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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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節:異數(1)熹慧輕笑,一串淚珠劃過腮邊:"嫂嫂錯怪十三哥了,若不是他救我,也許現在我已經被嫁去漠北平息叛亂了。嫂嫂,這是命,這是我們為了大清江山不得不付出的代價。我們還是一樣信得過你,你是唯一可以陪他到最後的人。"車子在離城門十里的地方停住,我下來站在官道上看送親的隊伍絕塵而去。那天的風很大,沙土打著旋兒跟在隊伍之後,把一個曾經真實的人帶入縹緲的視線以外。很多年以後,當我每每試著忘卻這一世情緣的時候,我總能清晰地回憶起那天的情景,彷彿仍然身臨其境…

十三一天都沒有吃東西,晚上仍然把自己關在書房裡,連燈都不點一盞。我推門進去的時候,藉著月光看到他雕像一般毫無表情的側臉。點上一盞燈,我走到他後面,輕輕幫他捏著肩:"幹嗎把自己關在這屋子裡呢,老是這樣不吃不喝怎麼受得了?"他先還是一言不發,後來身體由僵硬慢慢放鬆,拉過我的手扣在他臉上。觸到一片濡溼,我心底一顫,抖著聲音告訴他:"對不住,之前竟是我錯怪你了。"

"你沒說錯。"他終於開了口,"我對不起額娘,是我害慧兒嫁給那樣的人。我救不了琳兒,我也救不了慧兒,我只想兩害相較取其輕,卻不知再輕也終究是害!"他突然轉過身來環住我,臉埋在我懷裡,低沉壓抑的啜泣聲震撼到我身體裡,震出我心頭的酸楚,合併著他的情緒一同洶湧在我臉上。

好久,我說:"我給你看樣東西。"說著我拿出慧兒的絹包,裡面是一個刻著"慧"字的小玉牌,連同之前熹琳給的那個一併拿給他看。他驚訝極了:"這是她們給你的?"

"是啊,這是她們對我的託付。"我笑得溫柔。

他慢慢站起來,深深看著我,然後從懷裡拿出第三枚玉牌放在我手裡:"這一塊,是我額孃的。"我掂起腳,輕輕吻上他的眼。著他眼底的苦澀,我把三個女人的關愛融進自己的靈魂裡。當他一顆顆解去我襟上的紐襻兒時,當我們輾轉著在彼此的身心留下印跡時,我就篤定:我跟這個男人,互為天地,不可分離…

異數先知避不了天意先覺躲不過真實賞百花秋望月,夏沐清風冬看雪,當生活變得像四季更替一樣規律時,神仙也會平凡。我漸漸忽略了康熙四十七年本該是個的年份,每裡琴棋書畫倒也風雅得很。只比較美中不足的是,後面總是跟著一個頗煞風景的爺:下棋的時候笑我,寫字的時候笑我,撥兩下琴絃的時候還笑我!除了刺繡時我舉著針他不敢笑以外,剩餘時間全都著白森森的牙沒完沒了地傻笑。

瑾兒快要六歲了,三字經千字文背得頭頭是道,小孩子好奇心大,我就時常找些樸實的小故事講給她聽,或者找些小時候聽來的小曲教她唱。只是她最近愛翻有字的東西,還常常翻出我的滿文字帖一看就是老半天。

說到這滿文我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那些個字頭雖然畫得不那麼離譜了,可是拼起來仍還是費勁,整字寫起來也是不得要領,心中著實沮喪。幸好有我們尊敬的十三爺,整天正事不幹,盯著我練字倒是勤快得很。端一杯茶,坐在我旁邊拾樂兒就是他每天的必修課。

"光看你成天奮筆疾書的,倒是會了多少了?"今天又及時跑了來,還老神兮兮地上一句。

"會數數了。"我頭也不抬。

"頭好幾年前不就說你會了麼?"

"那怎麼能一樣呢,那會子只能從'額穆(一)'數到'專(十)'!"

"現在呢?"

"自然進益了。"

"進益是進到幾了?"颳著茶碗,刨問底。

"專額穆(十一)!"

"噗…"一口清茶賞了地,他坐在炕沿上大咳,"咳咳…虧你也好意思!"正笑著,瑾兒顛顛地跑來,一進門就嚷嚷:"額娘,額娘,還教瑾兒唱昨天那個曲子好不好?"十三立刻換上一幅嚴肅面孔。我趕緊摟過瑾兒:"乖,額娘今天教你念滿文好不好?"瑾兒高興地點點頭,旁邊"嗯哼"一聲,十三板著個臉眼皮也不抬說:"瑾兒,去找孃嬤嬤教,阿瑪和額娘還有事。"瑾兒小臉一垮,老大不情願地蹲身告退了。我見了她那正兒八經的小模樣,笑個不住,扭頭說:"別裝了,得小孩子見了你也變得老氣橫秋的。"他摸摸臉:"我就是想把她打發走,省得你誤人子弟地一教,我好的格格成了什麼了。"我撇嘴:"說的我也忒不濟了。你才說有事,可是真有?"他點頭:"皇父昨兒個下旨要巡幸外了。"我心猛地一沉,趕緊問:"帶我去麼?"見他搖頭,我趕緊央求,"我一次也沒去過呢,帶我去吧。"他斜眼看我:"這倒奇了,往年求著你去都不去呢。只是這一次隨扈的事不歸我了,況且皇父是因為西北一直都不太平,打算招蒙古王公們說說正事呢,皇子們帶的可是不少,雖沒說明,也有不叫帶家眷的意思。"第30節:異數(2)我轉回頭不看他:"既這樣,那你跟我說什麼,成心饞我呢?還是…"暗笑,"你這是先給我提個醒兒,這一去,回來時保不齊家裡又要添人進口了?"他急了:"這是什麼話,說的我跟急鬼一樣!"我拍手大笑:"行了行了,不就是讓我給你準備準備麼,這個放心,另外,我倒還有句話得告訴你。"

