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5章眼前倏然一黑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較他晚執鍛錘,卻能鑄造出令眾人驚歎的劍器…就連傷成這樣,只剩一條膀子了,都能留下昆吾劍這樣的神作!天理何在?天理何在!他幾乎忍不住狂笑起來,眥目裂,咧嘴
出白森森的兩排牙。
“你…是專程來嘲笑我的麼?挑選這時現身,就為看我這副狼狽的模樣?”
“你怎麼會有這種無聊的想法?”老人哼笑。
“要不是你故態復萌,又來幹這移花接木的下作勾當,我這一生都不想再看見你。”邵鹹尊聞言悚然,忽有種被人監控數十年、自己卻一無所知的覺,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豈料所作所為全攤在他人眼皮下,鉅細靡遺。
老人見他嘴微動,卻未吐出字句,似不想繼續糾纏,蹙眉直道:“你送出那六柄鈞天劍,全是贗品,鍾允發現有異,才被你滅的口。不想‘映
朱陽’的真品卻未收回,輾轉落入‘林泉先生’崔靜照之手,害了崔灩月那孩子滿門。
“複製自己的作品容易,仿造他人之作卻難,我料你故技重施,這回不知又要拖什麼人下水,故來勸你,莫犯糊塗。”
“簷香階雪”鍾允本是無名劍客,能在江湖上闖出名號,全賴邵鹹尊的提拔與栽培,然而,當他發現家主所贈之劍,與自己在競鋒大會之上恃以成名的,居然不是同一柄時,邵鹹尊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滅口,以防自己多年經營的至善形象毀於一旦…
映朱陽雖未如願取回,此事他自問做得滴水不漏,鍾允連屍骨都沒留下,遑論目證。江湖盛傳鍾允淡泊名利,於盛極時急
勇退,都說這個年輕人不容易。
也有人繪聲繪影說他實是偕美歸隱,只愛美人無意功名,究竟是哪家閨秀有如此令人瘋魔的美貌,亦是眾說紛紜,曾領幾年間談風騷。
九光霞打入赤煉堂,憑藉易容絕技與七寶香車屢立功勳,被雷萬凜收為義子,動用赤煉堂各水陸碼頭的綿密情報網,好不容易查到映朱陽的下落,才有後續林泉崔氏家破人亡的慘事。
而邵鹹尊之所以殺雷奮開,除拷問雷萬凜的下落,另一個不為人知、卻同樣重要的原因,就是雷奮開一路踢館,連取六柄鈞天偽劍,卻在嘯揚堡被何負嵎所持的離垢所斷。
大太保江湖混老,在乍逢妖刀的驚愕過後,冷靜下來一想,難保不會發現蹊蹺。若循線查向鍾允處,則東洲首善邵大官人的偽善面具,不免有土崩瓦解之憂。
陰錯陽差撞上重傷的雷奮開時,邵鹹尊心底幾乎笑開了花…當真是連老天爺都幫忙!如非虎落平陽,誰拾奪得下身傍指縱鷹、鐵掌掃六合的“天行萬乘”?
萬萬料不到,這樁收拾得天衣無縫的陳年罪愆,竟在這河畔的破落鐵鋪裡,由鬼魂復生般的仇人口中聽得,剎那間邵鹹尊如遭五雷轟頂,思緒一片鑠白,回神不由股慄,喃喃道:“這麼多年來,你…始終都看著我?”老人一瘸一拐,緩緩踱至桌前,乜著他的眸光由鄙夷、錯愕、恍然…一路飛快變化,不知是不是邵鹹尊的錯覺,最終凝駐時,竟有幾分同情和憐憫。
“原來你竟不明白,是不是?”老人垂眸俯視,嘶啞嗓音娓娓而出。邵鹹尊沒聽出譏嘲諷刺,只覺蒼涼而哀傷。
“我早已不看你了,在很多很多年前。”***水風吹動,緊閉的窗欞格格作響。邵鹹尊怔然回望著,罕有地出
惘之
。當年他和雷萬凜被刀屍化了的“點玉四塵”之首衛青營追殺。
而後又遇上神秘藻池的高人聚首。救了邵鹹尊的那位先生,帶他到邙山草廬療養,前後長達三個月的時間。他以為自己上了好運。在聖藻池他假裝昏
,親耳聽到帶走雷萬凜的那位高人說,以“同命術”為少年改變命格、借他三十年大運,
酌情傳授他刀法雲雲。
這…就是所謂的奇遇罷?闖蕩江湖,得神秘高人賞識,從此脫胎換骨,成就不世功業,然而他的“奇遇”就只是在邙山草廬裡,讀了三個月的書,如此而已。
那位先生什麼都沒教他,似也無此意向,只誇他是塊好材料,期許他朝破開石殼,熠熠放光…
諸如此類的連篇廢話,三個月裡,邵鹹尊聽得耳內油,心中淌血。為什麼,他總得不到前輩高人青睞?為什麼像屈仔那樣的鄉巴佬,卻有收之不盡的神奇際遇從天而降,砸也砸死了他?
