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言官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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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剛在孫府的後門停穩,容溪從馬車上往下跳,嚇得冷亦修急忙抱住了她,低聲說道:“急什麼,小心些!”容溪的目光中透出急切,她點了點頭,拉著冷亦修躍過院牆,快速的到了方才與孫成強說話的後院,兩個人站在高處往下望去,院中已經不復方才的安靜,各屋都點了燈,不少的丫環婆子在院子裡走動,有不少的房間開著窗戶,不停有人伸頭縮腦的向著外面看。

其中三個房間裡最熱鬧,喊聲、叫聲、尖銳的呼救聲混成了一團,在人的耳膜中橫衝直撞,一聲一聲,劃破這夜的寧靜,如一道道冰冷的刀光,割得七零八落。

冷亦修的眸光深深,臉平靜,容溪在最初的急切之後也早已經恢復了平靜,她冷靜的看著下面亂成一鍋粥的院子,低聲說道:“看起來,這個孫成強已經動手了,這傢伙倒是一個狠角。”冷亦修點了點頭,他贊同容溪的話,這個孫成強,深藏不的是個狠的,只是不知道他現在心中所想,在不能確認的情況下,不能輕易冒這個險。

下面的尖叫聲仍舊在起伏“放開我!我要見老爺!我要見老爺!”

“夫人,您別再鬧了,這就是老爺下的令啊。”

“我不信,我不信!秋風院是什麼地方?好端端的,老爺怎麼會讓我住到那裡去?”

“不只是您,還有另外兩位夫人呢,您快動身吧,別為難奴婢們了!”

“我不去!”同樣差不多內容的聲音不斷的從另外兩個房間裡傳出來,各屋都燈火通明,其它沒有聲音的屋子,不過是在冷靜的看著熱鬧。

看了半天沒有發現孫成強的影子,容溪拉了拉冷亦修說道:“走吧,去前面看看。”

“好。”冷亦修握住她的手,兩個人的身影一滑,像兩隻飛燕一樣,快速向前而去。

順利的找到孫成強的書房,從外面看,書房裡的燭火有些昏暗,輕輕跳躍,像是原地打個轉飛舞的熒火蟲。

容溪看著那燭火,心裡突然一沉,對冷亦修低聲說道:“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冷亦修沒有說話,只是走在她的身前,以一種保護的姿勢,兩個人慢慢上了臺階,腳步輕輕,四周寂靜無聲。

書房裡的門半掩著,一線燈光從縫隙裡投了出來,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修長,冷亦修慢慢伸手,輕輕的把門推開得大了些,扭頭對容溪做了一個口型“小心。”剛剛邁步屋子,容溪就知道還是來晚了。

鼻尖下飄蕩著血腥味兒,她抬眼望去,孫成強跪著趴在書桌上,他睜大著眼睛,脖頸裡冒出大團大團的血,他的表情是憤怒的,很顯然,當時在書桌後面的椅子上有人坐著。

“看起來,我們在後院和他說話的時候,就有人在這裡守株待兔了,”容溪看著那椅子說道:“然後孫成強回到書房,便遇了害。”冷亦修看了看孫成強脖子上的傷口“一刀斃命,不錯的刀法,看起來對方是有備而來,今天晚上來便是殺人滅口的。”

“什麼人用得著殺人滅口?”容溪問完,其實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冷亦修半晌無言,昏黃的燭光映著他的側臉,如同掩在黯淡光線中的畫,讓人心中悵然。

清晨,冷亦修照例上了早朝,皇帝的神比昨天要好得多,只是不知道他是在壓抑著憤怒還是對於他來說,藍淑羽死了才真的是一個好消息。

明天就是大比,而冷亦修負責大比之事,若是真的查出來藍淑羽沒有死,到那時才叫左右為難,究竟該拿寧王府怎麼辦?

所以,冷亦修猜得沒有錯,當皇帝從姜明那裡得知藍淑羽的棺木中的確有她的屍首之時,他竟然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今天朝堂之上,他又看到了梁敬堯寫的奏摺,字字句句,把事情的經過寫得十分的清楚詳細,看起來,的確是孫成強錯了。

皇帝的目光沉沉的壓來,準備讓孫成強給出一個解釋,他正要開口,順天府的府尹上前跪到中央叩頭道:“皇上,臣…有罪。”皇帝的眉心一跳,沉聲說道:“嗯?何事?仔細說來。”順天府尹昨天也在香樟樹林,他當然也知道,今天一早孫成強在上奏關於昨天的驗屍之事,本來想著看熱鬧的,不成想,昨天晚上他就被驚著了。

