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曲終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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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的逃,死的死,”汪政權”樹倒猢猻散。

周佛海從南京回來,氣非常之壞;而且步履蹣跚,聲息微弱,一坐下來,便抓住自己散亂的頭髮,痛苦地說:“我心裡難過極了!跟公博幾十年的情,到今天會釀成這樣的誤會。”金雄白懂他的話,誤會是由一個叫做周鎬的人惹出來的——此人在南京搞得天翻地覆,是件不可思議的事;便倒了一杯白蘭地給他,安著說:“請沉著!慢慢兒談。”周佛海喝口酒,靜靜地休息了一會,嘆口氣說:“也不能怪公博;都怪我。事先沒有聯絡是確實,不知此人是何方神聖?稍一瞻顧,事態幾乎不可收拾;本已經投降了,還要請他們來平亂,真是把臉都丟盡了!這周鎬真恨不得寢其、食其。”接著,周佛海便從他到南京,出席汪政權的結束會議談起。

此會在8月16下午,召開於南京頤和路新”主席官邸”汪政權在京”部長”以上人員,全體出席。

陳公博報告,本政府已宣佈接受波茲坦宣言,無條件投降;本在華陸軍,原打算繼續作戰,但終於化險為夷,谷正之”大使”及”派遣軍”兩參謀副長,陸軍的今井少將,海軍的少川少將已正式通知,奉行本政府的命令。和平願望,既已實現,”政府”自應解散;各機關應該照常辦公,負責結束,靜候接收。接著宣讀了”解散宣言”主要的是告誡各地的”和平軍”以統一為重,不得擁兵反抗。在辭句上作了若干修正,很快地通過了。

但汪政權雖已結束,真正的中央政府尚未還都;在這青黃不接之際,需要有一個臨時的過渡組織,因此,第二個議案是,設立”南京臨時政務委員會”將原來的”軍事委員會”改為”治安委員會”任務只有兩個,一是維持治安,二是辦理結束。出席人員相顧無言,自然就是無異議通過了。

正當曲終人散之際,新街口的”中央儲備銀行”忽然來了一批人,地痞不像地痞,氓不像氓,大多帶著短槍,槍柄上還飄著紅絲穗,彷彿唯恐他人不知道身懷武器似地。為頭的一箇中年漢子;穿一套黑嗶嘰的中山裝,間鼓起,想來也佩著手槍。一進門先問經理在哪裡?

等經理一出來,那人先遞一張特大號的名片,正中大號正楷印著他的名字,姓周名鎬;上端一行銜頭:“京滬行動總隊總指揮。”

“喔,周總指揮!”那經理畢恭畢敬一鞠躬,”有何指教,請到裡面談。請,請!”

“我是奉命來接收的;指定你們這裡做總指揮部。”周鎬回身看了一下,又說:“你先派人把標語在大門上掛起來。”標語是一片紅布;另外帶著6張對開的道林紙;每張紙上一個濃墨大字,聯綴成文便是:“蔣委員長萬歲。”

“是,是!”經理很高興地說:“馬上掛,馬上掛。”這張標語一掛出去,立刻引了無數行人,瞻望讚歎,歡喜無量;同時再一次引發了爆竹的響聲,此起彼落,熱鬧極了。

爆竹之聲,周鎬貼出了”安民佈告”但又宣佈:各銀行一律暫停提款,靜候財政部命令辦理。當然,金庫已為他所接收;銀行的警衛亦被繳了械。接著,他打電話給”警察總監”李謳一,表明身分,要求協助。李謳一自是喏喏連聲;不過,馬上就報告了陳公博。

陳公博大為詫異。周鎬僕人,他是知道的,先由周佛海介紹到”軍委會”來當科長;以後亦是周佛海的推薦,發表他為”無錫行政專員”不過他也是”地下工作人員”周佛海與陳公博,都跟軍統、中統及三戰區有接觸,彼此皆知,卻又都心照不宣;陳公博心想,周佛海已變為”京滬行動總指揮”現在又出現一個”京滬行動總隊”不言可知,是周佛海的部下。因而便對李謳一說:“你去見周部長,請示處理辦法。”

“是!最好請主席先跟周部長通過電話。”於是陳公博隨即打電話到西灣周家;找到周佛海問道:“周鎬接收了中儲,是你派去的嗎?”

“不,不,周鎬的事,我也是剛剛聽人告訴我。”

“此時此地,治安第一;南京一亂,恐怕無法收拾。我請你勸一勸周鎬,不要隨便行動;靜等蔣先生派人來接收。”他倒真的派人去找了。周鎬正在策劃接收各機關,聽說周佛海找他;便叫人回報:“不在這裡。”

“到哪裡去了呢?”

