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當黑髮愛上白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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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演出的順序是梅修慈排的,不知道什麼原因,他把班級次序和演出順序顛倒了過來,從四班開始,然後是三班、二班,最後才是方展宏的一班。
儘管出於專業的習慣和對學生的尊重,各位老師們都一本正經的坐在講臺後面,表情肅穆的觀看著學生們的彙報;不過,從他們淡淡的目光和偶爾的失神就可以看出,要不是為了那一小時五百塊的紅包,估計誰也不會願意坐在那裡看幾小時這種演出。
這些老師都是本院一線的課任老師,平時教得學生都是年年高考從藝術類專業試考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人尖子,無論是專業底子還是個人天分乃至外貌身材等方面,都要比這種預科培訓中的學生強了不知多少。
教慣了那樣的學生,再來看他們的表演,自然覺得這也不順眼,那也不順眼,缺點多的跟篩子一樣。
演出剛進行到一個小時,就幾乎演不下去了。場上背臺的、撞位的、竄詞的、結巴猶豫的、瞟臺的…甚至還有當著老師們的面笑場的。
看著老師們臉上的表情,甄健、郭歸等幾個班主任都有點臉上掛不住。方展宏冷眼旁觀,只見梅修慈神情自若,一點尷尬的樣子都看不出來,不
在心裡冷哼了一聲。
有今天這局面。是方展宏早想到地。去年鳴園藝校只招四十人,學生素質就已經有問題了;今年又擴招三倍…梅修慈和許筠哪裡是招生,簡直是用耙子往回摟錢;不管什麼歪瓜裂棗,適合不適合的全部連哄帶騙的收進來,只要給錢就行。
象牛樺這樣的都算是好的了,總算有一門特長,方展宏在其他幾個班看到甚至有比牛樺條件還不如的;有些手腳僵硬到任何人一看都會馬上覺得這個人不適合學表演的,也赫然在列…收這樣的學生進來,怎麼可能出教學成果?
收一個學生進來。就要對一個學生的前途和學業負責…這些孩子都是在全國各地念到高二高三,為了藝術類高考,放下高中地學業,趕到北京來求學的;有些則是已經落榜了一年,準備今年再拼再考的學生。
正由於這樣,所以謝雲鳴辦這所學校時立過一條原則,招生的時候。至少要“看七分”也就是說,聲臺形表四門功課,要有七成水準勉強及格,才能錄取。
本來這行裡的規矩,就是要量才而招,招進來的學生至少要保證給人家一條出路:不見得非得考電影學院、中戲。但是至少得讓人有書念,哪怕是個大專;或者得保證象鄒曉潔這樣,保證她的能力在畢業後能考個文工團、歌舞團,有個接收單位…否則地話,這些孩子離開了高三年級緊張的高考複習氛圍,萬一在藝術方面學不出成績,再回到中學想再準備高考,那無疑是天方夜譚…兩頭不靠。一個孩子一輩子的前途可能就此毀了。
象梅修慈的這種做法,簡直就是絕戶無後的缺德干法,利用家長和學生對這個行業、這個學科的無知,大開空頭支票…為了兩三萬塊錢騙人一年,毀人一輩子。…臺下才演了一半,臺上電影學院的老師就已經看出了端倪,滿面疑慮地面面相覷起來…這個學校是謝雲鳴教授的產業。論輩分他們當中很多人管謝老都得規規矩矩尊一聲老師。按理說不應該出現這些不專業的現象。
也就是給謝家面子。不然有些年輕衝動一點的老師早就拂袖而去了…給這樣的學校當客座,將來萬一絕望的覺受騙的學生家長鬧起來。自己的名聲都要受牽累;一個小時才賺你五百塊,擔這麼大責任不是腦子有
病嗎?
王敬松老師看了看方展宏,眼神中似乎有責備之意,雖然當初方展宏跟他談過這裡地事情,他對梅修慈濫招學生的事情也有個心理準備;但方展宏畢竟是他的學生,他對方展宏帶出這樣的學生,依然到十分不滿。
方展宏苦笑了一下,他和王敬松之間還隔了好幾位老師,這個時候也沒法解釋哪些學生是自己班上的,哪些不是。
正在這時,他餘光一瞥,看見華蕾已經站到了場地中央準備報幕,在她身後,仇逍和姚斌等人正在肅穆而練的換場。
看到自己的學生如此專業地表現,方展宏鬆了口氣,不免得意地回了王敬松一個眼神:怎麼樣,我地學生還是不錯的吧?
