上了年紀,心中喜歡的就是香味呀。特別是在天竺牡丹和幹菊花中間,香味這東西可説是沒有了。因此蝴蝶就飛向地上長着的薄荷那兒去。
“她可以説沒有花,但是全身又都是花,從頭到腳都有香氣,連每一起葉子上都有花香。我要討她!”
於是他就對她提出婚事。
薄荷端端正正地站着,一聲不響。最後她説:“朋友是可以的,但是別的事情都談不上。我老了,你也老了,我們可以彼此照顧,但是結婚——那可不成!像我們這樣大的年紀,不要自己開自己的玩笑吧!”
這麼一來,蝴蝶就沒有找到太太的機會了。他挑選太久了,不是好辦法。結果蝴蝶就成了大家所謂的老單身漢了。
這是晚秋季節,天氣多雨而陰沉。風兒把寒氣吹在老柳樹的背上,得它們發出颼颼的響聲來。如果這時還穿着夏天的衣服在外面尋花問柳,那是不好的,因為這樣,正如大家説的一樣,會受到批評的。的確,蝴蝶也沒有在外面亂飛。他乘着一個偶然的機會溜到一個房間裏去了。這兒火爐裏面生着火,像夏天一樣温暖。他滿可以生活得很好的,不過,“只是活下去還不夠!”他説,“一個人應該有自由、陽光和一朵小小的花兒!”
他撞着窗玻璃飛,被人觀看和欣賞,然後就被穿在一針上,藏在一個小古董匣子裏面。這是人們最欣賞他的一種表示。“現在我像花兒一樣,棲在一
梗子上了,”蝴蝶説。“這的確是不太愉快的。這幾乎跟結婚沒有兩樣,因為我現在算是牢牢地固定下來了。
“這是一種可憐的安,”房子裏的栽在盆裏的花兒説。
“可是,”蝴蝶想,“一個人不應該相信這些盆裏的花兒的話。她們跟人類的來往太密切了。”
葉幽看看身邊眼睛睜得很大的瞳靈,“睡吧,好嗎,叔叔明天要上班。”
“再講一個。”瞳靈哀求着,封綠芽從來沒有講過這樣的故事,他一般説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
(三十八下集)
天亮了。瞳靈困了,睡了,葉幽拖着疲憊的身體到房間,林達還在睡,葉幽吻了吻她的鼻子,她睡着的樣子真好看。昨天晚上本來是要做愛的,卻因為瞳靈耽誤了。林達心裏在偷笑,又逃過一次了,真不知道為什麼葉幽非得喜歡這樣,進進出出,然後小弟弟再吐出一灘白油,然後就睡覺了。
還不如抱着葉開看動畫片好玩。
當然,很多時候,我們的想法是不能説出來的。
而一個男人只要想到身邊這個女人是徹底屬於自己,大抵是覺得她是美麗的。
向葵看見葉幽
悉的身影朝自己走過來,
動得臉
緋紅,難道……
果然,葉開和瞳靈回來上課了。還是要回來學校,原來的班,原來的老師。葉開在車上偷偷對瞳靈耳語,“今天是上學的第一天,送你兩個禮物。”
瞳靈的手心多了一個東西,紅寶石做的飛蛾。
“謝謝你,還有一個禮物呢?”
葉開指了指開車的葉幽。
瞳靈笑了。一個星期以來的第一次會心由衷的笑。一個星期,足以讓人忘記紅刺眼的悲傷和心痛的痕跡,使他們變得漸漸淡漠,默默在心底懷念,想起來偶爾的痛和遺憾罷了。瞳靈甚至能
覺到封綠芽在天空的微笑,就如葉幽所説的。
下車。
向葵的呼
變得困難,葉幽很高,高而成
,成
又英俊,英俊又冷漠,冷漠中有壞,壞中藏匿温柔,“葉先生………我……我們班……”
葉幽看了看錶,“兩個小朋友給你了向老師,我們先走了。”
瞳靈和葉開走進教師,葉幽和林達上車。
向葵站教室門口發呆,天氣熱,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突然回過神來,傻笑了一聲,搖頭嘆息了一下,走進教室。
吃完晚餐,林達建議大家玩捉藏。按規定,不許兩個人躲在一起。
葉開和瞳靈都贊成。葉幽覺自己象三個孩子的爸爸,但為林達這樣的
格
動了,為了小孩,寧願自己扮演小孩,他哪裏知道,林達的身體裏也是個小孩,再
惡,也是小孩。
原來,買大房子是有好處的。林達被蒙上眼睛,數到一百下開始。
瞳靈躲在儲物室。聽到腳步聲,是林達進來,突然反鎖了門,掐着瞳靈的脖子,瞳靈透不過氣,卻喊不出聲音。林達玫瑰的尖鋭的指甲,嵌得深入,瞳靈脖子上的血管,變得很
。
(三十九)
葉幽躲在牀底下,葉開爬上高高的櫃頂,沒有人知道發生什麼。
林達笑着,狠狠的用力。瞳靈艱難的轉了轉脖子,尖鋭的指甲入了瞳靈的眼睛,後腦勺那隻。
林達的手指指尖覺得有些濕潤,突然一陣鑽心劇痛,放開了瞳靈。
葉開推開門的時候,林達正往洗手間裏衝,手指含在嘴裏,那矇眼睛布掉在地上,瞳靈慢慢撿起來,給葉開,“輪到你當捉鬼人了。”
林達的食指漸漸出白骨,皮
腐爛的飛快,整個洗手間瀰漫着一股難言的臭焦味。
迅速把手指放嘴裏,嚼得幹崩幹崩響,彷彿那不是自己的食指,那是一截脆生生的蘿蔔,和着鮮血,嚼不碎的骨頭有些卡牙縫,用力一,從牙縫裏跳出來,滑入食道,從此一個美豔的少婦右手食指剩下半截。
血滋補着身體裏的葉仙。她愛血,也愛血人,血人讓葉開回到身邊。
瞳靈進來。
葉開在黑暗中咯咯的笑,“你們在哪裏,我來抓鬼啦!”
葉幽白天疲憊一天,晚上還要陪三個孩子捉藏,牀底下真是睡覺的好地方。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瞳靈看着林達平靜的問。
“你是什麼東西?”林達的嘴角殘留自己食指的血,聲音又尖又細,“你怎麼有三隻眼睛,你是個妖怪,我不准你搶走開開。”
瞳靈往前走一步,林達往後退一步。
“你殺不了我,我也不想殺你。”瞳靈嘆了一口氣,“我爸爸死了,知道嗎?”
“你想怎樣。”林達已經縮到牆角,繼續剩下的半截食指,血已經凝固。
“不怎麼樣,就這樣。”瞳靈整了整剛才被亂的頭髮。
葉開把門擰開,聽見瞳靈的聲音,撲過來抱住了,“抓到鬼啦。”順手把矇眼睛的布扔到地上。
瞳靈説,“我可不是鬼,你林達阿姨是。”
“都是,都是。你們躲在一起,全部被我抓到了。”葉開高興的拍掌。
瞳靈説道,“你説是就是吧。”
“爸爸呢,輪到他了。”葉開拉着瞳靈的手,“咱們一起找他去。”
林達看着鏡子發呆。
從此以後,我和你分享我的葉開,但你要謹慎,要躲藏,不要張狂,我們無法毀滅彼此,我等他選擇,許多東西如果無法選擇,我除了消失,就是讓你隨風而去。
葉幽睡的很香,被葉開找到的時候正在愉快的打鼾。什麼也沒夢見,就是睡,睡得像死了一樣。
(四十)
向葵和葉幽面對面坐着。馬上兩個小朋友就要小學畢業了,面對自己喜歡的人還是沒有辦法表白。
“葉先生,我有話和你説。”向葵在電話裏小聲道。
“來家裏吧,七點之前。林達帶兩個小朋友看電影獅子王去了。”葉幽在電腦前整理今天的收盤情況,很快就算清楚今天賺了多少錢,數目讓人滿意。
男人在心情好的時候,比較容易答應女人的要求,女人要想讓男人心情好,就答應他的要求。
向葵換了一條吊帶紫
亮片長裙,走到公共汽車站的時候被擁擠不堪的人嚇了一跳,坐上出租車,開車的大鬍子司機熱情暖意道,小姐你真香,我都捨不得開窗了。
向葵馬上從車上下去,又返回家,看了看時間,五點三十分,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三十分鐘。
回家換了一條牛仔褲,擠上公共汽車。
大鬍子開着空車在街頭閒逛,一邊嘟囔着,什麼他媽的文明服務月,説什麼要讚賞乘客,搞得生意都沒的做。
向葵和葉幽面對面坐着,房間空無一人。此時此刻,電影剛剛開演。林達坐中間,葉開和瞳靈坐中間。這四年以來,每個月看一場電影已經成了家裏的習慣,看電影吃大桶爆米花也已經成了習慣。
這四年來,鬼和妖為了人而和平共處。這四年來,葉幽林達從不強求他結婚,這樣帶着內疚和習慣的愛,讓曾經擁有卻永遠消逝的仙靜安穩的躲在葉幽的某個角落。
這四年來,瞳靈和葉仙比試着成長,年齡和修行,鬼有鬼的一套,妖有妖的規矩,彼此比較,漸漸的,算是和睦。
林達四年來越來越漂亮,每個月月圓的晚上,林達喜歡在黃昏的時候開車帶瞳靈到山上各自修煉,葉幽過問,林達只是輕描淡寫的説,帶靈靈出去買衣服。
想斗的時候,偏偏風平靜,不想斗的時候,也許不得安寧。
“什麼事?”葉幽看着向葵穿着牛仔褲的腿。
“我……。”向葵看着長長腿
的葉幽,初夏。
葉幽早已經明白,每次家訪或補習的時候,向葵看到自己總是一付害怕緊張彷彿葉幽一靠近就會暈倒的樣子。
“我喜歡……”向葵,向
葵,四年前27歲,省名牌師範學校畢業,第一次喜歡的人是學生家長的爸爸。
三十一歲還沒有嘗試過男人滋味的向葵今天終於有勇氣表白。
葉幽聽着,點頭。看了看時間,還早,直接抱着她往牀上一扔,身體彈起來很高,鞋子沒有,直接幫她
衣服。
向葵恨自己穿牛仔褲。
黑漆漆的電影院,瞳靈正和林達小聲的聊天,“我們班上有個男生外號就叫星巴。”
“為什麼啊?”林達很喜歡聽瞳靈説學校裏的事情,因為現在的林達是葉仙,被鬼帶大的小鬼。
“因為他的嘴巴夠大。”葉開聽到了他們的聊天,嘴道。
葉幽抱着瑟瑟發抖的向葵,吻着,牛仔褲終於被
下來,而皮膚彷彿温潤的玉,刺破粉紅
薄膜的一瞬間,向
葵並沒有尖叫,牀單上也沒有血。原來N年前向
葵騎自行車摔了一跤。
電影散場了,葉幽對身邊初嘗男人滋味的向葵道,“你還有什麼要和我説的嗎?”
揚起的眉,閃動的眼睛,葉幽從來都是這樣
人。
向葵穿牛仔褲的時候嘆息道,你終究不會和我一起的對不對?
葉幽道,“電影快散場了,你走吧。”
向葵回去,走路的時候腿分得很開。
林達回來了,葉幽説,剛才向葵老師來過,又走了。
哦。林達回房間和葉開討論劇情,瞳靈放水洗澡。
葉幽有些黯然,原來不愛吃醋的女人是那麼讓人失落。
小學畢業考試,葉開語文100分,數學100分,瞳靈語文30分,數學20分,九年義務教育,全市最好的初中的大門向他們敞開。
瞳靈沒有心思考試,考試之前身體突然發育,每個月的十號產卵,透明的十二個卵,孵出來灰小飛蛾,朝窗外的路燈奮不顧身的飛出去,瞳靈想,我是個妖
。
風過花落無影,人去妖來鬼不知。
(四十一)
瞳靈心裏難過因為自己不是正常的女孩子,上課的時候經常看窗外發呆走神,有時候會回憶封綠芽的臉,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做夢的時候封綠芽本沒有死,而在笑着給自己梳辮子,醒來以後,恍惚又讓人
茫。
考試的時候葉開經常被安排坐在瞳靈後面,迅速寫完卷子然後反過來擺着。瞳靈用第三隻眼睛看,然後抄下來,分數幾乎是一摸一樣,老師已經不是向葵,是中年愛財的龔先生。葉幽請過他吃過飯,一張支票給了龔先生,淡淡的説,“小孩不聽話,請老師多管教。”
向葵對葉幽充滿幻想,葉幽差點忘記了這件事。向
葵喜歡他,他本不愛她,但她很可憐,她希望他侵犯她,所以那是額外的恩賜,如果沒有那一次,也許向
葵連幻想的基本資料都沒有,葉幽覺得自己的小弟弟能滿足一個女人的幻想,這是一個男人的驕傲和簡單的熱心。男人如果不讓女人懷孕而器官又不是奇大無比,大抵上女人也是很舒服的。
向葵不那麼想,她期待有一天可以和葉幽再續魚水之歡,可惜的是,自己想的,只能是自己想。如果每段
水姻緣都要男人女人彼此負責任,葉幽的小孩起碼可以組成一營的童子軍。葉幽已經不是當年在聊天室裏找一夜情的
蕩公子,有女朋友,有小孩,兩個。葉幽愛着仙靜除了經常被她魂飛魄散之前的醜臉在噩夢中嚇醒來,對於最初美好的回憶,仍然記在心裏。林達很好,從來不催自己結婚,和葉開的關係很好,也曾經表示過自己一輩子不生小孩,這讓葉幽很
動。
沒有父母,卻有孩子。也是一種補償。
瞳靈脩煉的機會比林達少,林達最近自己出去故意不帶上她。到荒野的墳地,停了車,召喚那些厲鬼們,枯萎的樹枝上用紅繩懸掛年月漸久的骷髏,尖叫咆哮的林達,無人的曠野,迴響着,卻不知為何而生存。有時林達去醫院尋找新鮮的屍體,在人即將變成鬼子的那一瞬間,林達走過去,掠走他們的元。只需要路過,林達體內的葉
仙便吐吶氣息。瞳靈覺得不用刻意修煉,十五歲生
那天,瞳靈聽到門外樹枝上的小鳥在抱怨最近污染越來越嚴重。對正在做早餐的林達説,“我可以聽動物説話了,從今天開始。”
林達羨慕的看着她。聽爺爺舞建軍以前説過,這是神仙特有的,自己無論怎樣修煉也無法達到的境界。
葉開抱怨最近家裏小飛蛾很多是不是因為夏天來了天氣很熱,瞳靈便不孵化從窄窄股裏排出來的那些飛蛾卵,而是坐在一張大白紙上,等它們排出來,用指甲一個個掐破了,滲些麻黃
的
體。這些沒有降臨的生命,將來過了一百年也會是飛蛾中的王者。那又如何,人們總是馴服兇猛的動物當寵物,比如貓原來是老虎科,狗原來是和狼一科,而將温馴懦弱的動物宰殺,比如豬和牛羊。很多事情沒有道理,比如神仙永遠比鬼高級,鬼卻比神仙坦蕩,沒有哪個神仙不虛偽,比如閔成佛,死都不承認自己強暴過一個奇怪的女人,而那個女人生的小孩現在可以聽懂動物的語言全託他的福。他不知道,還好不知道。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平淡的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就是。
葉開和瞳靈是班上公認的情侶,一直到高中畢業,一起讀同一所大學―――分數是一摸一樣,作文也差不多。閲卷組長本來想扣一頂試卷雷同的帽子,但想到前幾天被人請吃飯吃了五位數買單的墨鏡男人神秘的説如果有一摸一樣的分數不要亂判卷子於是捏了一把汗,按正常卷子處理了。
葉開瞳靈不在身邊,讓三十八歲的葉幽略覺寂寞,帶林達參加宴會,她總是對圍繞自己的女人視無睹,好像對自己很信任,只顧着吃這吃那,男人和她説話也完全沒有架子,笑得無比燦爛,這麼多年,葉幽覺得自己都老了,而林達彷彿還是剛出水的
藕一樣散發甜美的味道。
“Linda,咱們回去吧?”葉幽拉着林達的手。
“那個油蛋糕上的櫻桃我都還沒吃。”林達甩開葉幽。
“如果你不乖,晚上就要那個哦。”葉幽皺眉。
“哦。”林達跟着葉幽走出大廳,林達很怕那個,那個就是的意思,這是葉幽和自己的暗語。葉幽回頭朝過生
的主人揮揮手。
服務生把車開到門口,葉幽開車,林達不滿的問。“我們什麼時候去學校看靈靈啊?”
