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姻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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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錯(下)聖旨天恩,姻緣際會,隱藏多少似是而非"時值夏令,天氣悶熱得很,連我這平素從不貪涼之人都不免常想起家裡你預備的涼茶冰果,南方人地生疏,老不能相伴左右,實有眾多不便之處…"我看到這兒輕輕笑起來:這人,連個家信都不會正正經經地寫。合上信箋,又開始百無聊賴,已經近一個月,夏令都快過去了,就只有這麼一封家書被翻來覆去地看,看得摺痕都起了邊,卻還沒有關於他的新消息。

孩子們早都住進了輝園,妍月和絃心執意要留在府裡,既然她們可以照顧這邊,我也就放心地去打理園子了。跟皇上的園子比起來,輝園不算很大,緊緊依附在圓明園的西南角,只有一扇大門相隔。早在允祥出門前就收了工,雍正從圓明園另撥了好些下人侍衛過來這裡,幾乎沒有動府裡的人,雖是恩賜,總不是用了的,多少有些忌憚,再加上剛來住不慣,我狠狠無打采了一段時間。圓明園只有熹妃娘娘隨駕,跟我說不上話也不用我總去請安,卻還把弘曉去她身邊解悶。所以我的子比出家人還超凡脫俗,就只有個綬恩整天跟我大眼瞪小眼。

"咿…呵呵呵呵…"上坐著的小娃兒捧著布球晃啊晃,然後放到嘴邊啃啃。

"綬恩,不許用嘴咬,來,扔給額娘。"我對著小娃兒拍拍手,很快,佔著口水的布球很勉強地滾到我跟前。我拿起來用帕子擦擦,笑著對他搖一搖又扔了回去,不想力氣大了,球從他頭頂上飛過去。小孩子不懂得翻身,直直地蹬著球飛的軌跡仰天躺倒。我大笑著把他抱起來,拿著球逗他。綬恩抱住球,突然抬頭衝我眯眼一笑,我隨即愣住:這孩子,實在太像八爺了。

摟著他的手緊了緊,我腦子裡飛快地轉著:雖然允祥曾經暗示說皇上默認了綬恩的存在,究竟是不是真的呢?即便是真的,這畢竟不是可以公開的事,綬恩長著這樣的一張臉,萬一給別人猜疑豈不是連皇上都救不了他?如果再加上別的揣測,那允祥…我不敢想下去了,綬恩在我懷裡哼了兩聲,我忙抱他來回走,一動才發現,後背早已是粘溼一片。

"當,當"兩下敲門聲,一旁做針線的秋蕊開門出去,過了一會兒進來說:"主子,跟了王爺出門的小陸子回來了,主子是不是問問話?"我心上一喜,趕忙把綬恩孃,自己招小陸子到了外間廳裡,他上前行禮說:"給福晉請安。王爺夜兼程往回趕,現在已到任丘界,若沒有別的事,三五便可回來了,怕福晉惦記,吩咐奴才先來回話。"

"王爺這一路身體可還好?該辦的差事可辦完了?沒有代需要預備些什麼?"

"回福晉的話,王爺在淮南曾經偶風寒,現已大安了,別的也沒什麼代,差事上的事只有福公公知道。"我皺了眉:"風寒?膳食上呢?"

"回福晉,膳食上王爺一向不大計較,奴才們苦勸,只是王爺也聽不進。"他說到這有些吐吐。

我答:"辛苦你了,自去歇著吧。"等他走了,站起來伸伸懶,"秋蕊,打發人去吩咐莊子上送點新鮮菜蔬什麼的,再點野意兒,揀了好的進給皇上,剩下的留著等爺回來。然後你跟我去逛逛園子,咱們看看什麼地方需要打掃打掃,修整修整。"自打住過來,還真沒有好好走過這個園子。允祥這個圖省事的人,挖出來的土石全部都用來墊了假山土坡,長廊亭子統統修在高處,還沒遛過三分之一,我就累得連話都不願意說了,只得揀了個相對最高的亭子,靠在倚欄上俯視四周。秋蕊站在一旁回說:"皇上從圓明園賜的人都已作了分配,各處均是四個使女兩個太監,只管些器皿收放常打掃上夜看園之類的,主子和阿哥們的住處伺候起居的還是用的府裡使慣的老人兒。"我點點頭,一指左邊一片桃林問:"那是什麼去處?好像有個房子,看不真切。"

"回主子,那是悅怡齋,全是木頭造的木屋,王爺原說離大門近,用作書房正好,不用與主子住處一起了。"我一看,的確離正門很近,而且桃林下就是一條平整的青石路,到圓明園的門也很順暢,心中大嘆:算計得真好,就只離我最遠。這麼想著,便扶了秋蕊往這個書屋去。走進去一看,沒有人,但是已經打掃乾淨,窗下有一張書案,文房四寶都已齊全,跟前一把靠背椅,右手方依次是書格、條案,兩把玫瑰椅中間一個茶几。再往後有一扇屏風,轉到後面只放了一張軟榻。我走回門口問:"這怎麼連個人都沒有?"

"這裡沒有使女,只安排了兩個太監,可是不應該不在啊。"秋蕊也很納悶。

我說:"這還得了?以後王爺回來要茶要水的也抓不著人還行?等下找那兩個太監去問話,另外從咱們院子裡另撥人。"說著便出門打算回去,剛邁出去,一塊淺粉的東西飄到我跟前,揀起來一看,是塊普通帕子,只是上面繡的一枝銀梅引了我的眼光,翻翻帕子一角,果然還有一個似曾相識的字——"鳳"。

手一緊,我把那帕子攥在手裡,本想著回去問問,秋蕊說:"主子,那邊那個小丫頭,好像在找什麼,說不定是她的呢。"我一笑,小聲囑咐了秋蕊幾句,然後轉身回了悅怡齋的門裡。過了一會,只聽秋蕊問:"這塊帕子可是你的?"

