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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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縣長候選人終於有了最後的結果,西府縣推舉了四人,市委只批了兩人,白向林和古三和落選,縣委組織部長何萬勇和三泉鎮的柴書記將被到外縣參加副縣長選舉。同時,市裡也給西府縣派來兩位副縣長候選人。說是候選人,其實是市委下文任命的代副縣長,然後建議縣人大選舉通過。派來的兩位副縣長候選人一位姓鄭,原來就是副縣長,這次調西府縣任常務副縣長;另一位姓趙,是新選拔的,之前是一個鎮的黨委書記。接待完新來的兩位副縣長,楊得玉心裡很不是滋味。新來的兩位副縣長都很年輕,特別是姓趙的,才三十六歲,比他要小五六歲,看起來還像個小青年。想到這樣的小青年當自己的上司,楊得玉心裡更不舒服。同時他也替古三和叫屈。這次誰也看好古三和,認為升副縣長是鐵板定釘的事。古三和也認為沒問題,那天到市裡探消息,還認為一切良好,還興致跑到市文化館,找到當書法家的一位老同學,請同學吃了一頓飯,讓同學給寫了十幾幅字,內容都是友誼別留一類的話,準備走時送給縣領導和朋友。現在突然沒有了,對古三和的打擊當然是巨大的,說不定已經躺倒在了家裡。因為自己也有一樣的遭遇,楊得玉能夠理解古三和。他清楚,這個時候古三和最需要的,就是安。先打電話到古三和的辦公室試探,果然沒有人接。將電話打到家裡,半天才傳來古三和有氣無力的聲音。楊得玉一下也悲傷起來,竟不知該說什麼。但不說也不行,只能充硬漢言不由衷了說,媽的,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個副縣長嗎,官多大,都是身外之物,都是別人給的,只有身體,才是自己的東西,才是爹媽給的。只要把身體養好,咱多活十年二十年,把損失的一切都掙回來了。

古三和的聲音哽咽了。楊得玉沒聽清古三和說了什麼,但楊得玉的鼻子也止不住有點發酸,他咬了牙說,雞巴,看穿了,一切都是個狗屎,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咱們今天也做一回陶淵明。你說,今晚是喝酒還是賭博還是抱小姐,兄弟我陪你好好鬧一晚。

古三和半天沒吭聲。楊得玉說,看來你還是想不開,自己在和自己鬥氣,肚量太小。

古三和說,到底是咱們兄弟夠意思,今晚把白向林也叫上,我請客,咱們一醉方休。

楊得玉給白向林打電話,白向林也在家裡。原以為白向林會好一點,因為從哪方面分析,白向林的可能都小些。因為被推舉的四個人中,要一個鄉鎮書記是上面定的,組織部長和古三和都是常委,常委差不多相當於副縣,只要淘汰一個人,那就是白向林。不少人都說白向林是陪斬的冤鬼,陪睡的小姐。沒想到白向林也很動,開口便是一陣亂罵,什麼喂不飽的狗,撐不死的賊,說話不算數的騙子,受供不顯靈的菩薩,吃人不吐骨頭的強盜,殺人不見血的魔鬼等等,一切影漫罵的話都用上了,聽起來像神經錯亂沒有邏輯,但不用細聽,句句都能明白,句句都有所指,句句都有深意,幾乎是說明了,他是出了力氣花了大錢,但力氣出在了石頭上,大錢扔在了黑裡。白向林如此狠了罵,楊得玉不但不好附和了罵,甚至有點害怕。這小子,如此抖老底,簡直是瘋了,簡直是不顧後果不要命了,如果再不理智,那就是第二個強子才。待白向林平靜一點後,楊得玉說,老白,其實你早應該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能使的武器,人家也都會用。鄉鎮書記是文件定了的,何萬勇是什麼人,人家是組織部長,和上面是一條線,你想想,你縱有天的本事,也沒辦法和人家競爭。

白向林說,我當然不和他們爭,但別的縣報上去四個都批了三個,為什麼我們縣報上去四個只批兩個!明顯得是市委那幫雜種鬼了。

楊得玉想說如果批三個,那也要和古三和爭,但楊得玉沒有說。突然想到會不會是白向林和古三和都使了手段,都抱了腿,結果是不分勝負難分高下,後臺們又誰也不願讓步,最後只好都一刀斬下馬。楊得玉覺此時的白向林有點情緒失控,他想乘機探探這小子究竟抱了誰的腿,使了什麼手段。楊得玉說,官場上的事歷來就沒個定規,關鍵是你得跟準人拜對神,人和神都很多,但顯靈的也就那麼一兩個,那些小鬼野神仙,只能添亂不能成事,你拜的越多,麻煩就惹得越多。

白向林長嘆一聲,說,我也是後悔呀,當時真是鬼心竅,病急亂投醫,見神就拜,結果是權財兩空。

小子肯定是沒少花錢,但又都撒給了野鬼沒找到真神。楊得玉想探聽一下到底巴結了誰,委婉了問,但白向林一個字都不

窮縣,經濟不景氣,服務業也就好不起來。聚義樓算全縣最豪華的一家飯店,但也只是一棟二層小樓。要了一個豪華包間,要服務員把門關起來,三人都說一醉方休,好好喝一場。

但酒菜還沒上桌,便都哀聲嘆氣。楊得玉說,你們已經不錯了,好歹也被推了上去,我連邊都沒沾到,你說丟人不丟人,脹氣不脹氣。

白向林說,沒推上去還好,推上去又寫自傳又寫施政綱領,折騰來折騰去,把你的心高高地吊在半空,雲裡霧裡一通,然後重重地摔下來,疼你個半死不說,心裡還老有一種白白被強姦了一回的覺。