“怕你是想開開了吧?上星期才回來一次呢。”葉幽略帶些醋意。自從瞳靈和葉開住校後,林達一天到晚説想他們。
葉開十八歲生的時候,林達送了一部綠
閃金光的甲殼蟲給葉開當禮物,瞳靈在心裏暗自高興,這下回宿舍不用走路了。
果然,晚上開車回學校的是瞳靈。兩人都有執照,只要是瞳靈喜歡的,葉開全部給她。但是最近,瞳靈總是怪怪的,據安排在宿舍的線人報告,凌晨,瞳靈經常一個人去東邊廢棄的場,和一個影子在説話。
葉開一問,瞳靈故作鎮定,“你哪隻眼睛看見的?”
(四十二)
瞳靈對着的影子,是成了的樹。只在凌晨,方有些靈氣,這棵樹年齡不大,但幸運的是成了
,不意味着會跑會叫,它只有
受。曾經有個失戀的女學生吊死在這棵樹上,眼淚嘩嘩的
,吊死以後,大小便失
,也嘩嘩的
。
那些憤怒和哀傷,變成絕望的唳氣,纏繞着這棵法國梧桐,俗氣的樹,葉子綠的時候倒也耐看。它比起一般的樹來驕傲的多。
瞳靈第一天在場散步的時候就發現這棵樹的特別,猶如在夜晚匆匆而過的行駛着的公共汽車裏能一眼看見司機旁邊圍繞着的眼睛
血身體殘缺內臟破碎的男人女人,那是鬼。夏天黃昏,在恍惚的花瓣間那些舞動翅膀的小
靈,偶爾抬頭,一陣祥雲,神仙路過,少有留戀凡間,那還好。如果是嚴打期間,神仙下凡,妖啊鬼啊的都藏的好好的。能量低的被下界的神仙俘虜了去回去邀功,然後升級為更高級別的神仙。
“我真的幫不了你。”樹葉發出類似笛子的怪叫,在這個廢棄的場,一陣風吹過。周圍白
的影子,提着白
燈籠排隊的人們魚貫而行。那是舊年被殺害的冤魂,有打仗的時候被
本人殺死的,也有自殺的,一律排隊前行。
瞳靈不怕,這些白的鬼沒有殺傷力,它們也不怕瞳靈,它們是最低級的鬼,沒有任何人看的上它們,它們走到那些懦弱的人們的夢裏去。
“見他最後一面,他死後我就沒見過他。我一定要清楚原因,到底爸爸是怎樣死的。”瞳靈不罷休。
“你何必惹那麻煩,他已經是鬼,他會怕你。”樹繼續道。
“你只要告訴我怎樣能找到他。”瞳靈看着頭頂黑藍的天空,“否則,我叫一百隻烏鴉到你頭上拉屎。”
樹瑟瑟發抖,“你……卑鄙啊!好吧,你去他的出生地碰碰運氣。”
瞳靈笑了,往回走。
“人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啊。”那樹微弱道。
回宿舍,初夏的月光使熬夜的人打哈欠,葉開滿眼血絲在路邊守着,從車上下來問道,“你去哪裏了?”
“散步啊。”瞳靈用力捏了捏他的臉蛋,“寶貝,你在這裏等誰?”
葉開氣的要命,“你是和男生約會吧,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小子不就是長的帥一點嘛,不至於起早貪黒吧?”
瞳靈上下打量着他:目光炯炯,面醋意,上穿白
菠蘿牌T恤,下穿六分米
褲,涼鞋是阿笛打屎的最新款。瞳靈道,“葉開,你是我男朋友嗎?你管我呢,對不起我回去睡覺了。”
葉開幾乎要哭出來,無奈回到車上,沮喪的揮舞着手,不小心掄到方向盤,正往宿舍門口走的瞳靈突然轉過頭。
很象電影“甜”的鏡頭,葉開突然覺得
漫無比。難道……
瞳靈走到跟前,頭從車窗伸進來,嘴離葉開很近,身體香香的,葉開臉紅紅的,突然覺得額頭一陣痛,瞳靈將食指和中指彎曲成75度給了葉開一爆慄,一邊道,“這麼晚了還按什麼喇叭,人家不要睡覺啦?”
十八歲的葉開,從這一刻起決定對瞳靈以身相許。但是對手太強悍了,是全校最帥的男生,二十歲,名叫程翟。
(四十三)
程翟的家庭是個謎,據説整個城市有一大半的首飾店屬於他家。但他父母很少出現在生活中,一般在雜誌上。他二十一歲,不喜歡任何球類,除了女生的部。
格子衣是他的標誌。打開衣櫃,一櫃子的格子,眼花繚亂,睫和小弟弟都很長,簡直比葉幽年輕的時候還長,很壞,把夜總會的女孩子帶回宿舍,然後送給最純情的男生,讓她鑽到他被子裏,然後哈哈大笑。
程翟並不知道瞳靈,沒有什麼機緣巧合,有一次瞳靈開葉開的甲殼蟲在學校亂逛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程翟的小紅―――小紅是程翟跑車的愛稱。
當時車上坐着一個一米八一的女模特,上身黑抹
,短到看見
股的牛仔裙,頭上還有紗巾,招搖過校。
砰的一聲。程翟的心咯噔了一下,如果這次再撞壞了,得到明年才有新車了。
火氣直冒,下車一看。瞳靈頭擦傷了,可憐的縮在座位上,不停的拿紙巾在擦額頭上向眼睛的血。
“你沒事吧,去醫院吧。”程翟覺得這個女孩子長的很奇怪,頭髮很長,幾乎要拖到腳後跟,眼睛很象波斯貓,耳朵略略的尖,有點象童話裏的靈。
瞳靈與程翟目光相遇,低下頭。
相遇一瞬間,註定了心裏有鬼。
葉開接到電話趕快衝過來,帶瞳靈要校醫院包紮了一番,結果第二天就有人傳緋聞説葉開帶瞳靈是去打胎。
偶爾再遇見,瞳靈一般都是和葉開在一起。餘光的,似乎已經説明一切不可避免,葉開有些緊張,但又興奮。
葉幽在房裏教訓道,“搶啊,自己手裏的東西還讓給別人,如果是你老爸當年年輕的時候……”
林達在房間的沙發上玩着芭比娃娃,她最近喜歡芭比娃娃,葉幽習慣了,他累了,他的它也是,四十多歲的人,老去就是一瞬間,無所求,仙靜的遺容已經漸漸模糊,我們越來越老,記憶越來越差,除了童年,不願意回憶快樂或者傷心。
葉開聳聳鼻子,其實他長的也很好看,“那人家的車子是小紅。”
“小紅?”葉幽覺得不可思議,現在的大學生也未免太……。
“我怎麼辦,我怎麼辦,他天天都在門口接瞳靈下課,爸,我們換車開吧。”
“換哪輛?”葉幽皺眉,追女孩子不能只拼物質。
“就是鳥人那輛。”葉開嘿嘿的笑着。
“算你狠。”葉幽把鑰匙扔給他,“碰壞了我揭你的皮。”
瞳靈回來,手裏提滿了吃的。
“葉叔叔,我回來了。”瞳靈撲到葉幽懷裏,拿嘴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嘴角殘留的冰淇淋乾淨了。
“找男朋友了?”
“對啊。很帥的,和你年輕時候差不多。”瞳靈把東西放在桌子上,招呼林達和葉開一起吃。
“開開從小就很喜歡你。你不愛他嗎?”葉幽半開玩笑半認真。
“他是我弟弟,姐姐當然愛弟弟了。”瞳靈看了看葉開。
林達突然顯得很高興,抓起桌上的東西就吃,吃的很開心,葉開的眼圈紅紅的,“星期一坐我的車上學吧。”
“好啊,上次把你的車開壞了,對不起。”瞳靈覺得內疚。
“暑假準備去哪裏?”葉幽突然也想好好休息一陣。
“去我爸的老家,有點事情要辦。”瞳靈道,“你們都和我一起去吧,風景很好呢。”
林達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慌忙撿起來。
星期天的晚上,瞳靈、葉開、葉幽、林達一起去遊樂場玩,很開心。玩樂讓人暫時忘記憂傷,我們愛玩樂。
早晨,兩個大的可以賴牀。瞳靈葉開卻必須去學校。
瞳靈喜歡葉開今天開的車,有個小天使張開翅膀,天使是吉祥物,瞳靈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飛,飛得高高。
打開銀車門,瞳靈準備進去。
“靈靈,去學校嗎?”一個遙遠的聲音響起。
瞳靈的頭頂有個軟梯,抬頭,程翟坐在熱氣球上招手,“快上來吧。”
飛的覺原來如此美好自由,程翟從後面抱着瞳靈,而她的頭髮飛舞在空中,象黑
的綢緞,清晨的陽光,清涼的翅膀,自由的
覺是不顧任何人的
受做自己想做的愛做的事情,不顧後果,只活在眼前的快樂中。
葉開看着瞳靈爬進那個熱氣球籃子,眼淚終於沒能忍住,滾落下來。
(四十四)
熱氣球事件後,瞳靈成了全校矚目的焦點,暑假前的最後兩個星期,瞳靈的宿舍幾乎每天堆滿鮮花。葉開星期六星期天仍然駕車帶瞳靈回家。
“你真的喜歡他?”葉開在黑暗中低聲的問,他是個害羞的孩子,越長大越象他的母親,不喜表達。
“我是很喜歡他。”瞳靈和葉開坐在車庫,沒有開車燈。
“因為他家比我們家有錢,他會用熱氣球,還是因為他生的比我好看?”葉開的聲音忽然變得大。
瞳靈憐惜的摸摸他的腦袋把他頭髮亂,“男女之愛是一種
覺,我和你只有親人的
覺。”
“親人?我們可以亂倫的。”葉開信誓旦旦的説,“反正不是親姐弟。”
瞳靈作暈倒狀,下車。
葉幽和林達在餐桌前等候二人回來,廚師今天做的是清淡的江浙菜,這讓葉開更沒了胃口,“我不吃了。晚上別叫我出去。”
“開開你生病了嗎?”林達放下筷子,撫摩他的額頭,道,“很燙。”
葉幽道,“不舒服就叫王醫生過來。”
“不用了,可能是困了,你們先吃吧,我先回去睡一會。”葉開有點失望,原本以為自己喜歡的,就一定喜歡自己,事實並非如此,我們只能強求自己,不能強求別人。
瞳靈知道他生氣的原因,也不多勸説,葉幽慢慢的朝樓上自己的房間走去,卻沒有聽到瞳靈的挽留,想起小時候她對自己的種種依賴體貼,鼻子一陣發酸,我,真的就配不上你,真的比不過你愛的別人。
“什麼時候帶你男朋友回來看看?”林達笑了笑,嘴角沒有一絲皺紋。
“暑假他會和我們一起旅遊。”瞳靈喝酸酸蓴菜湯,程翟已經答應這次行程。
自從開始追求瞳靈後,程翟經常光顧的那家夜總會倒閉了。
吃完晚餐,葉幽提議打網球,叫葉開,不答應,説困得要命。於是三人換衣服到網球場。
葉幽四十五歲,移動的速度非常快,發球也狠,林達一開始就被打下,連輸三局,憤憤不平的坐在椅子上看瞳靈打。瞳靈靈活如閃電,葉幽喜歡這樣的對手,一局下來,十分暢快。
“我回去了,你們慢慢打,口袋怪獸開始演了。”林達看時間。
“好吧,我和靈靈打一會。”葉幽用力的揮舞球拍,運動,偶爾也要做做室外的。
到客廳,打開電視,上樓。
葉開的房間門反鎖着,林達輕輕一擰,開了,這點法術葉仙還是有的。
葉開穿着灰的平底四角褲,趴在被子上犯
糊,滿腦子都在想如何打敗姓程的那小子,熱氣球有個
了不起,大不了以死相
老爸買個直升機也風光一下。女人,就是愛慕虛榮,好好滿足你的虛榮就行了。唉,其實我
本不懂女人,葉開自言自語道。
林達出現的時候,葉開趕緊拿被子遮住自己的大腿。想到瞳靈的時候,褲子已經少少有不對勁,臉紅,“阿姨,有事嗎,你怎麼進來的。”
林達坐在牀邊,“你記得你妹妹嗎?”
葉開覺得突然,“記得,怎麼,我妹妹被人販子帶走了。你是聽爸爸説的吧?”
