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花箋失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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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子時的更鼓噹噹噹在廣場外迴響。打更的人彷彿也很興奮,比往常多敲了十來下。
然而蘇小英站了起來,舉手讓人仍舊不要靠近。一直到丑時三刻,他才長長鬆了口氣,對一梅道:“兇手沒有來。”一梅道:“人沒有死。”廣場外有些輕微的騷動,一個婦人奔跑過來,謝傳樂也了上去,叫道:“娘!”一時歡聲雷動。
蘇小英忽然皺起眉頭。
一梅問道:“你覺得還會出事麼?”蘇小英問道:“花箋失約,江湖上的慣例,兇手會怎麼樣?”一梅道:“如果兇手極其自負,一次失約,就得放棄報仇;如果非報不可,就會再傳一次花箋。”蘇小英道:“那我們豈不是不能離開這裡了?”一梅道:“瞧著辦罷。”、慘案再起謝傳樂這一輩子,都沒有洗過這麼舒服的澡,吃過這麼樂胃的早飯。三月二十這一天的朝陽,是他所見過最耀眼、最明媚、也是最難忘的。不僅是他,整個半勺山莊都被一種歡欣所振奮,甚至使得前面已經死去的人,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就連七歲的五少爺謝傳詩,都格外興奮,吵著一定要跟哥哥在一起。
風總管掩著嘴咯咯直笑,道:“四少爺累啦,先讓四少爺休息一會罷…”謝傳樂笑道:“不累,不累,現在哪裡還睡得著?走,小五,哥哥給你去綁彈弓。”風總管跟在他倆後頭,一邊走,一邊笑道:“小人去準備些茶點。”謝傳樂走到半路,忽然想了起來,頓足問風總管道:“父親去了哪裡?”風總管笑地道:“莊主吩咐說,請四少爺好好休息,他與董姑娘還有事相商,現在恐怕往偏廳去了。兩位少爺先玩去,小人親自準備些你們愛吃的茶點。”說著將身子一扭,轉過去,向著廚房的方向,卻猛然瞥見樹影斑駁之下,一片藍
的衣角,彷彿在那裡一晃。
謝遠藍並沒有現出特別的興奮之情,他甚至沒有道一聲謝,但是他親自接過丫鬟送上來的茶水,奉到一梅面前,然後又奉給蘇小英。
一梅滿不在乎地端過來一飲而盡。蘇小英微微一笑,替自己,順便也幫一梅說了聲“不敢”謝遠藍問道:“蘇公子手中這把劍,可是三百年前大師懌熷所鑄,首殺書聖彤梓,被稱為‘暮雨’的古劍?”蘇小英微笑道:“不錯。”謝遠藍眼中頓時現出肅然的神光。
“傳說暮雨劍後留傳楚州蘇家,蘇家琅7ㄌ煜攣匏莩頗芄揮腖婧杈陸r徽舷攏展酉氡鼐褪撬佔筧耍俊?br>蘇小英愕然,道:“什麼?蘇家?”謝遠藍奇道:“蘇公子難道不是麼?”蘇小英一瞥眼間,忽然
到一梅狐疑的目光惡狠狠地
了過來,急忙道:“我雖然也姓蘇,可是我跟蘇家一點關係都沒有。”說著加重語氣,賭咒道“真的沒有!”謝遠藍不
莞爾,道:“旁人恨不得拉一個顯赫的身世,蘇公子倒像沾上會倒黴似的。”一梅鼻子裡哼了一聲,轉頭向謝遠藍道:“莊主,琅7ㄓ刖陸7a暱埃孟穸際Т恕!?br>謝遠藍嘆道:“不錯,都是因為錯花圖一事…唉。”蘇小英笑道:“如此說起來,倘若我真是蘇家的後人,倒能傳一路劍法下來,也是好事。”一梅道:“得了罷,你又不是。”蘇小英想了半天,道:“改天好好查查,萬一我真的是呢?”