夜裡正睡得香,突然就有人擊鼓,把他從夢中驚醒,心中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外面的衙役在門口隔著門板報:“大人,外面有人擊鼓了,您快起來瞧瞧吧。”

“本大人聽到了!”順天府尹沒有好氣的說道:“什麼事情?至於急成這樣嗎?非要在這個時候擊鼓?”他捂著嘴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跟他說,天亮了再說吧!”說罷,正要重新鑽回被窩裡,外面的衙役卻又道:“大人,不行啊,真的是有急事。”

“到底什麼事啊?”順天府尹心中的火氣升騰。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衙役垂頭說道。

順天府尹也覺得事有蹊蹺,這麼晚了來報案擊鼓就是不正常,現在衙役又站在這裡不肯走,說不定是真的有大事。

他不敢再耽誤,急忙穿上了衣服,這麼一折騰,身邊的小妾也醒了,著眼睛見他穿衣服,嘟著嘴說道:“老爺,這麼晚了還要幹什麼去?”

“有人擊鼓,老爺我得去看看。”順天府尹一邊穿衣服一邊輕聲說道。

“奴家不信,這麼晚了還有誰會來擊鼓?一定是你又想去她那邊,故意想出來的法子騙奴家的。”小妾嘟著嘴不滿意的說道。

“哎喲,我的乖乖,”順天府尹一邊繫著釦子一邊哄道:“有你在這裡,我還能想著去哪兒?你身上帶著誘惑老爺的香氣呢?想跑也跑不了,別鬧了啊,說不定是出大事了,得去看看,忙完了回來找你。”說罷,抓著帽子快步走了,小妾翻了翻身,面向裡繼續睡了。

一出了門,那衙役便低聲說道:“大人,是孫府來的人。”

“孫府?”順天府尹一邊扣著帽子,一邊疑惑著,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麼孫府?哪個孫府?”

“就是今天下午在香樟林的那個孫言官。”衙役提醒道。

“他?”順天府尹心頭一跳“他府上的人?來報什麼案?”

“來報案的人說,孫言官…死了。”皇帝高坐在上面,聽到順天府尹的話,心頭莫名的一跳“死了?”順天府尹頭都不敢抬,他知道這個孫成強的重要,皇帝恐怕這會兒有一肚子的話要問他呢,可是,他偏偏就死了。

“回皇上,是…死了,微臣已經親自去查看過了。”順天府尹的眼睛下掛著兩片青黑之,他沒有說謊話,昨天晚上一聽報案之人的話,便立即動了身去現場查看,一直忙到上早朝。

“可找仵作驗看過?”皇帝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龍椅扶手,心中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回皇上,看過了,微臣是帶著衙門裡的仵作一同去的,”順天府尹急忙道:“仵作已經驗明,孫大人乃是死於刀傷,一刀傷在喉嚨處,一招斃命。”順天府尹這話一出,朝堂之上頓時起了低低的議論之聲,冷亦修微微側,看向順天府尹,目光清亮卻同樣有疑惑。

皇帝似不經意間輕輕的轉了轉頭,目光在冷亦修的身上一掠而過,不知為什麼,這個兒子眼中的那一縷疑惑讓他的心安了安,其實想一想也對,事情已經結束了,寧王府的冤枉也已經洗刷,再殺人滅口豈不是多此一舉?或者說,比多此一舉還要愚蠢。這顯然不會是寧王做的事。

冷亦修早已經察覺到了皇帝的那一眼,他心中微微冷笑,孫成強一死,皇帝首先懷疑的便會是自己,這一點,他早就預料到了。

多年來父子間的博弈,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如同不動聲的涼風,等你察覺時,已經晚了,深入骨髓,或病或傷,都不能倖免。所以,他從一開始便穿夠了防風之衣,任他刮過,卻造不成傷害。

皇帝早已經轉過眼去,對順天府尹道:“這明顯是被人殺害,在我昭京都,天子腳下,如何能夠允許出這樣的事情?著你速速察明此案,找出兇手!”

“是。”順天府尹急忙說道“臣遵旨。”

“另外,”皇帝沉道:“明便是大比重開之,記住,查案之時,不可動靜過大,切勿要處處小心謹慎,不要得滿城風雨。”

“是。”順天府尹立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想想也是,自從大比以來,就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人家其它國家的人看熱鬧都看夠了,這要是再出個言官被殺的案子傳出去,等到人家回到國內,還指不定怎麼笑呢。

可是,這案子…既要查,還不能有大動靜,還要有如此多的顧忌,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差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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