“你能抱抱我嗎?”林達的聲音微微顫抖着。
“哦,阿姨你打球輸了不高興我知道。”葉開抱着林達,最近到夏天,林達的冰淇淋吃的有點多,所以抱的時候有些滿懷。
林達的咪咪很大也很軟,象裝滿牛的塑料袋,葉開有些不好意思,又放開了,接着道,“這關
仙什麼事。”
“如果她還活着,你愛她還是瞳靈。”林達緊張的出汗。
“當然是妹妹了,如果是結婚以後就愛瞳靈。”葉開一臉希望,“我也希望有一天仙能站在我眼前。”
林達的眼睛濕潤了,張了張嘴,被敲門聲打斷了,瞳靈一臉汗水走過來,“哈,你還不起來吃飯。”
林達道,“我就是叫他吃飯,他不起,偏得你叫,算了,我叫廚房給他點吃的。”
葉開見瞳靈進來,很是高興,爬起來就問,“怎樣,最後誰贏了。”
“當然是葉叔叔,我輸得很慘。”瞳靈轉身到門口,笑道,“有些人褲褲反過來穿,還好意思給人家看。”
葉開低頭看了看自己,哧溜鑽到被子裏去,心裏又很開心,原來瞳靈還是很關心自己的。打完球以後的葉幽洗澡,但不再唱歌,林達告戒葉開,失眠的時候,別去陽台亂走。
葉開點頭,一邊在廚房吃着熱好的飯菜一邊答應着,“知道了知道了謝謝阿姨關心。”
他關心的是怎樣打敗程翟那個傢伙。暑假可千萬不能讓他混到自己家來。一提起買直升機的事情,直接被葉幽罵回去。那句話起碼有三個小時迴盪在葉開的腦海——女朋友,不是拼錢,是拼頭腦。
學校附近有個酒吧,星期一的晚上,不喜歡晚自習的傢伙都來這裏泡着,男生女生互相抱着。
葉開鼓着腮和程翟比喝酒,這是瞳靈的第一關。葉開輸了,從他嘔吐出來的東西里清楚的能分辨出晚餐吃的是什麼。原來女朋友,不是拼頭腦,是拼酒量。
學校附近有條小路,旁邊有個荷塘,星期二的晚上,三人約在路邊,忍着蚊子的騷擾,瞳靈臨時出題,在有限的時間內對着月亮比試詩句,看誰背的多。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程翟也算讀過幾本書。
葉開咳嗽了一下,牀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
瞳靈笑的彎。
程翟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葉開回着,松排山面千重翠,月點波心一顆珠。
程翟看了看瞳靈吃驚的眼神,不服氣,“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用胳膊推了推發呆的葉開,“輪到你了。”
葉開沉默了一分鐘,“月,月,月月舒月月舒服。”
瞳靈笑的差點窒息,這局算葉開贏。葉開想,原來女朋友,不是拼頭腦,不是拼酒量,拼的是幽默
。
(四十五)上半部分
暑假前的最後一天,火車站堆滿了人,也有選擇坐飛機的。畢業的愁緒淡淡籠罩,人生當中,美好總如曇花一現,美好前面的,總是無盡頭的黑暗,離別讓人傷,不如不相聚,少不了落淚,偶然的荒唐,惟有酒醉後的嘔吐最真。
葉開和瞳靈並不屬於分別的情侶,也不屬於擁擠的人,他們回家,當然,後面還緊跟着一部“小紅”,程翟打了電話回家,説要和女朋友過暑假。柳清香在電話那頭握着話筒的手有點顫抖,女朋友?認識多久了,怎麼不先帶回來給我看看。
就這樣,我開車呢,不多説了,你轉告爸一聲。BYEBYE.程翟一心要超車,很快就超過了,把綠閃金光的甲殼蟲甩在後面。
瞳靈的電話打過來,程翟趕快接了,車速慢了下來,瞳靈的聲音讓人忍不住慢下速度,她的聲音宛如夜鶯一樣動聽,“葉開開着一輛綠甲殼蟲在路上練習手藝。開到一個岔路口,程翟開法拉利擦邊過來,大喊:”你開過法拉利沒有?“,葉開沒理睬他,心想你有錢,你開你的法拉利去吧。然後繼續練車。再開了一圈過來,又遇到了法拉利,那人又喊:”你開過法拉利沒有?“這時甲殼蟲主人葉開心裏有點氣了,心想你開法拉利怎麼了?有什麼了不起!看不起我,哼!我沒開過法拉利怎麼了,就老受你奚落嗎?!等我下回再遇到你,一定要罵你!再開到那路口,只見那法拉利車直衝衝地撞了過來!甲殼蟲氣壞了!想你不但奚落我,還用法拉利撞我!這個時候那程翟很無奈地爬出來對甲殼蟲説:”我再三問你開過法拉利車沒有,是希望你告訴我,剎車在那裏啊!“程翟笑了,雖然這個笑話經常有人和他説,但這次的最繪聲繪
。
瞳靈旁邊的葉開拿眼睛沒好氣的瞟了一眼,嘟囔道,“開什麼玩笑,無聊的傢伙。”
很快到家,停好車,林達出去逛街,葉幽在公司,新來的管家正在花園裏修剪樹苗,程翟環顧四周,讚揚道,“空氣不錯,景不錯。”
瞳靈笑了,程翟問,你為什麼笑。
瞳靈搖頭,不想告訴他自己笑的原因是因為房頂上的幾隻麻雀在説這小子是新來的長的還不錯之類。
説了,他也不會相信。
進屋,葉開有點怪怪的覺,哪裏有把情敵帶回自己家的,想到瞳靈和自己的約法三章,只有打開冰箱給他拿啤酒。
對不起,我喝果汁的。程翟對葉開認真的説,我已經戒酒了。
裝,你給我裝。葉開在心裏嘀咕着,誰不知道你最少能喝一箱。
瞳靈撲閃着眼睛,把束在頭上的皮筋散開,回頭問,“你真的戒了呀,很好。”
葉開把檸檬用力的放在榨汁機裏積壓,在上面倒了點鮮橙多,端了過來,“有本事幹一杯給我看。”
程翟喝下去的時候覺得胃都快熔化了,真酸啊。眉皺起來,腮好象被小
刺碰到一樣。
葉開對瞳靈説道,“看來他十分喜歡我給他榨的果汁。”
電話響了,仍然是程翟的,他的臉變的嚴肅,接了電話,“是,我是在女朋友家,爸,相信我,這次是真的,真的,不信我死給你看。”
“你開什麼車旅遊,你的東西都沒收拾就急着去人家家裏,你找死啊你。”程家偉的口頭禪和兒子一樣都是“死”啊“死”的,一點忌諱都沒有。
“你叫人把我的大霸王開過來。還有我的帳篷還有登山包還有……”
“還有個死人頭還有。”程家偉正開會,接到柳清香的電話,會議暫停。
(四十五)下半部分
旅遊,無非是花錢買罪受。自駕車好點,避開黃金週好點,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出遊好點。
開了兩輛車,葉開、葉幽、林達坐一輛。程翟載着瞳靈開在前面,音樂響起,昏昏睡。
暑假熱鬧,人也多,葉幽開累了,換葉開當司機。程翟卻是神抖擻,八小時的路程,廁所也不上。
凌晨到了目的地,恆山如行,泰山如坐,華山如立,嵩山如卧,惟有南嶽獨如飛。凌晨的山,峻峭陰冷,即使是夏天,下車的人仍覺到一絲涼意。
這是封綠芽的出生地,當時喬慧英説她懷孕時正逢七月十五,是燒香的好子,如此一拜,瓜
蒂落,下山的時候生下已經死去的兒子。
死,並不可怕,想到仍然活着的人要為自己的死悲傷才可怕。
找到最近最好的旅館,農民開的。因為是旺季,所有的賓館都已經滿了,有錢也有沒辦法的時候,人離鄉賤。
農民家裏有張巨大的木牀,足夠睡五個人,牀上有四面鏡子,散發着檀香的味道。住宿一晚上三百元,有地方洗澡,馬桶在門後面,散發人的氣味。
房間後面有個土地廟,上面寫着“公公十分公平,婆婆一片婆心”,橫批是“大顯神威”。瞳靈覺得有趣。
洗完澡,五人疲憊躺下,等明天亮後再去山上游玩。
瞳靈夢見封綠芽,在山頂寺廟的草地上瘋了似的笑,剛一走近,被太陽刺痛了眼睛。
已經是中午了,程翟叫自己起來吃飯把瞳靈推醒。
“起牀了,下午我們開車上山。”程翟道。
“好。”瞳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看見封綠芽。
(四十六)
上山,虔誠的人們遇見寺廟就拜。
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走過來賣香,“買一把吧,山頂比較貴,這裏兩塊一把,菩薩保佑你發財。”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菩薩為什麼不保佑你發財?”葉開問道,一邊看着高高的山頂。
“菩薩?”老頭的皮膚很黃,“菩薩是顯遠不顯近的。”
天氣很好,開始上山,太陽微微,涼風習習,五人走小路,小路人也多,歪斜的石梯,一步一步的向山頂出發。
程翟沒有氣,因為他是上皆大學生攀巖冠軍。
葉開氣吁吁,因為他要
出體力幫瞳靈揹包。
瞳靈聽一隻白頭翁和另外一隻白頭翁説話,南嶽是佛教聖地,鳥兒説的自然也是佛經的故事,“有一個坐船,可是船卻沉了,於是有人問佛祖,究竟是坐船的人上錯船,還是開船的人不小心?佛祖回答他:他們兩個都沒做錯,錯的是你。”
另外一隻白頭翁搖搖頭,“我是路過的,聽不懂你在説什麼鳥語,我喜歡吃蟲子,我走了。”
瞳靈喜歡聽,無法回應,那是件快樂中隱藏苦惱的事。想問,問不出個鳥來。
山頂到了,雖然沒有看到出,卻看到了
落。黃昏中的雲霧,五彩的霞光,跪拜的人羣,那些情景,終身難忘。
踏入寺廟,葉幽捐了香火錢。一家人坐在蒲團(誰看到這兩個字想起蒲團就去面壁)上聽和尚誦讀經文。
瞳靈覺得腿麻肚子漲,起來找廁所。
昏暗的角落,虛掩的門上寫着“遊客免入”,若是不寫,瞳靈也罷了,止的,越是好奇,比如黃
網站,其實也沒什麼,因為
止,所以喜歡。
一路都是一樣的門,散發着和尚的氣味。
瞳靈受着,封綠芽的魂靈,渺若青煙,出沒塵世,瞳靈推門而入。
那雙眼睛睜開,雪白的眼珠。見到瞳靈,點頭讓她坐下。
“他在哪裏?”瞳靈跪下問。
“我不知道。”方丈也跪下,“也不想知道。”
血腥味道瀰漫瞳靈的口腔,順着口
下來,方丈慌亂,“罪過,罪過。你又何苦如此。”
我躲在這裏,為了躲避,我忍不住見你,還是註定的劫數。
方丈打開房間的另一扇門,我們都是無數個瓶子中普通的一個。
“要見,一定要見,我要知道原因,為什麼他捨得離開我,不看我長大,不看我的笑,如果離開,當時為什麼要收留。”瞳靈的血成小河。
方丈搖頭,“你要後悔。”
封綠芽在眼前,是死去時候的年輕,不真實的手,觸摸瞳靈的長髮,嘴裏輕輕唸叨,靈靈,靈靈,血人,血人……
少頃,靈魂化為空塵。
如果不見,時機成,封綠芽可以投胎。如今見,永不相見。知道結果,總要伏出代價。
血人,就是林達修行專門幫她取活人元氣的血人?瞳靈曾經見過一次,十分噁心。全身都是通紅,從頭到腳,在人們失眠的夜晚,在對面陽台的衣服裏跳舞。
林達,葉仙,葉開……瞳靈衝出去的時候,方丈搖頭。
仇恨會毀滅敵人,仇恨會毀滅自己。
(四十七)
初玩繁花,盛夏觀雲海,金秋眺
出,冬
賞雪景。最後一輪的誦經結束,明月緩緩升起,皎潔悦目,上封寺如天上宮闕,賞月讓人心寧。
瞳靈過來,林達依偎在葉幽懷裏看月亮,遊客不多,葉開和程翟互相拌嘴,不知在説些什麼。
“你回來了。”葉開回頭看見瞳靈,“都怕你不回來了。阿姨,靈靈回來了,我們下山吧。”
程翟攬過瞳靈,細聲道,“掉廁所裏了?”
瞳靈勉強笑了笑,下山,林達看瞳靈,漠然的一眼,瞳靈的口一熱,一股衝動湧上來,如果不是她,大約封綠芽還活着。
身後一陣亂,“方丈圓寂了。”眾僧哭泣。也許有舍利子,也許沒有。
他們兩個都沒做錯,錯的是你。
半山亭有家不錯的山莊,名叫清水石橋。不僅貴得離譜,即使留宿者寥寥,寥寥的原因也不是因為遊客沒有錢。據説是專門接待那些神秘的高級人物,有錢未必能進來。
程家偉以前的手下開的這家山莊。規矩和寺廟一樣,進莊靠門左側,則左腳先進;進莊靠右側,則右腳先邁。供奉着幾尊菩薩象,據説是明代木刻,也許是仿製的不一定。
程翟得意的對瞳靈説,“怎麼樣,這裏還算清淨吧。”
晚上吃的齋菜,豆腐、青菜和白米粥、還有一碗湯,莊主説這是好東西,吃了延年益壽,葉幽對這幾樣小菜讚不絕口。
“什麼湯?”葉開問程翟,如果他不是要搶走瞳靈,還算是個不錯的哥們。
“何首烏。”程翟答道。
葉開一口氣喝完,對站着伺候的女生道,“再來一碗。”
喝第二碗的時候鼻血了,於是沒有再喝。
“今天晚上怎麼一句話都不説?”程翟擔心的問瞳靈。
林達看她的表情似乎預到了什麼,放下筷子,頭埋在胳膊裏哭泣。
“怎麼了,出來旅遊,有什麼不順心的?”葉幽走過來撫摩林達的頭,“是不是肚子又痛了,咱們不吃了,回去睡覺吧。”
瞳靈主動要求和程翟一間房。葉開反對,“不可以的,你們還沒有結婚。”
“和你有什麼關係嗎,開開。”瞳靈的眼圈有點紅,“我有話和程翟説。”
屋頂種了一些酸酸的葡萄,有些是空心的,被調皮的鳥兒啄破了,只剩一身薄殼。
“大家都累了,早點休息吧。我一個人睡,誰也別吵我。”葉開悶悶的低頭朝房間走去。
不知名的蟲子嘟囔着,瞳靈聽的懂,蟲子是怕死的,怯弱的,它們先知先覺。一隻金龜子落在瞳靈的肩膀上,簡直幸福的暈過去,“今天晚上要打架嗎?我敢打賭你會贏。”
瞳靈笑了笑,如果自己是個完整的神仙,自然就會回答它,自然不用每個月把自己產的蟲卵掐破。
捏起金龜子,朝空中用力一扔,在幸福的眩暈中,金龜子在黑藍的夜空中飛的很高,它從沒有飛的那麼高,以後的
子,就是和母金龜子炫耀自己曾經被神仙拋過。
時間是晚上9點20分。
房間是很豪華的,打開窗簾,可以看見雲霧繚繞的山頂,雖然是晚上,冷月清輝,説不出的寂寥與落寞。
瞳靈全身光溜溜的,光潔的肚皮上還有幾滴水珠。部並不完美,有點往兩邊跑,左
下放有一粒小小的紅痣。
程翟追求的最久的一個女孩子,現在就主動躺在牀上,認真的看着自己。
了一下口水,問道,“今天是什麼好
子?”
“我不想在死之前連做女人什麼滋味都不知道,乘着我喜歡你,來吧。”
“死?”程翟起的小弟弟象被針扎的氣球一樣,一下子變小了。
“我會和她同歸於盡。我知道我打不過。”瞳靈的眼淚下來,鼻子也堵住了,“打不過我也要打,誰叫她殺死我爸爸。”
“你在説什麼。你怎麼了?”程翟趕快穿好褲子,把毯子輕輕蓋在瞳靈身上,拿了格子手絹給她擦眼淚。
瞳靈緊緊的靠着他,彷彿他是一個大人,自己是一條小小的髮亂亂的小狗,用當初依偎在封綠芽帳篷外的姿勢,蜷縮着,“十二點的時候叫醒我。”
沒有一絲念,程翟抱着瞳靈入睡,水珠和淚珠被體温蒸發,皮膚餓了,是期待你的擁抱。
葉幽睡沉了,林達施了催眠術,催眠術普通人都可以學,如果不想學催眠術又想催眠別人,就放兩顆安眠藥到他的牛裏,不過別放的太多,否則就睡到永遠醒不來。
走出房間,隔壁是葉開的房間。
葉開的腦子裏許多的念,一萬次的幻想瞳靈怎樣被程翟壓在身體下面叫喊求饒,想着想着,身體有了反應。
葉開見林達進來,錯愕。林達的腿很美,美麗的大腿夾着自己的腿,被夾的覺真舒服。
“開開,我愛你。”林達那美妙的嘴吐出這幾個字。
管他呢。葉開終於可以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的處男之身奉獻給自己的後母,實際是自己的妹妹,但也不完全是,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亂七八糟的。
讓人羞恥,讓人犯罪,讓人犯罪,讓人刺,如果要刺
,最好還是不要想太多,否則就不刺
了。
我愛你,我愛你,説出來,不夠,我們做,誰也不知道自己更應該愛誰,自己或者別人。
三人在睡,兩人在互相睡。
“有了和你的回憶足夠了,你從明天開始忘記我吧。看樣子她要和我同歸於盡。我知道我打不過”林達開始催眠葉開。
時針靜靜指向12點。午夜的幽靈,仇恨的背面,來源於深切的佔有貪婪或是慾望。
(四十八)
南天門,巍峨陡峭,將世界一分為二。雖是夏,仍雲霧繚繞,晚間更是如此,子夜時分,空無一人。朗月清風,正是修行好去處,“行雲”、“施雨”幾個硃紅
的字在月光下依稀可辨。
卧龍石上站着瞳靈,儘管有點冷的發抖,心裏後悔沒有在出門前裹條毯子。
林達心裏也沒底,死都是死,總要死個明白,再怎樣也得死得夠本,和她同歸於盡。真冷啊,雖然是夏天。後悔沒有把清水石橋山莊衣櫃裏備用的軍大衣帶上來。也好增加點戰鬥力。
瞳靈問道,“你後悔嗎?”
