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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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已換了千招以上,大家都沒有新招數,只因已筋疲力盡,故此攻守一招之後,便得休息瞬間,然後才能出招。
怪只怪開始時各逞神力,將四個好好的石翁仲都拗斷,氣力因之己消耗了大半,復又全力苦鬥了半一夜,如何能不筋疲力盡!
歐元平但覺自己眼皮沉重,雙臂痠軟,便努力警告自己一定要勉力支持下去。
李駿“砰”地一攔
掃至,歐元平立杖一架“啪”地一響,李駿虎尾
直盪開去,正要變招為“飛瀑千仞”化為直砸之勢,但
頭太過沉重,沒有舉起,反而支在地上。歐元平立杖一架之後,本要橫杖過頂,再架一記。但力不從心,舉之不起,正在喊糟,猛可打個盹兒。
李駿的眼皮也直垂下來,腦中一片混沌。
歐元平驀然大喝一聲,掄杖掃來。李駿勉強睜開眼晴,看準悠悠掃到之烏龍杖,咬牙招架。
這一招之後,大家都以兵器拄地,閉目息。
李駿忽然記得對方多攻了自己一招,努力睜眼,正要舉掃去,誰知無法舉起虎尾
。
他本是個易怒之人,登時狂怒起來,丟掉虎尾,直撲過去。一拳直搗出去。
說他撲去,倒不如說他走過去,動作之慢,竟不似身負絕技的人。
這時已是中午,太陽筆直地曬下來,曬得歐元平有點頭昏,但他卻沒有束手任得李駿攻擊,不知如何也丟掉手中烏龍杖,奮力一拳硬碰出去。
兩拳相觸,各退數步,突然都坐在地上,息不已。
這種筋疲力盡的苦鬥,最是殘忍。但他們此時誰也沒有現過罷戰之念。仍然繼續不斷地打打歇歇,歇歇打打。
越到支持不住時,越可見到平修練功夫深淺。歐元平顯然較為支持得住,幾乎每一次攻擊,都是由他發動。李駿只剩下勉強招架的份兒。
看看已到了黃昏,歐元平睜大眼睛,見對方坐得前仰後合,已知他再也無力招架,便想過去攻擊,哪知自己居然也站不起來,一味想躺下去大睡一覺。當下奮起最後的氣力,四肢並用地扒過去,李駿眼皮乍啟又合,上半身搖擺不定。歐元平咬牙切齒,一拳打在李駿心窩。李駿哼也不哼,倒了下去。但立刻又倔強地坐起來,歐元平這才知道自己拳頭已極無力,不能傷他。但仍然加上一拳,再次打倒李駿。
說也奇怪,李駿雖然連手臂也抬不起來,卻仍然能再仰起上半身。歐元平累得要死,便不用拳頭,改用手肘擊在李駿面上。
李駿仰跌地上之後,已真個不能坐起來。
歐元平息著躺下去,竟和李駿滾在一起,倏然間己睡得極
。
鳥語隨著曙光而嘈吵起來,歐元平夢中看見李駿一拳打來,自已卻無力招架,急得大叫一聲,忽然醒了。只見李駿還睡在旁邊,鼾聲未歇。
他趴起身,四肢仍然軟弱無力,過去把烏龍杖拾起來,輕輕敲下李駿脛骨。李駿痛醒,張目見烏龍杖在頭頂,只要一落,自己腦袋便得碎裂,不由得大駭。
歐元平冷冷道:“昨夜你已輸了,你可承認?”李駿不能否認,只好點頭。但對方烏龍杖仍然在他腦袋上搖晃。然後冷冷又道:“你可知道自己該死?”他沒有做聲,對方再道:“我師妹宋萍是個貞烈女子,她已嫁給丁玄,肚中也有了孩子,你還想對她怎麼樣?大前你把丁玄毆打了一頓,我還沒工夫去看他,等會兒回去,若然他竟傷殘難治,我立刻把你腦袋砸碎!”李駿仍然沒有做聲,歐元平憤怒地瞪著這個秉
兇暴的人,心想當年若不是他脾氣太壞,師妹早就嫁給他了。
“你子莫芝雲稟
溫柔,為人賢淑。又是風陽飛鏢莫家的女兒,也是可以配得上你了,但你卻每
毆打她,你這個兇暴的人,
後必不得好死”
“住嘴!”他忽然大吼道:“我知道那娼婦心中搗什麼鬼,她喜歡你…”歐元平愣一下,道:“胡說八道,我也有了子,她怎會喜歡我?你再含血噴人,我先砸碎你腦袋…”
“砸吧,你有種就砸!”他暴怒狂叫道:“當也是你這龜兒子從中阻撓,宋萍才沒嫁給我”歐元平見他越說越不像話,倏然收杖躍開,冷然道:“我沒工夫跟你胡扯,你可得記住我們的諾言,以後要好好做人,否則我專門在鬧市中央鞭捶你,折辱死你!”李駿回到家去,已經中午時分,他
子莫芝雲見他無恙歸來,稍覺放心,但登時又懸念歐元平的安危,便含笑道:“你們真是駭死人啦,究竟你們後來怎樣了事的?”你們什麼?
