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點之間】(22- 26)作者: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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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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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無心

我起來繫好褲帶,一邊扣襯衫的扣子一邊往洗手間走,面碰上正從洗手間出來的舒姐,她衝着我怪怪地笑,我連忙把頭低了鑽進洗手間了。出來的時候舒姐正坐在接待廳的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瞅着我,我衝着她訕訕地笑了一下,急急忙忙地走到辦公室的沙發上靠着,我發現我要面對舒姐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彷彿剛才和我做愛的不是餘淼而是她。還好馬上就要下班了,另一個班組的人就快來接班了。

接的工作一般是由我來做,我聽到玻璃門被推開,舒姐在前台麻利地和另一個班組的組長楊姐接起來,我飛快地掠過她們身邊,閃身出了公司,飛也似地逃到大街上,清晨的空氣還殘留着炎熱的氣息,街道邊的樹葉有氣無力地耷拉着腦袋,沒有什麼意外,今天又是火熱火燎的一天。

回到住處,我想洗個澡再吃飯,然後美美地睡個覺,可是衞生間的等卻是亮着的,好像有人。我打開冰箱看了看,水果也沒了。我只好回到接待廳裏打開電視,打算看看有什麼電影,我就只喜歡看電影頻道。電視打開了,只能聽到聲音沒有畫面,不過聽得出來是好萊塢的科幻片,這可着急死我了,我承認在國產影片和進口影片之間我像很多低俗的人們一樣,崇洋媚外到了很嚴重的程度,只要時間允許,絕不放過。我不知道電視機出了什麼病,一般遇到這種情況,我都是把機頂盒和電視機關了,重新打開就好了,這就是我的「維修方式」,屢試不。可是今天不知是怎麼了,重新打開了還是一樣有聲音沒畫面,搞的我很鬱悶。

衞生間傳來嘩嘩的水聲,我想應該是在洗澡吧,那得有一陣子才輪到我了。

我就圍着電視機胡亂鼓搗起來,估計是線頭鬆了接觸不好,所以我把電視機頭全部拔下來,把電視線接頭拆開重新接上,來來回回搗騰了半個小時,重新打開的時候還是老樣子。客廳都是電影頻道烈槍戰的聲音,子彈的颼颼聲還有飆車急速的風聲、剎車時輪胎磨地的聲音……這讓我很是惱火,狠狠地盯着電視屏幕,彷彿眼睛裏要噴出火來。

衞生間裏水聲早就沒了,估計早洗完了,可是卻遲遲不見人開門出來,洗好澡穿好衣服出來就可以了嘛,我在等着用衞生間呢,這磨磨蹭蹭地是幹什麼啊?

我心裏納悶着。難道是沒穿衣服,沒穿衣服也可叫我回避一下啊,我有點不確定是不是電視聲音太大了蓋過了她叫我的聲音,亦或是她不好意思大聲叫我,我把電視機關了,正準備迴避一下,衞生間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我往門那個方向看過去,原來是馨兒出來了。

她驚惶地看了我一眼,臉緋紅,只穿着拖鞋和黑花邊鏤空的蕾絲內褲,一隻手提着洗髮和沐浴,一隻手用黑罩掩捂着部,急急忙忙輕盈地跑過客廳,像只受驚的小鳥跑過我的身邊,向她屋子跑進去了,傳來「砰」的一聲關門聲。我的心砰砰直跳,這次除了手掩着的地方和內褲包着的部分沒看見,其餘的地方都看見了。十九歲的少女苗條的體,赤條茶地一絲不掛,修長的雙腿,那肌柔潤飽滿,那雪白的肌膚如同美玉一樣熠熠生輝,那緻而微隆的房被掩住的手擠壓成不規則但卻完美的卵形物,世界上似乎再也沒有比這更完美無疵的東西了。我回想着這幅景象,彷彿有一股幽幽的清泉,盪滌着我的心。我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摸出電話一看,原來是馨兒打來的,我心裏有種不好預,想她是不是要發飆了,果然她在電話裏生氣地説:「叫你下班了就打電話給我的嘛!」我募地想起昨天在網上的約定,約好了一起去買菜的,昨晚發生了這麼多事,早上急急忙忙的,把這茬給忘了。