“不!他是該死的,如果他意志堅定,血鬼本無法引誘他,他自己的心魔才是殺他的真兇。”林達的回答着,聲音發抖,兩腿也在抖,兩腿之間那股快樂的
覺還沒有完全消除。小褲褲被葉開撕爛了,所以裙子底下空空的,一陣風吹過,
被微微掀起,説不出的怪怪涼意。
“你就是想讓葉開回到你身邊吧,所以你這麼卑鄙。我告訴你,葉開是不會愛你的,你不是人,你是個怪胎。”瞳靈一步一步朝林達走去。
“你以為你是人嗎,三隻眼睛的賤妖,以後讓葉開再也見不到你。”林達的眼睛由黑轉綠,指甲的邊緣生出灰的鋸齒。
雲青青兮雨,風澹澹兮生煙。那場奇怪的雨,附近草木盡枯,樹葉在風中跳舞,綠
的蝴蝶翻滾,紫蓋峯煙霞峯上籠罩黑霧。
程翟在半個小時前覺瞳靈在動,
糊中把她抱緊了,安心的睡下。
葉開做夢,夢見和瞳靈做愛,一會又是林達,兩人的眼睛裏都血,想喊,喊不出來,腳開始亂蹬,呼
急促。
葉幽卻睡的很香,什麼夢也沒有。林達給他催眠的時候一點都不趕時間,所以質量比較高。
瞳靈撲到林達身上,象燙傷的動物從鍋子裏飛躍似的動作,雙手用力纏繞着林達的脖子,狂咬着林達的身體,眼睛、耳朵、嘴,然後是脖子,
一片片撕扯下來,有些連着皮,皮下面就是
,外表滑
的皮膚,血管早已經被體內的葉
仙
乾,扯出來是如蚯蚓一樣的筋。
林達並不反抗。她早就已經死了,活着的是藏在身體裏的葉仙。
心臟咬開,當的一下掉在地上,微弱的跳,卻已是皺巴巴的一個小拳頭。瞳靈放開林達,屍體倒地,肋骨很脆弱,拆掉肋骨,看見裏面藏匿的一個人,確切的説,一個鬼胎,看的見摸得着的鬼胎。
葉仙的頭上並沒有沾染多少血,爬出來的時候甩了甩絆在腳上的小腸,全身一絲不掛,看着瞳靈,眼睛血紅,開口説話,聲音和以往的林達聲音完全不一樣,沙啞的童聲。
“我漂亮嗎?”葉仙把頭髮甩到腦後,她並沒有長大多少,一直都縮在別人的身體裏,通過別人的眼睛看自己愛的人,呼
不屬於自己的空氣,她的全部,無非是一塊胳膊上的死
,孕育着死亡,又不甘心自己的黑暗。
瞳靈沒有想到,她的長相和葉開如此相似。
“我是他妹妹,你別這樣看着我,我沒有你漂亮。”葉仙緩緩轉過頭來,扯下林達空
屍體上的上衣,抹了抹臉上的血絲。
“我要殺了你。”
“你不殺了我我也要殺你。”
葉仙轉動身體,那些碎小的石頭跟着一起飛旋,越來越快,打在瞳靈身體上,劃破皮膚,
出血來。
瞳靈坐地上,忍着痛,“不能彼此擁抱,只能隔河相望”。那個小瓶子,浸泡了無數的冤魂的小瓶子,從懷裏拿出,喝下去,有貓風乾的味道。
翅膀是透明,從肩胛骨分裂出來,卻從未嘗試過飛。那種痛滋生的絕望,痛過絕望本身。
葉仙的頭髮中落下無數金蠶,朝瞳靈
水般湧來,這是舞建軍送給葉
仙的禮物,
惡兇狠。
瞳靈的肚子上沾了一條,迅速腫起,翻江倒海。
(四十九)
金蠶是蟲靈,替人或鬼做事,舞建軍當年家中勤於衞生,室內很乾淨,金蠶喜歡這樣的人家。選用蛇、蜈蚣等12種毒蟲,埋於十字路口,經49取出存於香爐中,成為金蠶。金蠶吃人也吃妖。通常是讓其腹腫、七竅
血而死。
長的其醜,黑帶
的玩意,被稱為金蠶,名不副實,猶如人類當中有的人醜得對不起市民,一上網聊天就非得説自己帥得被通緝一樣。
瞳靈的體內充滿毒素,有一萬針在皮膚裏刺痛着,只有在地上滾動,哀鳴聲驚起樹上的鳥兒。月光如玉盤,冷冷照
痛苦不堪的瞳靈,仇恨讓人莫名,愛讓人心生絕望。
金蠶瘋狂取着瞳靈帶些甜味的鮮血,一隻仰起胖乎乎的小腦袋對另一隻來不及刺入瞳靈胳膊皮膚的蠶道,快點,等下月亮沒了,你吃個
。
那隻聽罷,來不及道謝,瘋狂的竄動,一會就鑽進胳膊,瞳靈原本白的手指腫得象饅頭一般,再從皮膚裏漸漸滲出些紅
的鮮血。
葉仙咯咯笑着,蠶兒乖,蠶兒乖,吃光它的
等下再給你們吃活人。
金蠶彷彿聽懂了似的,更加賣力的扭動。
瞳靈恍惚中聽見金蠶的對話,仰面朝天,呼漸漸微弱,星星出來,獅子座驕傲,摩竭座英俊,
手座花心,水瓶座完美,白羊座內斂,處女座挑剔(其它我不記得了)……
星一顆一顆,在中國,不應講究星座,講究星宿。天上星辰分為三垣二十八宿,南嶽星宿正對為軫星,這老人家正在雲端和老婆婆鬥嘴。
虧你還掌管人間壽命,這個月算錯了多少人你知道嗎白痴。軫婆揮舞着手中的扇子。
軫君頭開始發漲,男人最怕女人羅嗦,哪壺不開提哪壺,搖搖頭,往下一看,趕緊對軫婆道,親愛的,咱地盤有人鬧事。
軫婆往下看了看,南天門向來是地,一般妖魔鬼怪不近此處,難道……再仔細一看,鬆了口氣道,“咱們可沒那閒功夫管。”
女人總是怕事的,除非是事情到自己男人頭上,上回閩成佛來查軫君的底細就被軫婆劈頭蓋腦一頓狂罵,強悍的女人有強悍的好處,軫婆成仙之前是個麻辣女人,做了三百八十四輩子的好事,終於成仙,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健康長壽,剛好嫁給軫君,管陽壽,遂了心願。
軫君一把抱着她,好,咱不管它們的閒事,要管叫姓閩的那小子管去,只要不把南天門的牌坊拆了,怎樣都沒關係。
軫婆在雲端翻了翻身,嘆氣道,“好了好了,關燈睡覺吧。”
軫君鬆了一口氣,揮揮手,一片烏雲飄過來,遮住月光,周圍漸漸靜謐。
沒有月光,金蠶變殭蠶。一隻只逐漸落下。
葉仙目瞪口呆,瞳靈恢復呼
,站起來,“你完了。”
你完了,你先惹我你完了。你完了,你以為是你的就全部是你的,別人一點便宜也佔不到,你完了,我也完了,我仁慈的犧牲,你殘忍的毀滅,無所謂的是不可知的將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為了什麼?為了男人。為了愛人,為了父親,仇恨,沒有仇恨,沒有美麗的花骨朵,沒有仇恨,愛的存在一片蒼白。
葉仙的眼淚撲撲的墜落。
我本不想殺你,可是你害得我沒有爸爸。瞳靈一字一句説的清清楚楚。
我只想讓開開到我身邊,我沒有辦法。葉仙眼睛裏閃爍着
珠一樣的光芒,慢慢的坐下,我愛他,我不想和他分開。
葉開醒來,葉幽醒來,程翟醒來。人類總有讓人驚訝的應,比如你用力的扣你的肚臍眼,你的媽媽肚子會很痛。比如你做了一個夢,第二天夢中的情景會實現。
“不見了。”程翟説,“我記得我抱着她的,醒來後手裏抓着一個綁着兩個麪包的長枕頭。”
葉幽醒來,頭有些痛,非常不詳的預。
葉開問門口值班的男子,説是兩人去南天門數星星去了。
瞳靈和葉仙坐着聊天,打累了,都無力再戰。大家都沒有後悔的意思,瞳靈有點同情葉
仙,從小就被鬼爺爺帶走,過些黯淡的
子,晚上才出來吃人,好容易找到葉開,現在又要被自己殺死。
葉仙覺得瞳靈很可憐,媽媽是飛蛾,爸爸一個是姦屍犯,一個是同
戀,都死了。
你死,還是我死,還是大家一起死。
當然是你死。葉仙鬼氣沖沖,撲着過來。
瞳靈被金蠶咬到潰爛的皮膚裏生出許多飛蛾,小小的不計其數,那是自己的卵,藏在皮膚下的孩子們。
葉仙一點也不怕,兩隻眼睛在飛蛾當中眨着,“這樣
本沒用的。”
飛蛾一分鐘後全部變成屍體,葉仙有毒。
瞳靈笑道,“我媽媽教過我唯一的魔法就是……”
(五十)
如果沒有月亮,就沒有金蠶,如果沒有月亮,星星不會依賴你的存在。
上山的三個男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各自想着自己喜歡的女人。葉開充滿最原始的罪惡,猶如上癮的君子,一邊好奇的幻想,一邊去碰,明知不可碰,碰了會上癮,還是不可自拔。
男人永遠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葉開不例外,即使他母親是仙靜的仙,他仍然無法擺俗氣的
體慾望,將白
的小蝌蚪噴
在鬼胎附體的後母體內。
小蝌蚪游泳,活潑極了,有些滑出來,有些鑽進去,每個人都是蝌蚪變的,我們要愛護珍惜那些無聊的小玩意,所以青蛙是益蟲。
瞳靈從股後面的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瓶,一個普通的瓶子,裝滿
體,拔掉瓶
朝葉
仙狠狠潑過去。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葉仙的
口掛着水珠,沒有異味,卻是陰溝裏的死老鼠一樣的顏
。
“殺死你的東西。”瞳靈仍然是想活下去,倘若活下去,就要殺死不讓自己活的敵人。
“哈哈哈哈,就憑這個破瓶子。”葉仙笑得非常開心,看來這些年的提防都是
費時間,瞳靈並沒有自己想像的強大。
瞳靈道,忘記你剛才和我説你和葉開怎麼了嗎。
你吃醋啊,我就是和他上牀了怎樣。葉仙沉醉在甜
中,葉開讓人舒服,只要和自己喜歡的人上牀,就很舒服。
那就是了。瞳靈看着天空微亮的曙光,和葉仙雖然是不共戴天之仇,但也有了少許
情。所以忍不住問道,你在死之前要對葉開説什麼呢。
當然是説我愛他。葉仙不假思索,後回神過來,我當然不會死,死的人是你。
話剛落音。
身體開始急速膨脹,眼球從眼眶裏砰的爆出來如同沒有扎的脆皮小腸在微波爐裏烤的那種悶悶的聲音。葉
仙再次陷入黑暗中,再也沒有人給她尋覓眼睛,舞建軍早已經化為輕煙。
啊——葉仙在地上求饒,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回去也無濟於事。
所有的皮膚都在裂開,下體張的很大,湧出許多體,從所有的
孔中,彷彿牛
噴泉,細細的,均勻而迅速的噴出來。
體內葉開的蝌蚪們迅速膨脹,所有的冤魂集結在一起,瘋狂的複製複製,終於,葉仙的身體無力承擔。它死了,一個鬼胎。死了以後繼續噴,從頭頂,從腳底,從腋下,從肚臍……
我不知道我為何而來,為何而去,那一瞬間的情,得到的是相遇後的漠然忘懷,來來來,我的葉開,讓我再看你一眼,和你説,太陽旁邊的那片雲,是彩
的,我看不見,也無法
覺。去了,我去了,我是一個鬼胎。
南天門到了。神仙不問世間事。
瞳靈默默的轉身,回頭對着目瞪口呆的三個男人道,就是這樣子。
葉開認出葉仙,輕輕的抱起,問瞳靈,你做了什麼。
她鑽進林達的身體,她要你,為了讓你回來,用血人誘惑我的爸爸,讓他跳樓。我殺了她,對不起。
葉幽什麼也沒説,只是木木的看着林達的屍體,枯萎瞬間,已經僵硬發黑,死亡的味道從來沒有如此濃烈,葉幽突然之間抓起地上的草往嘴裏
,彷彿很好吃一樣用力的嚼動,嘴角沾染着泥。
程翟抓住葉幽,你瘋了嗎?
瞳靈道,都是我不好。
葉開抱着葉仙的屍體朝山下走去,對瞳靈笑了笑,我走了。
她説她愛你。瞳靈沒有阻攔葉開,這是預之中的事情。
哦,葉開沒有回頭。
瞳靈癱在地上。
當太陽照耀羣山,葉幽被程翟攙着下山,使勁的揪路邊的草吃,他什麼也沒有問,另一隻手牽着瞳靈。回頭看了看林達,離開了葉仙的林達,越縮越小,彷彿一個灰
塑料袋,風一吹,在空中飄蕩,杳無影蹤。
五個人,只剩三人回家。
葉開將葉仙不成形的那灘
白
的
體投入深不見底的香爐中,一道絢麗的彩虹在空中鋪展開來,通向哪裏,不可知。若想忘,那就忘,斷了塵緣,心如佛門,被含淚的眾僧膜拜,方丈圓寂之時,已有暗示,一葉一菩提,守得雲開見月明。
法號月明,葉開已死。
“我是妖,你仍喜歡我嗎?”瞳靈問道。
程翟思索片刻,將車停在路邊,不理會車後吃青草的葉幽,攬她入懷,“我管你那麼多呢。”
(五十一)
雙葉神經病院,人滿為患。一男一女,帶着一箇中年蓬頭垢面的中年男子在門口,中年男子前額已經禿了,光亮的頭皮有些髒,嘴角留着綠汁
,苦苦的。
瞳靈有些慨,牽着葉幽的手,小時候的白馬王子就是他?