“行了行了,”一梅嗤笑,又對謝遠藍道“莊主,你請我們來商議什麼大事?總不能夠就是閒聊罷。”謝遠藍站了起來,道:“我謝家經商數代,小心經營,產業積累至今已然不小,在下說句不客氣的話,江湖之中,能在我謝家之上的,也只有雕樑小樓了。”一梅“唔”的一聲。
謝遠藍道:“在下願把家產的三分之一,贈給董姑娘。”一梅登時睜大了眼睛,呆了片刻,才叫起來:“你說什麼!”謝遠藍嘆了口氣,卻平靜地道:“花箋此番雖然失約,但是兇手一未除,兇險一
不去。我也不能完全安下心來。”一梅“哦”的一聲,冷笑道:“你以三分之一的家產,買我給你尋找兇手?”謝遠藍道:“不錯。”一梅冷笑道:“生意就是生意,你平白無故,說個‘贈’字幹什麼。”謝遠藍靜靜一笑,道:“我原來以為這樣說能顯得客氣一點。”一梅道:“這是筆大生意,我們雙方都要準備一下,才能決定做不做。”謝遠藍道:“董姑娘要準備什麼?”一梅道:“這麼大的生意,我從來沒有做過,所以我要好好的想一想;至於莊主,你得把你的家產盤點盤點,算算總數,萬一將來你忽然覺得三分之一太多,後悔了,把財產隱瞞起來,我豈不是很吃虧?因此你現在就得明白告訴我一個數目。…倘若雙方都覺得行,那自然最好;倘若談不攏,生意不在仁義在,咱們也不會起矛盾。”謝遠藍道:“董姑娘算得很是清楚。”一梅道:“我一向最擅長算賬。”蘇小英“嗤”的一聲,差一點笑了起來,連忙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謝遠藍道:“既然這樣,明天一早,我就給姑娘一個數目如何?”一梅道:“成,明天我答覆你,做不做這筆生意。”蘇小英輕輕拉了拉一梅,湊到她耳邊,悄聲道:“你真的要接這筆生意?這筆生意難做的很啊。”一梅嘆了口氣,也悄聲地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麼一大筆錢,難道你不心動?”
“這個…”蘇小英想了想,道“我也有一點心動。”一梅道:“不心動的,那還叫人麼?”蘇小英道:“倘若真的能賺回這麼一大筆錢,你一個人怎麼管理?咱們還是快點成親罷。”一梅笑眯眯的,伸手在他手臂上狠狠擰了一把。
謝遠藍咳嗽了一聲,道:“我現在就去賬房,將我莊內主簿、先生一起召集起來,務求明給董姑娘一個
待。”一梅點頭道:“好。”謝遠藍起身而去,幾步走到門邊,外面忽然闖入一個下人。這人奔跑十分惶急,一頭衝了進來,眼睛彷彿已經找不到目標,緊緊盯著屋內一個不知名的所在,用十分尖銳的嗓音,卻結結巴巴地叫道:“不…不…好了!”謝遠藍的一顆心瞬時之間,重重一往下一壓,卻還能沉住氣,低聲道:“怎麼回事。”那下人臉孔灰白,全身都劇烈顫動,道:“四…四…”謝遠藍打斷他,厲聲道:“四少爺出事了?”那下人拼命搖頭,道:“不…不…不…是…”謝遠藍心中大寬,聲音也緩和起來,道:“你慢慢說。”一梅與蘇小英相望一眼,一起看著那下人,只見他一邊拼命搖頭,一邊顫聲,用萬分惶恐的聲音,道:“不…不是四少爺…一個人…五…五少爺…死…死在…”謝遠藍全身一抖,臉
變成比鐵還要青的顏
,恍然之間,好像站不穩身子,一梅將眉頭一皺,再看時,他已經蹤影不現,奔了出去。
