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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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我在香港所住的飯店告訴了威利,在我每次去香港度週末的時候,有人會打電話來,通知我什麼時間到什麼地點去,把情報放在指定的地點,這種放置情報的地點都是他們事先選好的,比如:公園的凳子下面,垃圾站附近的石頭堆裡,空酒桶裡等等,這也是他們向我付錢的渠道。”
“你向他們提供了什麼情報?”
“很雜,很零碎,從市場價格到出口貿易的情況都有,也包括施季虹給我的那些情況,要我一樣一樣地談嗎?”
“你一樣一樣地談。”馮漢章在談那些情報的項目和內容時,態度很認真,回憶很仔細,但段興玉卻覺得他是在耍滑頭,在裝腔作勢地演戲,他故意不厭其煩地羅列了一大堆極不重要的情報項目,連計劃生育和居民換房子這方面的情況都列了上去,避重就輕的用心是很明顯的。段興玉耐著子聽完了,突如其來地問了他一句:“你指使施季虹在江一明家盜竊絕密情報,事前是怎樣接受指令的?”馮漢章當時怔了一下,但很快便鎮定地說:“對這件事,我從來沒有接到過什麼指令。”
“施季虹已經在盜竊現場留下了痕跡,案發後,你們唯恐罪行敗,串演了一出移花接木、嫁禍於人的醜劇,難道連這個你也否認嗎?”
“不,我不否認幫助施季虹誣陷了那位盧先生。施季虹不愛他,一心想甩開他,她來找我幫忙,我不知道為什麼竟鬼使神差答應了她,也許在那一分鐘裡我愛上她了,我也只愛過她這麼一分鐘,可是這對於我,卻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不過我們和江一明家裡的那樁盜竊案沒有關係,千真萬確沒有關係。”他們真和盜竊案沒有關係嗎?這是不可能的。但要立即向馮漢章證明這一點不可能,卻仍然是一件棘手的事,段興玉只好把這個問題先擱下了,他換了個方向往下問:“我們是在你登上去香港的飛機前一分鐘逮捕你的,據我們知道,裡克公司並沒有來電報召你回去,我們還知道,你在北京的生意正在得手,尚未完成。你回答,是什麼原因促使你不告而別呢?”
“說實話,我很後悔幫了施季虹那個忙,我到後來才意識到我給她那些東西——密寫藥、照相機,是多麼的荒唐和…擔風險。這件事壓在我的心上,使我晝夜不安,有時我很絕望,覺得我完了,幾天前,我突然動了逃走的念頭,因為我預到…”
“段科長,”周志明的呼喚聲打斷他的思索,把他的視線從審訊記錄上拉了起來“該吃飯啦,今天食堂吃餃子。”周志明把手裡的鐵飯盒搖得嘩嘩響。
他沒動,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周志明,自言自語地問:“他真是憑著預才決定逃走的嗎?真是虛無飄渺…”
“你說馮漢章嗎?”周志明放下飯盒“也不是不可能,他估計到自己罪行早晚會敗,三十六計走為上…”
“不不!”他斷然地搖搖頭,敲著桌上的審訊記錄說“據我的印象,他絕不是他自己在供述中所描繪的那種一時衝動犯了錯誤,以後又風聲鶴唳,嚇得要死的人,絕不是的。你沒發現嗎?他在被捕之後是多麼冷靜,在審訊中的對答是多麼有條不紊、恰如其分,這種超乎常人的冷靜自然使人覺到他似乎受到過專門的訓練。像他這樣身份的人,擅自離開自己的工作職位,置商業信用於不顧而放棄成
在望的買賣,甚至連自己的東西都扔在前門飯店不要,也不同飯店結賬便不告而別,這簡直可以說是在倉皇逃命了,難道僅僅是憑了莫名其妙的預
,憑了虛幻的第六神經嗎?不不,這是說不通的,他一定是接到了表示危險的確實信息,不得已,才猝然出走的。”
“確實信息?”周志明疑惑地眨眨眼睛“施季虹貼在歧山路的報警信號,按說不會發生報警作用呀,她是十二月二十七下午四點多鐘貼的,馮漢章到二十九
上午在北京已經買了飛機票要溜了,一共不到兩天的時間,那個膠布條也太神了。”
“你看…馮漢章會不會另有一條聞警途徑呢?”段興玉非常遲疑地說。
“啊?”周志明有點兒呆,沒說出話來。
段興玉的指尖在審訊記錄上輕輕彈著,緩緩地又說:“不管怎麼說,這傢伙肯定沒有向我們繳械,我可以肯定這一點!他的供述和施季虹的供述之間,有許多矛盾的地方,比如陷害盧援朝這件事,施季虹說是受他的指使迫,而他卻說是受施的請求幫她的忙,從這兩個人的個人情況和我們掌握的材料分析,當然是施季虹的供述更可靠些。還有照相機、密寫藥這些東西,馮漢章說是在國外買的,既然是商品,為什麼沒有商標?技術部門初步研究了一下,他們的意見認為不像是西方國家的民用產品,今天上午把一個書面意見送來了,雖然不是最後的鑑定結論,但我看那幾條意見還是
有價值的。密寫藥、顯影藥還沒有化驗出來,不過目前也已經排除了民用品的可能,因為它們配方成分的化學水平很高,也很複雜,你看看這些材料。”
“可是…”周志明接過化驗說明材料翻覽著,說:“可是馮漢章的供詞也自成一套邏輯,而我們這些證據又都不是那麼肯定,總不能單憑著分析和推理來打倒他吧?”段興玉點頭說:“這是當然。他的供詞顯然是深思慮的,他料定我們手中的證據主要來自施季虹的口供,才敢這樣有恃無恐地做文章,這倒也足見此人非同一般,我想,他的後臺老闆大概決不是什麼威利之
