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祭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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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國，自此，你我陰陽相隔。

昨天，我們去了你的老家，為你送行。

書國，我們來了！有咱的老領導，咱的老同事，咱的老朋友，我們都來看你了。

第一次到你家，卻是以這種方式，在這種場合下。我們懷著沉重的心情，帶了花圈，車在蜿蜒崎嶇的山路上盤桓再盤桓，走著你走出的路，受著你的堅毅，你的隱忍，你的深深的自卑。終於離你更近了，聽到了戲班子的咿呀奏唱，看到了成群的村民，望見了靈棚，聽見了親人的哭聲。書國，那張照片竟然成了你的遺像！

書國，我們來看你了！

靈棚內哭聲一片，你的大兒子，你的小兒子，你的外甥侄女們，跪哭。書國，朋友們給你行三鞠躬禮，你知道我們來了吧？你看見我們的悲慼了吧？你聽見我們的哭聲了吧？看到峰和崢你那兩個尚未成年的兒子，我們怎能不痛哭。你的外甥女玲撲到我懷裡大哭“該怎麼辦啊？該怎麼過啊？”問了我們，問了蒼天，問了大地，無語，我只有抱緊她大放悲聲。看到你憔悴的，她給我們跪下，謝大家惦記著你，謝大家大老遠地送你一程。她哭我們也哭，讓她哭出來吧。她說你沒有享受一天，只知道忙工作，只知道照顧家，唯獨沒有自己。她說你是個好人，這輩子嫁給你不後悔。擁著瘦削的她，我們好心疼；聽著她的哭訴，我們心碎啊！只有勸她為了兩個孩子要堅強起來，要好好活下去。看著你生活了四十年的庭院，老屋，石牆，還有你練武的傢什，你讀過的書，院裡的兩棵蘋果樹，可以想象你留在這裡的歡樂和勤奮，溫馨和不甘。你曾說要翻蓋房子，你曾說你家鄉的山水，你曾說家鄉的小橋，你那麼愛你的家鄉，你卻離開了；你那麼愛你的兒，你卻離開了，你好狠心啊！我到靈前擁著峰囑咐道，好好照顧弟弟，好好照顧媽媽，好好照顧家，堅強些，喪事處理完儘快調整心態，趕緊返校，不能耽誤功課，好好上學才是對爸爸最好的報答。你那十二歲的大兒子已經很懂事了，九泉之下的你到欣吧。有鄉鄰，有親人，有朋友，你的會好好的，你的兒會好好的，你就放心走吧！書國，一路走好！

2月25下午3時許，有關你的噩耗不斷傳來。

“告訴你個不幸的消息，張書國出車禍了。”

“張書國的事你知道了嗎？”

“已經不在了。”這樣的玩笑不會不同的人同時給開的，我相信這是真的，只是不知道緣由。

“書國咋了？”我問和你在一起的領導和同事。當即我給你姐夫打電話，他說已往山西趕去。我問你外甥，他告訴我也聽說了，正打算去太原。消息是準確的了，我首先想到的是你的你的兒該多麼痛苦。給你打電話，聽她語氣很輕鬆，問我是不是在家呀，過年好的吧，我強壓悲痛告訴她“這兩天我帶孩子回家，有什麼事情記得吭一聲。”她絕對想不到我話裡的含義啊！我告訴朋友“噩耗”他是不敢置信的；我告訴領導你的死訊，他說“可惜了。”那個週五下午很冷，颳著刺骨的風，飄了點點飛霰，關於你的死訊讓我渾身發抖，我徒然地刪著短信，徒然地刪著無關的手機號。等蟲蟲放學進家，我就說“告訴你個不好的消息，張書國不在了。”兒子一臉壞笑，“不會吧？開什麼玩笑？老媽，我告訴你兩個好消息吧，抵消你那個壞消息。你臉那麼凝重，不會是我做錯事情了吧？”兒子說這是第一次經歷身邊人的死亡，“那張峰怎麼辦啊？”兒子關心的是他的同學失去親人後怎麼承受。蟲蟲和你家張峰小學同班，同齡，關係很好，那麼陽光個同學怎麼會沒了爸爸呢？

2月26，週六上午，在網上我和你姐你外甥女不斷唏噓，互相打探著你的消息。聽說你週四晚上喝酒了，八點多接了個電話獨自出去就再沒回，等到咱的人再見你時已是週五上午10時許，在藏屍間辨認你的模樣。渾身煤灰，左腿骨折，左耳後一，著腦漿和鮮血，沒別的傷痕，表情不痛苦。車禍，逃逸。書國，車撞到你的那一瞬間你在想什麼？週六下午，噩耗終於傳給你的，她攜著兒子不顧漫天的雪不顧阻的通直奔你去，我們攔不住，她說如果不讓去見你就撞牆。那種迫切的心情大家都理解。那幾天下了很大的雪，很反常，在為你哀思嗎？還是在掩蓋罪惡？屍檢結果終於出來，不得不接受的結論:車禍。那幾天你躺在破塑料袋裡，在冰涼的藏屍間地上，成了一具屍體。終於聽說你回來了，儘管化成了一縷青煙，一掊骨灰，但你畢竟回家了，奔波許多年，你終於守在了早逝的父母身邊，不再。