「噢,我就是回來叫你的嘛。」我説,我不敢説我忘了,也許那樣她會更生氣了。

「哼,這下可好了,都被你看完了……」她埋怨地説,聲音幾乎要哭出來。

「我……什麼也沒看見,誰叫你洗澡不帶衣服的啊?」我有點百口難辨,説不出的委屈。

「我看你就是存心的,一直賴在客廳裏不挪窩。」她説。

「我在修電視啊,電視壞了,不信你來看。」我解釋説。

「好啦,看都看了,我又不能把你眼珠挖下來,不許對華説這事兒。」她無可奈何地下了命令。

「我哪能呢?我腦袋又沒有被門夾壞。」我信誓旦旦地保證着,我也相信我做得到,我沒有理由向華説啊。

「那還去不去買菜?」我小心翼翼地問她。

「怎麼不去呢?都説好啦的。」她在電話那頭説,她説話的聲音在客廳都可以清晰地聽見,這樣近距離的電話,讓我覺得我們倆都有點神經兮兮的。

「那你先等一會兒,我穿好衣服就出來」説完就把電話掛了。

我還沒有洗臉,臉上油乎乎的難受,我拿上洗臉帕和臉盆到洗手間去洗臉,還颳了一下鬍子,到房間裏換上白的乾淨的T恤。

我拿着錢包出來時候,她還沒有好,她的房間裏又是呼呼的吹頭髮的聲音,又是噼噼啪啪拍臉的聲音,女人真是麻煩,不就是買菜嗎?有不是去逛商場,用得着這麼大費周章啊?

我只好坐在客廳的沙發裏等着她,千等萬等終於出來了,手上拿着一個長方形的粉的錢包,新吹乾的頭髮披散在兩邊,額頭上整整齊齊的劉海,飄散出洗髮薰衣草的香味,上身穿了一件白的短袖T恤,在部高高頂起的位置有一行鉛灰的英文字母,下身穿了條淡青的齊超短褲,緊緊地貼着大腿跟,大腿部呈三角脹鼓鼓地墳起,象含苞的花兒想要撐開來,上鬆鬆軟軟繫着白的純棉布褲帶。圓圓的臉蛋紅撲撲的。

她蹦蹦跳跳地跳到客廳中央,輕快地轉了一圈,問我:「好看嗎?」

我能説不好看嗎?只是我還沒有吃早餐,心裏餓得慌,説「好看」這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啞啞地有氣無力。

第二十三章水果西施的豆腐

「你想吃什麼呢?」在去菜市的路上她問我。

「我什麼都想吃,你什麼都會做?」我説。

「別貧嘴了,快説嘛,等下才知道要買什麼菜。」她説。

「我喜歡吃豆腐。」我不假思索地説。

「你經常吃豆腐?」她歪着頭用誇張的表情看着我,得我很不自在。

「是啊,我喜歡吃豆花,還有煎豆腐、麻婆豆腐、末豆腐、魚香豆腐……」

我扳着手指頭數着,我從小就愛吃豆腐做的東西,這種熱情一直持續不衰。

她「噗嗤」一聲笑了:「我還以為你是指那個呢?」

「哪個?」我説。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她彷彿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真不知道。」我説,「吃豆腐還能有別的學問?」

「唉,下次不要對着女孩子説吃豆腐了,別個可要告你騷擾的。」她慎重地警告我。

「有這麼嚴重啊,可是騷擾和吃豆腐有聯繫嗎?」我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這個,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家都是這麼説的嘛!」她也不知道其間有什麼聯繫。

「那我對着你説了,你還不告我?」我問她。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揍你?」她瞪着眼惡狠狠地站着不走了,彷彿要用眼光殺死對手,就像那好鬥的雄雞一樣。

