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有苦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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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坤輕輕念道:“願得名琴時拂,無限清音寄相思…”蹄聲急驟如雨,飛馳中他反覆地默唸這兩句,最少也念了數十遍,忽地揚鞭催馬,慨然想道:“璇姐姐要我送她一面佳琴,以便在拂之時,藉著美妙琴音,盡訴相思之情…

啊,虧得是她這等靈心慧思,才會想得出我送她這種禮物…”現在他更加需要加急趕路,因為他必須儘量騰出時間,一來好趕及中秋月圓之夕,陪楊小璇到天琴峰去見她師父。

二來他能多騰出一點時間的話,便可趁機訪求名琴,攜回投贈佳人。

一路上披星戴月,餐風櫛,十之後,已趕到峨嵋山下。

口口口峨嵋山為我國名山之一,道家稱為“虛靈天”可以分為大峨中峨小峨三大主峰。那陶家莊就在最南邊的小峨麓下。沃野百里,雞嗚犬吠之聲此起彼落。此莊約有二百來戶人家,一向甚是富庶,峨嵋派前輩高人神槍手陶光宇更是全莊首富,數十年前當他聲名最盛之時,慕名謁晤的武林中人,絡繹於途,因此陶光宇特地在莊北另蓋房舍,規模甚大。

王坤走人陶家莊中,但覺一片和穆安樂景象,比起白水堡那種盡陰霾箱壓的光景,直有天壤之別。心中不肅然起敬,想道:“到底是高人故里,風光大不相同,正之分,於此已可以想見…

本不必問路,便猜出莊北的高屋華廈,定是神槍手陶光宇宅第,當下穿莊而過,到了陶府大門,只見大門開,裡面大院落中,靜寂無人。

王坤覺得這裡的一切都十分親切,便走人大門,正在張望,忽然一顆石子襲向左頰,微一偏臉,便自避過,目光到處,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一蹦一跳地走來,口中叫道:“喂,你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麼?我們屋裡的人可多著呢!”這個女孩子的話,乃是警告王坤不得妄起壞心。王坤見她眉清目秀,腳下頗見功夫,猜想定是陶家千金小姐,便含笑道:“那好極了,我正愁找不到人呢!請問你可是陶家小姐?”他的話說得和氣,人又英俊拔,小孩子對他生出好,也笑著道:“不,我姓李,名瑛,是陶家的客人!你可知道晉南地方麼?我和姐姐就是從晉南來的。”王坤忙點頭道:“我知道,晉南李家刀這麼出名,天下誰不知道,離這裡可遠得很呢!”李瑛高興地笑一聲,道:“我和姐姐都不怕路遠,沒有人敢欺負我們!屋裡還有武當的陸大哥,雲夢的趙大哥和魯東施家姐姐…我們每年中秋,總有許多人聚在一起,每年各人輪做東道主。”王坤聽得“咽”一聲暗唾沫,心想這些正派年青的一輩,倒會開心,每年來一次賞月之聚,何等高雅!自己若不是為了金陵縹局,定然也是這聚會中的一份子。

李瑛忽然想起來了,問道:“你貴姓?可有什麼事麼?”王坤道:“在下王坤,有要事想面謁陶家老前輩。”李瑛道:“我告訴陶大哥去”走了幾步,突然轉身大聲問道:“我說王大哥你從哪裡來的呢?”王坤怔了一下,勉強道:“請說是從白水堡來的!”李瑛欣然進去,晃眼間出來了一堆人,連李瑛共是三男三女。

