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5章絕非江湖形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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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登庸對他說:“對付我們這樣的人,只有兩種方法:第一,拿掉我們的神力,哪怕只拿掉一點點,都可能讓我們變得比凡人更怯懦。痴力量的,多是膽小鬼。第二,讓我們犯上凡人會犯的錯,譬如自滿,譬如輕敵。除此無他。”殷橫野只看見耿照刀法造詣上的進,卻不知真正使他變得危險的,是在虛識裡無窮無盡地身死倒落,而後又再度站起。驀地腦後呼嘯聲至,殷橫野不願舍下身前可恨的少年,還差一點,他便能突破刀防,將那張討厭至極的面孔摧毀於指下,心念微動“凝功鎖脈”封住身後一丈見方,將南冥惡佛掄臂咆哮、空的左眼眶兀自曳出血的修羅相凝在半空,頭也不回,嘖嘖笑道:“還沒死啊,南冥。八葉院除洗去你的罪業,還給了你一副不死之軀麼?”不知是身量過於巨碩,抑或內力修為已近峰級門檻,半空中的惡佛並非動也不動,而是如搐般緩緩顫抖,持續下墜,只是異常緩慢,銅澆鐵鑄般的肌繃成一球一球,其上浮出樹也似的血筋,顯正運起全身功力,掙脫鎖限箝制。殷橫野從未遭遇如此強大的抵抗,不由一凜:“這廝的內力竟強橫如斯,足可與我一斗!”畢竟未捅破名曰“三才五峰”的最後一層窗紙,兩者便無相提並論的意義,只是屈咸亨臨死突破的駭人場景歷歷在目,餘悸猶存,正要回身一指、除掉這名麻煩的瘋僧。

突然一股巨力橫裡撞來,雪豔青臨空降下,雙手握著金裝重槍的槍尾,掄掃而至,所經之處石飛塵卷,宛若拔地,無比烜赫,清叱道:“兀那匹夫,吃我一記‘咫尺八垓寸萬象’!”按理天羅香無這般剛猛武學,但這招的移地之威殷橫野依稀曾見,魄散魂飛,急於身側凝出鎖限。

心念一分,腦後勁風倏落,總算老人經驗老到,鬆開鎖限又立刻凝住,硬生生將惡佛鐘槌的雙拳鎖在頭頂寸許,身側卻難以及遠,來不及連人帶槍箝住雪膚金甲的美豔女戰神,急凝一堵兩尺厚的防壁,硬接一槍。

雪豔青叱聲未落,金槍掄中氣壁,被反震之力撕裂虎口,口鼻溢血,拼著身受內創一步不退,掄得殷橫野體勢歪斜,鎖限潰碎!

惡佛雙手握,咆哮著朝殷橫野背門轟落,而始終採取守勢、牢牢引老人指鋒的耿照易守為攻,旋風般的刀勢挾毀天滅地之威,反撲殷橫野。…風,起於青苹之末!儘管施展之人修為不足,這是殷橫野此生頭一回,被兩式五極天峰的成名絕招夾擊,想不通兩名小輩是如何習得,當三奇谷外遭遇“殘拳”的恐怖記憶倏然復甦,唯恐韓破凡、武登庸就在左近,心中僅只一念:“…走!”形散影消快逾光走,尚不及瞬目,逕從刀光槍影拳風間穿出,撲向院外,猛地撞上一堵看不見的防壁,整個人狼狽彈回,見堂裡聶雨噴出一道殷紅血箭,這才明白過來:“不知所謂的小子,竟以命阻擋老夫!”天下術法宗門,無論哪家都是以惑五心識的障眼法為主,極罕作用於現實中。產生實體效果的術法不但艱深困難、限制多多,還須付出極大的代價,乃至承擔後果,故為術者所不取。聶雨為牽制“分光化影”在院中佈置的全是及身實陣,須親臨現場,以縱,承擔了極其巨大的風險。

殷橫野竄出合圍圈子,方位無法事先預測,聶雨控五行,立起一障阻卻,代價便是承受三成的反震力道。這種情況再來個三兩回,毋須殷橫野痛下殺手,光陣式反饋便能要了他的命。

耿照等三人絕招落空,一下找不著敵蹤,殷橫野卻於這短短的一息間恢復了理智:“韓破凡與武登庸哪怕有一人在此,何須小輩出手?又是耿小子的詭計!”回身出指,氣芒如煙花絢爛奪目,眨眼淹沒了急急回頭的三人。金光撞在最外側的防壁之上,夾雜著無數血花。聶雨唯恐陣中三人被成蜂窩,倒轉樞紐:“…撤!”水屋似的陣壁消散,才傳出耿照的大喝:“別要走脫了殷賊!閉陣…閉陣!”聶雨施為,漫天金芒一收,赫見雪豔青披髮倒落、長槍墜地,身上沒有盔甲包覆的地方,數不清有多少傷痕,其中必有緊要之處,已起不了身。