「走啦,再裝也裝不像的。一看就是裝的嘛,哪有兇狠的人長這麼漂亮的。」

「得了吧,油嘴滑舌的,你要是真吃我豆腐,我會殺了你。」她把那臉上緊張的肌鬆弛下來,可是話聽起來彷彿是真的。

都快到菜市場了,我還在想着「吃豆腐」怎麼就讓女孩生氣,以至於她會殺了我。

「那還買不買豆腐了?」我有點期待地問她,豆腐是我的最好。

「不買了!」她斬釘截鐵地尖叫一聲,嚇得我都不敢再説下去了,看來剛才的餘怒還未消散啊。

「我們今天吃糖醋排骨,嘿嘿。」她看到我被震住了的窘樣,臉上堆下笑來,和顏悦地説。

「好吧!」我順從地説,心裏想這人怎麼能變得這麼快,就像娃娃的臉,剛才還怒着,一時間就變成了笑臉。

她昂首走在前面,像個風風火火的家庭主婦,不過這一點也不妨礙她蹦蹦跳跳的優美的步伐。我則像個殷勤的,隨時準備好為我的主顧竭力服務。

菜市裏是沒有什麼風景可看的,一律都是胖嘟嘟的女人,自打學校搬出來之後我來過好多次了,從來不曾看見類似於魯迅先生在《故鄉》裏所説的「豆腐西施」

的女人。馨兒走在菜市場裏,顯得那麼地格格不入,顯得那麼鶴立雞羣,她似乎很享受這種覺,一圈逛下來,臉不紅心不跳,依然光滿面。

「拿着」和「開錢」這兩個最常見的命令從她口裏頻繁地下達,引來買菜阿姨的們的訕笑:「耙耳朵!」重慶人説男人「耙耳朵」相當於説「管嚴」,但是又不同於嚴管制下的窩囊的男人,這種唯女人之命是從的高尚品德都是出自於男人的自覺自願,沒有被脅迫的意思,能被評為「耙耳朵」,那是值得自豪的事情,就如此刻我的自豪。

不大一會兒,我手上就提了一大圈大大小小的袋子,裏面裝着知名的和不知名的蔬菜還有那搶佔了我的「豆腐」位置的「排骨」,菜市裏很是涼快,可是到了外面,太陽已經在地面灑下熾熱的荊棘,讓人畏懼得不願挪動腳步。

「我説,我肚子有點餓了。」我的額頭瞬間被這外面的熱氣燻得冒出了汗珠,我不是有點餓,而是很餓了,我每天早上下班了都要吃東西的。

「那我們去買點水果吧?」她説。

「為什麼不是饅頭包子,而是水果」我説,我覺得水果可填不飽肚子。

「你吃飽了還吃得下我做的菜?」她説,原來她是擔心這個。

街角有個水果鋪子,裏面的老闆娘相當俊的,看樣子不到三十五歲,她已經養育有一個三四歲模樣的女孩,但是身沒有變大,皮膚也沒有變糙,肌也沒有變鬆弛,身材拔、高矮適中,皮膚白得象塊羊脂美玉,一張搽了胭脂的臉龐如沾的水紅芙蓉花,輪廓鮮明,一頭黑油油的頭髮梳成髮髻別在腦後。

細長的柳葉眉,眸子清澈如水,閃爍着聰慧又略帶憂鬱的光芒,只是眼角出現了可愛的細小的皺褶,嘴鮮紅而豐厚。除了尖尖的下巴顯得有點刻薄之外,一切是那麼的完美無瑕。那一條如楊柳般婀娜多姿的細,髙聳豐滿的脯,圓潤而沉着的,是她最得天獨厚之處;從全身每一孔都散發着陣陣濃郁襲人的水果香香氣味,令人為之麻醉。我早就注意到她了,這麼靚麗的少婦沒辦法不引人注意。我暗地裏叫她「水果西施」。

馨兒和我走到鋪子裏,「水果西施」正在裏面彎下低頭翻動一籃筐的新鮮的草莓,好把壓壞了的挑出來,她並沒有注意到我們走到跟前。馨兒一直盯着她看,從馨兒眼裏我知道連馨兒也驚詫於她的美豔,嫉妒於她的成的魅力,其實這是多餘的醋意,馨兒長到這般年齡,也許比這還要美呢。我選了一些李子和油桃,向裏面走去,正準備叫老闆娘過一下秤,卻被眼前的景象引住了我的目光:「水果西施」低着頭聚會神地擺着草莓,渾然不覺有人走到跟前來,寬大的碎花襯衫的領口大大地敞開着,雪白白的頸項,完美的鎖骨下面,堅飽滿、白豐碩的椒驕傲的低垂着,像成的桃子一般鮮滴,兩粒暗紅的嬌點隨着她的動作顫巍巍地輕輕顫動……「咳咳。」馨兒不知什麼時候也走到跟前,清了清嗓子,這讓我和「水果西施」都吃了一驚,她直起我身子看了看馨兒,在看了看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下,臉漲得通紅。

「姐姐,幫我秤一下。」馨兒開口説話打破了這尷尬,用她慣有的甜美的嗓音。

「水果西施」一聲不吭,低着頭麻利地接過我手中的袋子,背對着我們放在秤上,按了幾下秤上的按鈕,歪着頭看秤上的數字,圓潤而沉着的的大腿映入了我的眼簾,馨兒伸出手掌遮住我的眼睛不讓看。

