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的愛情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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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博古通今?”秦鉞凝視我:“你穿上這套衣服,真的很像婉兒。我說過,我曾在婉兒襁褓之時見過她一面。雖然當時她還只是一個嬰兒,可是眉清目秀,輪廓儼然,和你很像。”我愣住:“真的很像?”

“真的。”秦鉞重重點頭“婉兒出生時,鄭夫人曾做過一個夢,夢見一位金甲神人送給她一杆大秤。她將這個夢複述給眾人,便有相士圓夢說這預示著她會生一位兒子,後必能執掌國政,權衡朝野人材。後來婉兒生出來,卻是個女孩兒。大家便都說相士胡言亂語,但是相士堅持說,這嬰孩女生男相,更不得了,未來成就不可估量。他還說,婉兒八字中命帶甲午,這樣的女子註定一生坎坷,少孤長寡,然而文曲星照,有男傾向,才智過人,權傾天下。那時朝中原無女官,所以大家更認為無稽,而且因為他說到‘少孤長寡’,很不吉利,都斥他胡說。婉兒的父親上官庭芝當時還震怒地命令家人將相士掌嘴,還是上官老師說相士算命本來就是無稽之談,姑且言之姑且聽之罷了,既然不信,又何必動嗔,這才算了。可是後來婉兒的命運證明,相士之言果然一一實現。如果照他說的,婉兒的面相是成才之相,那麼,你酷肖婉兒,將來也必有大成,名與利,都不過是囊中之物罷了。只是,名利雙收,也未必就是好命啊。”我笑:“我才不管。只要眼前名利雙收,管它將來鰥寡孤獨呢。秦鉞,你再說一些唐朝的故事給我聽好嗎?我喜歡聽那些。”秦鉞微笑,指著遠處的“皇城賓館”說:“看到了嗎?那便是1400年前唐皇城景風門的位置;它西邊,則是端履門,唐朝時,各路人馬行經此地,必須下馬停車,端衣正帽,然後才規行矩步,進入皇城;那對面的街道,叫炭市街,是皇城裡最熱鬧的集市。”

“我知道炭市街,唐代大詩人白居易還為它寫過一首詩呢,題目就叫《賣炭翁》。”

“白居易?”我想起來,那是秦鉞戰死很久以後的事了。我的古代,是秦鉞的未來。可是此刻我們卻並肩站立,跨越年代,也跨越了生死,共同站在這千年的古城牆上,指點江山,這是多麼荒誕,多麼美好,多麼偉大的愛情哦!

我向他背誦起《賣炭翁》,自“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滿面塵灰煙火,兩鬢蒼蒼十指黑…”一直背到“一車炭,千餘斤,宮使驅將惜不得。半匹紅綃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值。”秦鉞氣憤:“那些宮吏,實在是太可惡了。”又喃喃重複著“‘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寫得好,寫得太好了!這裡面說的‘市南門外泥中歇’,指的,就是南門永寧門了,而‘回車叱牛牽向北’,就應該是回大明宮了。”風在城頭毫無阻礙地吹過,仍然凜冽,但乾淨地沒有一絲異味。

城牆是西安的桃源。

回到家,我的心境已經完全輕鬆下來,一個多月來的鬱悶不樂一掃而空。我在浴缸中注入大量安利浴,直至泡沫豐富得可以淹沒我為止。他有了自己的房子,第一件事是選一個夠大的浴缸。

也許,所有的努力與壓抑,都只是為了換回這一點點享受。

可是,一隻浴缸,一支名牌浴,究竟所費幾何?值得用自尊用驕傲去換?而且,這樣子下去,我的房子一定沒戲。造主編桃謠言,哼!

秦鉞說的,做人要旨不在名利,在快樂。而我,不該是一個笨得失去自己來換名利的人呀,一套房子而已,用得著如此嘔心瀝血來爭取?我損失的那些做人最基本的快樂與自由遠不止這個價才是。

我在這一刻決定辭職。

水喉中不住地出調節適宜的溫水,我愜意地衝洗,想象著辭職後無所顧忌一抒臆的情形,對著鏡子呵斥:“張金定,你這無恥小人!”然後做獰笑狀威脅“等著瞧,我會要你好看!”平時不敢出口的髒話此時源源不斷地湧出,直罵到自己覺得難堪。