"正是,多謝姑姑。"

"那這梅花也是你繡的?"

"是。"我聽到這忍不住往外看看,只見秋蕊對面是個怯生生的小丫頭,約摸十四歲上下的身量,自然含笑的眼睛看上去隨和文靜。這時聽見秋蕊又問:"你叫什麼?在哪兒當差?"

"我,我叫景鳳。"小丫頭似乎被這樣的盤問糊塗了,"我在璃錦堂,打理瓷器。"

"哦,你這梅花繡得真好,能不能借我回去描個樣子,回頭我打發人給你送回去。"小丫頭連忙搖手:"姑姑看得起就拿去吧,不值什麼的,不敢勞姑姑再送回去。"秋蕊笑笑說:"這上面有你的名字呢,我只借一借,你自去吧。"小丫頭一走,我從門後閃了出來,看看天,我說:"過兩天,把那個小丫頭撥到我院子裡來,璃錦堂要是缺人,自然再挑了送去。"隨後的兩天我一直往書屋跑,把屏風後的軟榻換了張,又撥人撥東西,打算等允祥回來的時候能更像樣一點。終於佈置齊備,把人都打發走,我獨自坐在玫瑰椅上喝著茶欣賞著這天然風格的書屋。窗景便是外面的青石路桃花林,我不想,若是夜晚在此讀書,抬頭看見一輪圓月掛在天上,和著桃花四散,該是多好的意境,在這一點上允祥的品味總是能讓我欽佩不已。

一盞茶還沒過去,外面響起嘈雜聲,秋蕊往窗外看了看說:"主子,是二阿哥回來了,看這意思是打圓明園出來要往後頭去呢。"我眼睛一轉玩心頓起,忙了這兩天我差點都忘了呢。趕緊把秋蕊叫過來,如此這般代了一番她便出去了。我走到窗前往外看,弘暾帶著兩個小廝就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就見一個小丫頭走過去福了福,說了兩句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弘暾便猛地抬頭順著她的手指往這邊看,表情又驚又喜。小丫頭說完話便走了,弘暾腳底下掙扎了兩步,右手握著扇子重重往左手心敲了幾下,還是回頭對小廝說了句什麼,帶著藏不住的笑意大步往這邊走過來。

回到玫瑰椅上重新坐下,心中默數一二三,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外,門簾嘩啦被開:"鳳姑娘,你怎麼會…"原本略顯動的聲音在看到我後戛然而止。

"呦,這又是誰對誰啊?姑娘沒有,'額'娘在這兒,怎麼世子爺好像很失望?"我颳著茶葉末,皮笑不笑地說。

弘暾呆立了半天,半天才解凍:"額,額娘,您,您又拿兒子尋開心!"我撲哧一笑,撂下茶碗說:"我這尋開心還就尋出故事來了。這兒就咱們孃兒倆個,說說吧,這個鳳姑娘到底是怎麼個話兒說?"弘暾慢慢騰騰蹭到我跟前,自己找了個杌凳坐下方才說:"兒子說了,求額娘聽完了再惱。"

"先前看見那個荷包我就想問了,不過現在正好一併。你說吧,句句實言就沒什麼可惱的。"他長吁口氣,說:"其實兒子也是前幾天才知道她在咱們園子裡,那荷包是去年的事了。年下有一回跟四阿哥一起上街逛,嗯…"說到這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我,"嗯,是逃學溜出去的…"我只是皺了皺眉頭沒說話,他接著說:"只是聽說外城法華寺那地界兒熱鬧得緊。成家在裡頭都是四平八穩的,就想去湊個熱鬧。也沒怎麼樣,就是在回來的時候,兒子在寺門口撿著的那個荷包。當時沒注意,看外面像是女孩家的東西,後來才發現裡面有信,有銀子還有藥方,就覺著這說不定關係著人命呢,所以轉天就還去法華寺那兒打聽。"

"又是逃學去的?"我問。

他趕忙搖頭:"不是不是,是差人去的。就逃了那麼一回。後來打聽到這個荷包的繡工出自一個繡莊,就尋了去,然後就見著了景鳳…"我越聽越糊塗:"你等會兒!繡莊?她一個繡莊的女孩怎麼進到園子來的?"

"不是,繡莊是她鄰居開的,只因景鳳手藝好,就時常求她幫忙,具體怎麼不一樣兒子不懂,恍惚聽說是用銀線繡梅花的就只有這一家,所以一下子就找到了。那荷包是她託別人捎給一個重病親戚的,沒想到被人在半路上給丟了,可巧遇上兒子,於是兒子就著人妥當地幫她送了去,再後來…"

"再後來我幫你說吧,你就三五不時地找著理由跑了去找人家,再後來私相授受你就把這荷包拿到了手,再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找不到人了,等你再碰到她就在這園子裡頭了?"我一邊說一邊掉雞皮疙瘩。

弘暾聽得瞠目結舌:"額娘,您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我在心裡狠狠翻了幾個白眼:蒼天啊,我怎麼生下這麼個惡俗的兒子!伸出手指戳了他額頭幾下,我說:"好啊,逃學逛街尋姑娘,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不過世子爺,容我提醒你一句,你阿瑪可是這一半天的就要回來了。"

"好額娘,額娘疼兒子,好歹別跟阿瑪說這緣故,要是讓阿瑪知道了,怕不一腳把兒子兜出安定門外去。"他陡然變,侷促不安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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