王坤極快地逐個瞥視他們一眼,但覺男的都氣宇軒昂,那兩位姑娘芳齡都在十八九之間,長得甚是秀麗,其中一個面如滿月,含著一團溫柔,長得和李瑛甚似,心知必是李瑛的姐姐。

一個麵皮白淨的少年搶在前面,拱手道:“在下陶澄,王師傅遠道而來,敢問有何見教?”王坤見人家這麼客氣,心中反而不安,道:“不敢當得少俠賞言,在下此來,乃是奉敝堡主之命,有封書信要面陶老前輩…”陶澄道:“家父適好有事他去,因未留諭,故此不知何時返家,王師傅如不匆迫,請在小莊暫憩數如何?”王坤先含笑道謝,然後道:“在下有事在身,恐怕不能敬候老前輩大駕返莊,這封書信,給少俠也是一樣…”說著,把密函取出來,遞給陶澄,然後又道:“在下這次雖然無法逗留,但後必有相逢之時,敢請少俠把這幾位名家高弟介紹與在下相識陶澄此時一心一意以為好事得諧,故此對白水堡的人有特殊好,便為他們介紹。那武當派弟子姓陸名雲,雲夢大俠石經世的弟子姓趙名遠秋。兩位姑娘一是魯北施大娘的獨生女兒施雪影.

長得柳眉鳳目,姿容秀麗,但隱含剛煞之氣。另一位是名聞天下的晉南李家刀李巖的兩個女兒之一,單名瓊,面如滿月,雖含嗔亦似微笑,真正是個溫柔女兒。

王坤-一見過後,自知以這等身份,夠不上資格和人家友.便告辭而別。

口口口大約走了三十里路,猛聽後面蹄聲大作,回頭一瞥,只見路上沙塵滾滾,有六騎如飛馳來。

王坤勒馬等候,果然來騎馳近後,已看出是在陶家見過的三男三女。

那六騎一到,便把他包圍在核心,陶澄滿面悲憤地大喝道:“我大師兄果真逝世了麼?”王坤道:“在下親眼看見,那雪人把令師兄拋下千仞深壑。敝堡主的書函上,有威鎮河朔呂雄飛的畫押,決不會假一,”只聽那施雪影“呸”了一聲,柳眉倒豎,怒聲道:“呂雄飛是什麼東西,你這廝也是,長得雖是一表人才,但淪落為盜匪,都不是東西!”王坤心想自己本非真正的黑道中人,便忍氣聲,不和她計較。

李瓊卻道:“施妹妹先別罵他,等陶大哥問完再說不遲!”王坤地投以她一瞥,陶澄又喝道:“我大師兄這次連屍首也找不回來,你們白水堡敢是打算拆夥啦!我且問你,楊迅那混蛋何故不自己來送訊?”陸雲嘴道:“不錯,憑陶彬大哥的聲望,不幸喪命在白水堡,楊迅應該親自來報知陶師伯才對!”趙遠秋情較暴,怒聲道:“先把這小子括幾個大嘴巴,再著他回去傳話與楊迅!”李瑛對王坤頗有好,聽了趙遠秋的話,小嘴一扁,但她們家規萋嚴,姊姊在場,她再頑皮大膽,也不敢吱聲。

王坤心中漸怒,覺得自己雖然不是黑道中人,但像他們這樣,折辱使者,也於江湖規矩不合。於是議聲道:“各位固然因得知陶大俠噩耗而悲憤,但也不該這樣說話。在下事實上也同情陶大俠的悲慘下場…”陶澄冷哼一聲,施雪影已道:“你們這些為非作歹之徒,最會裝模作樣。還是趙大哥說得對,先把他抓下馬來,好好括幾個大嘴巴”陶澄‮腿雙‬一夾,坐騎衝過去,倏然伸猿臂來抓王坤。

