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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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電影《一捧雪》殺青。

謝觀從z省影視基地疲力竭地回到b市,落地首都機場時覺猶如劫後餘生,再世為人,要不是同機還有那麼多旅客看著,差點直接在原地躺下不走。

從4月入組《碧海生》到9月電影殺青,謝觀整整五個月都在進行透支般的高強度工作。他拍的電影都是一場一場“磨”出來的,導演不是水貨,對演員各方面要求都非常嚴格。為了不掉鏈子,他一直保持著神經緊張的狀態,哪怕中間有幾次短暫的休息時間也不敢掉以輕心。現在一切都結束了,緊繃的那弦驟然一鬆,五個月積壓的疲憊立刻呈反撲之勢當頭壓下。

“啊…”謝觀一頭栽進車裡,“我不行了。”霍明鈞看他累成了條死狗,大發善心地把大腿貢獻出來給他枕,謝觀換了個舒服姿勢,渾身發飄,大腦放空,撒嬌一樣哼哼唧唧地道:“明鈞,累…”一雙手落在他的太陽**上,用輕重適中的力道按著:“嗯,你辛苦了。”霍明鈞的嗓音裡像是含著沉沉笑意,謝觀強撐開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撞進他深黑的眼底,立馬做賊心虛地飛快逃開。

兩人現在的狀態,正是個不尷不尬,進退兩難的階段。謝觀和霍明鈞對彼此的那點心思都心知肚明,實際行動上早就越過了“友好”那條線,直奔“親密”而去,然而這層窗戶紙卻遲遲未被挑破,身殘志堅地糊在他倆友誼的窗戶框上,像個沒什麼卵用卻又不能隨便割掉的闌尾。

總覺得好像還缺點什麼。

謝觀是個非常善於自我反思的人,他在片場拍戲時思考了一下,覺得問題可能出在自己身上。

——他是很喜歡霍明鈞,但沒喜歡到足夠“談情說愛”的程度。

兩個身體健康、人格健全、思想成的男人,荷爾蒙燒得再旺,也不可能跟初中生談戀愛一樣,天雷勾動地火,愛情說來就來,稍微有點好,就要開口表白拉小手。

他們要顧慮得太多——而這些都還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謝觀和霍明鈞,都不是容易動心的人。

這樣的人,在這樣的年紀裡,一旦動心,很有可能就是一輩子的事。

所以謝觀不得不慎重,他很難分清自己對霍明鈞的情裡有多大一部分是出於,就像他有時候忍不住會去胡思亂想,霍明鈞對他的關照,有多少是出於對十年前那段往事的移情。

但這些顧慮這並不意味著他們之間沒有真情。謝觀確實喜歡他,是知好友間的意氣相投、對待兄長般的尊敬依賴、純粹出於欣賞角度的喜愛,以及一點點熾熱明亮、難以掩蓋光芒的怦然心動。

就像喜歡世界上一切美好事物一樣喜歡,想親近,想為之駐足,想伸手摸一摸…但唯獨沒有**。

佔有慾、控制慾、和不可說的**。

情與很難說是截然分開的,謝姓文盲不懂什麼叫“柏拉圖式戀愛”他只知道從最原始質樸的本能出發,想撲倒心儀的人,發生點這樣那樣、不可描述的事,才是情至深處,水到渠成。

可他並不想把霍明鈞…這樣那樣。

謝觀由此認為他跟霍明鈞之間還差著一條小河溝那麼深的鴻溝,得緩著來,不能著急,不能衝動,要讓時光慢慢地填平它。

也許是霍明鈞的大腿枕著太舒服,還自帶按摩,謝觀想著想著就閉眼睡了過去,於夢中無意識地翻了個身,伸手抱住了霍明鈞的

霍明鈞掛著一臉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任由他抱著,手上動作不停。

前面開車的司機戰戰兢兢地目視前方,壓不敢往後視鏡裡看,生怕長針眼。

謝觀這回是真累狠了,連霍明鈞抱著他下車上樓送進臥室都沒能驚動他。

屋子裡的陳設一如他上個月住在這裡時,像是被人天天打掃整理,隨時等著他回來。

霍明鈞把草綠的螃蟹軟枕翻了個面,讓它跟臥室的承重牆大眼瞪小眼,低頭在謝觀角上輕輕親了一下。

林瑤見到獨自一人站在她辦公室裡的黃成時,簡直要抓狂了:“謝觀呢?”

“他太累了,下飛機先回去休息了。”林瑤懷疑地瞪著他:“他回的是哪個‘家’?”黃成一板一眼地說:“霍先生親自來接,小謝是自願上車跟他走的。”

“自、願…”林瑤頓時有種兒大不由孃的挫敗。這不能怪她,實在是謝觀每次一落地霍明鈞就把人搶走,動作太快,防守太嚴,她這個經紀人想見一面都趕不上。現在更是直接指派黃成來“通知”——連“商量”都不是,說謝觀今年要休假,年內不會再接任何片約。

林瑤恨恨咬牙,心說媽的,謝觀的經紀人到底是老孃還是你?!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以前對兩人關係有七八分懷疑,現在已經是十分確鑿。就霍明鈞那個護犢子的做派,不是真愛難道還能是父愛嗎?

“黃成,我問你,”林瑤道,“謝觀跟霍老闆他們兩個,是不是在…談戀愛?”

“不是。”黃成肯定地搖了搖頭。

林瑤:“啊?”黃成想了想,慎重地補上了一句:“不過也快了。”林瑤:“…”謝觀一覺睡到晚上九點,是活生生被餓醒的。

他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在“先找晚飯”和“先找霍明鈞”兩個選項裡搖擺不定,最終作出了天動地的艱難抉擇:先去吃飯。

霍明鈞家裡太大,他懶得再走去書房,於是十分機智地揣上了手機,找到廚房裡留給他的晚飯後,一邊吃一邊給霍明鈞打了個電話。

“喂。”

“醒了?”那邊很快接通,霍明鈞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我讓保姆給你留了晚飯,起來吃點東西。”

“吃著呢,”謝觀聽他那邊聲音似乎不像是在書房,問道,“你沒在家?”

“在公司,有點事要加班。”他隨口占了句謝觀的便宜,“怎麼,睡醒沒找到我嚇著了?”謝觀:“滾蛋。”停了片刻,他那睡鏽了的大腦才幹澀地運轉起來:“怎麼又要加班?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忙的?”

“就快就好了,”霍明鈞眼裡泛起一點笑意,“晚上先別睡,等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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