邵鹹尊滿懷憤怒離開邙山,再遊故地,意外與雷萬凜重逢,兩人循當衛青營的來路搜查,最終發現藏有妖刀及刀屍之秘的穹窟。放出妖刀、製造刀屍,利用妖刀為禍排除竊占家中大權的長老們,伺機上位,這是雷萬凜的主意。
而邵鹹尊要的更少,自始至終,他想對付的就只有屈仔而已。最終他成功奪走了屈仔的一切,留給他一副不忍卒睹的殘軀、三十年生不如死的子…什麼叫“我早已不看你了”?
這副瞧不起人的、高高在上的神氣,是怎麼回事?我雙手染血,幹下這許多傷天害理的齷齪事,不是讓你擺出這般寬容憐憫的姿態,來糟蹋人的!他頷關浮凸,指節捏得格格作響,只抓不準老人有多少後手,沒敢魯莽行事。
老人並不享受以言語踩踏他的樂趣…這點教邵鹹尊更為光火…彷彿不勝其擾,蹙眉道:“雷萬凜受了陰謀家的唆使,做下這等大惡,換得天下第一大幫,指點江山二十載,人說:”雷萬凜之前,更無赤煉堂。
‘他雖不是什麼好東西,好歹也幹了番大事。我覺得不值,但總有人覺得值,這也無甚好說。
“你呢?悔贈劍器,殺人滅口,捨不得的,不過是地、水、火、風四元之,既如此,一開始就別送,豈不更好?
妖刀之亂賠掉了一整個青鋒照,你在花石津老家重建的那個,還能叫青鋒照麼?有沒有比以前更好,讓你更快活?夜午夢迴時,你是不是偶爾也會想起古板的師叔,還有那些師弟們?
“殺雷萬凜的兒子,更是莫名其妙。你顛覆赤煉堂了麼?讓青鋒照更壯大了?兩者既無瓜葛,耗費偌大心神,行此損人不利己之事,你又有什麼樂趣?
為了遮掩這些醜事,你極力行善,毫無享樂,唯恐稍有不慎,被人拆穿臭史…既如此,何不一開始就只做善事?不用做得這麼盡,活得也更輕鬆,豈不甚好?”邵鹹尊啞口無言,不由得想起從前,同師父植雅章說話的模樣。植雅章是書呆子,口舌不如他靈便,腦筋也不如徒弟轉得飛快。
然而他每次駁倒邵鹹尊的,都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村俚皆知,平常還不好意思拿出來顯擺。
“這幾十年來,我看著、聽著你過的子,從一開始的憤恨不平,現而今,就只剩‘何苦來哉’四字而已。”老人搖了搖頭。
“同門一場,你姑且聽我的勸罷,別蹚這灘混水。你連對秀綿的心意,都能放下,寧可將她嫁與胞弟,收其女為螟蛉…人生數十載,有必要這麼苦麼?”邵鹹尊再難遏抑,鳳目暴瞠,怒道:“…住口!”雄勁破體而出,桌板轟然飛碎,漫天木屑劍片間,穿出雙掌連環,肘腕齊施,雨點般推擊老人的頸頷膛,正是《不動心掌》的一式“數罟入洿”!
變生肘腋,老人卻不稍退,單臂推出,以簡御繁,氣旋繞臂而出,所經處木片迸散,彈的方向卻絕不相同,乃是不動心掌中威力最強的極招“河兇移粟”這一掌當中,包含了十三股方向、質
全然相異的勁力,便是邵鹹尊鑽研多年,也無法在被動
敵的剎那間,以此招後發先至,搶在敵先。雙臂尚未擊實,眼前倏然一黑,心驚膽寒:“…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