「一共十四塊五。」「水果西施」轉身過來説,馨兒連忙把手從我的眼旁挪開,不安地放到身後。

我給了老闆十五塊錢,找完零錢從水果鋪走出來,地上滿是白花花的陽光,天氣更熱了。

第二十四章糖醋排骨

「你真是的,那麼好看嗎?」馨兒一邊走一邊説。

「我沒有。」我狡辯着。

「還説沒有,要是我不在,你打算看到什麼時候?」馨兒説,我不知道她吃的哪門子醋,我又不是她男朋友。

「她男人真有福氣!」我由衷地嘆。

「還説沒看呢?這就叫」吃豆腐「,知道了吧?」馨兒這樣解釋「吃豆腐」,我一下就懂了。

「原來如此啊,真像。」我説。

「像什麼?」馨兒追問我。

「豆腐。」我説,那白白簡直就是兩團白花花的豆腐。

「你混蛋,以後再這樣我就不和你出來了。丟人。」馨兒嘟着嘴生氣地説。

「好啦,不這樣了,這有什麼丟人的?」我保證以後不犯了。

「就是丟人嘛,和狼一塊。」馨兒説。我還是想不明白這和丟人怎麼就幹上了。

我一邊啃着油桃,一邊和她説着話。回到住處,全身都被熱烤得汗水淋漓,連忙把空調打開,裏面和外面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

馨兒到房間裏換了一件黑的短袖出來,繫上我買的那條圍裙,上面有紅藍黑白相間的條紋。我驚訝得睜大眼睛,原來穿上圍裙的她有種別樣的韻味,那條圍裙彷彿是為她量身定做的,穿在身上是那麼合身熨帖,一件也不妨礙她那玲瓏婀娜身姿的展示,依然是該凸的凸,該翹的翹。

她還是那樣蹦蹦跳跳地到客廳中央左搖右擺,對着客廳的大鏡子轉着身子問我:「漂亮嗎?」

「我不知道。」我説,我已經懶於回答這個問題了。

「是不是很醜?」她依舊不依不撓。

「醜死了,家庭主婦會有什麼好看的。」我故意揶揄她。

「哼,不理你了,沒勁!」她嘟起嘴巴説。

我笑了,我不知道這跟「沒勁」有什麼關聯,難道不誇就沒勁了,真是有點莫名其妙。

「我開始了,你要不要過來學做'糖醋排骨'.」她邊説邊到廚房裏去了。

糖醋排骨我試着做過一次,那真是一次痛苦的記憶。我是在網上下的菜譜,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還是我的材料不對,糖的顏一點也不像圖片上那樣金黃油亮,吃在嘴裏那麼酸,好像是醋放得太多了點,可是我是嚴格按照烹調説明下的料啊!還有骨頭也沒炸透,死活賴在骨頭上啃不下來,很大的一缽,足足讓我硬着頭皮吃了三天都還沒吃完,只好都掉了。

我連忙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到廚房裏,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要學得先拜師。」她一邊説一邊開始麻利地清洗鍋瓢碗盞。

「拜師?怎麼拜?」我有點當真地説,不就一個糖醋排骨嘛,哪來這麼多的名堂。

「這是規矩嘛,你沒看過電視怎樣拜師的?」她一本正經地説,雙手叉在小蠻上,擺出隨時準備接受這隆重的拜師儀式的架勢。

「唉,那算了,你還沒我大,再説'男兒膝下有黃金',豈能是你説跪就跪的?」我轉身就走。

「嗨,嗨,回來。」她在後面躲着腳叫起來,「那不如這樣吧,拜師儀式呢就免了,叫一聲'師傅'就可以了!」她做出了讓步。

我轉身低着頭小聲地叫:「師傅!」我覺得這優惠條件我還能接受。

「什麼?大聲點,師傅聽不見。」她説完哈哈地狂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師——傅——!」我清了清嗓子,放慢語速大聲地説,這讓我想起了大學軍訓的時候情昂揚的歲月。