耿照右臂垂落身側,整條袖管全是黏稠血汙,受創非輕,左手勉強環住雪豔青,掙扎起。惡佛擋在兩人之前,僧衣化作血袍,雙目圓瞠,也不知還有沒有氣。(不過一瞬,怎能…怎能潰敗如斯!)“…來不及了!”殷橫野指帶熾華,分向兩頭,對準堂內的如箭矢一般,取聶雨之命。另一手的氣勁甩動如長鞭,掃向耿照等三人…一道刺耳的破空聲至,殷橫野身形一挫,雙臂錯,凌厲的指風接連削短了來物,卻來不及將它徹底破壞或掃開,銳風竟已迫近面門。

殷橫野不及細思,忙凝住身前四尺,豈料那物事連停都沒停夠一息,颼然即至!千鈞一髮,殷橫野施展“分光化影”避過,烏影“篤!”一聲牢牢進他原先所在處的地面,失去飾羽的半截黑杆仍有兩尺長短,通體漾著獰惡的金屬烏光,居然是一枚鐵箭。

便只這麼一停,陣中三人退回廊間,聶雨重啟陣壁,再度將殷橫野困於水屋內。雪豔青眸光散亂,倉促間難以解甲驗傷,耿照忍痛捏著皮開綻的右拳,將血滴進她微啟的檀口中。

片刻女郎眉頭顫蹙,似恢復一絲行動力,本能抬臂,不意扯動傷處,痛得身子微拘。耿照觀察她蜷縮的方向,俯近肩,咬住系甲革帶,以掌按甲,運功咬斷帶子,撕開底衣肚兜,見高聳飽滿的雪下,有個骨碌碌冒著血的小

若非打穿肋骨,抵銷了絕大部分的勁道,這下絕對是穿心肺的致命傷。他移右掌至傷口上,毫不吝惜地擠血滴落,要不多時雪豔青的出血便減緩了許多。女郎神識略復,便即強聚眸焦,歙動櫻:“盟…盟主…殷、殷賊…”開口並無休休氣聲,顯未傷及肺臟。耿照放下心來,將撕下的衣布入她掌裡,導引她壓緊創口,低道:“你且安心待著,殷賊由我來殺。”說話間右臂已自行止血,但受創的筋骨不如血恢復得快。耿照活動左臂,出預藏在廊廡間的另一柄刀,刀鋒抵住右手掌心,揚聲道:“大師請來!我有一療傷速法。”遠處惡佛搖了搖頭,並未接口,難以判斷傷勢輕重。

他一身重袍俱染成了汙濃血,按理不是皮輕傷,然而半邊披血、眼創淒厲的面孔不知怎的,卻無一絲慌亂猙獰,予人極度寧靜之,兀自以完好的右眼,凝視著陣中忽現忽隱的殷橫野。

合圍的三人可說是一敗塗地,殷橫野仍無法逕行闖陣,除了聶雨心設置的這個外陣並非匆促應勢之物,不致頻繁地造成反震,消耗陣主的血以外,更致命的是從天外來的鐵箭,強勁的箭勢連凝功鎖脈都無法阻擋,殷橫野只能以身法閃避,一時陷入僵持。

遠方天際轟隆隱隱,空氣中水氣漸濃,烏雲慢慢掩去了陽光。視線不佳,不利遠攻之器,鐵箭卻不受影響,不但落點奇準,穿透力更是一次比一次強。

殷橫野緩不出手破壞陣壁,屢被迫回中心,不由暗忖:“當今武林,如猿臂飛燕門、獅蠻山、鐵鷂無鞅等以藝著稱的門派,久不聞名宿高人矣!耿家小子哪裡找來這般神?”百忙中銳目疾掃,見山上一抹烏影,被山風吹開大氅,出渾身勁裝,曲線宛然,遠眺亦覺玲瓏有致,竟是女子!

所持的大弓高過頭頂,絕非江湖形制,只部曲中能見得,弓弧回映著漸漸轉薄的頭,綻出藍汪汪的利器光華,更加令人匪夷所思。殷橫野知掌故,靈光一閃:“那是…‘食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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