“他暴叫道:”為什麼要說你們,單問問我不可以麼?哼,我知道了,你這賤人是在擔心那龜兒子的命是不是?
“突然一巴掌摑在她玉面上,把她摑得珠淚直。
李駿越想越怒,妒火燒得他無法抑遏,把她拳打腳踢地折磨一番,這才自去睡覺。
自此之後,李駿可真怕那歐元平聽知自己在外生事而來辱他,故此大門也少出,但莫芝雲卻苦透了,三天兩總得挨一頓拳腳。
不知不覺過了大半年,李駿聽聞宋萍已生了一個女兒,脾氣又暴躁起來,宋萍的倩影老是在他腦中出現。她那對明亮得出奇的眸子,永遠是望著遙方。這是昔年他和宋萍盤桓在一起的時候所留給他的印象。當時他已覺得十分不舒服,往往懷疑她這樣地望著遙方,不知在想念著什麼人!但現在她還會不會像少女時代那樣,用明亮得出奇的眼光,凝眺遙方?
又過了半年,李駿因情暴戾,夜夜酗酒,身體
見其瘦。這天晚上,他喝了兩斤烈酒,忽然發狂地飛奔離家。
丁玄的家在城郊僻靜之處,風景幽美。李駿飛奔到丁家,在園外一看,只見燈光外,室內隱隱傳來笑語之聲。
這笑語聲有如一記悶雷,轟在他天靈蓋上。湊近窗縫往內一窺。只見室內銀燈高掛,光照一室。各種傢俱都十分美,窗前几上,擺著一個名貴的古瓷瓶,
著鮮花。繡
羅帳高懸,一位微見發胖的絕
佳人,懷中抱著一個小女孩,正逗著笑。在
前有一個青年男子,眉目韶秀,但缺乏一種男子漢的剛強。他坐在一個錦塾上,含笑瞧著嬌
愛女。
李駿已有點酒意,忽地錯亂地認為那面目韶秀的丁玄,鳩佔鵲巢。登時無名火起三千丈,腳下不留神,身軀一傾,頭面撞在窗戶上。
上的美麗婦少乍一抬目,兩道明亮的眼光,彷彿像電光劃過深夜長空。李駿打個寒噤。覺得她好像已經發現了他,眼光中含有責備之意。
丁玄突然縱到窗邊,猛可推開窗戶。忽見一條人影,已從側面繞人屋角。他遲疑一下,然後回身由房門出廳。宋萍出驚訝的神
,問道:”你看見什麼?
“她丈夫擺擺手,躍出廳申,忽見一條人影有如迅雷下擊,其快絕倫地當頭撲到。丁玄功夫本來不弱,但吃虧在一向膽小,此時已發現來人乃是兇暴無比的李駿,心方一驚,對方的掌力已如山壓倒。
丁玄只吭了半聲,前便中了一掌,直滾到房門邊。李駿毫不停留,跨過他的身體,直人房內。
這些聲響傳入宋萍耳中,以及見到李駿入室,芳心已瞭然是怎樣一回事,猛然起身奔去,懷中小女兒滾跌在地上,放聲大哭。
李駿伸臂一攔,啞聲道:”還要看他麼?