程翟帶着他們繞過排隊的人羣,直接從醫院的後門進了院長室——早已經送過禮物的。
葉幽象個孩子一樣躲在瞳靈身後,怯怯的看着單院長,一個年齡和自己差不多的戴漂亮眼鏡的少婦。如果葉幽仍是常態,估計又會被人看中,倘若是常態,也不會認識神經病醫院的院長了。
“程大少爺,你怎麼親自來啦。”單木端笑得只見鼻子不見眼“打個電話,我們直接派車來接就是。”
“我叔叔就拜託你了,最近鳳凰分店有些限量版的鑽飾發售,有空可以光顧一下,拿我的卡片去打二折。”程翟坐在沙發上,吐一口煙。
單木端的眼睛發出綠光,瞬間熄滅,恢復正常,“沒問題,給我好了。費用減半就這麼説定了。”
葉幽的公司全部被程翟收購,瞳靈變成名義上的董事長,經營權歸程家,但每月都有一定數額的分紅打到瞳靈卡上,對此,瞳靈非常謝程翟,他並沒有讓葉幽的公司就此敗落下去。
參觀了病房,葉幽住的是單獨一間,費用驚人,但這也是瞳靈僅有的安了。
葉幽抱着瞳靈的大腿,含糊不清的説話,瞳靈眼淚出來,單木端叫了保安把葉幽架到病房,護士小姐紮了一陣鎮定劑,倒了。
“我會盡力的。希望他能早康復。”單木端和瞳靈握握手。
到門口,再回頭看深不可測的院子,夕陽西下,説不出的悽婉。
南嶽的雲台寺,在瞳靈下山之前,葉開坐於眾僧當中,眼皮沒有抬,瞳靈的心在絞痛,卻喚不起葉開的一個笑容。
“你倒是和我説句話啊。”瞳靈急的發抖。難道開開真的要出家,不可以的。
“心靜如月池浸,空而不著,則物我兩忘。”葉開欠了欠身子,反過臉去,不再説話,彷彿不認識瞳靈,也從來沒有愛過。
佛的味道,放開的味道,悲傷的味道是紅塵的味道,那些煙霧,如我們的熱吻,那些灰燼,如曾經的微笑。偶爾天真,不必當真。
想到神經病院裏的葉幽,再想想已經入空門的葉開,瞳靈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只是在車上嘆氣。程翟將車停在酒店門口,“你先進去住幾天,回頭我把你那邊房子收拾了,你就去我家吧。書就別唸了,念多了人傻。”
“哦。”瞳靈點頭,先把東西放到酒店,坐在房間,發呆。
“想吃什麼?我叫他們送過來吧。”程翟問着,不讓她再回原來的住所,也是怕瞳靈觸景生情。説來也怪,自己也算是閲人無數,看見瞳靈彷彿就找到了真愛似的,雖然還沒有到手,但卻不急着享用。
什麼是愛,也許突然看見某個男人或女人,突然心裏一軟就是愛了吧。程翟想。
“吃不下,心情不好。”瞳靈皺眉,這樣的事情,誰都沒有胃口。
“怎樣才可以吃東西呢,如果我説個笑話,你笑了,就陪我吃東西好不好?”程翟認真的看着瞳靈的眼睛。
“哦。”瞳靈換了另外一隻手託着下巴。
程翟咳嗽了一聲,開始説,“某神病院聽説領導要來醫院視察情況,於是,院長召集所的病人開會在會上,院長講道:‘今天下午,有很重要的領導要來參觀,所有的人都要去門口歡
。在歡
的時候,所有病人站在醫院大門口兩邊,要站整齊,當我咳嗽的時候,大家一起鼓掌,越熱烈越好;我跺腳的時候必須全部停止,不能有一個出錯。要大家都做好了,今天晚上可以給大家吃
包子,只要有一個人
砸了,所有的人都沒有包子吃,記住了嗎?’台下病人一起喊道:‘記住了!’”然後呢。“瞳靈想着葉幽的處境,心裏一陣酸楚。
“別難過,你聽我説嘛。”程翟拿格子手絹幫瞳靈擦眼淚,“然後,這天下午,領導準時到來,當他步入大門的時候,歡的病人已在門口站好了這時,隨着院長一聲咳嗽,所有的病人一起鼓掌歡
,氣氛十分熱烈。來參觀的領導受到熱烈氣氛的
染,面帶笑容,和大家一起鼓掌步入醫院。見領導已經走進了醫院,院長一跺腳,所的掌聲都停止了,非常整齊。只有這位領導還在面帶笑容一邊鼓掌一前行,院長
到非常滿意……忽然,從歡
的人羣裏竄出來一個壯如施瓦辛格的病人,大步衝到領導面前,掄圓了給了他一個大耳光,氣憤異常地吼道——‘你丫不想吃包子了?!!!’話剛落音,瞳靈忍不住笑了。
“是嘛,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笑着面對。走,咱們吃包子去。”程翟把瞳靈的手一拽,關了門下樓。
包子是包子,料卻不普通,考究極了,餡千挑萬選,葱只用最的那幾釐米,
是膏蟹混合着魚翅,鮑汁香濃,惹人胃口大開。瞳靈吃了五個,程翟是十個。飯後甜點是極品酸
布丁,據説是從國外空運來的,滑膩甘甜。
“不想吃包子了?”程翟拍了拍瞳靈的鼓鼓的肚子。
“吃飽了。”瞳靈笑了,也許,只有笑才能讓自己好過一點。
脆弱的時候,如果有個肩膀,剛好是自己想要的,為什麼不放縱,人生苦短,兒女情長,夜長夢多。
瞳靈的身體,象剝光了的鮮荔枝,宛如天使,在黑夜中,那雙眼睛泛着淡天藍晶瑩的光芒。
(五十二)
男人和女人的愛,一種是心理的,依賴和被依賴,一種是身體的,佔有和被佔有。兩種都想要的人是貪心鬼。
我們都是貪心鬼投胎。
“喜歡你。”程翟吻着瞳靈的頭髮,長的煩惱絲,纏繞着程翟,順着脖子吻下去,是和普通女孩子一樣的身體,那些普通的滋味,和三級片裏演的沒有什麼兩樣,即使沒那麼興奮,都要裝一裝。
所以吃飯要有好菜。
如打針,當針頭緩緩注進去,如果醫生動作温柔,在進入之前又有足夠的安
,病人就放鬆,哪怕第一次打針也不痛。
花花公子有花花公子的好處,知道女人哪裏舒服哪裏不,總好過飢渴如餓狼的處男,連
都不知道,氣
吁吁,完了就睡覺,還得拖着你的大腿對着
煙的你説你一定要對我負責任啊你一個紅包甩在他臉上鄙視道,媽的,我會對你負責的哭個
啊。
程翟的針筒不大也不小,剛剛好,這是很難得的,而且漂亮,在隱約的月光下閃爍曖昧的深紅的奇異光芒。
“這是什麼?這是要刺我的東西嗎?”瞳靈仔細盯着,眼睛一眨不眨,湊過去,一
,奇異的抬頭,“有一點點鹹,它會動的原來。”
程翟快崩潰了,迅速穿上小雨衣,象柔軟的棉被覆蓋冰冷的軀體,已經準備了半個小時的前戲了,病人已經放鬆極了,微微張開雙腿等待醫生的治療。
緩慢的,一定是緩慢的,如果他愛她。緊張的,一定是緊張的,希望自己能讓對方快樂,最難得的莫過於自己享受的同時還為對方着想。
一點也不痛,比蚊子叮還輕。瞳靈的身體往前動了動,希望能更深入一些,而程翟動的想哭,這是一種怎樣的快樂,彷彿有一萬隻刷子拂過,或者是一萬隻舌頭,或者一萬縷
風和一萬朵
花。
不到五分鐘,程翟哦了一聲,倒地氣。
瞳靈爬起來,“你怎麼了,你不要緊吧。”
“是你太緊,我受不了。”程翟有些沮喪,認為自己不夠強悍。
“哦。”瞳靈繼續好奇的看着被拉得長長的套套,用手卷下來,“它累了,所以吐了。”
程翟苦笑不得,抱着瞳靈,“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我真的是妖怪。”瞳靈伸出手,混合着血跡的透明體沾在食指上,嚐了嚐,半腥半甜,滋味讓人滿意。
“過一天,算一天吧。”
睡了,在苦難中的微笑彌足珍貴,如果你也經歷過,如此靜謐的呼,如果幻想是微塵,我沒有選擇,誰和我一生共度,或者註定孤獨?
此刻的雲台寺,葉開攤經而讀,所有的記憶不敢觸動,忘和不忘,一念之間,愛與不愛,懸於一線,不是我忘不掉,是我不肯忘,黃卷青燈,反正繁華過後是淒涼,不如拋卻,誰也沒有錯,錯的是機緣,機緣沒有錯,所以悲苦無常的人生中,我們常常遺棄自己。
葉幽睡了,帶着滿足的微笑,不再吃草,而是吃平常神經病吃的食物,單木端沒有多看他一眼,只是對護士告誡道,“這是我人,多注意點。”
葉幽做夢,夢見天空一道火焰,落入大海中,一條又黑有長的怪魚,四條腿,瘋狂的跑,葉幽去追,追到最後魚已死,變成很小的一條,如此惡如此哀傷。
不再喜歡説話,喜歡對着天空發笑。即使説話,也是無人能懂,誰也不關心。瘋子是最快樂的,不快樂因為我們記太好。
上午,瞳靈醒來,程翟看電視,星期天,NBA比賽,他有着太多的愛好。
“下星期回家,我給他們説説,給我一點時間。”程翟盯着電視屏幕説。
這一句話,瞳靈潸然淚下。
住酒店的優點是不用打掃衞生,缺點是它是酒店。接了向葵的電話,拿車載着她一起去看葉幽。
葉幽在吃西紅柿,小小的幾顆,最近他嘀咕着説最愛tomato,單端木派人買了,洗乾淨在他嘴裏。
突然看見向葵,忘記咀嚼,紅
的汁
到脖子,護士趕快過來,草草的拿紙巾擦了。
向葵的眼眶一紅,頭一扭,“我們走吧。”
我終於再見你,你卻永遠不會認識我。
瞳靈無語,人都是現實的。
一個星期,瞳靈退了酒店,準備搬走。程翟仍是開車去雙葉神病院,單木端陪笑道,“以後不用你們這麼勤快了,最近來了個新看護,仔細着呢。”
從門外的玻璃看過去,葉幽安靜光光的的朝天躺着,小弟弟歪向右邊,據説神病人都喜歡歪右邊的。向
葵穿着粉藍
的護理服裝,細心的給他拿
巾擦着身體,一寸一寸,仔仔細細。他喜歡洗澡,一見到洗澡水就拼命喝,所以只能乾洗。
“謝謝你。”瞳靈對向葵道。
“我不這樣,我的心裏很難過,真的,我愛他,一直都愛。”向葵低頭道,“不陪你們了,再晾着他得着涼了。”
“回去吧。”程翟按了按瞳靈肩膀温柔道。
車上,瞳靈問,“你媽知道我是妖怪嗎?”
“不知道。”程翟一個急轉彎,“把安全帶繫好。”
瞳靈微笑道,“我是妖怪,我是死不了的。”勾着程翟的肩膀,“我是蝴蝶變的。”
(五十三)
新家。
“你家哪一層?”瞳靈已經下車,程翟在搬運車子後面的行李,並不多,但有一個娃娃,一隻泰迪熊。肚子破,瞳靈説每天如果不抱着它就睡不着。程翟吃醋的説,有戀物癖的女人,什麼時候我才能代替那隻破熊。
什麼時候你都不能代替,是我爸爸給我買的。瞳靈道,一邊對着那棟粉藍屋頂,一共四層,頂層種滿了些鸞尾蘭,開出紫
的小花,門口是豔山姜,滴着水珠,大概剛剛澆過,那些翠綠的海芋葉子倒是十分常見,連成一片象旱地裏的荷葉。
門口站着崗的保安對着二人大大的行了禮,脯
的要命
股也很翹,可惜是個男的。
“我家就只有兩層。你看到的那是傭人住的工人房。”程翟拉着瞳靈的手往裏走,行李被一個牙齒潔白皮膚黝黑的制服男提着,他的制服是紅的,看來和酒店的行李員有得一比。
工人房?真腐敗。瞳靈在心裏默默鄙視着,一句詩突然躍入腦海,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突然覺得好笑,就笑了。
“笑什麼?”程翟搭在瞳靈肩膀上,這個動作很好,顯得兩個人象兄弟,瞳靈喜歡程翟的原因是他沒有把愛愛得太沉重,葉開有些苦大仇深。女人和男人一樣,誰太要死要活了,對方都受不了。但轉念一想,如果不要死要活,愛得普通平凡,又對不起人生短短几十年。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和想法,最好是冷一陣熱一陣,可那樣又容易冒……人類的愛情為何如此複雜……
“頭痛頭痛。快到了嗎?”想的瞳靈頭痛了。
“到了。”程翟往前一指。
一片小葉欖仁樹的翠綠下,掩映着別墅的一角,純百的塔尖,讓人以為是森林裏的城堡。程翟家有點象森林,許多植物都是原來山上留下來的,家中園丁就有十幾個。
“有果樹嗎?”瞳靈問。
“有啊,天有桃花垂柳,夏天有葡萄西瓜,秋天賞花邀月,冬天還可以在雪地裏打滾。”程翟興奮的象個孩子,“打過雪仗沒有,我的眼裏好準的,一定把你打個片甲不留。”
瞳靈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樣子,以為自己在做夢。
“可是我不是人,是妖。”
“許仙不是還和白蛇留下一段佳話生下一個男的叫許仕林,還有雷鋒塔斷橋什麼的,後來他們不是一起昇天當神仙了嘛。”
“拜託,你看的是新白蛇娘子傳奇。”
“對對對,就是那個同戀電視連續劇,年年都播的,年年都發大水,我看就是那片子
的。”
“胡扯,什麼同戀電視連續劇,那裏的歌多好聽啊,真懷舊。”瞳靈小時候看過,封綠芽陪着她看,一邊説,看啊靈靈,男人靠不住的,許仙多懦弱啊。
是的,出家,也許也是一種逃避,當初法海誘惑許仙當和尚,他也是動心的。知道是蛇妖,偏偏要愛,愛了又隱約後悔,此時的矛盾心裏,如果法海不來,道士來,牧師來,人炸彈來,都是順從的,對於這樣的愛情,誰都是心底裏是有叛逆的呼
脆弱的芽,叛逆容易世俗偏見掐死。
所以程翟覺得快樂。
“我不會説話。”瞳靈看見兩個衣着光鮮的人站在門口,一男一女,中老年的年紀。
“怕個死啊,那是管家。我老爸和老媽在客廳裏呢。不會説話就別説話。”程翟皺眉,老爸老媽竟然不出來接,肯定是不高興,平時早就到門口了,上次打電話的時候柳清香就有一絲不快,“什麼類型的,在外面玩,還帶回家,你年紀小,不必認真的。”
“我喜歡,我喜歡,我就喜歡……”程翟只有撒嬌。
“我不喜歡,我不喜歡,我不喜歡。”柳清香學着他的口吻。
“我不回來了啊那就。”程翟説。
“那你就別回來。”
“那我回來。”
“那你就回來。”
談判專業出身的柳清香一點也不在乎程翟的嘴皮,有時候母子兩個要鬥很久。
Masa和dela鞠躬道,歡您回家。
瞳靈扁扁嘴,心想,這是什麼家?晚上會不會變成血鬼城堡呢?
(五十四)
進門。剛好下午茶時間,一進屋內,温暖如。
起初融入別人的圈子裏的人,大多都將遭到排斥,猶如里長的刺,幸運的,願意妥協改變的,如願以償的融合,然後成為圈中的一員,去排斥下一個當初的自己。
不願意改變的,砰的一聲被擠出去,然後去找尋下一個別人的圈子。
瞳靈站在偌大的客廳中間,前面站着柳清香和程家偉。
柳清香微笑着點頭,“請坐吧。”
程家偉看着瞳靈的眼睛,清澈如寶石的眼珠不安而緊張的在眼眶裏微微移動,頭髮長的驚人,有點象枯黃的海草。
傭人站在旁邊,穿着白鑲金
花邊的制服,倒了茶,茶杯是考究的,水晶剔透,淡淡的薰衣草香氣瀰漫在四周。
“熱死了,給我拿瓶啤酒來。”程翟朝那傭人喊道。
啤酒沒有放在冰箱,是放在冰窖。
“喝茶。”柳清香的頭髮也是直的,但柔順的多,小手指微微往上翹,顯出恰如其分的優雅美態。
“你叫什麼。”程家偉有些好奇,程翟從來沒有帶任何女孩子回家,這個雖然長的漂亮,但也不算是美貌。
“瞳靈。”
“你父母呢?”程家偉在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戀過一個象瞳靈一樣捉摸不透的女孩子,不同的是短髮,喜歡被風吹,然後豎起來,鑽到程家偉的懷裏,象只髒
小老鼠。後來死了,自殺,因為程家偉覺得温柔賢惠的柳清香更適合輔佐自己的事業和生兒育女。那女孩死的時候問了句,你還愛我嗎?程家偉搖搖頭,我們不適合。女孩切腹,勇敢的把刀子
進去彷彿自己是個綠皮紅瓤的西瓜,西瓜是紅
,
出的汁
也是。而那些汁
漸漸乾枯,往事鮮豔的顏
隨時光褪盡。
“我父母都死了。”瞳靈端起杯子的手有點發抖。
柳清香略略一皺眉,“哦,你打算畢業後做什麼工作?還是不願意工作?”