"什麼話?"我想了想,笑說:"這會子就算了,等出發那天再說吧。"晚上,負責這次隨扈事宜的四貝勒差人來報信,說五天後出發。我立時就開始忙活起來,翻箱倒櫃堆得滿炕都是東西,眼看夏天了,衣服可以少帶,身上掛的零碎倒是一件也不能少,還得預備著外用內服療傷避暑的藥。我轉來轉去,十三看得頭暈,直說:"往年也沒見你這麼上心啊?"我白了他一眼回道:"天地良心,往年那是你不上心,哪回我不是這麼拾掇的?再說,以往身邊都有人跟,這回就小福子他們三個猴兒,自己還玩不過來呢,還顧得了你?"

"嗨,左右不過幾個月,就不放心得這樣?"他縮在椅子裡,哈欠連天。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說:"可有說去多少時麼?"他說:"不好說,得看到那是什麼情形了,萬一八月之前回不來,說不定還得駐在熱河呢。"

"那這說話大半年不就過去了?那把冬天的衣服也帶上吧。還有手爐湯婆兒炭火盆子,還…你幹嗎?"

"你囉嗦死了,再不想法讓你安靜,八成連過年的餑餑兒也得煮了帶上。啊,你再掐我,我就把你捆起來!"

"可你這樣我不上氣兒來了…快起開,你想憋死我?"

"放心,你肯我還不樂意呢,出嫁從夫,從夫聽見沒?"結果我正經話還沒顧上說呢,他大手一揮,就把帳子撂下了。

第六晌午從宮裡出發,所以咱們的十三貝勒胤祥一大早就收拾停當準備進宮。我用手整著他的披領,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這一去,這身貝子朝服不知道還能穿到什麼時候了。

"不是有話跟我說麼?"見我呆呆的,胤祥低頭問道。

"是啊,只有兩個字——'不可'!"我看著他正說道。

見他不解,我又說:"你的心思平都是不瞞我的,今天我也有句話得勸你。這一回帶了這麼多皇子去,遇到大事小情的決斷,難說會想要考較你們。但是你記得我這兩個字'不可'。不可莽撞、不可浮躁、不可爭強更不可好勝!凡事口中留半句,腦中思三分。不管你遇到什麼樣的契機,再想說的話再想做的事,也都是不可,你明白嗎?"他聽完,眼神漸漸深邃起來,半晌才說:"你說的倒是沒錯…你今天是怎麼了?別這麼擔心,我也不是頭一回隨扈了。"

"話是這麼說,可是伴君如伴虎,你是兒子也不例外。你只一定記住我的話。你衣服襯裡包香餅子的那個袋子,是我另拿絹子縫了的,若是遇到心裡不痛快的時候,可以拆開看看。"他大大地出一個笑容,習慣地用手捏了捏我的耳垂,走了。

不知道他到底能聽進去多少,從他一走,我就像一隻坐在井底的青蛙一樣,忐忑地等待著隨時從天而降的石頭。德妃那裡雖然還時常去,偶爾碰到四福晉和十四福晉,不過這幾年年齡大了,明顯不如早些子那麼熱絡,就是十四福晉那樣的活潑人,現在也是嚴肅內斂,很有一副為人母的樣子了。算上德妃,我們四個人湊在一起,說話態度方式竟然如出一轍,也不免讓人覺得沒意思得很。從前請安過後我就呆在同順齋,現在同順齋已經空空如也,傷懷的氣氛讓我連門也不願意接近。於是我有的時候會去御花園坐坐,看池底的荷花凝上水滴閃閃發光。

有一天我剛繞進御花園東南角,就看見澄瑞亭裡坐著個人,看身形衣服眼得很,若是主子旁邊卻一個人也沒跟。我正納悶呢,過去一看竟然是毓琴。"八嫂。"我叫她,她飛快地在臉上抹了兩把,笑著扭過頭來。

"你怎麼自己坐在這兒?身邊的人呢?"雖看她眼睛腫得厲害,心知她有意遮掩,就沒細問。

"這地方靜,閒了過來坐坐,若是著人跟著,倒不得這份清靜了。"毓琴勉強笑著說,可那眼圈還是不住地紅了又紅。

我掏出乾淨帕子給她:"行了,我也不是外人,嫂子可是受什麼委屈了?"不問還好,一問她那眼淚立刻斷了線一般,半晌也說不出句完整的話。我一邊試探著安她,心裡緊張又緊張,很害怕有什麼蛛絲馬跡與出巡有關,不過她只是哭,最終也什麼都沒說。

剛回到家就收到胤祥寄來的信,每大半個月他就會寄回家信,大信封之外再帶一個小信封單給我。只是從來沒有什麼正經話,或圖或詩,有一回竟還寄了張白紙。這回也不知道是什麼,我拆開一看,立時跌坐在椅子上,上面只有兩個字——"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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