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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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剛出一抹亮光,吏部張侍郎府裡的丫鬟們在內院穿梭忙碌起來。一個穿著比較體面的大丫鬟帶著幾個年幼的小丫鬟,捧著銅盆,帕子,青鹽,漱口水,痰盂,拂塵等物在門外靜靜的恭候著。

那個大丫鬟名叫碧兒,是張夫人的貼身丫鬟之一。她聽見屋內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後,立刻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股陰森的涼意撲面而來,讓她微微打了個寒戰,覺渾身的汗似乎都豎了起來。就見屋內那原本裝著一大塊冰的銅盆內,如今只化作了一大灘汙水。

室內的空氣有些渾濁,她利落的打開屋子兩邊的紗窗,讓外面夾雜著水還有植物氣息的新鮮空氣滲透進來。掛著綃紗帳的拔步上傳出略為含糊的聲音:“碧兒,什麼時辰了?”碧兒畢恭畢敬的回答道:“回老爺話,剛剛卯時。”

“起塌吧!”外面等候的小丫鬟們,立刻捧著洗漱用品魚貫而入。

碧兒則上前掀開了那薄軟細密的綃紗帳,張侍郎那張留著三縷青須的淸雋臉龐了出來。張侍郎的相貌倒是極好,雖然上了年紀,卻依然透出讀書人特有的儒雅。只不過他眉心那道深刻的川字形皺紋,顯示出他是一個喜歡皺眉之人。

果然,張侍郎在碧兒的幫助下換上了補服,又洗漱過後,便習慣的皺著眉心詢問道:“公子起塌了嗎?”碧兒一顫,抬眼悄悄去看拔步上身穿藕荷輕紗寢衣。隱隱出那一身膩白肌膚,眯著眼睛假寐的張夫人,便懶洋洋的說道:“又找他做什麼?他腿傷還沒好利索。這個時辰肯定還睡著。”張侍郎面一沉,他摔下手中的帕子,不快的說道:“那麼小的傷口,眼看著都一個多月了,怎麼還沒好利索?他太僕寺的差事到底還想不想幹了?”張夫人睜開美眸,波光瀲灩的掃了他一眼,不慌不忙的嬌嗔道:“想幹也得好利索才行。我昨兒見著他走路還有些不自在。何況人家李太醫也說了,他的傷口雖小卻實是傷著了經脈,需要好好的調養才行。不然容易落下病。”到底是唯一的兒子,張侍郎的態度立刻軟了下來。他只悻悻的嘟囔道:“真是慈母多敗兒。”然後一拂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張夫人忙對碧兒吩咐道:“去,讓小廝帶著昨兒吩咐廚房準備的牛舌酥還有紅棗糕。再沏上一壺雀兒舌。可千萬別讓老爺餓著,渴著。”因為宮裡卯時就要點卯,辰時開始早朝,所以早膳張侍郎通常都是在是在馬車上解決。

“是。”碧兒乖巧的答應後,出去傳達了她的吩咐。

等回到屋裡,就見張夫人又閉上了眼睛。碧兒忙悄悄問道:“夫人,可要再睡一會?”張夫人沒有睜眼,只問道:“那賤丫頭來了嗎?”碧兒忙回答到:“來了。來了,現在正在佛堂裡抄經書呢!沈姨娘也來了。在外候著,等著聽夫人的吩咐。”

“嗯,今兒我想著那菱角吃,叫她親手去剝些來。”說完,她翻了個身,重新閉上眼眸不再言語。碧兒領命後,帶著小丫鬟們輕輕的退了出去。

碧兒出了廂房,果然遠遠看見穿著淺藍布裙,簪著一羊脂白玉合歡花簪的沈姨娘,老老實實的站在屋簷下等候差遣,她身邊還放著一個蓋著布的竹籃。

沈姨娘是前任夫人的貼身丫鬟,因為前夫人只生下了嫡女,便抬了她做姨娘,想讓她生個哥兒與當時同為姨娘的現任夫人抗衡。

她的肚子倒是爭氣,被抬了姨娘不久就懷了身孕,還被前夫人接到身邊親自照看著,十個月後順利的生下了一位白白胖胖的哥兒。

那時的她風光無限,可惜好景不長,這位哥兒長到兩歲的時候,夫人染上了頑疾漸漸臥不起,對哥兒的照顧出現了疏忽。有一回哥兒由母和丫鬟帶著在後花園玩耍時,不慎掉入荷花池中淹死了。