「恩,這才乖嘛,徒弟!過來!把那勺子和盤子給我刷乾淨了。」她開始分配起任務來,一邊打水在鍋裏燒開。

連師傅都叫了,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呢?我只好接受命令開始工作起來。

「這'糖醋排骨'是我們大四川的菜,只有四川人才能做得出正宗的最巴適的味道來。」她貌似很專業地介紹起來,一邊用燒開的水把排骨氽了一遍水,用勺子除去漂上來的浮沫。

「你就可勁兒吹吧你?」我覺得她真是一個天生的演説家。

「龜兒豁你。」她學着重慶人的口腔,「等會兒就知道厲害了,包你口水止都止不住。」

她又在吹牛了,分配給我的任務做完了,我又把米放到電飯煲裏煮上,然後站在旁邊耐心地觀摩着。

看她做菜簡直就是一種享受,她像一個快活的舞蹈家在廚房裏盡情的舞蹈:看着她練地用料酒、細鹽、生粉、胡椒粉、味醃製排骨,用植物油把方方的小排炸得金黃油亮,練地把醬油、紅糖、紅醋、葱、姜調好倒入鍋內,最後用一勺白砂糖收汁,裝上盤撒上葱花和芝麻,所有的佐料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整個過程行雲水,一氣呵成。

我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聞着這香噴噴的排骨香,口水湧上來一波又一波,又咽下去一波又一波,喉嚨不停地咕咕作響。

「好了——」她勺子一扔,噼噼啪啪地拍着手掌,就像一個凱旋而歸的戰士走在回家的路上,臉上洋溢着幸福的滿足。

「那我們開飯吧!」我迫不及待地小跑過去把滿滿的排骨盤子端到茶几上,她悠閒地踱出廚房,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小憩。

我把米飯端上桌子,自己舀了一碗端在手上,準備大開吃戒。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老成地説:「吃飯都不叫師傅,真是沒禮貌啊。」

「師傅,吃飯了!」我還把這茬給忘了,現在叫我下跪都可以,何況只是叫一聲師傅。我趕緊把凳子抬過來放在茶几旁讓她坐下,把飯給她添上,自己狼虎嚥地吃起來。

「你這麼餓啊?像剛從牢裏放出來一樣。」她看着我吃飯的樣子驚訝地問。

「從昨晚到現在一點東西沒下肚,你説餓不餓?」我滿嘴包着飯,悶聲悶氣地説。

「好吃吧?」她問。

我懶怠理她,自顧自吃起來,這句話就像她問的「我漂亮嗎」一樣,毫無回答的必要。真是太好吃了,一口下去香溢滿嘴,骨香脆,回味幽長。

「那你以後天天做排骨給我吃吧!」我一邊吃一邊口而出,她吃菜完全一副淑女的形象,優雅地夾起排骨,放到嘴裏小口小口地呡,跟一個老爺爺用小杯子喝成年的老酒一模一樣,看得人腸子癢癢的。

「你倒想得美,懶蛤蟆想吃天鵝,憑什麼?」她嗔怒起來。

我一時無語,才知道自己説錯話了,也許是今天從買菜到吃飯這段時間,我一直把她當着我的愛人那樣。這是個錯覺,對啊,憑什麼呢,這是一個值得嚴肅思考的問題。

「好好表現吧,會有機會的。」她看我沉默不語,似乎是在安我。

「機會,什麼機會?」我説,我已經吃完了,整整吃了六碗米飯,撐得肚皮隱隱作痛。

「你這笨蛋,不懂?沒談過女朋友?」她吃得很少,放下筷子問我。

我説我初三的時候有過一個女朋友。

「那後來呢?」她問。

「後來就分了嘛!」我實在不願意説「死了」這個詞,這個詞在我説出來的時候是那麼傷,但是我還是不由自主地傷了,陷入那黑暗的泥沼之中。

「我是説後來又談過沒有?」她補充説。

「噢,那倒沒有。」我換了拖鞋走到沙發上蜷縮着,這空調的冷氣讓人覺得有點寒冷。

第二十五章被遺棄的種子

她倒了一杯水遞給我。坐到對面的沙發上仰着頭,就像我經常坐在那裏煙的樣子,把白皙而細長的頸項伸得老長,那一雙半球形的房追隨着我的目光,優美地朝向上方,像追隨着太陽的光芒的兩朵圓圓的向葵。

「你還好,都談過,我卻沒有談過。」她自顧自地説,「但是我有過。」

我費力地思考「談過」和「有過」之間究竟有什麼區別,不由得皺起眉頭盼望她繼續往下説。

「三男孩乾的,他們把我按在草地上,其中一男孩騎在我的頭上,死死地壓着我的頭,讓我動彈不得……」她把揚起的頭低下來,似乎有點不過氣來。

這可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更像是一塊久久不能癒合的傷疤,殘留着暗紅血塊的傷口有些讓人驚懼。

「我不過氣來,雙手亂抓,抓斷了草,濺得他滿臉都是塵土和草沫,然後雙手也被他抓住了,按在地上。」她眼睛裏閃着淚光,我彷彿看得見蒼茫的荒野上深深的草叢裏,幾隻餓狼撕扯着獵獲的雪白的羔羊。

