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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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宗潛查看過這座頂穿牆壞的大殿之內,當真全無一點有人來過的痕跡,便不有點相信當真如此。因為此處已經十分荒僻隱密。若有歹人使用此處,決不會這等小心不留絲毫痕跡。

他忖思一下,便從偏殿廊間向後面走去。一道木門擋住去路,朱宗潛抬腳踢去,砰的大響一聲,門板飛開老遠,四分五裂,敢情早已朽壞。

這一下聲響應,當能驚動其中的人,所以他提聚起全身功力,暗加戒備。

但見此處乃是一座寬大深邃的禪院,在這天院子當中,有一堆白骨,疊成一座寶塔,高達一丈以上,最上面擺著五個骷髏頭骨,個個對著朱宗潛,好像都瞪大雙眼監視他舉動。

朱宗潛雖然一身是膽,豪氣過人,但這刻見了這許多枯骨以及骷髏等情狀,也不由得被這等可怖氣氛所迫,暗暗倒一口冷氣。

但他心中儘管到可怕,雙眼仍然小心地查看四下動靜,及見實在沒有別的朕兆,暗念說不定這一坐人骨塔乃是前人所為,距今已久,所以此處的確沒有活人在暗中窺伺。當下移目到那座人骨搭上細加觀察,頓時發覺塔頂的五個骷髏頂骨都呈現裂紋,可見得這可能就是他們致命的傷勢。

他默默忖道:“武林當中以掌力擅長的家派不少,像這等擊裂敵人頭蓋骨的勁道,雖是極雄渾強猛,卻不難辦到。然而這五具頭骨可見的裂痕,完全一式一樣,可知這必定是一種特別功夫,是以每次斃敵傷人總是一樣,全無差錯。”此念一生,不由得聯想到這個出手之人,必是個兇惡殘酷之輩,登時起俠義之心,熱血沸騰,恨不得這個兇手立即出現,好讓他替這許多被害之人報復。自然他不會胡亂攻殺對方,總須明白對方是善是惡,才能出手。因為有些俠義之士被迫之下,也不能不大施屠殺的手段,正如自己也是這等情形,碰上了黑龍寨那些兇手們,便不得不大開殺戒一般。

他俠義之心一起,那陣可怕之,完全消失無蹤。當下舉步踏入這座神院之內,驀然間頭頂“呱”的一聲,淒厲刺耳。朱宗潛如若不是熱血填膺而極痛懲兇手,仍是當初得見這座人骨塔之時,那般心存畏怖之念的話,憑這一聲淒厲怪叫,就可以駭破了他的膽子。然而這刻他卻冷靜如常,抬頭一望,但見一頭烏鴉迅快地掠過頭頂,落在對面屋頂。它滑過空氣之時,可以瞧出軀體比常鴉巨大得多。

朱宗潛皺一皺眉頭,心想此鴉如此巨大,是必有異,說不定有人豢養的,若然猜得不錯,則它的主人也快要出現了。

此念一生,計上心頭,立即裝出受驚過度的樣子,舉手按在口,腳下蹬蹬蹬連退好多步,直到背脊靠貼牆壁才停住。這時那頭巨鴉已經被簷瓦隔阻,互相瞧不見。朱宗潛定睛向空中望去,果然又是“呱”的怪叫一聲,那頭巨鴉掠過院子,落向對面的屋頂。它的動作極像是在監視朱宗潛一般,這更使朱宗潛增加信心,認為推測不錯。

人鴉對望了好一會,數丈外的廊上傳來“獨”的一聲,似是極堅實沉重的木頭撞擊在地上所發出的聲響,緊接看又是“獨”的一聲,然後第三聲第四聲繼續的響,竟是向這禪院移來。這情形卻似是一個怪物,正緩緩的沿著長廊走來,說它是怪物之故,便是因為人類走路時,決計不會發出這種聲音。

對面屋頂上的巨鴉,又淒厲的呱然一啼,朱宗潛目不轉眼地向通往長廊的破門望去,靜靜的等候著。

這陣驚心動魄的“獨獨”聲越行越近,終於在廊門出現了一個人的形像。但見此人身披黑袍,身材中等,滿頭黃髮宛如枯草,亂糟糟一團長在頭頂,全不梳理,與他那質料極佳而又幹淨的黑袍,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黃髮黑袍的人長相甚是兇暴,兩道黃眉又濃又密,壓倒眼睛上面,獅鼻闊嘴,發散出滿面戾氣。

朱宗潛一瞧來者不是鬼而是人,雖是長相暴戾可怕,卻已大為放心。

目光往下一溜,敢情這個黃髮兇漢,腳下蹬一雙厚達半尺的木屐,不過這雙木屐是上大下尖,點地之處,僅有拇指那麼,是以瞧起來還不算笨重。

這個怪異兇惡之人,好像沒有兵器在身,朱宗潛暗中估量得出,這惡漢若是脫下那雙尖底木屐,便變成重的矮個子了。這個推測,本來沒有什麼道理可言,對方的高矮與目前情況全無關連。他只不過想到這惡漢是不是為了掩飾他的矮短,而特別製造這雙木屐,若是如此,則他又何必得這麼古怪,教人一望而知?

