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廢墟里驚覺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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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悶頭爬了一陣,前方不遠處隱約透進來亮光,趙梓樾心頭大喜,正要加快速度一鼓作氣逃出生天,後方的李去非卻停了下來。
一路上趙梓樾都沒有回頭,貌似對李去非置之不理,其實一直留旋著她氣息是否不穩,行動是否遲緩,她停止前進,他立刻就發覺了。
“怎麼了?”趙梓樾回頭問道,嗓音乾澀,剛才進了一嘴沙土。
李去非更是又累又渴,她不懂武功,將近一天水米未沾,快要筋疲力盡。她低聲道:“我們不能就這麼出去…”她沒說完趙梓樾就明白了,她是囚犯,他是劫牢的,此刻廢墟外情況不知,最壞的可能是圍滿了嘉靖府的兵丁,他們這樣出去只能是自投羅網。
那怎麼辦?他習慣地就想問李去非,話到嘴邊,不知為何又咽了回去,改口道:“要不我先出去探探?”卻到底仍是個信心不足的問句。
李去非搖了搖頭,僅僅這個小動作都讓她頭暈了一陣,她了一會兒,伸手指向右方,“我們不出去。我們下去。”趙梓樾順著李去非所指瞧去,微弱的光線中,勉強看清右方不遠處的地上倒著一扇扭曲變形碟門,而原本安裝鐵門的所在只餘下一個光禿禿的
口。
他潛進監牢時曾眼見衙役從鐵門出入,抓人來問,得知嘉靖府大牢共分三層,那鐵門後便是通向二層重囚區和底層死囚區的通道。
但他知道是一回事,李去非是怎麼知道的?她說“下去”明顯她清楚那黑乎乎本什麼都看不清的
口通向何方…好吧,她是李去非,這便值得他無條件信任。
於是趙梓樾沉默地聽從了她的意見,兩人轉換方向,爬向右側的口。
光線太差,近在咫尺仍是看不清內情形,趙梓樾提一口氣,試圖凝聚內力運用夜視能力,
腹間卻一陣湧動,一口血差點脫口而出。
他知道剛才替李去非擋那一下到底還是受了內傷,又運轉內息,強行將傷勢壓了下去。
“你待在這裡,”趙梓樾勉強維持住聲音的平靜,道,“我先下去看看。”身後傳來李去非小聲的說話,趙梓樾聽不清她說什麼,卻不敢回頭看。他此刻的臉想來難看到極點,李去非
通醫理,必然瞞她不過。
他稍一猶豫,再想到再下去他傷勢加重,李去非逃出生天的機會更少,咬了咬牙,他毅然躍進內。
按趙梓樾的設想,鐵門後既然是連接上下三層的通道,最大的可能便是階梯,再不然便是向下的斜坡,他沒有李去非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只能得出這兩種結論。
所以,當發現所謂通道只是一個直上直下的深,並且他自己正在飛快地下墜時,趙梓樾呆了一呆。
這一呆之間,他便墜到了底。
“砰!”千鈞一髮之際,趙梓樾向壁橫蹬一腳,硬生生將下墜之勢化為腳力,石壁表層被蹬得粉碎,他借勢後躍,輕飄飄落下地來。
腳沾地的一瞬間,中的翻騰再也無法壓抑,趙梓樾“噗”一聲噴出一口血。
這口血一噴,趙梓樾體內在經脈各處亂竄的氣血似乎找到了出口,爭先恐後往外躥,他站立不穩,手扶住石壁,彎下一口接一口地嘔血。
不行,不能再吐了…趙梓樾頭腦一陣一陣眩暈,本無法思考,卻記著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趕著辦,否則追悔莫及…可是…是什麼事呢…什麼事…
眼前越來越模糊,腳踏的地面變成了渾不著力的波,起起伏伏地盪漾,趙梓樾貼住石壁的身體一點點往下滑,慢慢慢慢合上眼…
最後一絲殘存的神志將要泯滅,彷彿遙遠的遠方忽然傳來一聲呼喊:“小樾,我下來了——”趙梓樾驀然睜眼,心膽俱裂。
“不要——”眼前一遍血紅,似曾相識的覺。
趙梓樾掙扎著起身,跌倒,起身,跌倒,起身…腿雙軟得再也支撐不起身體,他就用雙手爬行…
頭腦又開始混亂,他忽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為了什麼如此痛苦焦急奮不顧身,忽然之間,他又變成那個無助的小小少年,回到那一年那一天的雪地裡,任由冰冷血腥的世界將自己噬…
原來這一切都是夢…這六年相依為命的生活,所有快樂溫暖的片段,都是他從逃不掉的悲慘命運那裡偷來的片刻休憩,現在,這個夢到了該醒的時候…
趙梓樾軟癱在地,再也沒有力氣動彈,渾渾噩噩中,有人蹲在他身旁,輕撫他的頭髮。
他一把抓住那隻手。
你…也是夢嗎?