“宋萍用力一推,李駿紋風不動。她低頭便咬在他堅實如鐵的臂上。李駿沒有縮開,只見鮮血迸湧,霎時衣袖都染紅了。宋萍見他還不讓,尖叫一聲,一拳打在他口。李駿不敢不理,運功硬擋,”蓬“的一聲,宋萍卻反而震開一步。
她一抬眼,芳心盡碎,卻好和他血絲滿布的眼睛相遇,忽然為之一愣。這時小女孩子的哭聲,變成一支支利錐,直向她心上刺戳。
李駿獰笑一聲,道:”你雖忘情,但我仍然發狂般愛你。今晚你必須順從我…“話聲一住,突然伸臂便抱,把宋萍緊緊抱在懷中。宋萍驟遭鉅變,腦中一片混沌,竟任得他抱住。要知她本來一身武功,但出嫁之後,便擱置下來。是以剛才一拳,沒有擊倒李駿,如是昔年,這一拳足可穿牛腹。
小女兒的哭聲突然把她驚醒,她尖叫一聲,淒厲可怖,跟著掙出李駿懷抱。
房門外忽然縱入一人,李駿以為是丁玄未死,疾然一轉身,舉掌便劈。但目光到處,忽然失聲道:”是你“手掌懸在半空,沒有劈下。
這個忽然現身的人,正是李駿發莫芝雲。這時她珠淚滿腮,悲聲道:”你可知自己幹下什麼事?現在快跟我走,猶為末晚“李駿暴聲大叫道:”太遲啦,你已來得太遲…“猛可一掌劈下。莫芝雲用掌一格,”勒“地響處,玉腕已折,李駿掌力跟著擊在她
口,登時倒栽地上,動也不動了。
宋萍已縮到窗邊口前,取起一柄裁紙刀,明亮的眼光掃過房門間丈夫屍體和滾在地上喊哭的女兒,便忽然變得暗淡起來。銀牙咬處,回手一刀向咽喉刺去。
她如不先看看丈夫和女兒然後才自殺,則李駿已不能及時撲到。
李駿鐵掌一件,五指抓著她的右腕,那柄小尖刀便空自指著她的咽喉,卻不能落下。
宋萍到底也是練武多年的人,此時本能地駢指疾點對方脅下的“大包”李駿仍不鬆手,僅僅身形旋將開去。
宋萍淒厲地尖叫一聲,左手已從右掌中取過小刀,忽然向李駿脫手疾擲。李駿忙忙鬆手招架。
說時遲那時快,宋萍右手一圈,玉腕勾住那隻古瓷花瓶,”呼“一聲面擲去。
這時相距得近,瓷瓶擲來的力道又猛。李駿心神微亂,揮掌運勁一拍。”波“地脆響一聲,那個大瓷瓶碎為無數片,滿堂濺飛。
李駿雙目註定在她身上,因此早已看見一片碎瓷直向她心窩。方自發急,冷不妨另一片五寸長的碎瓷,已
到自己雙眼。
他努力向下一縮,額上一陣奇痛,鮮血直下來,遮住視線。宋萍微微呻
一聲,雙手按住背後的紅木幾,那片碎瓷,其利如劍,已深深
入她的心窩。
李駿舉袖一抹矇住視線的鮮血,見她這般模樣,忽然如泥塑木雕。
她的眼晴忽然明亮起來,口中仍然微微呻著,一個微笑淒涼地泛起來。李駿雙膝一軟,跪倒在她面前,但見她徐徐從幾邊滑下來,終於伏在地上,不再動彈。
此時地上的莫芝雲忽然睜開眼晴,憤恨無比地盯著李駿的側面,卻見他額上斜斜嵌著一塊長達五寸的破瓷片,血湧如泉。此時跪在地上,像似也快要倒斃!
莫芝雲還未動彈,李駿忽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深沉地嘆口氣。地上孩子的哭聲把他的注意力移轉過去,他走到小女孩面前,低頭細看,那個小女孩膚細白,小眼中雖然含著淚珠,仍然明亮異常,不論五官輪廓以至神情,都像極她的母親。李駿撕下一塊布,伸手將額上瓷片拔下來,紮緊傷口。然後把小女孩抱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他一直沒有回眸看莫芝雲一眼,莫芝雲爬起來,雙目吐出怒火恨焰,也從窗子出去隱沒在黑暗中。一切都復歸於沉寂時,房門口本來僵臥不動的丁玄,驀地緩緩起身,蹣跚地走到宋萍伏屍之處,猛可跪下去,默然
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