那惡漢冷冷地望看他,突然舉起左手,掌心向天,姿勢甚是古怪。

朱宗潛方自疑惑,卻見黑影一閃,那隻巨大的烏鴉已經落在他的掌心“呱”的一叫,聲音淒厲刺耳。

朱宗潛身子靠牆,好像他‮腿雙‬發軟,不得不借重牆壁支持一般。其實已暗暗提聚起全身功力,準備出手。

那黃髮怪人說道:“煉過武功之人,果然膽子大得多了,以前試過幾次,鄉下人誤闖此寺,都活活的駭死了,哈哈!”他的話聲乾澀刺耳,與他的形貌一樣不討人喜歡。而這話的內容,更是殘酷可怕,令人起反。朱宗潛緩緩道:“那些鄉下人都駭死了麼?”黃髮怪人道:“當然都死啦!這可大大的便宜了阿黑,直吃了許多天都未曾把人吃完。”他用空著的右手指一指鼻子,又道:“我是屈羅,外號拘魂陰曹。阿黑便是勾魂使者,有些人管它叫做黑使者。你叫什麼名字?”朱宗潛沒有回答,還反問道:。

“這座人骨塔上面的骷髏頭骨,都是你下的手是不是?”屈羅怪笑道:“可惜不是我下的手,若然我的功夫已達到這一步,我就用不著躲在這等鬼地方捱子了。”朱宗潛訝道:“原來那是很高深的功夫?”屈羅不知他乃是設法詐出他的底細,立刻說道:“當然啦,這是天下間第一等厲害功力。叫做『摧心裂骨手』,像我師兄煉到這等地步,已經是天下無敵了。任何人只要被他掌力擊中,不論傷在那一處部位,都是心脈震斷,熱血上衝把頭骨衝裂而死。我只要有一煉到這等地步,就心滿意足了。”朱宗潛實在沒有聽說過“拘魂陰曹屈羅”之名,所以全然猜測不出他的來歷。當下故作驁訝而又不大相信的樣子,道:“真有這麼厲害,我可從來沒聽過。只不知令師兄是誰?想必是位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了?”屈羅傲然道:“當然啦!他的名字一說出來,天下無人不知。”若論心機智計,朱宗潛當真是年青一代之中,罕有倫比的健者。那拘魂陰曹屈羅,雖然年歲比他大一倍都不止,亦曾行走江湖多年,但天份有限,鬥起智來,卻遠非朱宗潛之敵。

朱宗潛聽他如此誇耀他的師兄,心想:我若能夠從他口中多摸出一點底細,自然是上上之策,當下說道:“我雖然一直都家居不出,可是也不完全是孤陋寡聞。然而我卻從未聽說過武林之中有這麼一位人物擅長這等『摧心裂骨手』的,你別是在騙我?”屈羅放聲大笑,但見他一頭亂糟糟的黃髮,隨著笑聲無風自動,忽豎忽伏。朱宗潛暗暗大吃一驚,尋思著:此人竟是內外兼修之士,氣功極是高明,已經達到貫注髮的境地。如若煉到所有頭髮一齊起伏的話,那就是天下無敵的高手了!頓時間對他言中提及的師兄更生凜戒之心,因為顯然他師兄武功比他更高一籌。

他那刺耳的怪笑停歇之後,方始說道:“我師兄雖是煉成了這天下無敵的『摧心裂骨手』,但他平生很少親自出手,什麼事都自然有人替他去辦。”他的話聲突然停止,眼中出兇光,向朱宗潛注視了一會,又道:“奇怪,我今為何變成老太婆那般嘴碎呢?你到底叫什麼名字?何故來到此地?”朱宗潛心想已是動手的時候了,當即暗暗提聚功力,口中胡謅道:“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說時,離開牆壁向對方走去。

屈羅一怔,道:“什麼事?”朱宗潛道:“我想拜你師兄門下學藝,可使得麼?”屈羅又是一怔,卻凝目認真地尋思。此時朱宗潛已迫到一丈之內,正是拔劍偷襲的絕佳機會。但他眼見對方竟然很認真的考慮這話,不由得到自己這等用心太卑鄙了,便決意放過這個機會。