要知他去年偶經茅山,無端碰見楊小璇,回家之後,便終相思,卒因之。躍,躍臥病在。陶光宇心疼小兒子,故此以他那等名望,也肯屈尊向黑道豪雄天罡手楊迅求親。

這次陶澄不但親事沒攀成,還損失大師兄鐵甲金槍陶彬一命,那一肚子火,縱然泡在長江裡也不能熄滅,故此搶先動手。

其餘的人都認為區區一個白水堡的手下,算得什麼人物,陶澄家傳武功,何等奧,還不是手到擒來。趙遠秋還立刻飄落下馬,準備打嘴巴。

哪知王坤出掌一推,竟把陶澄推得身形微晃,招數發空。

陶澄大吼一聲,從馬背上躍起來,倏然當頭撲下,左臂一伸,施展出峨嵋金槍絕招“獨釣寒江”疾下去。

這一下要是中,莫看他僅是一條臂膀,但指利如刃,足可穿心腹,宛如用槍刺下。

王坤左掌一式“推窗望月”掌力吐處,便把對方攻勢卸掉,右掌一招“駕鶴擒龍”摹然一撇一抓,已抓住陶澄帶。

陶澄羞怒集,想不到自己一時大意,反而為敵人所敗,憤怒中一腳踢向王坤腿上。王坤連忙縮腿跳落馬下,手中仍然握著陶澄自己繃斷的帶。

王坤大聲喝道:“少俠且慢動手,在下還有話說”一言未畢,陶澄已如狂風驟雨般攻過來,口中罵道:“有話到閻王殿上說”陶澄乃是一代高人之子,武功不比等閒,這一急攻猛撲,來勢兇險之甚。

口口口王坤本想叫破自己身份,為的不傷自己人和氣。但此時已來不及了,只好施展出少林絕藝,一味護身。

他打算等陶澄攻勢稍過,才向他解釋。誰知陶澄越打越兇,煞手盡出,王坤好幾次險險被他擊死,不知不覺也用上師門絕藝,全力應付。

王坤本是少林老方丈心印大師的關門弟子,武功之高,火候之純,年青一輩中,已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否則混人白水堡的重任,也不敢讓他挑起。

旁觀數人,都驚噫相顧,想不通這個白水堡的手下,何以一身少林絕技,高明至此。

趙遠秋看看形勢不妙,大吼一聲,揮掌加人戰圈,口中喝道:“咱們別多耗時間,快把這小子打幾個嘴巴,方消得我心中之氣…”晃眼又鬥了十多招,王坤動如雷電,穩如山嶽,以一敵二,兀自攻多守少。

陸雲和施雪影忍耐不住,一齊加人戰圈。這四個年青好手,各有一身師門絕藝,一加起來,威力之大,不可思議。

二十招不到,施雪影一掌推在王坤肩頭。王坤身形一側,底下已中了陶澄一腿,登時有如推金山倒玉柱般摔倒在塵埃。

陸雲和趙遠秋一人按頭,一人按腳,把他捺在塵土中。

陶澄怒叫道:“回去告訴你家混蛋堡主,說我陶家有一天要把白水堡都踩坍…”跟著揮掌“噼啪”兩聲,括了王坤兩記。

他們鬆手,退開一旁。只是王坤仍然躺在路上,雙目出極為奇怪的光芒。

李瑛的小心靈中十分同情王坤,悄悄問姊姊道:“他…他可是受傷爬不起來?”李瓊輕輕嘆息一聲,道:“不是受傷,他是傷透了心,所以忘了爬起來…”

“姊姊,叫他起來吧,不然我們就快點走!他多麼可憐啊,堂堂一個大男人,被人這樣侮辱…”這話真是說到王坤心坎上。

到他爬起來時,路上只有他一個人。他摸摸兩頰,一片熱辣辣的,腫起了一點,牙齒也有點鬆動!此刻不知心裡是股什麼滋味,這些本來是好朋友的人,卻拿他當作仇敵,辱罵和摑打他。他固然很失面子,十分傷心,可是他能怪他們麼?他能夠報仇麼?

他本以為總有一段長長的子;才能夠和這幾個魯莽的少年男女們碰頭,誰知第二天下午,便又湊巧地相逢!

那是在群山之中,一座高崖,掛著一道急驟的大瀑布,直衝下崖底,瀑聲如雷,四周水氣濛。

王坤剛走到瀑布前面的山坡下,便看見了他們六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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