古三和說,說起來我最冤,你們二位官沒升上,但一直掌握著實權,實惠實際,哪裡像我們黨辦,真正的清水衙門,沒錢沒權,說穿了就是個宦官丫環,專門侍候人家書記們的,頭頂都熬禿了,圖的啥,不就是圖個升官升職嗎?可現在什麼都沒撈到,真正的白乾了。媽媽的,不幹了,明天我就提出換個崗位,咱們也掌掌實權撈點實惠。

白向林說,我也不幹了,咱也到組織部個管官的官噹噹,靠山吃山,靠官吃官,遇到升官,首先把咱升上去再說。

古三和突然瞪大了眼睛說,你怎麼能當組織部長,你可別痴心妄想,別北山的兔子跑到南山吃草。我是常委,組織部長的位子早就應該是我的,現在好不容易騰空,你竟敢又和我爭,我告訴你,你連一點邊都沾不上。

兩人看似閒鬥嘴,但決沒有一句閒話,都是內心真情的暴,都是面對面真槍實彈的較量。本來是來喝酒的,本來都是難兄難弟,想不到酒還沒喝,就一下又開闢出了新的戰場。這樣的酒還怎麼喝。楊得玉只好當和事佬說,有職有權的位子多的是,何必都盯著那一棵歪脖子樹。其實教育局長的位子更重要,財政的大半都用在了教育上,吃皇糧的公家人有一半也是教師,所以說教育局長才是真正的局長,能當半個縣的家,所以你們兩個也不用爭,我給你們分分工:組織部歸黨委,離三和兄近一點,就由三和兄當;教育局長歸政府,離向林兄近一點,向林兄當最合適。怎麼樣,這下都滿意了吧,還不快快過來磕頭謝恩。

白向林說,我沒當過教師,怎麼能當教育局長,三和兄是教師出身,當教育局長最合適。

古三和急了,說,你可別在滕書記面前胡出這種餿主意,你也不想想,我是常委,哪個教育局長由常委來當。然後又帶了笑說,你一個小小的財政局長,怎麼敢挑三揀四不守規矩,惹火了我,小心我在書記面前奏你一本,把你徹底打翻在地。

再鬥下去,還真的要鬥起來。楊得玉說,好了好了,別不知足了,再不知足,強子才就是榜樣。本來給他換個崗位也不算什麼大事,可他咽不下那口氣,自不量力要去爭,結果怎麼樣,連個普通人恐怕都做不成了。

一下都不再說什麼,重新低了頭哀聲嘆氣。嘆一陣,古三和說,查來查去,強子才也沒大事,只查出點超標準報銷,超標準吃吃喝喝,今天已經解除了雙規,讓強子才回了家。

楊得玉和白向林都不知道這事,兩人都來了興趣。楊得玉問,怎麼處理,有沒有個結論。

古三和說,怎麼處理還沒研究,初步結論有一個,主要是吃喝請客花費太大,有一些不符合規定不該報銷的報銷了,同時也接受了些禮物,現金大概是七千多,菸酒禮物也有一些,折算下來大概一共有一萬四五千。

過了萬,嚴格按法律條文來說,也夠上判刑了。司法機關,怎麼處理,那就全看縣委怎麼說了。三人都為強子才惋惜,但誰也不再說什麼。

三人情緒都不好,都嘆了氣一肚子苦惱,喝酒的氣氛也就很沉悶,也沒划拳,也沒敬酒,悶了頭只管碰杯喝。肚沒吃飽,酒已經喝下兩瓶,三個人都有了醉意。白向林喝水時,將杯子掉在了地上。古三和起身上衛生間時,沒勒褲帶就走了回來。楊得玉清醒一點,他立即決定散場回家。

回到家,楊得玉又想起強子才。畢竟朋友一場,他決定給強子才打個電話,安,問問還有什麼情況。

打通電話,強子才沒料到是楊得玉。強子才動了說,我犯了事,一般人像躲瘟疫一樣躲我,患難見真情,得玉兄你最夠朋友,第一個打電話來問我,我確實很動,我確實得好好謝謝你,聽老婆說,如果沒有你出主意提醒,事情說不定更麻煩。

仗著酒勁,一股豪情湧上楊得玉的心頭。楊得玉捲了舌頭說,你睡了沒有,我現在就去看看你,順便再給你出幾個主意。

去了,強子才又拿出一瓶酒要和楊得玉喝。但強子才老婆也坐了上來,一上來就一肚子牢騷,怨強子才傻瓜,怨強子才鬼心竅跟了高一定,又在高一定的指使下和滕柯文鬧,結果出了事,高一定卻沒了招數,作用也沒有等等。強子才卻像煮的鴨子,嘴扁了一聲不吭悶在那裡。埋怨一陣,強子才老婆才問楊得玉知道不知道縣裡怎麼處理強子才。楊得玉說,事情還沒有定,但問題明擺著,如果說小,事情就小,如果說大,按法律也夠判刑。大和不大,這就要看滕書記怎麼看,看他肯不肯放過你。

強子才和老婆擔心的就是被刑事處理,楊得玉這樣說,兩人更是一陣恐懼。強子才帶了哭音說,得玉兄,現在我的事就全靠你了,我也只有你一個真朋友,朋友裡面也只有你最有實權,最能和滕書記說上話,你給我在他面前說說,讓他放我一馬。只要他放過我,不刑事處理,不開除我的公職,我保證老老實實,再不爭不鬥,平平靜靜當個老百姓,安安穩穩過個普通人的子。

楊得玉嘆口氣,說,眼前這件事擺在面前,想做普通人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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