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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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觀猶豫再三,回了個比三伏天凍結實了的冰塊還冷硬的“嗯”霍明鈞隔著手機屏幕都能受到撲面而來的冷冰冰和硬邦邦,然而有動靜就是好事。謝觀從高地上堪堪邁出一步,他立刻欣然地走完了剩下的距離。
“喂?”謝觀覺得自己的語言神經可能已經被凍僵了,他費了點勁才把到嘴邊的稱呼說出來:“霍先生。”又是這個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稱呼,霍明鈞含笑應了,道:“電視劇收視大火,還沒來得及恭喜你。祝你事業順利,以後越來越紅。”
“託您的福,”謝觀那頭聲音淡淡的,隱秘的期待成了真,他還是活潑不起來。這種持續的低落情緒很無理取鬧,卻沒辦法快速自愈,“有勞霍先生惦記。”
“演的很好,”霍明鈞低聲說,“我知道你一定會成功,你一直都很出,以後還會更好。”謝觀忽然有點生氣。
兩人早已就地散夥,彼此間分歧深得宛如馬裡亞納海溝。霍明鈞給出的肯定既不是專業的,也不同於王若倫這些朋友們的祝賀,他以什麼身份、站在什麼立場上、憑什麼來表揚他?妹嗎?
謝觀也說不清這種情緒是如何滋生的,被人誇了還不高興,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難伺候。
這種情緒,青少年問題專家一般稱之為“叛逆”,心理學工作者稱其為“逆反心理”,情類博主稱它為“明明很在乎卻非要嘴硬”廣大人民群眾一般管這個叫“雞蛋裡面挑骨頭”謝觀語氣不怎麼好地問:“霍先生
理萬機,還有時間看電視劇?”他本意是挖苦霍明鈞連他演的是什麼都未必知道就信口胡吹,然而霍董面對著辦公桌上不務正業地切在微博頁面和播放器頁面的三屏電腦,一時有點卡殼:“唔,這算…勞逸結合?”謝觀嚇得手機差點掉了:“你真看了?!”你一個霸道總裁不去看股市k線,不去看哈佛公開課,到底有什麼想不開的,怎麼還看上國產雷劇了?!
霍明鈞也是很委屈:“股市又不是24小時開市,人家還休法定節假呢,我怎麼就不能看電視了?”謝觀:“這是重點嗎?重點是這劇拍的不怎麼樣,你居然看得下去…”
“確實看不下去,”霍明鈞微微帶笑地說,“所以只看了你那部分的剪輯片段。”
“得,”謝觀生無可戀地心想,“長本事了,都學會自己上網找cut了。”
“行吧,你開心就好,”謝觀是發自內心地覺得被認識的人、尤其是被霍明鈞這樣純種的霸道總裁看到自己熒幕上硬拗的魅狂狷的人設非常尷尬,但木已成舟,他攔也攔不住,只好隨他去了,“找我有什麼事?”方才的輕鬆氛圍隨著這句話一去不復返,遠處班車前燈明晃晃地刺破黑暗,發動機的聲音越來越近,謝觀在一片嘈雜聲中付錢上了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手機仍保持在“通話中”謝觀沒有催他,他對霍明鈞接下來要說的話似乎有點模糊的預,又不敢確信,只好報之以沉默。
“我還欠你一句話。”霍明鈞說的和緩而鄭重,每一個字都帶著難以名狀的力度和重量,敲在謝觀拒人千里之外的堤防上。
“對不起。”
“為那天的局面,和我之前犯下的錯誤。”汽車駛出城鎮進入郊野,連三層以上的樓房都看不見了。沿途多是黑乎乎的平房院落,偶爾有幾盞燈光,很快被疾馳的汽車甩在身後,快的像黑夜中轉瞬而逝的星。
車窗玻璃不是密封的,乘客稀少的班車裡很冷,謝觀盯著窗外漆黑的夜,怕冷似的把自己往羽絨服更深處縮了縮。
“如果我真的像我表現出來的那麼懂事,我現在應該說‘沒關係,別放在心上’,”他的聲音混雜在轟隆隆的車聲中,信號又時強時弱,顯得有點失真,“但在這件事上,你我心裡都清楚,不是說了‘沒關係’,就能回到什麼事都沒發生的狀態。”
“我不是不原諒你,當時那點小摩擦早就過去了,你甚至沒必要道歉,因為我從頭到尾都是受益的一方,沒什麼可抱怨的。”
“但是霍先生,現在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忍不住去想,你到底是在對我說,還是把我當成了別的什麼人?”他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
“沒有什麼情能經得住這種懷疑的消磨,與其
後翻臉,不如不要開始,對不對?”
