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故人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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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谷谷口。
秋風帶來乾燥的空氣,在深夜之中猶顯得枯澀,清水顏就站在一塊大石上,袖手看著小谷內點亮的燈火。燈火幽然,照不到太多的地方,那一片小屋看上去就落魄如旅人了。
“果然滄海桑田人世變換,想不到我苦苦尋找這麼多年,看到的是這麼頹廢的一個地方。”他說得很淡,卻也有幾分觸在心裡,月夜溫言勸道:“不如就此作罷好了。”
“我沒法收手的,你沒有經歷過那一夜,你不曾看到那麼多的血,我們這一夥人,都是陳魚大哥和甘姜姐姐救下的,他們兩人本該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對啊,可是他們至死都沒有在一起,我連他們的屍骨都找不回來…”那麼多年過去,眼淚依然掉落下來,這風姿絕佳的男子哭泣的時候也是這般讓人動容。月夜心裡疼了起來,這麼多年過來,他又掉過幾次淚?近的是兄弟們重傷不起,遠的卻要追溯到少年時期了。
那時的月夜還只是一個鮫人女孩,她清楚地記得自己被人族從浩瀚海里捕獲,被關在一個裝滿了水的船艙裡,黑暗得像是地獄的一方區域。鮫人生活在浩瀚海,遠離人族海岸,等到她進入人族領地,已經過去半個月,那半個月,她只能吃一些小魚,本得不到一頓飽飯,捕獵的人怕她有了力氣逃跑。
人族的殘忍出現了鮫人女孩的面前,她被帶到了一個胖子的家裡,聽別人討價還價。
“你這網裡的真的是鮫人?”
“老闆,我們做這行這麼久,什麼時候騙過人?不信的話,你可以用針刺她的臉,你只要看到她的眼淚變成珍珠就知道真假了。”
“小三子,給我找針來!”十個金銖!
這就是她的身價!
那也許是普通人家三年的生活費用,但她卻被迫為人族賺來更多的金銖,只要她哭,哭出“鮫珠”鮫人的眼淚啊,在人族眼裡,就是無盡的財富。那是三年的黑暗,每天呆在一個小池塘裡,無法出去,無法看見世界,她的世界只有那麼小,小到只有頭頂一片吝嗇的天空。
她開始害怕黑暗,深夜讓她顫慄。
她開始反抗,不肯出眼淚。
然而黑暗就是黑暗,沒有誰可以逃脫,反抗的唯一下場就是更多次的針扎,更多次的淚。
鮫淚化珠,點點淚,滴滴血。
十四歲,鮫人女孩終於可以轉化身體,她可以擁有腿雙,卻不敢讓人知道,她需要等到一個機會,逃跑的機會。
機會是被一個渾身披血的男子帶來的。
那一夜,也是深秋,池塘高牆外人聲鼎沸,火光沖天,士兵們騎著馬在街上往復衝突。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從高牆外翻入,掉進了池塘,鮮血將池水染紅了。接著,十二個依次掉落下來,掉落在池塘裡,池水就那麼變成了血池。
她瑟縮在角落裡,看到那一張異常生冷的臉,那人的劍擱在了她的脖子邊上。
“你不害怕?”那人有些意外。
她搖頭。
“你是啞巴?”她又搖頭。
“鮫人?”她點頭。
“你要報仇麼?”她又點頭。
那人笑了,她還沒看過有男人可以笑得這麼好看,然後她聽見男人說:“我救你!給你報仇!現在,你呼救吧!讓抓你的人過來!”她真的叫了,也許是因為害怕,也許是因為她覺得可以相信這個血人。
她的叫聲果然讓全府的人都趕過來了,人們都很緊張,因為她是如此的人,她的身體本身就是財富,只要她健康,就可以有源源不斷的金銖,所有人們都來了,連看門護院的幾條狗都來了。
人們看到了一池的紅,散發著血的腥味。人們驚訝萬分的那一刻,池水中躥起了十三人,如同十三個惡魔。他們帶著濃烈的殺氣,揮舞著駭人的刀,將所有能看見的人一一斬殺,就是那幾條狗也沒有逃過死亡。這個小院,很快變成了修羅場。
可是她竟然沒有覺到害怕,甚至還有一絲快
。