你是那麼節儉的一個人。聽說你出事時穿的還是那件棉衣，綠，帶領。猜著也是，你那麼節省，這幾年冬天你一直穿了。還是在08年12月24我陪你買的，因為當時同事們說你在機關上班，買件好點的衣服吧，所以你執意我陪你買，怕自己不會還價。花了600多元，我還提議你再配條180元的褲子，你說看不上。其實是你捨不得，過後你自己買了條80元的，還說和你吵了一架，嫌買棉衣花錢多了。平時你穿衣還算可以，但我猜著那絕對都不是在專賣店買的，你真捨不得給自己花錢。你常說，我倆兒子，不能跟你們比，供他們上學得花多少錢啊，我得趕緊掙！你遺像上穿的還是那件最貴的棉衣。你節衣縮食拼命折騰，把家安到市區，給孩子創造優越的學習環境。你不讓去打工怕她累著，“給我照顧好倆兒子就行。”書國，你是家裡的頂樑柱啊！

你是那麼熱忱的一個人。儘管你不會誇誇其談，不會哄人開心，但周圍的人都知道你忠誠純正，和你往不用玩什麼心眼。我剛到宣傳部的時候，你恨不得把自己會的東西趕緊教給我，我能獨當一面你就可以下基層掙錢了。對我，你很嚴厲，工作上絕不馬虎，稿件有一點瑕疵你都讓我撤下來重上。你教我編髮新聞，你教我編輯報紙，你教我起草文件。你讓我哭過好幾次，卻說:“我以為你和別的女子不一樣呢，還以為你很堅強，沒想到也這麼脆弱。”或許因了你的敲打你的冷嘲熱諷我才迅速進步。生活上你對我細心照顧，帶著我和老趙書記吃遍附近的飯菜，有人請你吃飯一定會帶上我，怕我離開家到孤獨，儘管我不買你的情。你大晚上起草《“五創新五突破”主題活動》的情景依然清晰如昨。有的人，往一輩子，也不一定成為朋友，而你我，做同事滿打滿算還不到四個月，但成了朋友，從來都直言不諱。在宣傳部，你以前的同事來找你幫忙解決什麼事情，你總是熱情招待跑前跑後，你下基層後，那些人有什麼事情都來找我，成了我的朋友。

你是那麼爭強努力地活。認識你時你在宣傳部當幹事，是2005年吧，因了對文字的熱愛我們相識相知。斷斷續續，你從臨時工直接成為支部副書記，成為宣傳部部長，支部書記。憑了初中沒畢業的水平，沒有兩把刷子是做到這一步的，這本身就是個奇蹟。你自學中文，攻讀法律本科，你考駕駛證，不斷用知識充實自己，彌補後天的不足。你學得很苦，你活得很苦，你太自尊太要強。玲說給你買了筆記本電腦，買了筆，買了本，買了小轎車，還有你的書，放在棺材裡，讓你在那邊獨自耕耘，就不孤單了。書國，我勸你就歇歇吧，想寫的小說也別寫了，寫了也沒人看。

你揹負了太重的包袱。

“3。28”事故處理結果下來，你整個心思就這一件事了，覺得自己是罪人。1月20我讓你幫我修改《“雙轉雙促”主題活動》，你說“對我期望不要太高。我已放棄文字，因為我已遠離文字，是企業拋棄了我，是事故給我帶來的影響。我的文字是政治，是發展，我現在要搞經濟建設。”你發給我的“給予黨紀政紀處分的人員（共30人）1。張書國，中煤一建六十三處碟子溝項目部黨支部書記、副經理，分管項目部黨務等工作。行政撤職、撤銷黨內職務。”你自說自話，也不管我聽不聽。你逢人就說，以為這樣能減輕自己的罪責。大家都在保護你，而你卻沒保護了自己。

你多次告誡我“別寫那些花花草草了，多看些理論的書，多讀理論文章，多瞭解企業歷史，才能提高自己。”最後一次你跟我說這話是2月14晚上，你在公司開黨委工作會。從你的言辭能覺你的壓抑和沉悶，甚至是消極避世。這也是你我最後一次聊天。

最後一次見你是2010年11月27，單位剛剛被整合，政工口的幾個同事包括以前的老領導聚在一起，慨世事無常。你給了大家互訴衷腸的機會，自己卻寡言。

點點滴滴，鮮活，跳躍，鐫刻。我知道我將永遠珍惜這些記憶。希望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在此沉痛的子裡多從長遠的角度去看你的一生，只有真正永恆的才是有價值的。

3月8晚夢見你了，已知你不在人世，卻不害怕，可能是太悉了吧。你告訴我那段時間做的事情，我讓你寫在紙上，想著等夢醒後給你的家人。願望罷了。

得知你不在的消息時，我想起了我們這幾年的友誼，我想起你教給我的知識，我想起你的宏偉志向，你未竟的事業，想起你未養大的孩子。整整兩個星期了，你終於入土為安。我能用什麼方式懷念你？我只能用我貧乏的文字，遙祭遠方的你。

書國，你去了，在你40歲，去了千古哲人揣摩不透的地方，是各種宗教企圖描繪的地方，也是每個人都會去，而且不能回來的地方。

半個月過去，已經是暖意洋洋的。書國，有那麼幾個喜歡你的朋友記掛著你，你不枉到世上走了一圈。

遺憾什麼？書國，一路走好！

忽聞噩耗如驚雷，友朋儒命遭車毀，曲星掛空無計施，豈不避災佑文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