「我還有腳,我亂蹬亂踢,鞋踢掉了一隻,後來腳也被按住了,我像個死人一樣躺在那裏。」她低低地啜泣起來,我不知道怎麼安她,從沙發上做起來無助地看着她。

「他們拔下我的褲子,那東西進來的時候,好疼,他們輪幹我,直到我失去了知覺又恢復知覺。」她終於止不住哭出聲來,用手捂住臉龐,淚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大腿上。

「草地上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一絲不掛,孤零零地躺在那裏,那裏火燒火燎地痛,我的牛兒走過來,用糙的舌頭我的臉,我臉上的淚水,草地上的血……我抱着牛兒哭到太陽下山才穿上衣服走回家去……那年我才十四歲,整整五個年頭了。」她歪過身子在電視機旁扯了幾張紙,把臉上的淚痕擦乾,眼圈紅紅地。

「你為什麼不讓他們去坐牢?」我説,也許這顯得有些天真,但是在我的印象裏,這是要坐牢的。

「我回來的時候,我媽媽在掃地,她每天都掃地,把家裏掃得一塵不染。只從我爸爸拋下我們之後,我和媽媽就來到另外村莊和另一個老男人住着,有時候他半夜也會起來掃地,那麼認真認真地掃,直到疲力竭在地上蜷縮着睡去……」

她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回憶像一條渾濁的河,來勢洶湧。

我也看見過很多神病人,但是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也許她媽媽覺得自己不夠好,以至於男人離他而去不再回來,復一地掃地,想證明自己是個好子好媽媽。我覺得心裏硬硬地難受,眼眶裏的體就要落了出來,我只好用力用力地睜大眼眶框住他們。有些人種下一粒種子,之後便忘卻了,卻不知這種子是要生發芽,最後長成現在這枝葉繁茂的樹木的。

「有那麼一兩年,我和媽媽在天播種秋天收割的季節,到別的村莊去幫別人幹農活,收麥子,收稻穀,常常披星戴月地趕路,回到家她還要掃地,無休無止……」她説。

「為什麼不叫他們去坐牢?」我終於一隻不住心中的憤怒,大聲地説。

「坐牢,一個是我繼父的弟弟,另外兩個是村長的兒子和侄兒。我太小,媽媽的神病經常發作。」她無助地申訴,我真希望我手裏有一把懲惡揚善的利劍,高高的懸在半空裏,殺死一切可惡的「蛆蟲」。

有那麼幾分鐘,我們都靜默着説不出話來,客廳裏靜得可怕,繡花針落到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然後你就來到了重慶?」我試圖打破這讓人悲傷的沉默。

「我十八歲了才上完初三,繼父是個老好人,他對我們很好,在我眼裏,他才是我的爸爸,至於那個男人,也從來沒有來看過我,我也從來沒有去看過他,我和媽媽都知道他就在附近的一個村子和一個寡婦結了婚。我到山上去打野桃子,野李子,野杏子……凡是見野的都打,青的的都要,運氣好每天可以打一提籃,回到家裏把果除掉,把核在太陽底下曬乾,等着收果仁的小販,直到第二年的天,買了兩百塊錢,我從來沒有過兩百塊錢,興奮得一夜睡不着覺,偷偷地把那鄒巴巴的零錢一張張撫平,疊在一起厚厚地一坨,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我坐上了來重慶的火車……」她彷彿回到了第一次離開家鄉去遠方的歲月,臉上顯出嚮往和陶醉的光亮。

「到了重慶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了,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的臉上重又憂傷起來。

「沒有工作,你需要找一個包吃包住的工作。」我説,我知道這難處,我太瞭解了,像一個被遺留在荒野中的孩子那麼無助。

「是啊,什麼也不會,走到哪裏別人都要文憑,沒有文憑也要工作經驗,可是我連一張初三畢業的文憑都沒有!」她説,我知道在這個城市裏,我們都要堅強,我也連張放到褲襠裏遮羞的文憑也沒有。

「後來我找到一個洗碗的工作,每天要工作十四個小時,每個月三百塊錢,包吃包住。」

她説,我知道那時她不會嫌棄那工資太低了,飢不擇食慌不擇路的這覺正如我一個月之前。

「可是我不想回去,我再也不會回去了,聽説媽媽又有了一個妹妹。」她斬釘截鐵地説,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

