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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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怎麼回事?張大民問李雲芳你跟誰學的,你也有病了嗎?兩個人抱著腦袋,無聲地笑成了一團。張大民甜地嘆息著,把李雲芳的耳垂兒叼住了。

"雲芳,學壞可太容易啦!"兩個人又過上幸福的生活了。

有了自己的房子、房子裡還有一棵樹,張大民和李雲芳就覺得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他們為肚子裡的孩子取名——張樹,然後踏踏實實地等著張樹準點兒爬出來,與肚子外面的這棵樹會會。等得無聊的時候,張大民又有了新的牽掛,發現兩個人掙錢兩個人花和兩個人掙錢三個人花不是一回事,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了。他把死期存單擺在單上,把活期存摺放在枕頭上,左手拿著現金,右手接著國庫券,依照不同的順序一遍一遍往上加,越加越無法控制情,對錢的熱愛像水一樣湧進膛,一直湧到了嗓子眼兒,讓他數著數著就數不出聲音來了。錢真好,真是好,就是好,只是太少了,再多一點點就好了,不過多那麼一點點一點點也還是太少了。

他們的積蓄很分散,加起來只有980元,顛三倒四加了無數遍還是980元,世上有那麼多公母,錢卻沒有公母,否則處境就會大不一樣了。張大民盯著李雲芳奇妙的大肚子,承認了自己的限度,知道自己沒有別的本事了。不過他又立刻安自己,錢是有公母的,錢要沒有公母,利息從哪兒來呢?他想算算980元的利息,算不出來,小傢伙難產了。

錢好是好,少了就不好了。

他們婚前沒有積蓄。他們踉多數窮孩子差不多,掙了薪水給父母,自己不留錢,花多少要多少。張大民和李雲芳稍有不同,是兩種風格。李雲芳嬌氣,想花就要,隨花隨要。張大民不是這樣。張大民是這樣——他本就不花錢!除了買飯票,他連兒都不買。不想花當然不想要,不想要想花也不要。他對錢的珍惜是從骨子裡來的,又滲到血管裡去了。後來上夜班熬不住,染了煙癮。煙德卻不好,從來不敬菸,又染了蹭煙的癮,比煙癮還大。他只錢以下的煙,通貨膨脹以後地自己也沒有膨脹,長時間在一塊錢以內一盒的水平傷地徘徊。他為花錢菸難受,在別的方面就更不肯花錢了。

婚後他們建立了自己的財政系統。先由李雲芳負責,她也愛錢,可是愛得不深,錢也不知都逃到哪兒去了。後來張大民篡權,把愛灑向每一個角落,像磁鐵一樣,一分錢一分錢又一分錢,紛紛被他過去嘬過去,情況就大為改觀了。只攢了980元,不是不狠心,是掙的不多的緣故。一個月不到100塊,拿了多少年?每月每人伙食費30元;孝敬雙方老人各20元;支援五民讀書15元;他菸不到15元;她懷了孩子每個禮拜吃一隻雞腿兒加起來絕對不止15元;洗個澡1元;剃個頭又1元;她的頭不止1元;她去醫院讓大夫摸肚子,騎不了車,坐公共汽車公共電車再換地鐵,來回多少元?他不能不陪她公醫院讓大大摸肚子,也騎不了車,來回又是多少元?如果擠不上車打出租車,再碰上個比你還愛錢的司機拉著你兜圈子,那可真要了人的命了,那就是血不止了,什麼也剩下了。

980元,是一堆金子。

第二年天,天氣還有點兒涼,張樹先來到醫院,然後就回到那棵石榴樹身邊去了。他大聲哭著,特別不高興,對生活特別有意見,閉著眼就是不睜開。張大民扒張樹的眼皮,先扒開一隻,扒了扒,又扒開一隻,把他樂得嘴都合不上了。

"我兒子是個天才,他拿眼斜我呢!"天才更憤怒了。大雜院的貓循聲湊過來,五、六隻,七、八隻,高高低低擠了一窗臺兒,都歪著腦袋往裡看,想研究研究這隻描憑什麼跟自己不一樣,憑什麼叫得這麼傻,想吃老鼠了嗎?