睜眼便見到跳躍火光。
趙梓樾停了一刻,慢慢地轉過頭。
側方燃著火堆,燒火的人明顯不擅此道,亂七八糟的木塊殘渣蓋住了火頭,可憐的火苗奄奄一息。
趙梓樾伸長手,揀了火堆旁邊一木條,將“柴禾”稍稍撥
出空隙,火苗迅速茁壯起來。
光線的由暗變明驚醒了打瞌睡的李去非,她側頭看了趙梓樾一眼,打了個呵欠,慢地靠過來,探手按住趙梓樾的脈門。
“嗯,當年那本果然是真貨,昏之中內息仍能自行運轉療傷。氣血歸位,你死不了了。”她簡短地說完,打了第二個哈欠,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發現趙梓樾盯著她看,懶洋洋地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這裡不見天
,從我餓肚子和渴睡的程度來看,你少說也昏
了一天一夜。”她頓了頓,第三個哈欠,道:“還有,我是人不是鬼,我沒有跳下來。”
“你動作太快,沒聽我說完就跳,我明明說了,先扔塊石頭試試的深淺。當年為了防止重刑犯越獄,刑部規定天下府縣以上監牢統一建為三層,二層和底層的重刑區築在地下,三層間由絞索
控竹籠貫通上下。”李去非抬頭望向那個直溜溜的深
,火光只能照亮
口一截,看不到另一端的情形。第四個哈欠過後,她又道:“應該是天雷轟炸燬了絞盤和竹籠,我在上面找到一截絞盤上的
索,靠它才能爬下來。”見趙梓樾仍是不說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李去非也懶得再理他,挪動了下位置,捱得趙梓樾再近些,頭枕住他的肩膀,半閉著眼睛喃喃道:“死刑牢既然在最底層,必然有專門的通風設施,我們待多久都不會窒息,就算有人挖掘廢墟,一時半會兒也到不了這裡。你好好養傷,傷好了估計那些想抓我們的人心也懈了,我們再溜走…”她越說聲音越小,最後悄然無聲,枕在他肩上的腦袋也滑了下來,被他輕輕托住,安放在膝頭上。
火光一明一暗地照著她的臉,臉上仍然滿布塵灰,她自己又胡亂抹過,留下幾道半白半黑的痕跡。
趙梓樾想為她擦去那滑稽的痕跡,抬起手,手指卻不受控制一般停在了李去非的額髮上,微不可覺地停頓了一下,又輕輕抹開發絲,撫上她的前額。
她的額、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她下頜的弧線…最後停留在她粘著舊喉結的頸項間,手指輕按她的耳後。李去非曾教過他,耳後這條血脈是人身
本,內功高手可以令腕上的脈搏或快或慢甚至仿如停止,這條血脈卻絕對無法假裝。
透過薄薄的皮膚表層,指尖似乎能覺到裡面新鮮奔
的血
…趙梓樾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直到這一刻,他才確定李去非是真的活著。
不,誰知道呢,或者這一切仍然是夢,或者這一場人生不過是大夢一場無人覺。
那便無人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