“謝觀,”霍明鈞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大概因為隔著電話,音聽起來居然有點溫柔,就像那天在昏暗的樓道里落在他鬢角的那句低語,“不要怕。”謝觀就像只被人撓了下巴的貓,全神戒備和滿心惘然霎時消歇下來,一直跟霍明鈞對著犟的那股底氣彷彿突然失去了支撐,搖搖
墜地行將散架。
我沒有害怕。
他想反駁霍明鈞,對方卻比他搶先一步開口。
“我今天找你,不是想聽你說‘沒關係’,”霍明鈞說,“相反,我希望你把這句話留著,不要急著說出來。”
“讓你難受了,這就是我的錯。”他的聲音侵染上一點細碎笑意,不明顯,讓謝觀恍惚找回點從前的覺,又不完全相像,似乎是比原來更溫和,也更加穩重。
謝觀頭幾次見霍明鈞時都覺得怵得慌,因為他的外在氣質非常強勢,強大到令人畏懼。但現在這種強勢中卻漸漸產生了安全,他依然能
覺到霍明鈞對於身邊一切人和事的掌控力,卻不會再想著遠遠躲開。
“我知道你心理上過不去這個坎,但是沒有關係,別怕,”霍明鈞隨手把屏幕上的所有窗口都關掉,“你什麼都不用做。所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給我來處理。”這一刻,謝觀身為一個鐵骨錚錚的老爺們兒,都不由自主地被這句話
撥得心肝一顫。
他牙疼一樣地了口涼氣,心說這要是個姑娘,別說原諒他了,讓她當場跟霍明鈞求婚都不成問題。
霍明鈞走到外間的深硬木茶几前坐下,淺黃的頂燈給他的側臉鍍上一層舊書頁似的暖光,傢俱堆砌出一個厚重靜謐的空間,正適合談些陳年舊事:“我這裡有些過去的故事,是關於…那個人的,你有興趣聽一聽嗎?”他沒指望謝觀能一下子想開,只打算循序漸進地讓他先了解內情。過去的事雖然是他心上的一處舊傷,他不願提起,但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之處。
可是出乎意料地,謝觀拒絕了。
“不了。”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也知道對霍明鈞而言,說出這件往事或許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輕鬆。他們好不容易達成第一個和平共識,總要留出些時間緩和消化,才有餘力邁向下一個落腳點。
霍明鈞有點意外:“嗯?”謝觀實話實說地給他找了個最現成的理由:“因為我手機快要沒電了。”這回霍明鈞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好,那等你什麼時候想聽,再來問我。”網上對《碧海生》的關注熱度一直持續到過年,隨後各大版面全部被
晚霸屏。這期間謝觀躲在老家修身養
,每天都想方設法地藏遙控器,企圖打消他爸看《碧海
生》的念頭,把老爺子氣得追著他繞著院子跑了三圈。
他跟霍明鈞之間好歹是破了冰,兩個人以前的往基礎擺在那兒,重新熱絡起來不過是一兩天的事。
只是謝觀始終對“陳年舊事”採取避而不談的態度。除夕夜裡兩人互祝新年快樂之後抱著電話聊了兩個小時,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卻到底沒能觸碰到這個話題。謝觀的理由是過年過節的,不要提不開心的事。霍明鈞現在對他是一句重話都不敢說,隨他怎麼高興怎麼來,這事就這麼一直拖延到了年後。
初七謝觀從老家返回b市,打開微博看了一下實時熱搜,發現《碧海生》的熱度還在,只是受
節的影響,沒有年前那麼高。劇情進行過半,男主角終於開始逆襲,謝觀演的魔教護法收穫了一大批
妹,然而這也不能改變他被炮灰的命運。
這部戲帶給他的已經遠遠超過了預期,後續如何發展已經不再需要他去關注了。謝觀退出微博,平靜了一下心情,又打開郵箱,在一大堆廣告郵件裡翻出了白導發給他的初版劇本。
林瑤給他接的第一個通告在初九,是某網絡平臺的訪談,主要是對他這些子的爆紅做個簡單採訪。謝觀在山溝裡蹲了半個多月,還有點遊離於狀況之外,整個人顯得異常淡定沉穩,記者下來後直誇他心態好,寵辱不驚。
跟來旁聽的林瑤對謝觀更悉些,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全是裝的。她一邊在心裡偷笑,一邊還矜持端莊地替謝觀謙虛:“前面有那麼多優秀前輩做榜樣,現在這點成績沒什麼值得驕傲的。這一步不過讓他走到觀眾眼前,至於以後要如何走進觀眾心裡,他要努力的地方還多著呢。”
“林姐太謙虛啦,”記者在場上犀利尖銳,場下卻是個小甜餅一樣的姑娘,“謝老師長得帥演技又好,他要不紅,天理不容。”錄完專訪出來,林瑤要回公司,謝觀因為下午還有個同類節目,錄製地點就在公司附近,也打算跟她一起過去。
黃成開車,謝觀坐副駕,林瑤在後座看手機。沒過多久,後面忽然傳來一聲小小驚呼,林瑤道:“謝觀,你之前在星輝認不認識慶瀾?關係怎麼樣?”謝觀:“見過,不。怎麼了?”林瑤神
嚴肅,把手機遞給他示意他看新聞:“剛才網上爆出一條消息,慶瀾昨晚酒駕,被
警查到後強行闖關,警察控制住他之後在跑車後座裡發現了槍支。慶瀾現在已經被拘留了。”酒駕逃逸和非法持槍哪一件拿出來都是足以讓慶瀾身敗名裂的巨大丑聞,謝觀除了驚訝,第一反應是給白導打電話辭職——這電影沒開拍就這麼腥風血雨,要是開拍了,那還讓不讓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