有時候我們呆在一個城市很多年,並不是我們愛這個城市,而是最初的那個地方早已回不去,離了家,所有的城市都是一張沒有表情的面孔,冷漠而喧囂。

我站起身來,走出門外下了樓,帶上八瓶灌裝啤酒回來,兩人就着吃剩的排骨下酒,無言地喝起酒來。我喝不了酒,可是今天特別想喝酒,想喝個酩酊大醉,為她也為自己再醉一次。人説酒是醇香的味道,可是我喝在口裏就像下了一個硬幣卡在喉嚨裏那麼難受,可是今天我酒量特別好,喝了三罐,身上開始漸漸地顫抖,寒冷起來。馨兒也喝得滿臉通紅,吧罐子裏的酒喝得一滴不剩,看着瑟瑟發抖口齒不清的我一直笑。

第二十六章狐仙有約

我收拾起配盤狼藉的碗碟,一步一歪地到廚房裏去洗碗,她躺在沙發上含含糊糊地地嘟嚨着什麼,我也沒聽見。

等我把廚房收拾乾淨出來,她已經在客廳的沙發上仰天躺着睡着了。她的長髮在額前耳邊散亂地拂開來,頭髮半遮着面頰。兩頰紅紅的像着了火一般,像花瓣一樣鮮豔的嘴微張着,線清晰。兩排黑黑長長的睫合着,上面還有未乾的淚痕。一隻手無力地垂在沙發邊,一隻手擱在那飽滿的脯上。

我定定地凝視着這張秀美的臉龐,心裏又愛又憐。我到洗手間裏把手巾浸泡在温水裏,扭幹水分,坐在沙發邊的扶手上輕輕地給她擦乾眼角和臉上的淚痕。

當我擦到她的眼角的時候,她的睫動了動,眼睛微微地張開一條細細的縫,濛濛曨曨地看了我一眼,嘴邊浮起一個淺淺的笑。

我一語不發地把她橫抱起來往她的房間裏走去,她躺在我的懷裏沉沉的,頭髮直往下披瀉,出了那張清靈秀氣的臉龐,四肢綿軟無力,像一了的麪條,眼睛緊緊地閉着。我把她放到牀上,打開空調,給她蓋上被子,低着頭深情地看着這張美麗的臉龐,高高隆起的鼻樑,線清晰的嘴,恬靜而温柔顯,端莊而純淨,堅強而嚴肅,好象大理石的浮雕神像一樣,裏面彷彿有一種無窮無盡的力量散發出來。鼻翼微微翕動,芳香的氣息轉而出,這是少女的馨兒香,就像她的名字一樣——馨兒,她説是傳的很遠的香味,我被這香氣引着,不知不覺地離她的嘴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的心臟開始撲撲通通地亂跳,血腔裏澎湃,慾望的神經慢慢地舒展,星星點點的慾火開始嗶嗶剝剝地燃燒,這慾望的火焰讓我就快窒息,燒得酒勁直往喉嚨湧上來,兩毫米,一毫米……我的嘴就快印在她的嘴上了……我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嚇了我一跳,我掏出電話一看,是胡纖纖打來的,我只好直起頭來,關上門走出門來。

「還記得我吧?」電話那頭説。

「記得,昨晚被我鎖在衞生間裏的嘛。」我説。

「哈哈,你住哪裏?」她咯咯地笑起來。

「我住學府路七十二號樓六樓十九號,你要來。」我説「啊……不會吧?」

她興奮地尖叫起來。「我門是同一棟樓!」

「不會吧,你幾樓?」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怎麼就是一棟樓的呢,我知道三樓有一個房間是小姐們的大本營,也許她就是其中的一分子。

「我在五樓,我馬上上來。」她急切地説。

「別……我這裏不方便,我還在睡覺。」我支吾着説,聽説她要馬上上來,這讓我着急起來。

「噢……知道啦。」胡纖纖的聲音裏有點淡淡的失落。

「那我下來找你吧,你房間號是多少?」我有點過意不去地説,也許從一開始我就想錯了,也許她不是那個意思。

「我是六號房,你吃飯了沒有?」她關切地説。

「剛吃了,你呢?你一個人?」我有點小小的擔心。

「我也吃了,不是一個人還有誰呢?白天又不做生意,在牀上躺着睡不着,就想起你來了。」她説。

我掛了電話,走到馨兒的門前,想看看她睡着了沒有,想想還是算了,我把客廳的空調關了帶上鑰匙,輕手輕腳關上門,下樓去了,這覺讓我很興奮,連呼也有點不均勻起來,太像電影裏面的偷情片段了。長長的走廊有幾盞燈還在昏昏黃黃地兀自亮着,敵不過從樓道口玻璃進來的太陽的光亮,空氣中有種不安的熱燥的氣息在隱隱浮動。