比起剛才幾個班地學生,搭景的時候咋咋呼呼,臨場意見還不統一,當著老師們的面居然還低聲商量小聲爭執,你說用方景塊,我說用大圓柱…對比起來,一班的這幾個學生顯然是相當的專業。
方展宏從不認為在治學求學這條路上,有什麼小事或者微不足道的細節,他個人對學生的要求從來是全方位的。
他經常告訴學生,不是說你在臺上演好戲,你就是好演員了;要做到你上臺幫演員搭一張桌子,你都要讓臺下的人覺得,你是專業的,你有花自己的“生命”去學習藝術、學習表演…這不是誇張。北京國家京劇院每天晚上演出,在臺側拉大幕的往臺邊一走,都有規矩的臺步;站景的人往後一立,都有亮相的範兒,這才叫專業。
打從四大徽班進京師,梨園行的國粹傳了幾百年,儘管現在再不景氣,都依然保持了大量的行業規矩,保證了藝術質量…你要想拉大幕,你都得學個四年六年;開場翻跟頭進來往景地那些龍套。你挨個問,至少學戲八年以上;要;至少得十年以上的真工夫,才有你幾句唱詞;至於說成角兒成腕兒,必須是天分特別高的,還都得是童子功十幾二十年以上寒暑不侵的功架子。
藝術或許是漫的,但是學藝術,絕不
漫。所謂學藝,就是在人後
三船五車的汗。在人前閃亮那麼一瞬間,而許多藝術工作者,連這一瞬間都得不到。
哪象現在的中國影視行業,充斥著一大堆莫名其妙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所謂演員,只要是樣子長得順眼點的,都敢上去演戲;說白了不是演戲,完全是考驗導演;導演帶這種演員。不是在創作,而是在練習如何遮瑕,怎麼用鏡頭把他們假地讓人想吐的表演用鏡頭燈光音樂遮掩的還能騙得了人…現在的所謂偶像劇,十之八九都是這種東西;華麗的服裝包著一群不知道整容了多少次的漂亮木頭,鏡頭燈光圍著他們一會兒旋轉一會慢鏡頭一會快鏡頭,再時不時配上一段神經錯亂似的背景音樂。
造成這種現象,還是由於影視行業在文革後八十時代才在中國發展起來。其實還屬於起步階段,存在著大量地不規範;大量金錢的湧入,引了大量這種為了賺快錢不惜糟踐藝術的無良投資人、無良藝人…方展宏絕不希望自己的學生將來走出去會是這樣的人,拍著
口跟人家說自己是電影學院系統某某老師的弟子,幹得卻是為了賺錢糟蹋藝術的事。
所以他對學生地要求,不是侷限在教表演,而是教他們成為一個“學藝術的人”一舉一動舉手抬足。都應該是專業演員的覺…哪怕小到擺放一個景塊搭出一個佈景,都要做到
練、準確、富有創意,讓人一看就覺得:咦?這個人很有可能是搞藝術的。…場下幾個學生,在短短的兩分鐘不到的時間裡,搭出一個複雜而有序的、虛實結合的話劇景來:多個圓形和方形地景塊,搭成一個放大了許多倍的類似人的後腦勺不規則球體,凹凸不平的地方
進了棉絮團。然後用整張帆布遮蓋起來。
整個過程。除了景塊道具放置時偶爾發出一點極小的聲響。幾乎鴉雀無聲;所有的參與佈景的學生,都是面嚴肅地拿著東西上來隨意一放。轉身就走,乾脆利落,彷彿這個佈景已經演出了十幾場一樣,不帶一點猶豫。
場上地幾個老師,突然受到場上氣氛地不同,這批佈景的學生,跟之前地演出的那幾批學生,象是兩個學校出來的一樣,即使是佈景這麼小的細節,也能讓老師們一剎那間產生一種彷彿又回到本院課堂上的
覺…這才是電影學院系統出身的學生特有的氣質和節奏頻率。
再看站在場中央的這個女學生,於普通女孩的美麗柔媚之中,還帶著三分英姿颯的剛健之氣;即使是閱人無數、每天被視覺強迫必須天天看著至少十幾個美女在眼前晃著的表演系老師們,也得忍不住在心裡默唸一句廣告詞:不是美,而是與眾不同…
“各位老師好,下一個彙報作品,奇思妙想小品…《當黑髮愛上白髮》;彙報單位,表演一班。”華蕾簡潔的報幕結束,轉身隱出側幕條,講臺上的一排老師們立刻報以整齊的掌聲。
這掌聲讓方展宏都嚇了一跳,由於這是今天這場演出開始到現在,第一次有人鼓掌。本來作為專業老師,對學生的表演報以禮貌的鼓勵掌聲是一個老師應有的習慣;但是這種習慣只存在於本院學生的課堂上,今天這種水準的表演,實在讓老師們沒辦法鼓掌…否則都好象是在批評或者羞臊這些學生的帶課老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