“不知道。”瞳靈從來沒有想到以後,因為自己不會死,以後的以後永遠都會存在,想以後也是沒用。
“沒有打算,沒有目標?”柳清香覺得做家庭主婦或者將來和程翟一起打拼事業都是可以接受的選擇。
“是。”瞳靈老實的回答。第三隻眼睛往後看見兩個傭人站得很整齊可是有一個男傭人(英俊的)用手輕輕的摸了一下女傭人的股,那個被摸的女人似乎還很高興,反手掐了那個男人的胳膊。
“你笑什麼?”柳清香看着發呆的瞳靈,覺得自己説話她並沒有在聽。
人總是忽略自己身後的事情。
咕嚕咕嚕咕嚕,瞳靈的肚子響起。
程翟一口氣把剩下的啤酒喝完,對柳清香道,“還問還問,給我點面子行不行,等吃飽了再審訊行不行。”
柳清香對後面站得整齊的傭人,“準備些吃的。”
程家偉道,“董事局今天下午開會,我要走了。小瞳你自己隨便點,就當自己家裏一樣。”
瞳靈點頭,看着這個頭髮略有些花白,但骨子的透着人氣質的男人。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小腦袋瓜想什麼呢?”程翟的聲音適可而止的制止了瞳靈的YY,不愧是封綠芽的女兒,雖然不是親生的。
柳清香送到門口,問了一句,“晚上不回來吃飯了?是嗎?”
程家偉點頭,“今晚要飛加拿大,明天中午回。BYE.”在柳清香額頭一吻,坐上車。
兩個人,一桌菜,六隻眼睛,九條腿。
餓到極點的時候還顧及吃相的人和早起第一個到教室還面帶微笑的人一樣虛偽,瞳靈吃的很香,封綠芽説,吃的很香是對主人家食物的讚美。葉幽也曾經説過,每個人都應該在別人家作客的時候誇獎飯菜好吃。
瞳靈做到了,可是對方不喜歡。世界上,很多人,很多事,不是自己説了算。
(五十五)
很久沒有吃龍眼了,可惜水果盤裏只有一粒,剝開,懷念童年吃的眼睛葫蘆串。
柳清香沒有心情看他們兩人吃飯,到台
光浴。
台很寬敞,太陽傘下的冰果汁熱得出汗。
他去哪裏?加拿大?一天能回來嗎,以為自己是白痴嗎?男人撒謊,有時候太心急,自己都忘記自己,有什麼東西引他到失去理智的地步?自己年輕的時候,曾經如此處心積慮的打敗那麼多的競爭者,尤其是那個短髮女孩,那樣的絕望的眼神,切開腹部的那聲清脆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即使在多年以後。
婚姻就是如此,再有錢,婚姻還是如此,看的清楚,早早分離,糊糊,長相廝守。
程家偉的司機,在程家做了25年,該看見的看見,不該看見的看見了也沒看見,這條定律適用的範圍還有婚姻和火葬場。
一屋子的短髮少女看見自己的男人回來,一擁而上,她們都穿的很少,這是程家偉喜歡的。完全不也不
蕩,
光了也不
蕩,似
不
才是真理。
今天我們玩什麼呢?程家偉一邊説話一邊了幾顆藥丸。
女孩子長的都很漂亮,公寓的名字叫加拿大空中花園,買了一個頂層。飽暖思慾,懷念當年的愛情,也許是
後放縱的藉口。
瞳靈吃完飯,程翟幫她擦嘴巴。房間是分開的,程翟也顧及柳清香的面子。半夜,程翟爬到瞳靈牀上赤纏綿,十米大牀滾來滾去,姿勢換盡,氣
吁吁。
我愛你愛你,我進去的時候覺得有張熱乎乎的小嘴在
我。程翟抓着瞳靈的手臂,疲憊的將頭埋進瞳靈的頭髮,散發着青草和天空的味道。
瞳靈無言,摸摸他的頭髮,你只喜歡我的身體對嗎?
程翟想了想,我第二喜歡你琢磨不透的格。
瞳靈笑了,原來自己是有格的,被男人愛真好,可以躺在他堅強的
膛上,忘記悲傷入睡。
柳清香笑了,臉上懸掛眼淚。監控室只有她一個人,兩個男人都不愛她,都曾經愛她。喝一口茶,濃濃的苦味,順着嘴角下。該睡了,即使旁邊一個人也無。
大凡妹妹喜歡哥哥,弟弟喜歡姐姐,媽媽喜歡兒子,都是不長久的。那是黃故事裏的情節,不可當真,不可當真。所以被人鄙棄,但現實中,大多是妹妹不喜歡哥哥的女朋友,媽媽不喜歡兒子的女朋友,姐姐不喜歡弟弟的女朋友,卻很少聽到妹妹不喜歡姐姐的男朋友,媽媽不喜歡女兒的男朋友,爸爸不喜歡兒子的女朋友。
世界顛倒,人人自私,到處都是衣冠禽獸。披着道德偽善的外衣,言不由衷,貪戀快卻對不喜歡的人笑,用力傷害喝忽略那些愛我們的人,不聽鳥語,不聞花香,用情慾在歡場裏買醉,然後被世界拋棄,死亡是永恆。
“星星好漂亮。”瞳靈看着頭頂的天窗,星星透過天窗看她。
程翟爬起來,認真的看着瞳靈,“我們去海邊看星星!”
“現在?很遠呢。”瞳靈幫她把丟在地毯上的褲子撿起來。開車去海邊,得要三個小時,那時候天都亮了,不過看出也好,很
漫,
出……
沒有鑰匙,程翟打通了程家偉的電話,是兩父子的秘密電話。
“不行。”程家偉睡在赤短髮美女堆裏一臉怒氣,“你會毀了我的。我叫司機回去,你等着。”
“不告訴我鑰匙在哪裏,我保證20分鐘後讓你清香撲鼻。”程翟已經穿戴完畢,一邊欣賞瞳靈穿衣服的樣子。
“在我書房辭海的某個空盒裏,我忘記了,你這臭小子。小心點。”程家偉知道今天晚上是沒辦法睡個好覺了。
柳清香的房間隔音效果雖是奇佳,但直升機半夜起飛的聲音也太大了。被吵醒後,睜開眼睛到天亮,這是柳清香的習慣。
半夜,直升機如一隻蜻蜓,小巧靈活。
獅子座,碰上星雨,以為很
漫,但的確如此。
漫有時候不用花一分錢,有時候要花很多錢,大多數時間要花很多錢,而且還要花很多時間,死去的腦細胞比死去的蝌蚪還多。
許願。
程翟:永遠和瞳靈在一起。
瞳靈:永遠和程翟在一起。
帳篷裏,雖然不能滾來滾去,但可以疊在一起。
第二次的時間通常比第一次的時間要長,瞳靈得出這樣的結論,原來書上説的是真的。
走到沙灘上,挖了坑坐下,拿着冰冰的啤酒,開始講自己的故事,瞳靈喜歡看着海,那樣寬闊,大海會説話,刷,刷,刷……
“從前,我是個長滿眼睛的妖怪,住在一個蛋殼裏……”
(五十六)
瞳靈説着,一邊看程翟漸漸驚訝的表情。
“我總覺得我是個不詳之物,給許多人帶來麻煩,凡是和我沾邊的人不是死就是傷,你不怕嗎?”瞳靈的眼裏含着眼淚。
“原來你是妖,怪不得和你做愛那麼舒服。”程翟緊緊的抱着她,“我還要。”
沙灘上,一個人都沒有。
在沙灘上做愛一定要注意在身體下面墊塊桌布,否則磨破皮,這是血的教訓。
再也沒有比高的時候看見高
更奇妙的
受了,海
撲上來,淹沒瞳靈和程翟,眼前一片模糊,瞳靈的手,被另一隻手抓得緊緊的。
五秒鐘後,睜開眼睛見明月。
上睡了睡,這樣海只漫到膝蓋。海風中帶些鹹味,沙子裏彷彿死了很多螃蟹,散發腐爛的氣息,瞬間相遇的
情,能不能和我共度一生,或者我離開,等很久和我相逢,我消失,你記得。
如果你愛一個人,至少要和對方到海邊看一次出。
瞳靈從來沒有在海邊看過出,火焰在海面跳躍,陽光撒滿沙灘,温暖光芒普照,很快就要有人來。如果你愛一個人,至少要帶她到海邊看一次
出。
我也會有希望的,不是嗎?瞳靈眯着眼睛回頭看着程翟。
聽不到。開着飛機的程翟笑着搖頭大聲叫道。
“我也會有希望的。”瞳靈湊在程翟耳朵上大聲説。
“是,我也愛你。”程翟吻了吻瞳靈的嘴。
回來的時候早餐已經擺在桌上了,而柳清香戴着墨鏡,眼睛昨晚因為淚而略略的腫,周圍很安靜。瞳靈和程翟手牽手進屋。
“阿姨,早。”瞳靈走到餐桌前。
早餐很是豐盛,新鮮的藍莓醬塗抹香味十足的全麥麪包,牛在杯中跳舞,香蕉片躺在透明磨砂杯子裏,它們期待洗個牛
浴。
“媽媽早!”程翟抱着柳清香在她額頭上吻了一記,“昨天晚上睡的好不好。”
“虧你還記得我。”柳清香有點得意,又有些傷心,“我昨天作噩夢,夢見一個女人頭髮很長,所有的頭髮都變成扭動的蛇,銀的,鑽到我肚子裏,好惡心。”
瞳靈有點理虧,自己是妖,許多的人多少有些
應,尤其是虛弱的女人或生病的男人。
吃早點的時候,瞳靈小心的拿眼睛看柳清香,她只顧吃着,面無表情。
瞳靈回房間,傭人已經把浴缸裏撒滿各種顏的花瓣,泡沫肆意的翻騰,這是個昂貴無比的浴缸,瞳靈小心翼翼的踏進去,很安穩,池底是防滑,如果按粉紅
的按鈕,浴缸會下沉一尺,人是一條魚,游來游去,有錢真好。
玩着玩着就睡着了,除了那隻怪眼睛還睜着。
浴缸的水自動往下降,換了温和的清水,緩緩衝洗。這是自動的功能,通過視頻,自動調節。沖洗乾淨,自己烘乾,然後發出九九九的聲音,傭人進來,當然是女的,抱上牀,放下窗簾。瞳靈第一次到原來睡回籠覺如此舒服。
女傭人出來後覺得詫異,這是個厚嘴的女傭人,心中很疑惑,為什麼這個女主人沒有重量,抱着她就像一片羽
。
瞳靈做夢,一隻小小的熊站在自己肚皮上,長的和自己一樣,三隻眼睛。忽然熊的臉變得清晰,緩緩的轉過頭往上爬,熊的嘴裏長出銀帶倒鈎的針,對準它的眼睛,使勁的挖,呼
急促,
覺噁心。熊挖出自己的兩隻眼睛,捧在手心,欣
的笑。笑得絕望而淒涼,伴隨淺顯的哭泣。
程翟在房間和柳清香聊天。
話題是瞳靈。
明天叫她走,沒得商量。柳清香認真的説。
(五十六)下半集
“為什麼?”程翟問道,“我很喜歡的。”
“你很喜歡沒有用,我不喜歡。”柳清香聲音壓過程翟的聲音。
“我喜歡就可以了。”
“來路不明的東西,名不正,言不順,我們兩你選擇一個吧。”柳清香看着窗外,一片翠綠,樹紋絲不動,雲跑的很慢,氣低低的。一場暴雨之前的悶熱,室內温暖。
瞳靈睜開眼睛,肚子上沒有小熊,旁邊有隻很舊的熊,莫名其妙的笑容,腹部的刀疤被縫好。
“我不想選擇,如果你不喜歡,我出去住。”程翟看柳清香嚴厲的神情,“不過我每星期會回來一次你放心。”
柳清香跟着他上樓收拾行李,眼淚掉下來,二十九年零十個月的愛,男人總是喜歡年輕的女孩子的。
“算了,留下。”柳清香妥協,有的女人總是很堅決―――堅決的改變主意,反覆無常。
程翟放下手中的箱子,關好房門,抱着柳清香,吻了吻她略有點皺紋但仍然很美麗的額頭,“媽媽,我是愛你的,但我也很愛她,她太神奇了,你知道嗎,她是小妖……”
“什麼,妖?!!!”柳清香推開程翟,“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你是不是想死了?”
“不會的,她又不害人,她很善良,又可愛,我真的很喜歡。”
柳清香跌跌撞撞扶着樓梯下來,被傭人攙着,嘴裏唸叨着,“捉妖,捉妖。”
程翟搖搖頭,推門進了瞳靈房間,她正在假睡,眼皮微微的發抖。
呼在耳邊,手指進入身體直到手指濕漉漉,味道有點甜
有點
悉。程翟的手和瞳靈的舌糾纏,玩了一會,拔了出來。
瞳靈睜開眼睛,淺淺笑,如嬰兒般甜美動。
“我還是搬走,不給你添麻煩了。”瞳靈的耳朵很靈,“我不想破壞你的家庭,我本來就不屬於人間,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沒有哥哥,沒有愛人。我的第一個爸爸被我收了,第二個爸爸因為我跳樓自殺,我的開開出家了,我的葉叔叔現在成了瘋子……”
阻止女人廢話的最有效手段是用吻堵住她的嘴,如果她長的足夠值得你這麼做,倘若不,買零食也可以,倘若不買,用針線來縫。
晚餐柳清香一個人吃,程翟和瞳靈在牀上吃,腿軟軟,下不了牀,傭人把菜端到牀邊,一邊吃飯,一邊看投影,笑得東倒西歪,今朝有酒今朝醉,眼前的快樂容易逝,容易紀念,容易忘懷和哭泣。
關上門,關上燈,世界只剩我們兩人。我不是人,我是妖。
半夜裏瞳靈起來,牀單上撒滿了蟲卵,半透明的,有幾個卵帶些金小邊。枱燈下,程翟詫異的表情好像被人按了暫停鍵。
瞳靈拿塑料袋一個一個撿,一邊掐,波波波波響,有些有血,有些沒有,也有空殼的,聽起來象小氣球摩擦小氣球的聲音。
“這是什麼?”