惡魔們搜尋著整個府邸,確定再無活口之後回到池塘,她仍舊浸泡在血泊之池中,瑟瑟而抖,卻不驚慌。此時敲門聲起,外面的士兵們終於找上門來。她靜靜地說:“我去打發了他們。”惡魔們居然相信了她。她從池中出來,慢慢走到大門前,從門縫裡過去幾顆鮫珠,士兵們就此離去了。惡魔們就地躺下,一個個渾身是血,卻笑了起來。她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只是在黎明的時候看見了那個用劍威脅她的男人默默地在房頂上哭泣。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是那麼的孤寂。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淚,像個無助的孩子。
此後,她再也不曾看到這個男人像孩子一樣哭泣。
“在想什麼?”清水顏溫柔的問詢將她從遙遠的記憶中扯回了現實,她搖頭,“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兄弟們,我們很久沒有聚到一起了。”
“沒事的,我想用不了太長時間大家就可以在一起了,那時,東陸一定換了主人!”清水顏溫暖地笑。
笛聲忽的躍在了半空,清凌凌的像是鳥兒在歡樂地飛翔。
清水顏猛一皺眉,恨恨說道:“看來他們還真是活得快活。”說完閃身而去。
陳氏夫婦無法安眠,夫二人坐在木凳上相顧無言,心裡對羽化的擔心一直沒有消退,那樣的一個年輕人,怎麼會招惹到羽族?他們都是有見識的人,可以肯定來者是羽族的
英——鶴雪,只有鶴雪才能隨意凝出羽翼,不受時限的控制,而鶴雪的傳說,實在是太驚人了。
陳魚兒不知人事,不懂傷悲,兀自吹著笛子,只是他奇怪為什麼現在吹笛子沒有小鳥飛過來呢。
飛過來的是一男一女。他們的出現讓陳氏夫婦嚇了一跳,陳文清趕緊將孩子拉到身邊,驚恐地看著不速之客,這一夜,太多讓她害怕的事情。
陳諸兒稍微定了定神,看著這一對男女,緩緩地問:“客人是來找花的麼?”清水顏仔仔細細看著他們一家,最終將眼神凝定在陳諸兒的臉上。陳諸兒輕輕顫抖了身體,卻上前了一步,用身體將子孩子護在身後,他能看出這男人眼睛裡的怨恨與憤怒,自己卻完全沒有任何關於這男人的印象。
“我是來找人,看到你,我就知道我找對了。”清水顏冷冷一笑。
“你是來殺人的吧?”陳諸兒沉下臉,“可是我不記得我和你有什麼瓜葛。”清水顏冷笑,“您是一國之君,自然不認識我這樣的小卒!”陳諸兒忍不住一驚,“你說什麼?”
“怎麼?您不記得了?這才多少年呢?陳國的國主——陳諸兒!”清水顏低聲喝道,“既然您是國主,我怎麼也該給您磕一個頭了。”說完他當真跪倒在地,認認真真磕了一個頭,而後站起,“好了,從現在起,我不再是您的小卒了。接下來,我要為大哥和大姐報仇!”陳諸兒閉上眼睛,將翻騰的心緒壓制下去。他本是陳國之主,卻不是一個英明的君主,雷烈王朝攻伐陳國,是他將陳國雙手奉上,但陳國死去的將士何止萬人,當將士仍在邊境抵抗外敵,是他將將士們的最後希望斷送了。
“罷了,你為陳國陣亡的將士而來,我這條命,你拿去吧。”陳諸兒長嘆一聲,“我的罪過我不會推卸,只盼你不要傷我兒。”笑聲沖天而起,清水顏仰天大笑,身體顫個不停。那笑聲飛越
揚,卻透著濃濃的諷刺,陳諸兒沒有想通他在笑什麼,那不是即將報仇的快意之笑。
“陳國?”清水顏笑聲一收,“你不要會錯意!我不為陳國將士,不為陳國百姓,我殺你,是因為你斷送了我大哥和大姐!陳諸兒,你可還記得‘陳魚’這個名字?”陳諸兒猛地一震,眼睛睜大到極致,嘴顫抖卻發不出一個音。倒是他身後陳文清忽然驚叫:“你說的是說二哥?”清水顏微微一愣,忽然又是大笑,“好,好,原來陳文清你也在這裡!不枉我找尋你們多年!陳文清,你這****!若不是你們做出苟且之事,陳國上下失了民心,陳魚大哥何苦去夜襲葉孤城的大營妄自斷送
命?你這****居然有臉活在世上!”
“住口!我們兄妹的事情輪不到閣下來管!”陳諸兒怒吼,面生寒,依稀又是當朝坐殿的君主氣象。
可是陳文清臉慘白,再說不出話來。
“事到如今還要擺架子麼?”清水顏冷笑,“你們真是幸運的人,陳國死了多少將士?你們倒是雙宿雙棲了,可我們活下來的十三人卻連陳魚大哥和甘姜大姐的屍骨都找不回來,媽的,這世上還有什麼道理可講?”他通紅了雙眼,將牙關咬得咯吱做響,若不是還有一點人,只怕此刻就要撲過去將陳氏夫婦一口口撕碎了。
陳諸兒喪了氣勢,緩緩說:“我懂了,你們稍等片刻,我去取一樣東西,算是給你們的一點補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