那屈羅考慮了好一會工夫,才道:“你的膽力骨都很不錯,我師兄說不定願意收錄你。我可以向他說一說,不過你先得替我辦一件事。”朱宗潛觸動了好奇心,問道:“什麼事?”屈羅面上又泛出兇光殺氣,說道:“我急須一個女子助我煉功,你或可助我一臂之力。”朱宗潛聽道:“我?怎麼做呢?”屈羅道:“前兩我派人抓了兩個人回來,一男一女,現下囚在裡面兩個地牢內。男的無關重要,不過是準備過幾拿來試驗我的功夫,瞧瞧他的頭骨裂成什麼樣子。但這個女的卻大關重要,須得她肯與我合作,才能著手修煉。”朱宗潛已聽得怒火填,但仍然忍住不發,道:“我那有法子使她願意幫你呢?”屈羅怪笑道:“其實這事很簡單,不過壞就壞在我的樣子長得太兇惡,所以她一見了我,就駭得魂不附體,本無法跟她說話。而你卻長得英俊漂亮,待你出面哄騙她,定必成功。”朱宗潛本是借說話迫近對方,以便出手一擊之際,可望刺殺對方。卻萬萬想不到他忽然提出這個要求,內容新鮮古怪。

當下問道:“假使她真的肯了,便如何做法?”屈羅道:“容易之至,你去哄得她答應幫助你的話,只須背貼背打坐就行啦!到時咱們暗中一調換,她當然不會曉得。”朱宗潛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這話大有漏呢!”屈羅瞠目道:“什麼漏?”朱宗潛道:“莫說憑你的功夫氣力,可以迫得她這麼做,即使是我這個遠比不上你的人,也能迫她聽話。”屈羅道:“你說得有埋,但我和她背貼背而坐之後,我一運功,她便會生出忽寒忽熱的覺。其時她要須全心全意幫我抵抗這種奇怪的現象。

如是她心中不幫我,那就一點用處也沒有了。朱宗潛這才恍然大悟,心想這門功夫在這一關上,倒是很奇怪,任何人煉到此處,勢要被迫捨去強暴之法,以求得對方合作。我猜他此舉,定是借重對方陰柔氣質,助他衝破這一關,才能修煉更高一層的功夫。嘿!嘿!像他這等兇惡橫暴之人,我焉能當真助他?不過那女子不知是誰?他既是說一男一女同時送來的,會不會就是李兄和褚王釧姑娘?這麼一想,渾身熱血立時沸騰奔。勉力抑制住心中的動,道:“好,但這件事辦得成功的話,你一定要幫我拜在你師兄門下,學學功夫。”屈羅大為高興,裂而笑,出兩排又尖又黃的牙齒,看起來好像是吃人多了以致如此尖銳。他左手向空中一堆,掌心上的巨鴉就撲翅飛起,盤旋空際。

他舉步向長廊走去,足下的尖底木屐,又發出“獨獨”之聲。但見他每一跨步,就出去了六七尺遠,是以“獨獨”之聲不密,而實在移動得迅速無比。

朱宗潛跑步追去,口中叫道:“我跟不上啦!”屈羅卻沒有理他,也不緩下速度,片刻間已走完這條相當長的走廊,轉入一座大殿前面的空地。在空地的東南角上,有一口水井,石砌的井欄,高達際。他一直走到井旁,道:“下去吧!”朱宗潛雙手一按井欄石牆,矯健地翻上去。探頭往井底一望,但見此井深達三丈有餘,底下甚是黑暗,卻仍然瞧得出是口枯井。不過常人的目力決瞧不出這是枯井。因此他懷疑地道:“這口井又大又深,若是跳了下去,底下的水不夠深,說不定會碰在水底的石頭上。”屈羅伸手抓住他手臂,怪笑一聲,突然向井內衝去,兩人頓時一齊急墮下去。那屈羅先踏到井底,手掌一使勁,一股力道托住朱宗潛全身,頓時抵消了他急墮之勢。而朱宗潛手臂被抓住之處,所受的力道一點也不比別處重些。這時朱宗潛不由得對這個惡漢的武功,重予評價,同時又想起他的師兄,比他更是高明,無疑已是當世間武林高手中的高手了。兩人身在井底,可就很容易瞧出,這下面敢情甚是寬闊,原來是上窄下寬的一口古井。在一側的牆上有道矮窄門戶,門內甚是黑暗,全無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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