還沒有走進屋子,一股血腥氣已經沖鼻而來,令人作嘔,只見長長的血跡,一路淌到了門外,下臺階。
門口一堆打碎的瓷器,混雜著香甜軟糯的點心,風總管就站在瓷器、點心旁邊,他的臉也變得慘白慘白,語無倫次地道:“小人…小人送茶點…五少爺要跟四少爺在一起…小人不知道…”謝遠藍雙膝發軟,卻一把掀開了門簾。
面腥氣撲臉,只見謝傳樂與謝傳詩兩個,被一柄長劍貫穿,緊緊釘在牆上。謝傳樂被釘在外,
上
著的利劍,只剩下一個劍柄,還
在外頭。
謝傳樂雙眼卦大睜,表情淒厲。死透的人,身體已經無力,軟軟掛下來,卻硬被長劍釘住,沒有倒下。…這一劍的力量,著實兇猛。
風總管還在語無倫次地喃喃自語。
然而此時,任何一個在場的人,都只覺到周遭瞬間空一片。
謝望衣也趕來了。她來的很急,髮髻沒有束好,甚至連鞋子也只穿了一隻。她衝眼看到這一幕,雙眼立即就發直,然後幾乎像發瘋一般,尖聲大叫。
謝望衣的叫聲將一梅猛地震醒。一梅走上去,將謝遠藍緊緊捏在手裡的門簾拉了過來,手一放,那門簾彈跳幾下,重新遮住了裡頭的慘狀。
眾人這時方如同大夢初醒,過了一口氣。
一梅問道:“誰最早發現這裡出事的?”風總管道:“小人…小人跟阿強一起來送茶點…走到門外,忽然覺得不對…”一梅問道:“阿強呢?”風總管道:“去…莊主那裡傳信了。”一梅問道:“發現了花箋沒有?”無人回答。可見花箋並未出現。一梅不皺起了眉頭。
蘇小英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對謝傳樂道“倘若今晚有個意外,這就是最後一次看見夕陽”誰知道昨晚意外未出,謝傳樂竟也真的再見不到夕陽了。
蘇小英淡淡道:“風總管,閒雜人等,別讓他們過來。前一段時刻,誰是單獨一人,沒有同伴的,全部登記下名字,不要叫他們亂走動。”風總管怔了怔,連道:“是!是!”這時謝遠藍緩緩轉過身子,面向一眾人等,將眼光盯在人的臉上,一個一個,全部慢慢掃視了一遍。謝望衣微微打顫,道:“父親…”謝遠藍的聲音就在這片刻,已經十分嘶啞,但是語氣居然十分平靜,緩緩道:“望衣、董姑娘、蘇公子,請內室說話。”四人來到一處暖閣。
走進室內,謝遠藍畢竟支撐不住,幾步踉蹌,用手在矮榻邊沿扶了一扶,才艱難地坐了下來。他坐定抬頭,臉上的皺紋彷彿突然之間,一起深刻起來,顯得他十分蒼老。
“到如今…”謝遠藍長長吁著氣,疲倦地道“我總算有一點仇家的線索。”一梅悚然而驚,一雙眼睛,只是看著他。斜光偶爾瞥到謝望衣,見她也大驚失地抬起頭來。
謝遠藍緩緩地道:“二十年前,錯花圖正是猖獗之時,從楚州傳過來一個消息,說琅k佔衣徘愀玻克澇詿砘ㄍ祭鎩n夷鞘蹦暱岷檬攏氐馗系匠藎蛺飧魷ⅰ?墒塹任腋系劍患佔頤磐グ藶洌錈嫻娜嗽緹蛻5靡桓啥弧3縈幸蛔苡忻納劍辛鶴由劍緹熬歟夷鞘奔剿佔業牟易矗親臃唔藪⑿梗閔狹鶴由接甕媯淖鶻饌選!?br>謝遠藍的眼睛裡忽然神光閃爍不定,緩緩道:“誰知道,就在樑子山上,救起了一個今生今世,都不應該遇見的女人。”他這話語氣特殊得無法形容,每個人的心裡,不由自主,都想起了四個字:紅顏禍水。
謝遠藍道:“那個女人長得極美,尤其那一雙眼睛,眼波只需要輕輕一橫,被她注視的人,魂魄就被鉤得乾乾淨淨。我以前沒有見過這麼美的女人,後來也沒有見過這麼美的女人,只需要看她一眼,就能知道風華絕代,原來是這麼一個意思。”他如此不厭其煩,描述一個女人,實際上已經有些好笑,然而在場的三人,每一個都聚會神,一點都沒覺得不妥。