我一邊走一邊找着那個寫着六號的門牌號,走到盡頭還是沒有看見,憑空就缺這該死的六號,難道是我看錯了?我又回過頭來慢慢地走,仔細地查看每一扇紅漆的鐵門上的號碼,生怕不小心眼花看錯了,又走到了走廊的盡頭,我心裏隱隱覺得有點被耍了的懊惱。正在這當兒,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探出頭來有氣無力地問我:「小夥子,你找誰?」,那聲音就像地獄裏冒出來的一樣,讓我骨悚然,我驚慌地告訴她我找我的老師,記不清他住那號房,老太太説:「你打電話給他就知道了。」真是謝謝這位老太太提醒了我。

「我下來了,找不到六號房間。」我掏出電話撥通了她的號碼,在走道里小聲地説,儘管很小聲,走廊裏太安靜了,以至於就像用力擴音器一般清晰可聞。

「哦,忘了告訴你,我住的是樓梯間。」她在電話那頭愧疚地説。

我又轉身向樓梯口走去,真搞不懂樓梯間也要門牌號碼,走到中間的時候,樓梯口有個頭探出來,向我招了招手就退回去了,這不是胡纖纖是誰?我小跑着向樓梯口跑去,卻沒有看到人在樓梯口裏,心裏突然就警覺起來,這不會是一個圈套吧?我雖然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但是經常在電視裏和網上看見過這樣的報道,讓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二刻拍案驚奇》裏面的一首詩:「睹相悦人之情,箇中原有真緣分;只因無假不成真,就裏藏機不可問。」大概意思就是説男歡女愛原是人之常情,也是緣分所註定,但是其中真真假假,難以辨別,以至於有些詐之徒利用這種人的弱點,進行詐騙,一般都是由男女二人相互串通,女人用美人計勾引男人,當乾柴烈火一相逢作魚水之歡的時候,突然跳出個一個男人或者幾個男人來,捉姦在牀讓人有口難辯。想到這些,我心裏直打鼓,腳步也慢下來,最後停在樓梯口不走了,我怕我走進去就出不來了,一種未知的恐懼籠罩着我。大約有那麼一分鐘,我都在進去還是不進去兩者之間無比糾結,下不了戒心。人都來到這裏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俗話説「不入虎,焉得虎子?」

——我最後心裏一橫,跨進了樓梯間的樓梯平台上。左手的門虛掩着,上面正是綠鐵皮的門牌,古銅凸起的「06」,如果有什麼異樣,我馬上沿路飛奔出來沿路返回,我還要隨時保持能抓到我的電話報警。

我深深地了一口氣,推開了門,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一股涼的空調的冷口氣撲面而來。我的腳還在門檻外面。我扶住門框向裏面探進頭去,胡纖纖正擁着杏黃被子坐在牀頭,頭髮蓬蓬鬆鬆地披散着,好像還沒起牀似的,她只出一個頭,咬着嘴把下巴放在被子裏曲起的膝蓋上,眼睛出誘惑而企盼的光,定定地望着我,長長的睫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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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jujia

2024-08-17 21:44:05

“圓潤而沉着的,是她最得天獨厚之處;”,佩服大大的觀察入微,作為買菜做飯男,也喜觀察菜市場裏的女人姿,發現其中大大的有學問。公車痴漢現在已經看不到神馬絕的女人了,小蘿莉還有,但是女項的美女早就自駕了,空勝豐的鄉下貨了。

但是菜市場卻一直姿不衰,尤其是五點半檔,開着豪車行匆匆的美女很多,絕對是恆隆國金之外另一處觀景台。説回豆腐西施,有些賣高端的蔬果的攤位有,很在意自己的打扮,會發糯米嗲,菜品、果蔬也好,身材也是經過自我雕琢,肥瘦皆宜,帶點俏麗和嫵媚,很好看,比都市養出來的女孩多了矯健活潑健康的美。

大大的觀察,體貼入微,從社會的底層小細節開始描繪,到每個人的古怪靈,從糖醋排骨到山城風韻,結合的奇妙,耐讀。

文章名字不是很引我,所以初次拜讀大作,很親切很悉很高級很暢很有底藴和文采,期待更多彩,碼字辛苦,誠意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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