“不知道。”將來人打發走了以後;周鎬接頭好的少數”和平軍”聽說他已順利接收”中央儲備銀行”有的是鈔票,自然趕緊來報到。周鎬先用現成的新鈔啟發了犒賞;然後派定任務,分組去接收”各部會”他自己也帶一隊,第一個目標是”陸軍部”

“陸軍部長”叫蕭叔宜,一聽周鎬這麼一個人要來接收,當即拒絕;也不願接見。那知道周鎬已經闖了進來;蕭叔宜覺得最好不必見面,省卻好些麻煩,因而倉皇避去。周鎬大聲喊:“站住,站住!”一個不聽;一個便在後面開槍,後背進前出,一槍畢命。

打死就打死了,沒有人敢跟他理論;此外”宣傳部長”趙尊嶽;”司法行政部長”也是周佛海的兒女親家吳頌皋,都因為語言上的爭執,為周鎬的部下拘在”總指揮部”

“南京市長”周學昌,也是周鎬親自去抓的;周學昌嚇得從後門跳上汽車就逃,周鎬亦用品車在後面緊追,一追追到西灣周佛海家,周學昌以為這下總可以無事了,那知周鎬提著槍排闥直入。周學昌急忙又逃到樓上;周佛海也出面干預;還不敢問他的來歷,只仗著曾經舉薦過他的資格,喝一聲:“不準胡鬧”周鎬居然讓他鎮懾住了,無言而退。

周學昌躲到夜裡,方始離去;那知出周家不遠,便為周鎬所埋伏的人,逮個正著;平時周鎬正在”軍官學校”發表演說,要接收改編。負責人打電話向陳公博請示,陳公博又找周佛海,仍然不得要領。陳公博既憤且怒亦傷心,認為周佛海故意跟他為難;像這樣的行徑,已無異賣友求榮。

到了拂曉時分,”軍校”又來了電話;陳公博茫然無主,這樣答說:“倘或對國家統一有好處,地方治安有好處,就讓他們接收好了。”哪知”軍校”學生全副武裝,開到西康路,在陳公博的辦公室四周布了崗,推派代表陳訴,表示絕對服從蔣委員長,但不願受不知來自何處,莫名片妙的人接收。如果周鎬一定要接收,不惜武力對付。

陳公博苦苦相勸,”軍校”的學生不為所動;這時周鎬也了一批部隊來,形成對壘之勢,雙方都了沙包來,構築防禦工事;開槍互轟,一時子彈橫飛,西康路、珞珈路一帶,家家閉戶,人人自危。

於是陳公博再一次找周佛海商量;實在也是涉,周佛海在電話中苦笑答說,連他的衛隊長都被周鎬拿簇新的”中儲券”所收買了;他的這個衛隊長也姓周,而且是本家,平時忠順無比;及至為周鎬所收買,對周佛海只是暗中監視,還不敢公然反抗;待楊淑慧就不同了!楊淑慧要用品車;他也要用,戟指怒喝:“哼!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擺什麼部長太太的臭架子。”但話雖如此,周佛海還是得想法子了這件事;在萬分無奈之下,找到岡村寧次的作戰參謀小笠原,先送了一封信給周鎬,提醒他說,在蔣委員長所派的軍隊正式接收以前,軍仍負有保持地方秩序的責任,措詞極其強硬。

周鎬一看,矮了半截;小笠原便派一個大隊,將周鎬的部下繳了械;吳頌皋、趙尊嶽及周學昌終於也獲得釋放。

但周鎬卻仍盤踞在”中儲行”而且扣押了”軍校”的一名”總隊長”鮑文沛。於是有個名叫桂廷的”大隊長”提議追隨”校長”不必回校,大家便在清涼山陳公博的”官邸”周圍營警戒,這時”軍校”的經理人員,行蹤不明,給養無著;由陳公博下了條諭,命”中儲行”撥款發餉。桂廷便挑選了一批人,列隊到新街口”中儲行”一面提款;一面嘗試營救鮑文沛。

這時周鎬的”番號”又變過了;掛出來的牌子是”京滬行動總隊第五十二中隊”目的是希望大家有一個想法,他的”行動總隊”另外起碼還有51箇中隊。但這個五十二中隊,有多少人卻無從觀察,因為大門緊閉;要求開門,竟不理會。這便顯得周鎬氣餒了;桂廷下令繞道屋後,緣牆而入;裡面的少數武裝人員,竟未抵抗,將鮑文沛救了出來,也向”中儲行”的留守人員提到了款子。

即由於”軍校”學生在陳公博”官邸”附近營,及營救鮑文沛的行動,引起了一陣言,盛傳陳公博將擁兵反抗中央。於是已受任為南京先遣軍總司令的”江蘇省長”任援道,勸陳公博離開南京,以明並無反抗中央的心跡。

陳公博卻不願這麼做,因為他以贖罪的心情,還想為政府做點事。第一、任援道的新職,並沒有獲得岡村寧次的承認,他表示除非有中國最高統帥的命令,不認為有先遣軍可以執行職務;同時,汪政府的”警衛師”師長劉啟雄,不接受任援道所派先遣軍第一路指揮的名義。所以任援道並不能擔負維持南京治安的責任。

其次,新四軍已攻下宣城,蕪湖被圍;南京近郊已發現共產黨的宣傳品。而且岡村寧次的態度不明,一說他始終不甘心束手投降;一說他隨時可以切腹。倘或一連串的意外變化,導致了新四軍入據南京,陳公博認為不但對不起政府,並且兩三年來全力防共的部署,最後落得這樣一個結果,是件死不瞑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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