想想也真無聊,張金定,今生死對頭一般,明天陌路相逢不一定認得出對方,勉強記得是個人罷,點頭笑一笑也就擦肩經過。一旦辭職,不再有競爭,不再有勾心鬥角誣衊設計,誰又記得張某何許人也?江湖上小人眾多,哪裡有那麼多不解恩仇?本記得他也是一種抬舉。

我拍拍口,對鏡子做出一個微笑。不要仇恨,不要仇恨。我要看到西安晴朗朗的大太陽。

第二天早晨,我向主編上辭職申請。

主編很驚訝,但也沒有多勸,只吩咐會計部為我結算工資便結束了一場賓主。也許,他因此而更加相信我是造了他的謠,如今愧於面對吧。

我心中微惆悵,本來也不指望他會涕淚地挽留我,可是拼搏整載,這樣子敗下陣來終究有些清冷。

我沒有再去找張金定,我的生命中沒有必要再出現這個人的名字。也許他會為了計劃得逞在背後笑歪嘴巴,但我決定不再關心。江湖上小人眾多,哪裡有那麼多不解恩仇?本記得他也是一種抬舉。

做人的要旨在快樂。那麼又何必耿耿於懷於那些讓自己不快樂的人和事?

到了月底,九問的劇本二稿脫手,原著的矛盾中心本來只是武則天與韋后的先後亂政,現在則變成了武后、太平、婉兒和韋氏四個女人的魅力與權力之爭,我也稀里湖塗地從一個小小配角變成了第二女主角,同藍鴿子分庭抗禮,平分秋

藍鴿子懊惱:“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讓你參加進來。”我笑:“這大概就叫引狼入室,自食其果吧?”夏九問趕緊送藍鴿子一劑定心丸:“想出好戲,就得有人跟你頂著來,硬碰硬,才見出功力。原來的本子裡你一枝獨秀,雖然醒目,但是人物格不豐滿,彩單調。現在和上官婉兒分庭抗禮,整個人鮮明起來,只會增,不會分戲的。就像唐豔說的,武皇的胭脂帝國,怎麼能沒有一位與眾不同的脂粉將軍護花使呢?”一番話,說得藍鴿子高興起來。

夏九問又轉向我:“你的覺相當準確,文筆也清秀,不如跟我合作改劇本吧。”我欣然同意,看著劇中人物在自己筆下一點點豐滿形象起來,時時為自己拍案叫絕。

最難處理的,是婉兒中年時代的形象。在武皇末代,朝廷多股勢力的傾軋較量裡,誰也說不清上官婉兒到底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起著怎樣舉足輕重的作用。中宗李顯、宰相武三思、甚至恃寵權的張氏兄弟,都同她有著絲絲縷縷的關係。那時她已經並不年輕,而且臉上還帶著永不消釋的黥刑墨跡,卻仍能令天下男子拜服裙下,這樣的心機,這樣的風姿,誰能徹底解讀?又如何蓋棺定論?

九問讚歎:“上官婉兒在天有靈,一定會以你為知己。只是,我可真不敢再誇你,你已經太驕傲了。”停一下,凝視著我又輕輕補充一句“可是你實在是有驕傲的資本。”我不語。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可是該怎樣對他解釋我早已情有獨鍾了呢?

其實不僅是他,劇組裡已經頗有幾個男演員對我注目。辦公桌上每天都有新的鮮花供奉,粉的名片背後寫著約會的時間地點。我看也不看,隨手扔進紙簍。

我的眼睛看不到別人,我心裡,只有秦鉞一個。

與他相比,紅塵所有的男人都顯得浮躁而膚淺,不值一哂。

他的笑容,比世上所有的鮮花一齊開放都更加芬芳馥郁。

晚上看新聞,忽然聽到悉的聲音,竟是記者為雜誌刊登虛假醫藥廣告的事採訪我前主編。

屏幕上,主編憔悴許多,神態有些倉皇,儼然已是位老人。他有些無奈地說:“廣告部的事,我並不是很清楚…”我忽然想起許多許多往事,也想起張金定的那些小伎倆。其實編輯部的事,主編又何嘗清楚?他也是一心要好,鼓勵競爭,爭取效益,按照他認為好的方向要求著所有屬下。只是沒有想到,那些屬下,為了他的要求,為了自己的利益,採取太多不應該的手段,誤了他,也誤了自己。這個過程中,多少人背離初衷,做下許多有逆本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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