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尚沒有步入迴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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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備好了材料,他轉身朝籬笆門邊上的柴禾堆走去。抱好一堆柴禾,他愣了愣,目光直直盯在籬笆外的地面上,如果沒看錯的話,那裡確實躺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睡著了?喝醉了?不,他自顧自搖搖頭,是一個受重傷昏的少女。不對,他又蹙眉…這人正躺在家門口,那他剛才是怎麼進來的?整理了思路,他恍然大悟的頷首:沒錯,他是跨過這個重病號走進來的。
末了,把懷裡的柴禾往爐灶裡送了點上火,悶上飯,認為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的他才走到籬笆外,蹲下身道:“姑娘,醒一醒。”不記得多久沒和人類說過話了,嗓音有些沙啞。少女還是昏,他伸手撥開頭髮細細打量,眼中閃過一道
光,卻又不冷不熱地道:“姑娘長得…
好看的。”看她的臉
,明顯是失血過多和受內傷引起的,嘴
發青紫,似乎也中了某種毒藥,毒
還不輕。他皺眉,她的仇家很多?既然事情關乎病人,他也沒有空閒去想那許多,還是救人要緊吧。
(明明就想了很多,您瞧現在天都黑了。)才背起她,只聽啪唧一聲脆響他就直愣愣的摔到倒在地,連帶著她虛軟的身子就像球道上的保齡球一樣骨碌碌地沿著小斜坡,正圓柱狀不緊不慢地滾落。
“蹲太久腳麻了。”跌倒在地的他腿,回頭一看“咦?人呢?”半是憂心半是疑惑地踮起一點兒朝斜坡瞄去…呃…完了,已經滾出去老遠了…追!
“姑娘等等我…”不大的居室裡飄著淡淡藥香,木上躺著一位女子,身上穿的是半舊的男子布衣。
坐在一旁方木桌邊上的男子,正端著碗吃飯,瞥向上昏睡不醒的身影,嘴裡嚼著飯菜嘟囔道:“都是因為你,害我晚飯晚吃了半個時辰…”忙活了那麼久,給她又是療傷又是上藥的,等會兒還得去看看爐臺上的藥煮好了沒…要是沒有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他哪用得著這麼忙?當然,他一不留神讓沒有知覺的她球似的滾了出去加重了傷勢,也確實是他的罪過。
何況見她好像有點兒楚楚可憐的模樣,咂咂嘴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原諒你好了。”
“我該叫你什麼好呢…”夾起一口菜進嘴裡“老
病”又犯了。他眼睛一亮,得意洋洋地衝她笑道:“就叫你‘小血’好了,反正剛見你的時候你身上都是血…
名字不錯吧?現在你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以後我照顧你的時候常喊這個名字,你一高興肯定就蹦起來了!”在嚴重忽略事實的情況下,這位最愛給人亂起名字的“大夫”就順理成章地認可多了夜融雪的生活。
小窗外尤是一派寧靜夜,蟲兒叫,沒有人注意到深陷在夢魘中的她。我一個人,走在白茫茫的霧中,沒有方向。
突然間,我彷彿聽到了久違了的都市裡獨有的喧鬧聲,汽車喇叭的響聲,人們快速走過人行道時高跟鞋擊打地面的嗒嗒聲,還有…“小容,我來晚了,真不好意思。”我抬頭一看,好好的哪來的霧氣?別說是霧了,從停車場這裡只能看到林立的高樓大廈和擁擠的通路況。和我說話的這個人是姐姐的好朋友王曉慧,我一直叫她曉慧姐,對我
照顧的。
“沒關係,反正還沒到點。”曉慧姐一身黑連衣裙,頭戴一頂款式優雅的黑
淑女帽,帽沿的陰影落在她臉上,沒能蓋住她紅腫的眼睛,看樣子好像才哭過。
正想著問不該問,卻被她拉著手柔聲安道:“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可是別把什麼事兒都憋著,好嗎?有些事情發生了我們沒辦法改變,她得了病,總歸是生死由命,節哀順便吧。”說到後面,她哽咽起來,還用手背擦了擦眼淚。
我聽得直納悶,滿腦子問號:我難過?為什麼要難過?停車場裡的車越停越多,從車上三三兩兩走下來的男女也皆是一副肅穆表情,更奇怪的是他們都著黑服飾。
曉慧姐牽著我的手往旁邊的一棟五層建築走去,這時一個男子朝我小跑而來,小聲說:“席小姐,人來的差不多,可以開始了。”我糊糊的點點頭,繼續往裡走去,沿著光潔的大理石地走到一處敞開著厚重大門的廳室,門內一條通道,通道兩側坐的是客人。
剛進門眾人就紛紛回過頭來看我,有見過的有沒見過的,一些人還衝我點頭示意,這陣勢怎麼看怎麼像…追悼會?!隨著目光落到前方,我不由得愣住了。
花團錦簇、黑木香臺、悼詞、姐姐的大幅黑白照片,還有那絕對不可能認錯的巨大的“奠”字,被清風吹動,彷彿在告訴我,這一切再自然不過了。姐姐的葬禮…?腦袋裡“嗡”的無端混亂起來,纏纏繞繞著真真假假,我竟覺得天旋地轉如同可怕漩渦一般!