雖然後來她又得了位小姐,可惜前任夫人已經去世,府裡陸陸續續又進了別的姨娘,所以她漸漸沉寂了下去。倒是原先的王姨娘,因為仗著生育了庶長子,又慣會在老爺面前討好賣乖的。在把持了侍郎府中饋多年後,終於與幾月前被扶正,正式成為了張夫人。而當年嬌俏動人的沈姨娘,卻生生熬白了頭髮形同老嫗。

碧兒喝退了那些小丫鬟,自己搖曳著走到沈姨娘面前。沈姨娘忙陪著笑臉,說道:“碧兒姑娘,夫人可是有什麼吩咐?”碧兒拿出一塊娟帕,按了按微微冒汗的額角,說道:“夫人今兒想吃那菱角,還請姨娘親手剝些來。”沈姨娘一愣,現在的菱角雖然,可如果徒手去剝,一樣很傷指甲。沈姨娘使勁絞著手指,她偷眼瞧了瞧大門關得緊緊的廂房,然後摸索著從袖袋中掏出一素銀簪子悄悄進碧兒手中,討好的說道:“菱角我等會就去剝,只是有一事想要麻煩碧兒姑娘。”碧兒卻縮回手不肯接她的素銀簪子,只斜瞥著她,淡淡的問道:“我一個做丫鬟的,能幫上姨娘什麼?快別叫我為難了。”沈姨娘原本勉強的笑容,瞬間黯淡了下來。

碧兒暗中冷冷一笑,又放緩了口氣說道:“不過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姨娘且說說看是何事,碧兒聽了,才知道是否能略盡綿力。”沈姨娘眼睛一亮,忙上前一步,低聲下氣的說道:“不敢叫碧兒姑娘為難。只是最近我孃家兄弟新得了二包茯苓霜給我送了進來,聽說這玩意拿牛衝著喝最是養人。我想著姑娘夜伺候夫人辛苦了。就送一包給姑娘嚐嚐。下剩一包還請姑娘替我拿給三小姐。”碧兒笑道:“我道是什麼好東西,原來是茯苓霜。前夫人才賞了我一大包,這些天我都吃厭煩了。”沈姨娘聞言。心頭不由一片冰涼。碧兒又笑道:“三小姐雖然是從姨娘肚子裡爬出來的,可現在到底是養在夫人面前。每學規矩,抄經書,雖然辛苦了一些,可也是為了讓她以後能找個好婆家。姨娘不會認為是夫人薄待了三小姐吧?”沈姨娘弱弱的說道:“萬萬不敢有此想法…”碧兒眼睛一轉,繼續說道:“罷了,罷了。瞧著您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就算拼著夫人責罵,我也幫你把茯苓霜送進去吧!”沈姨娘原本還以為沒了指望,聞言不由大喜。她忙不迭的道謝後,把那沉甸甸的竹籃放在碧兒面前。想了想,她又掏出了那素銀簪子。碧兒斜瞥了一眼,譏諷的說道:“姨娘快別這樣。前兒夫人賞了我一赤金簪子我還沒戴呢!誰有功夫戴這個。”沈姨娘手頭一滯。她暗暗一咬牙,拔下了頭上那唯一值錢的羊脂白玉合歡花簪,不捨的摸索片刻後,才遞到碧兒面前。

她強堆起笑顏,說道:“這簪子還是當年我懷上哥兒,老爺賞下的。如今我人老珠黃,再戴著它也是糟蹋了。倒是碧兒姑娘年輕嬌俏,戴著正合適。我就把它送與姑娘了。”這回碧兒的臉上倒是帶上了幾分真心的笑容,又假裝推辭了一番後。她方接過那簪子,喜滋滋的在自己烏鴉鴉的髮髻上。

“好看嗎?”她還興致的問道。

沈姨娘強顏歡笑的誇讚了她一番。碧兒這才笑嘻嘻的提起那裝著茯苓霜的籃子,說道:“姨娘放心,我這些把這茯苓霜給三小姐送去。”說完,她扭著纖,娉娉婷婷的繞過廂房,往後面的小佛堂走去。

在拐彎的瞬間,她還回頭笑著對依然站在原處張望的沈姨娘揮了揮手中娟帕。沈姨娘見她進入了後面的小佛堂,這才滿意的去廚房剝菱角。

碧兒輕手輕腳的走到小佛堂外,她透過窗戶的縫隙朝裡面看去。就見穿著一身緻的淺綠繡荷花的軟煙羅襦裙,梳著整齊的百合髻,戴著一整套珍珠頭面的三小姐,正跪在佛堂前,手持白玉杆的狼毫筆,在細心的抄寫著那永遠也抄不完的經書。

