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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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坐在一个充温暖和亮光的地方,映蝉过了很久才察觉自己是坐在一座广阔的花园里,头顶上是金光耀眼的太
,而她所坐的轮椅旁,是个有着羞怯笑容的中年妇女,此刻正睁大眼,笑着
出她参差不齐的牙齿,惊异地盯着她看。
“小姐,你醒了哦?我先把你推进去,然后去告诉扬先生!”穿着白护士般的服装,中年妇女笑咪咪地推着映蝉,往那幢漂亮的崭新三合院走去。
乍见到不同于其他三台院的红瓦或黑瓦,映蝉诧异地摇动手要妇人停下来“等等,这里是哪里!”
“这里…这里是皮家大宅啊!听说小姐你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嘛!难道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皮家大宅…”在记忆深处搜寻了好久,印象中那幢陈首颓圯的老房子,跟眼前这幢铺设明亮的牛津蓝硫璃瓦,整片墙刷得雪白,映得
园花木更加蛇紫嫣红的宅邸相比,映蝉找不出丝毫相似之处。
“是啊!皮家大宅,我听市场的阿霞婶说,皮家大宅有经过扬先生找人来整修。我很想问扬先生,整修前的皮家大宅是什么样子?但他那个脾气,我连问都不敢问。”
“扬先生…”似乎是很遥远之前,映蝉皱起眉头地回想着,似乎有那么一个人…
就在她还思索着那是些什么事之时,有道黑影耸立在她面前,接着那只又大又宽厚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
“阿兰婶,映蝉会不会太热了点?你看她了不少汗,因为她没有表达的能力,希望你多注意些,这也是我愿意出比行情多两倍的价钱,请你来照顾映蝉的用意。”冷峻的声音直直地下着命令,映蝉稍微地挪移一下视线,随即被眼前所见到的景象,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在他的右半边俊美如天神阿波罗,而左半边却是由狰狞错的疤痕所布
,连他左眼的眼珠,都是浮啊的嵌在泛着红红血丝的眼睑之中,且他的
,也有着扭曲的疤喇,大大小小的疙瘩和柔柔粉红的新
,疤瘢点点,令他的五官更显得恐怖三分。
不只是他的脸,连在外的颈部肌肤,还有左手,都严重扭曲地蜷缩在他身侧,原本总是梳理得服服帖帖的头发,此时已长到了肩下的长度,半披掩着他那丑陋的左半边脸,惟有当风微拂时,偶尔会捺起他的发而现出那些伤疤。
“是,扬先生;小姐她…”握着映蝉的手,阿兰婶急急地想向刍荛报告映蝉已然清醒的消息,但刍荛却一挥手阻止她说下去,径自弯下,在映蝉额头上印下个吻。
谤本没有细思之余,映蝉矣诏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仔仔细细地和他打了个照面。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在我生命中沉淀了许许多多的喜怒哀乐,他…还有爷爷、伯公…她惘地瞪大眸子,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骇然地想要拉开彼此的距离,但蜷曲的左手却仍笨拙且使不上力,这使得刍荛只得狼狈地连退数步“映蝉,你…”
“刍荛,你的伤…”急急地自轮椅中站起来,但她的两条腿却宛若面粉团般地无法站立,歪歪斜斜地又跌坐回轮椅里。
一听到她的话,刍荛原是欣喜加的脸,立即黯淡了下来,在映蝉再三尝试着要走向他时,突然发出阵如受伤野兽般的嘶吼,随即捂住他的脸,头也不回地往主宅的方向拔足狂奔,丝毫不理会映蝉在他身后的声声呼唤。
“小姐,你的腿可能因为太久没有走路,肌有些萎缩,你现在要好好的做复健,才能早些天可以走路。”当映蝉又一次因为站不稳而摔倒在花圃那一丛丛的金盏花和波斯菊之间时,阿兰婶轻而易举地将她扶回轮椅,侃侃说道。
“你说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摩抚着自己的腿,映蝉百思莫解地叫了起来“我的腿,还有刍荛,以及这幢房子…为什么我都没有任何印象!”抬头看看天际逐渐增强威力了的太,在大门处传来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之声,阿兰婶耸耸肩“太