“排卵,每月一次的,女人都有的,但我們妖排的比較多,懂不懂的,我是成的妖。”瞳靈一邊認真的尋找剩下的卵。
“成的妖可以幹什麼?”程翟問。
“生小孩啊,和人是一樣的。但願我生個女孩子,她肯定象天使一樣漂亮。”瞳靈把裝好卵的塑料袋扔到垃圾桶,自動銷燬功能啓動,輕輕的一聲咔咔,無影無蹤。
監控室裏,柳清香的手端着茶杯在發抖,妖怪,妖怪,你是這樣害我的兒子。
悶熱了一天,終於在半夜下起一陣暴雨,園子裏落下許多花,晨光中,映襯着草地。
暑假快完,早晨睡到中午,起牀柳清香不在,傭人説出去買東西,程翟和瞳靈回到牀上,傭人搖頭。管家對傭人説,按鈴才準進去送飯。
中午睡到下午,下午柳清香不在。出去買東西吃飯看電影,電影院裏一共有20個人,瞳靈程翟和18個保鏢。
柳清香出發前吩咐的,怕瞳靈傷害程翟。
柳清香去求紀文伯,這個城市的大仙。排隊到天黑,就像加不上油的車。柳清香戴着墨鏡,她是真不想被人認出來,假髮裏的頭皮開始發癢。
輪到她時,紀文伯並沒有因為她是有錢又漂亮的中年女人而多看她一眼,聽她説完,揮揮手,“你去找熊婆吧,電話我給你,別説是我給你的。你這種事,我惹不起。”
柳清香打電話的時候,熊婆正在睡覺,她晚上從不活動,接到電話聽柳清香説完,睡意全無,答應明天中午見面。
“誰告訴你我的號碼的?”熊婆想見識一下傳説中真正的有挑戰的妖。
“紀文伯説不要説是他説的。”
“哦。他還記得我,難得。”
熊婆掛了電話,用腳踢了踢身邊睡的竹葉青,“徒弟,明天有活幹了。”
(五十七)
四十五歲的竹葉青是三十五歲熊婆的徒弟。熊婆住的地方象海洋館,天花板、地板和牆壁都是玻璃魚缸,裏面是湛藍的海水,抬頭見珊瑚,低頭見鯊魚。牀是水牀,價值不菲,每次接生意時都是就地漲價。
熊婆的房子,遮風避雨不透光。天生的捲曲頭髮配天生的巫血統,藍黑
的眼睛,沒有愛恨,只有心情好壞。救過人,殺過鬼,那是心情好的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找些鬼,去殺人。一切憑心情好壞。
竹葉青逃亡數年,終究還是碰見逛街的熊婆。着的他一抬頭,又見
氣女人眼睛,聰明漂亮殘忍惹人愛。
熊婆用高高的高跟鞋踢了踢竹葉青的股,
股上的一隻紅頭蒼蠅應聲飛走,熊婆對他冷冷説,“沒出息的,離了我就這樣了。”
竹葉青結束了被通緝的子,熊婆為了銷他的案子花了許多許多的錢。
仍然是悉的水晶宮,仍是那兩張柔軟的水牀。夏天陰,到了晚上縈縈的影子飛舞,這是死人聚集的地方,植物也是喜陰。這樣對修煉有好處,熊婆喜歡錢,錢可以賺更多的錢。紀文伯和自己既是對手,又是敵人,兩人都在人和妖、鬼之間徘徊,遇見棘手的事情就推諉給對方。
竹葉青洗澡完了以後還是個很英俊的中年男人,靈魂賣給熊婆,身體被征服,因為是中年的,悉的,無限制寬容的,熊婆偶爾會爬到他牀上當小孩。
上個月見客户,是個女客户,雙眼無神。説家裏女鬼上牀,囂張到極點。女人開燈了後,她還趴在男人身上不下去,女人尖叫哭泣。只有求熊婆,跪了一天一夜。
“好吧,看在今天心情好的份上。”
男人晚上又夢魘,雙腿之間的腿不停自己動,女鬼十二點準時到來,看見坐在屋子中間的熊婆兩人也不迴避,只顧埋頭在男人身上游走,舌頭很長,分叉,
他的眼睛。頭緩緩的轉過來看熊婆,笑了笑,從嘴裏看下去,喉管深而空
,不知道怎麼死的。
是個女鬼。熊婆無奈的對竹葉青道,“你知道怎麼做了。”
女人和熊婆出去客廳,錢。熊婆喜歡錢的氣味和手
。
竹葉青抓住那男人,手起刀落,鋒利的刃劃破皮膚,從左眼角到右耳朵,皮裂開,滿臉的血,認不出是原先白皙英俊的男人。
女鬼頓時不見蹤影。
從此,公主和毀容的王子過上平靜的生活,醫生説這種傷口沒有辦法縫,只有留個疤痕,女鬼走了,但女人仍然害怕,半夜開燈,看見自己的男人,以為身邊躺着一隻鬼。後來離婚了。
這次是捉妖,熊婆從來沒有捉過正式的妖,她們都很隱蔽,和正常的人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不大被人發現。所以一口答應。熊婆答應月圓之夜來程家,價格翻了三倍,沒有理由。
柳清香放下心來,這幾天也不鬧也不罵,看小情侶跑上跑下,跑進跑出,答應了婚事,但條件是程翟繼續讀書。
“我們去公司拿東西去。”程翟對柳清香説。
瞳靈和柳清香説再見。柳清香沒有搭理。
在房子裏呆久了,悶,去散心很愉快。帶瞳靈去公司,程家偉喜歡這個孩子,又害怕她的眼睛,彷彿能看穿人的心。對程翟道,“你們下樓挑你們喜歡的東西。”
程翟帶瞳靈下樓,樓下是鑽石零售店,戒指給了瞳靈,蝴蝶形狀,振翅飛,和葉開送的蝴蝶
針正好配着。
“發呆想什麼?”程翟問。
“我想再見見他。”
下午的飛機,去南嶽機場。想你的時候,就要見到你,即使分離,還有回憶。捨不得捨得,捨得還是捨不得。
見了,沒有什麼變化,明天還是會來臨。他們單獨見,程翟在門口等待,黃卷青燈。
“下個月一號我結婚。你來嗎?”瞳靈看着葉開,忽然覺得往事翻滾。
“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葉開轉身離去。
情愛是煙雲,變滅太快,都是虛妄,慾望讓我們一生受苦,一生奔波,辛苦到死。我們所追求的皆是容易磨滅的事,遷轉變易,草草一生。
葉開的快樂,猶如葉幽的快樂。
瞳靈的煩惱,猶如眾生的煩惱。
要結婚了,請帖發出去的很少,瞳靈只發出去一張,一個無法赴約的約定,所謂的希望是我們自己騙自己。
(五十八)
結婚,兩個神聖而滑稽的字眼。
瞳靈不知道結婚的滋味,但程翟説結婚就可以一輩子在一起了。
“你會死我前面,我至少可以再活四百年。”瞳靈躺在牀上曬月光,屋頂是透明的天窗,倘若下雨,透明的玻璃上啪啪的雨聲,聽起來很有安全。
“那你會不會改嫁?”程翟抱着瞳靈光溜溜的背,果然是妖,背如美玉。
“不知道。”瞳靈合了上去。
據説只有人和人能面對面做愛,所以,瞳靈嘗試了一下,終於還是趴着了,這是她最喜歡的,原始的,但絕不是傳統的。二者有本質區別。
瞳靈不是叛逆女人,她本不是人,所以,她總是希望人們不要約束她。
背後還是舒服,一聳一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總是不錯的,無論幹什麼。到了深夜,程翟還在做,瞳靈覺得有點累,乾脆全部趴下來,抬頭看看天空,明天會下雨。
瞳靈睡着了。後面的眼睛睜着,看程翟一臉認真的表情,男人以為時間越長女人越喜歡,錯了,不要超過三十分鐘好不好,否則神仙都受不了。
終於完了,程翟推推瞳靈,新娘子,洗澡去。
瞳靈在浴缸裏還是睡着了。頭髮散落在水上,身體自然浮在水面,黯然疲憊。
早晨果然下雨了,隔着房間的落地窗,小花小草被這場秋雨打得抬不起頭,漂亮的裙子穿的時間太短,接下來,是秋天。別人傷逝,瞳靈傷夏去,夏天,爆裂的陽光,融化手中的冰淇淋,
手指,無望的前途和短暫的快樂,是我們的夏天吧。明年,如果還能過夏天,總是很好。
程翟從後面猛的抱過瞳靈,“想什麼,開飯了。”
上午11:44分,瞳靈上餐桌,有些幸福,有些飢餓,有些不安,有些期待。程家偉不在,在公司或者在女人堆裏無從可知。
中餐很多是冷盤,緻而衰敗,彷彿漂亮女人的屍體,美得讓人喪失胃口,陸陸喜歡吃,他是個姦屍癖。不知道柳清香的口味變換如此之快。冷盤是瞳靈不喜歡吃的,看了看程翟一眼,“我先回房間。你們慢吃好了。”
程翟陪母親吃飯,柳清香的臉和冷盤一樣無動於衷,“下午別帶她去公司了,婚紗店會有人送婚紗過來。”
程家偉叫程翟去公司,不能不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家裏有錢是家裏的,如果暫時依賴家裏的錢,就要做個乖孩子―――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程翟並不想瞳靈跟着自己吃方便麪。
可瞳靈喜歡吃方便麪,各式口味,各種包裝,永遠記得在山上封綠芽給自己的那碗方便麪,香氣存留在腦海,愛是懷念,懷念中的遺憾,遺憾中的落淚。
瞳靈反鎖門,房間的衣櫃最後一層,推開花花綠綠絲絲絨睡衣內褲,出幾包鮮紅
包裝的方便麪。迅速打開,放到藏好的杯子,開水一泡,香氣肆意的飄散,熱氣騰騰,瞳靈不怕燙,呼呼兩口就吃下去,連着湯一喝,
嘴角,洗乾淨杯子,藏起來,象個做壞事的小孩。
程翟進來,嗅了嗅房子,吻吻瞳靈,“你又偷吃泡麪了,小心被我媽看見。我下午去公司,你在家試婚紗。我四點前就回來。”
送到車上,瞳靈覺得有些不捨得,這是個不詳的預。
婚紗在中午12:22分準時送到,六十件嶄新的婚紗,一個漂亮的婚紗店老闆娘和一箇中年夥計。這樣的婚紗挑選這是讓很多女人羨慕的,許多時候許多女人,婚紗只是租着照相或者結婚的時候穿一天,戀戀不捨的還回去。
瞳靈挑的是最簡單的一款。白、蝴蝶結。頭髮垂下來,臉很蒼白,但眼睛很生動,興奮的時候放着藍
的光芒。
“就這個。”瞳靈轉了一圈,但停住了,轉了個半圈。
第三隻眼睛看見熊婆和竹葉青冷笑的表情,試衣間是大的,封閉的。客廳裏的柳清香對着電視發呆,韓劇,拖沓唯美,唯美拖沓。
竹葉青在抓住瞳靈,狠狠往牆壁上一按,近的一看,認出來了,那雙眼睛和小時候沒有什麼區別,顏和光芒。
“師父快殺了她,就是這個妖怪,上次那事情全拜她所賜。”竹葉青的手裏拿着尖細的倒鐵鈎,撲的一聲響,進瞳靈的太陽
。瞳靈一聲尖叫,站在外面的傭人們無動於衷,主人吩咐過,聽見任何聲音,不能問不能動。
瞳靈對於這種劇痛難以忍受,一邊哀嚎,看着一步步走來的熊婆。
“對不起,收人的錢,要除害,你們這些妖,到底想得到什麼,不好好的在下水道里自生自滅,害人不淺。”熊婆的手裏是一把刀,鋒利的,下過咒語的破妖刀。撕開婚紗,瞳靈的腹部白皙細,那是程翟拿來當小枕頭玩的。
冰涼的刀鋒,毒蛇爬過的恐懼,夏末秋初的下午,發生的一切都讓人漠不關心。
(五十九上半部分)
熊婆興奮,眼淚動的掉下來。“殺了你……殺了你。”刀鋒利,腹部細細血溪。瞳靈身體顫抖,痛到麻木。
為什麼是這樣。我總是衰敗,凌亂,希望在哪裏,任何好的事情不是與我無關,就是短暫。我是妖,如果我害人害自己,讓我毀滅在命運的手中,唯一讓我眷戀的,你的讓我沉溺的懷抱。太苦,太苦,離去了。
瞳靈閉上眼,做人辛苦,有完美的愛情,付出的是自己的命。人,為什麼要有高低貴賤之分,女人,漂亮為什麼還要求單純,要求家世顯赫,要求背景純潔,要求門當户對,要求順從任何應該順從的順從。
柳清香似乎聞到血的腥味,腿有節奏的搖晃着,這是報復的快。人有時候會莫名的對陌生人產生好
,有時候會莫名的產生仇恨,仇恨是
覺,許多殺人犯就是這種殺人的
覺恰好遇見要殺的人。
切進去,血溪開始往外噴,尖細的水柱,婚紗殘破鮮紅,滴着血。
刀的刃漸漸深入,清楚看見自己的死亡是恐懼。
剎那,刀出來,熊婆被什麼狠狠蟄了一下。驚恐的看着瞳靈,竹葉青鬆開鐵鈎,太陽
處一個小小的血
,汩汩的冒着血。
“你……到底是什麼。”熊婆往後退了退,手裏的刀變成鐵鏽一樣的紅。
竹葉青道,“師父,為什麼不殺了她!!!”
熊婆的刀迅速朝竹葉青砍去,那一刀很快,削掉了半個頭,斜斜的飛出去,半個頭蓋骨和眼睛一起掉在地上,竹葉青倒了,頭顱裏的內容滾了出來,鮮的粉紅加上普通的淺黃,冒着團團熱氣的類似腸子一樣的物體,瀰漫着新鮮死亡的味道。
熊婆忘不了這種味道。隨身攜帶的袋子,把竹葉青往裏,身體太大,一刀一刀砍碎,就着關節砍,很容易
節,
也砍,竹葉青的
很鬆軟,附在骨頭上的
用手一扣,分離,一小塊一小快,有幾塊
上有黑
的良
腫瘤,小顆小顆,這不妨礙熊婆唸叨着收拾。
到客廳,柳清香緊張的看着。
地上一道長長的血痕。熊婆笑的虛弱,剛才收拾的太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走了。”
柳清香奔到瞳靈的房間,尖叫着倒在地上。
程翟提前一個小時回來,就是為了給瞳靈一個意外的驚喜。回來卻受到了意外的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倒在血泊中,瞳靈的太陽
和小腹冒血。
到醫院,柳清香是驚嚇過度。
瞳靈失血過多。頭部也要做手術,剃了長髮,絲絲海草枯萎墜地,瞳靈並不知情也無力反抗,知道了會哭,封綠芽不喜歡她短頭髮,葉開,葉幽都不喜歡。那些脆弱而美麗的子,如今煙消雲散。你們和我再也無關。
手術室外守着一個眼睛哭紅的男人,程翟。
柳清香醒來了,抱着程家偉,哭着,“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
程家偉抱着這個頭髮凌亂的女人,雖然老了,但畢竟是自己的。
“她是個妖怪。”柳清香抓着程家偉的衣服,“真的,我在監控都看見了,她要害死我們的兒子,錄象我都存在家裏,不信你回去看。道行高啊,我請的法師都搞不過他,家偉……我們命苦啊。”
女人歇斯底里可憐而可恨。
妖怪?
程家偉的頭突然覺得沉重。
瞳靈的第三隻眼睛緊緊的縮着,平時是警覺的睜開。縮着的時候更象一塊小小的疤痕。醫生沒有在意。
腹部需要縫針,主刀醫生剛拿起縫針需要的穿着黑線的長針準備穿肚皮,旁邊尖叫的護士捂着血的眼睛,醫生抬手用力的刺破了她的眼角膜。
院長聽完敍述,從椅子上彈起來,“什麼,我去看看!”