“我在山谷之中,把她救了起來,問她家世,她自稱被丈夫遺棄,心灰意冷之下,跳崖自盡。”謝遠藍輕輕嘆道“我那時一顆心完全已經在她身上,服侍她養好了傷,即便向她求親。這女子問我是否已有室,我那時已娶一
兩妾,但是在她絕世容光之下,真話竟然說不出口,一時昏了頭,騙她並未婚配。當時我想,我的一片真情,溫柔待她,定能叫她回心轉意。”
“回到半勺山莊之後,她確實沒說什麼,甘甘心心做了我第四房夫人。我也放下心來,對她加倍寵愛。一個月以後,她忽然問我,什麼時候才會將子殺死,我當時驚出一身冷汗,卻見她神態認真自然,不像玩笑。後來她瞧出了我的驚異,不再追問,過了一段時間,我也就把這件事情忘記了。”謝遠藍臉上現出驚恐的神
,喃喃道:“誰知道…誰知道…”他說到這裡,忽然停了下來,聽的三人正自入神,也沒人
話,暖閣之中,一時寂寂。
謝遠藍停了半晌,臉上肌再次扭曲起來,道:“過得三個月,有一天她對我說,她已經做了我這麼長時間的女人,我一時不解,也不理會。三天以後…是十二月初八…我正
的生辰,那
天上下起雪,我準備了一套黑貂大衣,作為她的禮物。那一天,那一天我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記!我走進
子房間,就聞到沖鼻的血氣,我的
子,和我的長子,被一把長劍貫穿,釘在了牆上!”謝望衣的身子不由自主,往後一躲,輕呼一聲。
謝遠藍卻像沒有聽見,續道:“那女子站在屍體旁邊,竟然一點都不害怕,笑地觀賞著屍體,我見她這般,一時哪裡能回過神?她一臉輕鬆地笑著對我說,已經替我把
子殺了,叫我去殺兩個小妾。我這時才反應過來,她
本是一個瘋子,一個魔鬼!我拔出劍來,就朝她刺了過去!”謝遠藍道:“那女子武功雖不如我,卻也不弱,見我出手,當即避開,她臉上的神情卻變了,厲聲叫道,‘你要殺我!你要殺我!’。我心情
盪,哪裡去理會她?又朝她刺了過去,這番刺得比上一次更準,更狠,她避不開,竟然伸出右手一擋,半截手臂,頓時被我砍斷,我心裡一呆,再一看,她已經翻身躍了出去。”謝遠藍說到這裡,又停下來,
了口氣。聽這故事的三個人,聽見他
氣,不由自主,也都吐出一口氣來。
半晌,謝望衣問道:“這女子後來怎麼樣了?”謝遠藍頹然搖頭道:“再無訊息。”蘇小英忽然看向謝遠藍,問道:“這個女人,叫什麼名字,可有什麼親人?”謝遠藍道:“她叫傅無情,據她說,還有一個妹妹。”謝望衣低聲道:“這番花箋殺人,就是這個女人回來報仇?”謝遠藍不語,忽然之間,兩行熱淚緩緩淌下,神情絕望,再也掩飾不住。
“望衣,”他道“請董姑娘和蘇公子,護著你出門避一避罷,眼下咱們謝家,只有你一個孩子了…”謝望衣那種茫然、悲傷、絕望的神,在聽完這句話之後,忽地消失了,她冷笑道:“父親!你這是什麼意思!”謝遠藍反而一怔。
謝望衣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決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