。”
“對了,我也這麼看,一個財團,怎麼會對941這種軍工企業發生那麼直接的興趣,甚至這麼不惜工本地進行非法情報活動呢?我想…會不會是這個!”周志明用食指在桌面上寫了一個“d”字“從過去我們破獲的一些案件上看,他們對941的興趣倒是很強烈。”
“唔——”段興玉望著桌面,點點頭,說:“你是說,d3情報總局?”馮漢章到底是什麼背景?不查清楚,整個案子就是一筆糊塗賬,所以在元月二號,段興玉決定南北分兵,陳全有和嚴君南下廣東,設法請有關部門協助查證一下馮漢章口供中涉及香港的那些情況,他自己和陸振羽則北上赴京,準備請權威單位再重新對那架微型照相機和密寫藥進行鑑定和化驗。陳、嚴的廣東之行,他並沒有抱多大希望,因為馮漢章在香港的活動不會沒有掩護,想從那兒查出他的馬腳來的確是件難以辦到的事,倘不是出於無奈,他決不會花兩個人夜兼程去搞這種事倍功半的查證,這也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撞撞大運吧。至於他和小陸的北京之行,他卻寄以十足的希望,他反覆想過,對這些物證的檢驗,也許是認定馮漢章的派遣組織的唯一途徑了。不知為什麼,在他心裡發出這樣一種奇怪的
覺,彷彿這個案子不是已經進入了尾聲,而是處在亂無頭緒的開端。
一大早,大陳和嚴君拿著兩張全國鐵路通用票登上了一列南去的火車,段興玉和小陸現買了兩張站臺票也擠上了火車往北去了,辦公室裡只剩下周志明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埋頭整理11·17案的卷宗。
現在在他面前攤放著的,是從前門飯店馮漢章房間裡搜查和扣押的物品,差不多已經分門別類整理完了,只剩下一個紙包還沒有動過。他打開紙包,從裡面倒出一堆碎紙片來。
這是從一個垃圾簍裡揀出來的碎紙。當時他們已經把馮的房間全部搜查完畢了,他一個人留在屋子裡正和飯店樓層的負責人核對扣押物品的清單,幾個服務員進來開始收拾這間客房。他看見一個服務員從洗臉間裡拿出個紙簍來,好像是搜查中沒有注意到的,便要了過來,伸手進去翻了翻,發現裡面除了廢煙盒、廢包裝紙外,還有些寫著字的碎紙,他向服務員要了一張舊報紙,把這些碎紙揀出包起,帶了回來。可這包東西,竟使大陳抱怨了好幾次。
“你成揀破爛的啦,把這些爛紙頭拿回來幹什麼?這有什麼價值?這倒好,按規定,拿回來的東西一律不能隨便銷燬,還得一張張裱起來入卷,這不是自找麻煩嗎?”當時小陸站在旁邊,冷冷地敲著邊鼓:“人家是又要發現點兒什麼,好一鳴驚人了。”他不以為然地衝大陳笑笑“我抓空兒裱出來不就完了嗎,即便沒有證據價值,也許還有研究價值呢。”他沒理小陸,小陸那陰陽怪氣的腔調兒使他不舒服。他知道小陸對他的嫉恨未消,便儘量避免和他衝突起來,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寫著字的這些廢紙都被撕得很碎,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勉強地拼接起來,裱糊在襯紙上,一共裱出三張。一張是一個賬單,上邊草草地記了些常行住的花銷,另一張記的是北京幾個單位的名稱和地址、電話。他看過這兩張,都放在一邊,又拿第三張來看,這一張撕得最碎,十八開大小的紙,竟撕成了三十多片。他把它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原來是一封信,一封很簡短的信。
馮漢章先生臺鑒:你寄來的錢,已經收悉。病危入院的家父,於前天脫離危險後,即命我代為執筆,速寄一信與先生,以轉達他的謝忱。他下週便可移榻回家了。看來他的病,迄今無大漸,你付予的幫助,使他在自己殘燭之年又得到了一位熱心的朋友。
劉亦寬信上沒落子,他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看不出什麼疑點,而且又沒有信封,只好也放在一邊,準備等將來審訊馮漢章的時候再做核查。
忙忙碌碌地過了一天。晚上吃過飯,他一個人走進辦公室,準備繼續整理卷宗,剛打開保險櫃,他卻猶豫了。
“得回去看看肖萌了吧?”自從年前在法院審判廳的過道分手以後,他們還沒見過面呢。趁現在沒有急茬的事,應該回去看看了,他把保險櫃關上,鎖好,然後騎車離開機關,往太平街而來。
路過南州飯店,被一串從飯店大院裡魚貫而出的小汽車攔在路邊,他驀然記起那次下班後在這兒碰上季虹和馮漢章的情形,也不知道那次他們談了些什麼…小車隊過去了,他卻呆愣在路邊沒有動彈,一個令人為難的問題鑽進了他的腦袋。
“回去了,宋阿姨問起季虹的事怎麼辦?”他心裡飄過一陣膽怯,上次他對盧援朝問題的守口,已經叫宋阿姨不高興了,這次又輪上她的女兒,如果問了,怎麼說呢?
他又蹬起自行車,慢慢的,邊蹬邊想轍,轍沒想出來,心裡卻愈加煩躁繚亂,這時候冷不防一個小夥子騎車從身後超過來,壓住他半個車輪子,一擰把,把他別了個措手不及,歪在了馬路沿上。那小夥子在他前面停下來。回頭衝他咧嘴直笑,他定一定神,不由也跟著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