耳邊響動呼大呼小的公式化的哀悼詞和辨不清真心的哭聲變得異常刺耳,尖叫吶喊瘋狂拉扯著我的手臂,生疼生疼的。不要不要!莫名恐懼惡鬼似的緊緊依附著我,站也站不穩!我使勁地拉扯自己的頭髮,我甚至聽見了自己嚎啕哭喊,撕心裂肺。我到底在怕什麼?
“…小容!小容!”曉慧姐正一臉擔心地看著我,身邊的賓客也都在竊竊私語。從右側門上的一小塊玻璃上,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個少女,蒼白而憔悴。
及肩的頭髮亂糟糟,眼睛哭紅,臉頰上也滿是淚痕,表情驚慌,配著身上的一襲小黑裙,絕對沒有奧黛麗?赫本的美麗優雅,而是憂鬱不安,還有些神經質。明明只是自己的臉,可我總覺得鏡中人卻像數十年沒見面的老朋友。再看見自己悉的席容的臉,倒像已愛恨嗔痴的活了一輩子似的。
那麼辛酸,那麼高興,讓我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周遭驀地鴉雀無聲,我拉拉曉慧姐的手“我姐姐席湘承蒙你照顧了,今天就讓我來送姐姐最後一程吧。”她側著頭看我,疑惑起來,問道:“送誰?”
“送姐姐啊。”難道不是麼?她愣了愣,忽如瞭然一般神秘的笑了,搖搖頭柔聲道:“不對,你看看那上頭是誰?”我順著她所指的望去,立即驚得無法言語!因為那靈臺上放大的黑白照片,分明就是十九歲的我的臉,十九歲的笑顏如畫,十九歲的席容。永遠的十九歲。***清晨時分,天矇矇亮了,山谷裡依然靜悄悄的。
小屋裡,唯一的一張木被佔了,男子只得用件舊衣服披上,趴在桌上睡了,細
白皙的粉臉上眉目柔美,還帶著幾分孩童的天真。
此時的他方入睡半個多時辰,徹夜的忙碌照顧使得他眉間染上一絲倦意。夢中,他揹著竹簍走出林子,豁然開朗只見漫山遍野都是他想要的藥草!他高興得尖叫歡呼,兔子似的蹦起來:“豐…收…啦!”因這“好夢”嘴角才泛起甜甜的笑花,他便被一陣女子的低泣聲拉回現實“噌”的坐起來。
原來是昏睡中的夜融雪陷在惡夢裡,一場場反覆的夢魘已把她折磨得滿身大汗,翻滾不休。他睡眼惺忪地晃到邊坐下,伸手撓撓頭,失落地嘀咕:“沒了沒了,藥草都沒了,我還一棵都沒采呢…太
費了…”忽地清醒過來一般,嘟嘴使勁兒瞪著在睡夢中哭泣的她“你還哭!我才該哭呢!”在她深深的夢的最底層,她的幽魂在不知不覺間竟遊離了好些地方。還沒
明白我為何參加那詭異的喪禮,剛才的人聲喧譁就驀地止住了,扭頭一看,曉慧姐、靈堂、賓客全都消失了!
心臟突突地跳動,心裡七上八下的,身後一邊寂靜的黑暗,沉重而迅速地朝我撲來,企圖噬。前面突然出現了一道米白
的小木門,我不曾多想便慌忙推門衝了進去…
古古香的室內,薰香嫋嫋,櫥上珍奇古玩多不勝數,半開的窗外是
緻的江南庭院,黃鸝在綠意枝頭歡快歌唱。我站在掛著碧玉簾子的月形拱門外,目光透過輕柔晃動的翠綠掛簾看入內室,只模糊見著數道人影。
在城市裡這樣的地方不多,可我又好像來過…拂開簾珠,我緩緩走進去,尚且沒有步入迴廊,卻聽一個磁魅惑的男
嗓音冷然斥道:“是誰?!”心窩一陣扭痛,雙腳不聽使喚的疾步奔過去,像是我的人比我的意識更
悉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