小佛堂內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裡面又燃著兩手臂的燭火和一大把的線香,所以溫度非常高。碧兒可以清晰的看見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三小姐的額頭滾落下來。就連她身上的那件襦裙,都已經被汗水全部浸溼,看上去就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三小姐的身子已經在搖搖晃晃,秀美的小臉也是蠟黃,可她依然咬牙在堅持著。

碧兒微微嘆了一口氣,她提著籃子沒有進小佛堂,而是轉了個彎徑直走了出去。等回到自己的房間內,她便放下籃子,伸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氣喝乾了,這才舒服的舒了一口氣。

與她同房的丫鬟朱兒便笑著問道:“大清早的,提著什麼好東西四處瞎逛呢?”碧兒掀開了蓋在竹籃上面的布,出了下面兩個油紙包,然後笑著說道:“是茯苓霜,聽說這玩意拿牛衝了喝最是養人的。我已經要小丫鬟去取兩碗牛來,咱們等會也衝些喝。”

“茯苓霜?”朱兒頓時來了興趣,她也湊上前來,打開了其中一個油紙包,看著裡面那些潔白細膩的粉末,不由讚歎的說道:“好東西就是好東西,看著就覺得心中舒坦。”碧兒得意的笑道:“等會喝進肚子裡,才叫真的舒坦。”

“那我先謝謝了。”朱兒笑著又原樣把那油紙包封好了。她一抬頭,忽然看見了碧兒頭上的那羊脂白玉合歡花簪。朱兒略一皺眉,說道:“碧兒,我怎麼瞧著你頭上的那簪子有些眼,似乎是府裡哪位姨娘頭上戴過的?”碧兒不甚在意的說道:“是沈姨娘的,她先前送給我了。”

“送給你了?”朱兒疑惑的掃了面前的那兩包茯苓霜,詢問道:“難道這些也是沈姨娘送的?”碧兒有些彆扭的說道:“對,這些也是她送的。”朱兒越發疑惑了:“好端端的,沈姨娘幹嘛又送你簪子,又送你茯苓霜的?”碧兒脖子一梗,強行辯解道:“她想要我幫她在夫人面前美言幾句,所以送給我這些,不行嗎?”朱兒靜靜的看了她半響,直到碧兒的臉皮漲得通紅,她才嘆道:“想來這簪子送給你是真,這茯苓霜卻是姨娘想給三小姐補身子的。”碧兒猛地拿布蓋上了那兩包茯苓霜,惱羞成怒的說道:“虧人家有了好東西,就拿來與你一起分享,你卻還來教訓我。本來夫人就恨三小姐害公子在外捱了打,才把她拘在面前懲戒。難道要我真為了這簪子,違背夫人的心意,與姨娘私相授受不成?”朱兒嘆口氣,說道:“到底咱們是做奴才的,那沈姨娘三小姐再不濟,也是半個主子,咱們又何必再去踩上一腳。這茯苓霜你還是自己留著吃吧,我可吃不下。我去給夫人準備洗澡水去。”她一摔竹簾走了出去。

“不吃拉倒,我一人喝還嫌不夠呢?”碧兒一賭氣,拔下了頭上的那簪子,扔進了首飾盒中。

過了一會,一個小丫頭果然端著一個紅木托盤,笑嘻嘻的走了進來。她端出兩盞潔白的牛放在桌面上,討好的說道:“碧兒姐姐,牛我給你端來了。”

“嗯,放下吧!”碧兒還有些悶悶不樂。小丫鬟悄悄吐吐舌頭,放好牛後,她端起托盤正想走,碧兒忽然開口問道:“等等,那碗是什麼?”小丫鬟看看托盤中剩下的那碗稀得可以照見人影的薄粥,疑惑的說道:“這是三小姐的早膳呀?”碧兒咬咬,吩咐道:“行了,放下吧,等會我要去小佛堂拿三小姐抄好的經書去佛前焚化。這早膳待會我順便拿過去吧!”

“謝謝碧兒姐姐。”那小佛堂內就像是一個火爐,誰都不願意去受這份煎熬。那小丫鬟正好求之不得,她忙不迭的放下托盤,便掀開竹簾跑了出去。

碧兒不甘不願的暗罵了聲“小蹄子。”她躊躇了半天,終於端起那碗稀粥,倒去了半碗如水般清澈的米湯,然後把一盞牛還有兩勺茯苓霜兌了進去。攪拌均勻後,她暗暗說道:“沈姨娘,我能做的就這些,也算是對得起你這簪子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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