"真是個天才,眼珠兒還動呢!"眼珠兒要不動這位就是棵死樹了。

李雲芳不下。那麼好的身材,該凹的凹,該凸的凸,就是不下。張大民心裡直哆嗦,花錢如水的歲月終於來到啦!他買了五條鯽魚,五個豬蹄兒,熬呀熬呀,把李雲芳的脖子都給灌長了,還是不下,母牛不下,能叫母牛嗎?張大民很納悶,只好向真牛求救,給兒了訂了幾袋兒鮮。不行,張樹拉稀,拉一種像芥末油一洋的稀。馬上換粉,還不行,改拉一種白兒的像拉油一樣的稀了。張大民在商店裡痛苦地轉來轉左,把錢包部攥出汗來了。這不是欺負我嗎?這不是欺負我不起錢嗎?他一咬牙一閉眼,買了一桶很貴很貴的美國扮,捧回家剛剛邁進家門的時候,整個人看上去都快不行了。

"我讓你拉!我讓你拉!"他如喪考妣,像捧著一個個骨灰盒、,張樹還算爭氣,也有良心,沒往死裡他爸爸,,他吃了這種粉就踏實了。他停止拉稀,開始拉黃醬,燦燦的,軟軟的,粘粘的,懂行的都說,這是好屎,是屎中最正常的一種屎,謹向你們表示最衷心的祝賀了。

"我兒子是個天才,都會拉人屎了!"張大民想笑,一捏錢包,發現還沒到笑的時候,且得哭一陣兒呢。吃中國粉拉稀,吃美同粉不拉稀,什麼腸子!二天吃半桶,五天吃一桶,九天吃兩桶,什麼肚子!崇洋媚外不說,一桶桶吃下去,哪天斷了頓兒,就該吃他的中國爸爸了。

張大民蹲在地上算賬,把錢沒完沒了地扔給美國的牛公司,不如把錢一次地扔給自己家的牛。牛絕對是好牛,只不過哪個零件出了問題,有筋沒有轉過來。他又買了五條鯽魚,五個豬蹄兒,燉啊燉啊,灌喲灌喲,李雲芳的兩個rx房像兩個的氣球一樣脹起來,還是不下。他氣勢洶洶地拎回來一個王八,摔在萊墩子上,舉刀就剁,大卸了八塊也不住手,接著剁,咚咚咚咚,就像什麼也沒剁,只是砍萊墩子,砍一個怎麼砍也砍不動的菜墩子。李雲芳一聽就明白了,王八便宜不了。

母親說我菜墩子還要吶。

二民也給震得不高興了。

"你媳婦不下,你拿王八撒什麼氣呀!王八招你惹你了,剁那麼碎幹嗎?"

"知道多少錢一斤嗎?"

"多少錢一斤也沒聽說拿王八吃餡兒的。"

"我還吃它骨頭呢!"

"有這麼節約的嗎?"

"它沒長,它長我連一塊兒吃!。"

"知道的是剁王八,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剁媳婦呢。不就是不下麼。你剁王八王八也不下,王八就是王八。明兒我給我外甥兒買幾桶美國粉,貴就貴,誰讓他倒黴呢,攤上個沒的。"

"二民,你別來勁!"李雲芳在上想,不是省油的燈啊。

張大民不剁了,端著刀運氣。母親說剁差不多行了,得有二兩木頭沫子了。二民躲進屋裡,還嘴硬,嘟嘟囔囔不肯罷休。

"本來就是!整天魚啊魚啊,吃了多少鯽瓜子了?你給咱媽買過嗎?咱媽半年都吃不上一回魚!又來王八了,成皇后了!你心那麼細,買好的吃也想著媽點兒,比什麼不強!我來什麼勁了?我就是看不慣!"張大民啞口無言。他看著菜刀,想把它舉起來,在自己後脖梗上狠狠地來一下。腦袋一昏,就說起胡話來了。

"媽又不下!"

"可媽是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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