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不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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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為當時沒有固定的男朋友,平下課了總在宿舍裡唸書,看上去不像其他女同學那麼的忙碌。

如果我在宿舍,找我的電話就會由不同的人打回來。——三,天下雨了,快去收我的衣服。

——三,我在外面吃晚飯,你醒著別睡,替我開門。——三,我的寶貝,快下樓替我去燙一下那條紅褲子,我回來換了馬上又要出去,拜託你!

——替我留份菜,美人,我馬上趕回來。

放下這種支使人的電話,洗頭的同學又在大叫——親愛的,快來替我卷頭髮,你的指甲油隨手帶過來。

剛上樓,同住的寶貝又在埋怨——三,今天院長罵人了,你怎麼沒掃地。

這樣的子,我忍著過下來。每一個女同學,都當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宿舍裡選學生代表,大家都選上我,所謂宿舍代表,就是事務股長,什麼雜事都是我做。

我一再的思想,為什麼我要凡事退讓?因為我們是中國人。為什麼我要助人?因為那是美德。為什麼我不抗議?因為我有修養。為什麼我偏偏要做那麼多事?因為我能幹。為什麼我不生氣?因為我不是在家裡。

我的父母用中國的禮教來教育我,我完全遵從了,實現了;而且他們說,吃虧就是便宜。如今我真是貨真價實成了一個便宜的人了。

對待一個完全不同於中國的社會,我父母所教導的那一套果然大得人心,的確是人人的寶貝,也是人人眼裡的傻瓜。

我,自認並沒有做錯什麼,可是我完全喪失了自信。一個完美的中國人,在一群欺善怕惡的洋鬼子裡,是行不太通的啊!我那時年紀小,不知如何改變,只一味的退讓著。

有那麼一個晚上,宿舍的女孩子偷了望彌撒的甜酒,統統擠到我的上來橫七豎八的坐著、躺著、吊著,每個人傳著酒喝。這種違規的事情,做來自是有趣極了。開始鬧得還不大聲,後來借酒裝瘋,一個個都笑成了瘋子一般。我那夜在想,就算我是個真英雄林沖,也要被她們上梁山了。

我,雖然也喝了傳過來的酒,但我不喜歡這群人在我上躺,我說了四次——好啦!走啦!不然去別人房裡鬧!但是沒有一個人理會我,我忍無可忍,站起來把窗子嘩的一下拉開來,而那時候她們正笑得天翻地覆,吵鬧的聲音在深夜裡好似雷鳴一樣。

“三,關窗,你要凍死我們嗎?”不知哪一個又在大吼。

我正待發作,樓梯上一陣響聲,再一回頭,院長鐵青著臉站在門邊,她本來不是一個十分可親的婦人,這時候,中年的臉,冷得好似冰一樣。

“瘋了,你們瘋了,說,是誰起的頭?”她大吼一聲,吵鬧的聲音一下子完全靜了下來,每一個女孩子都低下了頭。

我站著靠著窗,坦然的看著這場好戲,卻忘了這些人正在我的上鬧。

“三,是你。我早就想警告你要安分,看在你是外國學生的份上,從來不說你,你替我滾出去,我早聽說是你在賣避孕藥——你這個敗類!”我聽見她居然針對著我破口大罵,驚氣得要昏了過去,我馬上叫起來:“我?是我?賣藥的是貝蒂,你清楚!”

“你還要賴,給我閉嘴!”院長又大吼起來。

我在這個宿舍裡,一向做著最合作的一分子,也是最受氣的一分子,今天被院長這麼一冤枉,多少委屈和憤怒一下子像火山似的爆發出來。我尖叫著沙啞的哭了出來,那時我沒有處世的經驗,完全不知如何下臺。我衝出房間去,跑到走廊上看到掃把,拉住了掃把又衝回房間,對著那一群同學,舉起掃把來開始如雨點似的打下去。我又叫又打,拚了必死的決心在發洩我平忍在心裡的怒火。

同學們沒料到我會突然打她們,嚇得也尖叫起來。我不停的亂打,背後給人抱住,我轉身給那個人一個大耳光,又用力踢一個向我正面衝過來女孩子的部。一時裡我們這間神哭鬼號,別間的女孩子們都跳起來看,有人叫著——打電話喊警察,快,打電話!

我的掃把給人硬搶下來了,我看見桌上的寬口大花瓶,我舉起它來,對著院長連花帶水潑過去,她沒料到我那麼捷,退都來不及退就給潑了一身。

我終於被一群人牢牢的捉住了,我開始吐捉我的人的口水,一面破口大罵——‮子婊‬!‮子婊‬!

院長的臉氣得扭曲了,她鎮靜的大吼——統統回去睡覺,不許再打!三,你明天當眾道歉,再去向神父懺悔!

“我?”我又尖叫起來,衝過人群,拿起架子上的厚書又要丟出去,院長上半身全是水和花瓣,她狠狠的盯了我一眼,走掉了。

女孩子們平只知道我是小傻瓜,親愛的。那個晚上,她們每一個都窘氣嚇得不敢作聲,靜靜的溜掉了。

留下三個同房,收拾著戰場。我去浴室洗了洗臉,氣還是沒有發完,一個人在頂樓的小書房裡痛哭到天亮。

那次打架之後,我不肯道歉,也不肯懺悔,我不是天主教徒,更何況我無悔可懺。

宿舍的空氣僵了好久,大家客氣的禮待我,我冷冰冰的對待這群賤人。

借去的衣服,都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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