愈来愈大了,我先推你进去,坐在冷气间里,我再好好的告诉你一些故事。”虽然很想即刻就获得解答,但举起手
有些晕眩的太
,映蝉也只有捺着
子,任由阿兰婶将她推进荫凉的主宅。
“我是大概九个月前经由朋友的介绍,到皮家大宅来应征的。朋友告诉我,工作的内容是照顾个类似植物人般的女孩子,可能是因为受到太大的打击或其他原因而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将冰凉的柠檬红茶放在映蝉面前,阿兰婶自己也端了杯茶,坐在映蝉对面,黑眼珠中闪烁着幽默且友善的光芒“我先生很早就过世了,孩子们也都已经成家立业,本来我是不需要再出来做看护的工作,但是我的朋友已经是第七个被吓跑的看护,所以我决定来看看,到底这位病人有什么特殊之处!”默然地啜着冰红茶,映蝉凝神地注视着手里的杯子。
“我到了这里之后,很快的发现特殊的不是病人,不是已经将自己锁在别人进不去的世界的你,而是扬先生。镇上的人议论纷纷,有人说他是你的远房亲戚;也有人说是你的未婚夫。总而言之,详细的情形我也不清楚,不过据我的观察,他把你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
“因为常常要送你回医院检查,所以多多少少我也从护士的口里听到些故事…像他那个暗恋他而想昏他,一起殉情的学生的事…那个张如苹也真是异想天开,她不知打哪儿
来一种叫roofie的葯片,别看它外表像是普通的阿斯匹灵而已,这可是种强烈的麻醉安眠葯,效用是普通镇定剂的十倍。幸好她用的不多,又被及早发现,否则,搞不好会
假成真了。
“没有想到张如苹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她又趁着你到医院探视你祖父时,想用硫酸毁了你漂亮的脸蛋,但是因为扬先生护着你,张如苹反倒一失手,全泼了自己一身,在加护病房住了三个多月,因为捺不住皮植皮的痛苦,在厕所用窗帘的尼龙绳自杀了。”讶异地捧住自己的脸,映蝉在脑海中回想着那个冷
如朵带刺玫瑰的年轻女郎,心里
过一阵寒意。
“我到皮家大宅的时候,扬先生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那时候的他真像头受伤很重的熊,总是处在愤怒的边缘,像是随时都要咬人一口似的,只有在他跟你相处的时候,我才可以舒口气。”
“我都没有印象…”对阿兰婶所说的事,映蝉如坠五里雾中。事实上,在她的觉中,仿佛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而醒过来之后,却是人事已非了。
和蔼地拍拍她的手背,阿兰婶笑盈盈地为她再斟杯冰红茶“这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现在你已经醒过来了,我愈来愈相信,扬先生是在等着你醒来,举行结婚典礼,因为啊,你的礼服和照片都还在新房里放着,扬先生宝贝极了,本不许别人去碰,你想不想看看!”不待映蝉有所反应,阿兰婶立即兴致
地推着映蝉所坐着的轮椅,穿越过充
英国典雅风味的吊式花篮和幔帐,来到扇用金漆在纯白的门扉上绘画
巧的双并门前。
伸手一堆,那件工致的礼服,就这样文文雅雅地躺在全套纯白丝织
罩被之上,而那幅四十寸大的照片,孤零零地被放在靠窗的一角,被一束
光照
得分外光亮。照片中的映蝉和刍荛,笑得令时间都凝结了。
“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听说你们原本打算要结婚了,却因为两位老人家过世才延期的,所以…”没有听进去阿兰婶的唠叨,映蝉恍惚间记起了刍荛取下她手指上的戒指时的表情,她的心,隐隐地痛着…
异样的觉使映蝉的意识逐渐清晰了起来,在看清楚眼前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之后,她松了口气地闭上眼,但不一会儿又好奇地眯起眼睛偷窥他的举动。
像是怀着很烦闷的心情,刍荛在她畔来回地踱着步,不住地凝视黑暗中的映蝉,或者,更多时候是仰天长叹,久久都没有出声。
远方传来稀疏的啼声,像是预告着黎明将至,突然一个转身地来到映蝉身畔,将怀里的一封信放在映蝉枕边,握着她的手,刍荛不时地轻吻着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