瞳靈在潔白的病牀上,在麻醉中出欣
的笑。
(五十九下半部分)
王院長,早年的江湖遊醫,打赤腳走天下。接生過無數小孩,包括鬼胎。亂世中發跡,人走運沒有法躲,成功俘獲全市最大私家醫院中年女院長的身體,女人,有了男人,還要什麼事業。那些化悲痛為力量的女人,可惜可賀,可悲可嘆。
衝到手術間,對戳破眼皮的護士一揮手,“出去,縫針去。”
大羣白衣服衝出去,只剩下王院長和昏
的瞳靈。王院長關了燈,走近。
瞳靈肚子的血已經凝固,暗紅的血痂散發着清淡的光。
王醫生的手慢慢移到傷疤處,口裏説的不成句子,大概的意思是説不要害怕,我只是為你好,你要乖,否則這個女人有生命危險。
瞳靈的腹部發出嘰嘰咕咕的聲音。
王醫生的耳朵湊近,點頭,背後全汗濕了,再也沒有當初接生葉仙的勇氣,人大了,膽子就小了,擁有多了,越來越怕失去。那些背水一戰的勇士或恐怖分子,都是除了仇恨一無所有的人。留戀傷痕不如忘記曾經。
開燈,走出手術間,對在外面等候的主刀醫生一揮手,去吧去吧,沒事了。
再次進去,醫生和護士間的距離保持遠遠的,如果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注意保持距離,醫院少了許多風事,國產電視劇也不以這樣的題材來做作的討好觀眾了讓觀眾吐啊吐就習慣了。
鈎子鈎進去的瞬間,有小聲的嘆息。
醫生以為是瞳靈發出來的。
瞳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聞到悉的味道。程翟在身邊,輕柔的撫摸她的雙手,而眼睛紅紅的。安排了特護,程翟拒絕了,“我要親自照顧她,守着她。”
柳清香住在隔壁,程家偉內疚的抱着她,她睡了,呼均勻。睡的時候是正常的,這些年,自己也是過分,雖然沒有留下證據,女人的預
終究是勝過世界上任何預言家。
程翟輕吻着瞳靈蒼白的,“靈靈,我們有了小孩,知道嗎,我們的寶貝。”
瞳靈一笑,眼淚掉下來,喊着,“痛……。痛……很痛……”
門口的護士趕快進來,安道,“沒關係,麻醉效果剛過,總是有些痛的。”
程翟的心要碎了,“怎麼會這樣!你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瞳靈搖搖頭,“我是妖,從小就被人殺來殺去,反正我死不了,你放心好了,最多受些苦罷了。不怪你媽,如果我是你媽,我也會這樣做的。”
一口氣説那麼多話,瞳靈昏過去。
醫生來了,告訴程翟,“她有了小孩,又那麼多血,要好好休息,別打攪她。吃的東西不用送,我們會安排最好的營養學家給她搭配飲食,確保小孩和大人的健康。”
“謝謝你。”程翟點頭,關好門到隔壁房間。
程家偉和柳清香在聊着什麼,見程翟進來,停止了對話。程家偉走出病房。
“你媽現在很虛弱,不要刺她。”
“她怎麼可以這樣,叫人殺我的未婚,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妖怎麼了,害我沒有,她和人有什麼區別,她那麼善良。”程翟説着説着嗓子哽咽了,眼前浮現着瞳靈的笑臉,要等多久,她才能象從前那樣笑。
“她也是為你好。”
“我死在你們面前你們滿意了嗎,你們可以放過她嗎?”
醫院的天台上,兩父子,為了自己的女人爭論不休,直到程翟把一隻腿伸到欄杆外,這件事程家偉作出承諾,以後不再叫人來滅瞳靈。
程翟把腿收回來,有強烈畏高症的他終於明白有時候最下三濫的辦法也許是最有效的辦法。
柳清香一聽,唯有點頭,至少,看看生下來的是人是妖再找人滅瞳靈不遲。好女不吃眼前虧。
為了方便,程翟用另一隻腿跨到醫院天台欄杆外威脅程家偉把這家醫院買下來改名叫靈瞳醫院。送給瞳靈,代表自己的愛,紀念這段苦難。
瞳靈醒來嚷嚷着吃方便麪,説習慣這樣吃,放了眼睛在面中,和火腿腸胡蘿蔔同嚼,味道如布丁中的果,口口生香。眼睛有動物的眼睛,有人的眼睛,不過是屍體庫中死人的眼睛,有些是新鮮的,剛死就挖了,自己家的醫院,方便――――所以恢復的很快。
出院是在一個月後,瞳靈的肚子長胖了。柳清香這次的態度很好,小心翼翼的囑咐傭人伺候着。肚子裏的孩子,總是無辜的,柳清香喜歡小孩,那是她新的希望。
她總是希望那是個男孩,她喜歡男孩,叫她的甜美可愛的小男孩。幻想着,想到她的媽媽是個妖,熱烈的希望
來一瓢冷水,常伴噩夢到天明。
經過討價還價,程翟答應每個星期去一次學校,瞳靈退了學,專心安胎。
“請你媽媽一定要喜歡我的孩子。”深夜,瞳靈抱着程翟乞求。
“會的,會的,我會和她説。”程翟一陣難言的酸楚。
PS:估計明天結局,大家可以猜,最接近的送鑽鑽,一個名額。謝謝所有喜歡這個故事的朋友,越接近結束,我越捨不得。這些傷的話,留到明天再説吧。
明天,你會來嗎?
(六十集上半部分)大結局上半部分
瞳靈每個星期有一天是單獨和柳清香在一起。頭髮越來越長,象個剛剛還俗的小尼姑,不用上學,每天只在房子裏看看書,聽程翟買回來的胎教音樂,早晨散步,中午睡覺,下午看書,身邊總有程翟陪着,程翟喜歡摸她小刺蝟一樣的扎手的頭髮,導致瞳靈照鏡子時恨不得放幾隻小番茄在上面,這樣和刺蝟差不多。
天氣仍然有少許炎熱,那是夏天的迴光返照。程翟送了頂漁夫帽,出去散步既可以擋太陽,也可以讓小刺蝟頭不被人笑話。
有時候瞳靈晚上也做點壞事,比如在程翟面前光光的走來走去,等程翟慾火焚燒的時候再突然跳進浴缸憋氣三十分鐘。
程翟的以前的很多女朋友都不敢相信他要結婚,這樣受歡的小夥子竟然甘心
出自由,都議論紛紛説那女的大概是妖
吧。
人生小孩十個月。瞳靈三個月就可以生,覺每天晚上都有輕微的嘰嘰咕咕的聲音,去照X光,男女分不清,醫生只有去請院長,畢竟王院長是見過世面的,所以產前的X光檢查還是他出馬。
屋子裏只有瞳靈和王院長兩個人。
“結果如何?”瞳靈仰頭問,這個角度看,表情天真到無以復加,畢竟是妖。
“我很動,我接生過
體凡胎、鬼胎、雙胞胎,但我沒有見過天使,今天我見到了。”王院長聲音變得小小的,“你知道嗎,肯定是個天使,有着輕盈透明的翅膀,美麗極了,很害羞,你要注意點。小天使
到你無法想象。”
“真的嗎?”瞳靈心存,按捺不住的問道,“我的孩子是天使,不是妖怪,你確定嗎,院長。它真的是天使,它是男的還是女的,我好想知道,我該吃些什麼對它比較好,我……”
王院長打斷她的話,“一團柔和的白仙氣籠罩在你腹中,越來越明顯,隱約可以看見的,我是曾經被人開過光的,第一次看見你就知道你也不是普通人,請你保重,它的
別要等出生後才知道。飲食方面,清淡為好。”
坐上車,程翟一聽,動的方向盤都握不穩,“真的嗎,我的老天。如果它上學,翅膀怎麼辦?”
“它要飛的時候才會亮出翅膀的。”瞳靈吃吃的笑,漁夫帽下面的眼睛眯的象只波斯貓。
又到星期四,程翟回學校上課。這是答應柳清香的條件,否則她不願意出現在婚禮上,程家偉的意思也是先把小孩生下如果正常再結婚,這一點他是贊成柳清香的意思,沒有父母想自己的孩子娶一個妖,再漂亮也不行。
快了,快了。柳清香的心情越來越沉重,如果是個正常的小孩,兒子就要和妖結婚,以後離自己悲慘的
子就不遠了,畢竟自己還叫過人除她,如果是不正常的小孩,自然就有藉口趕她出去了……反正叫自己
的甜美的小男孩以後可以再有。如果是非得找兒媳婦,柳清香喜歡漂亮而結實,學歷高,但不要高過自己兒子,程家偉理想的兒媳婦最好是個市長左右的官員的女兒,這樣對家裏的生意有很大幫助,瞳靈,可以做情人嘛。程翟在想,我的小孩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孩,男孩可以,女孩更好,天使大多數是女的吧。
各有各的想法。世間萬物的差異,終是人的想法詫異為最。
傭人,雖然是正常人,但需要的時候,既是聾子,也是瞎子。傭人陪着大肚子瞳靈在花園採摘早晨玫瑰上的珠。陽光刺眼,程翟發現瞳靈喜歡戴帽子後,買了許多帽子,比如逛花園就戴寬邊的草編帽,上面配上一串花環,很是好看。
柳清香出現。
擦肩而過,瞳靈點頭問好,聽到一句很小聲的話,懷着怪物的妖。
“不是呢,我是妖,可是小孩子是天使呢。”瞳靈轉過頭來認真的反駁。
大結局(全文完)
王院長的小褲褲都濕透了。叫所有的護士出去。奇怪的聲音從瞳靈的下體發出。
程翟緊握着瞳靈的手,恨不得代替她受苦。
瞳靈生了,沒錯,是有翅膀的東西,不是所有有翅膀的都是天使,比如蒼蠅。王院長內疚的看着瞳靈道,對不起,它死了。
瞳靈睜開眼睛,看了看身邊的東西。一隻鴨子和狗的混合物,長着翅膀和白的絨
,大概如一隻小貓那麼大,渾身濕漉漉的,血混合着透明的黏
,死了,眼睛很大而且睜着,但有眼淚,屍體沒有温度,僵硬。
“不……”瞳靈聲嘶力竭的叫喊,“你説它是天使,你騙我,你去死吧……”
程翟抱着她的頭,吻着瞳靈淚的眼睛,“別哭,沒關係,咱們不要小孩了好嗎,不要哭。”
餘光可以看見枕頭旁邊那個怪物,濕答答,沒有呼。是的,千真萬確,是個怪物。
柳清香笑了,程翟理虧,程家只有他一個兒子。程家偉下通牒,養好身體一個月後,給她一筆錢,不要再住家裏,給程翟正式找個子。
“我不要。總有辦法的。”程翟拒絕,每個人都不喜歡別人安排自己,尤其是婚姻。
紀文伯冷冷的看着程翟,“你母親曾經來找過我,我卻害了熊婆。現在她一點法力都沒有了,在天橋下襬算命攤。你要我怎麼樣。”
“我要變成普通人。”瞳靈下跪。
紀文伯搖頭,“做人,反倒不如做妖快樂。”
“我要和我喜歡的人做一世夫,我不要孤獨百年。”
“到你該去的地方了斷吧。”
“謝紀大師。”程翟拉着瞳靈趕緊上車。丟下一張卡給紀文伯,那裏是他應該得到的,裏面的錢足夠修座廟宇了。鍍金的菩薩那種。
柳清香瘋狂的給他打電話,程翟和瞳靈失蹤了。程家偉終於明白兒子的重要,家產無人繼承,這個孩子是親生。
飛奔的小紅吃足了油,跑的很快,紅燈闖,綠燈行,路上壓死兩隻雞,八隻鴨,還好沒有人受傷。
“兩個小時就好,你在加油站等我。”瞳靈吻程翟,深情的含着眼淚吻,“我很快的,你要等我。”
“哦,山上很多石頭,你要小心跌倒,我要等你一輩子。”
“我愛你。”瞳靈説完這句話,三隻眼睛一起淚。
上山,往前走,爬着,不敢回頭,快到了。愛我的,我怎忍心讓你看我受苦。
瞳靈輕輕的撫摸後腦勺的那隻倖存的眼睛,它舒服的閉上,回憶往事,一幕一幕,讓我幸福吧,所以我只有毀了你。當初的出生地沒有什麼太大改變,蛋殼埋在地裏,瞳靈躺下,冷靜快樂的,痛快的挖了那隻眼睛。
那一瞬間,瞳靈的痛苦無以形容。原來,做人是那麼不容易的。閔成佛正和神仙們談論法術,突然心被撕裂一樣的痛,在地上拼命打滾。葉幽傻傻的看着向葵,他的頭髮掉光了,這一瞬間,小便失
,從褲腿留到鞋子裏,向
葵説乖,不要哭,我拿
巾幫你擦,我們洗澡澡。葉開打坐,給眾僧講經,朗朗上口。突然停下,揮手讓眾僧回去。
“大師,怎麼了?”
葉開仍然是揮手。寂靜的佛堂,眼角那滴微不足道的眼淚,是我今生無法與你相愛的證據。
程翟等到第二天的下午。程家偉電話裏告訴他,柳清香自殺,想在死之前見他最後一面。
她會來找我的,她説她愛我。她會給我打電話。程翟一邊開車回去一邊反覆唸叨。
瞳靈醒來,正是大霧朦朦的凌晨,拍拍身上的土和血跡,睡了多少天?兩天,三天?跌跌撞撞下山,看不見身後的路,變成人,原來就是看不見身後的路。
前面是加油站,加油站裏有電話,程翟會在那裏等我,我要抱着他,和他生個人類的小孩。
橫穿高速公路危險!
大鬍子路妖活躍在此時,新鮮的人類的魂魄,是最好的消夜美餐。可惜美餐沒了,屍體卻被撞在路中間,一輛接一輛的車迅速輾過去,瞳靈,變成人後的一個小時,變成什麼都不是。
太陽出來了,柳清香離了危險。暫且相信程翟説瞳靈變成人的鬼話。
太陽出來了,清潔工阿姨掃着瞳靈身上白裙子的碎片。
,鑲嵌在公路的縫隙裏,鑲嵌的並不均勻。灰鬥裏的碎片,被風一吹,到處都是。
程翟沒有等到瞳靈,上山找了,沒有,所以就沒有等了,人,總不能等誰一輩子的。
那個鴨子和狗的混合怪物被王院長買了套嬰兒服,粉紅的嬰兒服,布老虎的帽子,包裹着,放着鮮花的小船飄在海面似搖籃,禽和獸類的混合體,也許叫禽獸吧,王院長苦笑着説。剛一放下,海面上盛開焦臭的火花。
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總是悲傷的哭泣,你出現的那些明麗的子,是我黑暗中的安
啊,忘記我,因我未存在過。
愛着你的那些怪異女子,不要捨棄她們,不要要求她們和別的女子一樣,或許她們原先也是妖,是為了你而温柔甜。
如煙雨來臨,如煙火綻放,如煙霧散去。
(全文完)
最近评论
2024-08-17 22:34:52
2024-08-17 22:34:52
這個世間太多的衣冠禽獸……的確人有時後確實比不得禽獸只不過多了套衣裳罷了!!
2024-08-17 22:34:52
一枚糖果的大作,看過了,建議大家都看看,很彩,也很悲傷
2024-08-17 22:34:52
很好!不是一般的好。有一定的寫作功底。條理分明,很引人。
2024-08-17 22:34:52
第一,全文就該謝,第二,文才很好,喜
。
2024-08-17 22:34:52
文章的情節有點特別,以前沒看過,謝謝樓主的分享啊
2024-08-17 22:34:52
不錯了情節可以再把H寫彩點就好了
2024-08-17 22:34:52
古怪靈,唯美細膩,情緒褐
,正處有些無聲的描述手法,佩服呀!
支持
2024-08-17 22:34:52
看到這小説的時候,我就知道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把它看完~不知道什麼原因~反正要看完,一次的……
2024-08-17 22:34:52
此作品就象一面鏡子可以照出世間百態.不可多得的好文章.支持樓主.
2024-08-17 22:34:52
寫的很好
樓主加油!
2024-08-17 22:34:52
一口氣看完了,非常不錯的故事,謝謝樓主分享了
2024-08-17 22:34:52
人有時候比所謂的“鬼”更可怕!鬼是虛無的的,而人確確實實就在你身邊
2024-08-17 22:34:52
文章情節有意思,描寫很細膩,謝樓主共享
2024-08-17 22:34:52
收下了~~好張慢慢看~~看了前面的~~重口味的覺~~哈哈
2024-08-17 22:34:52
屍有什麼好玩的,這一點真想不明白,我還是覺得水
身材柔軟的女人才有滋味,還有做的時候,女人的叫聲才是想要的東西.
2024-08-17 22:34:52
看到這小説的時候,我只有一個覺,莫名其妙
2024-08-17 22:34:52
好看好看,有情節的看起來就是,支持樓主
2024-08-17 22:34:52
這本書好像沒有多少H文嗎?是發錯了,還是高未到?
2024-08-17 22:34:52
是本好書,難得的全本,現在這年頭好的全本不多啊謝謝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